第22章 岔口
“这是……”秋末神情呆滞地望着门外如胶似漆的两人，目光落在男人臂弯深处细嫩的玉手上，忽是心如刀绞，却亦不能发作些什么。
“小高，新来的秘书，”以陌敷衍了两句，转而对着身边女子耳语一番，便是双双上了楼，“小高以后就在家里书房办公，没事不要来打扰。”
“以……”话音未落便是被极不耐烦的撞门声乱得没了思绪，秋末转过身，落地镜中央是自己凌乱的笑容。
是我错了吧。
夕阳落月无数，镜中人不自己。
昏暗的壁灯总是能让人产生浮想联翩的快感，诚如望着共处一室的孤男寡女一般。
“杨总，之后您打算怎么办。”女人妖娆的身线如烈焰般火热难当，却丝毫提不起面前人半点兴趣，只是低头思索了一番，而后冷冷地抬起头，
“以后办公室就在这里，至于别的，再做计划吧。”
她点点头，指尖点点攀上他的衣襟，却被粗壮的大手逮了个正着，
“我能让你来，我也能赶你走。”
以陌不屑的眼神里复杂的情愫难以形容，“做好自己的本分，价钱我会按照说好的来。”
女人点点头，尴尬的笑容僵持在面上，久久不能褪去。
依旧如先前那般不动声色地呆坐在厅里，她的淡漠让以陌微微有些心凉。他原以为她会哭闹着来挽他的手，动气处大约会给那女人一个巴掌。可她却只是坐着，宛如耗尽转轮的人偶一般，面色僵硬。
“以后我不在，你就负责照顾小高。”男人故意放高声调，却遇见女子的点头默许，“秋末……”终是忍不住愠怒地念起她的名字，换来的却只是淡然一瞥。
“嗯？”
“没什么，”以陌摆摆手，落下心头的疼痛渐渐如结痂般无感，“我有事出去下。”
“嗯。”她站起来，委身为他递上皮鞋，“路上小心。”
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高瘦的背影后面上是盖不住的不安，
是因为他吧，你的无动于衷。
距离生产的日子愈近，子苏便是愈发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小禾逐渐隆起的小腹看似到达了极限，更多的，怕是由于即将到来的善后。
“子苏？……连子苏……？！”
“啊？”
“你最近好奇怪，”小禾轻啄了一口桂花粥，面上狐疑，“怎么老是走神？”
“没有，”男人尴尬地挤出一个勉强算是亲切的笑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大概是太忙了……”
“太忙？你除了在照顾我还有忙别的么？”
“……不是……我是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语，子苏便如往常那样逃避式地低下头，以示不愿再对话的意思。
却是忽然感觉面前人抓着自己臂膀的手猛然抽紧，身子渐渐委了起，
“子苏……肚子……肚子……”因为疼痛而涨的发青的面色下，小禾的眼神里不满恐慌和不满的线索，“肚子疼……”
“你……你别动……”未处理过此类事件的男人也因惊慌而磕碰地进行着动作，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是用棉布毛毯将怀中女子一阵裹身便匆匆驶向医院。
“你是孕妇什么人，她快生了，需要家属签字。”
“我……”男人面上明显的为难之色，迟迟后语，“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护士略带鄙夷的神情一时间红了面前男人的双颊，却也顾不得许多，便是匆匆带着手术协议直径去了手术室。
明明事不关己，却是紧张如自己的妻子一般，子苏这般自嘲地笑出声来，忽似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却还是拨通了那处熟悉的号码。
“石头。”
“子苏？”颜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接连不堪的业务让终日疲于应付，加上杨以陌近来愈发严重的商业对峙，颜石终也是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怎么了……”
“小禾要生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迟缓着，“……我……”
“要生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来。”
“石头……能不能，就让孩子在她身边待几天……哪怕只是几天也好……”子苏语气里的请求颜石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亦是明白的，有些事情，即便局中人也亦难掌握。
“子苏，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你知道……”
“我……知道了……”
妥协的言语中，大约更多的，是不安和心痛罢。
“子苏的电话吧。”颜父突兀的眼神让男人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点点头，穿起外套。
“能快则快，”苍老的声线里毫无感情，“能不见则不见。”
男人点点头，却是加紧脚步出了门。
浓重的酒精味熏得男人微微皱起眉头，询问一番之后便是急速向产房走去，便是远远遇见子苏焦虑的神情，心神不定的样子倒像他才是那个要做父亲的人。
“孩子怎么样？”不冷不热的询问，大约是掩饰内心些许的焦虑。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子苏的眉宇间透露的是担忧，“原本是打算自然产，似乎不行，决定剖腹。”
“这样……”男人对这些都是一知半解的动物，然，这样的决定听上去多少是让人心神不宁的，“进去多久了？”
“快四个小时了……”子苏抬起头，星点月光融进眼角，“我很担心她。”
“不会有事的。”安慰着，颜石的神情里却也划过不易察觉的不定。
“杨总，”小高的电话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以陌有些疲惫地从办公桌椅上离开，不悦的语气带着让人后怕的愠怒,
“怎么？”
“杨总还记得秋小姐的好友，那个怀了颜石孩子的女人。”
“那个……”男人低头思索了一番，忽是想起了什么，“她是不是快生了。”
“她现在在c院，据说是难产准备剖腹，”电话那头语气里透漏着奸邪的气息，“杨总，c院的责任负责人是跟我们有合作项目的。”
“哦？”以陌昂起头，扬起的眉梢间暮地多了几分不可形容的色彩，“看来，是机会自己找上门了。”
手术室。
“全身麻醉。”主治医生语气淡漠，“马上。”
“剖腹一般不全身，这样对胎儿不好吧。”放来实习的护士一个不小心顶撞起来，却触到对面不满的眼神，立马停了嘴。
“我知道怎样对患者好。”
小禾隐约地听着，浅绿色的口罩隐约掠过明晃的灯光，如记忆一般，渐渐从脑海里褪了去。
早已是记不清究竟自己是怎样昏睡过去又是怎样醒得来，只是下身清晰地痛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小禾，经历过的并非梦境那样简单。小腹的隆起早已不见了踪影，伸手抚摸在腹间，隐约是缝了上的伤痕。却是猛然勉强直起身来，环顾四周，仿佛在寻着什么，焦虑的神情浸透眼底。
“别乱动，躺好。”男人温柔的声线一点点漫过心底，顺从的面上却是不安分地悸动着。
“孩……孩子……”虽是微弱，小禾的声音不屈不饶地坚定着寻找，目光里却是生生落尽他的愧疚。
泪水便是不知觉地流了下来，渗过嘴角，漫过苦涩凋零，“孩子被抱走了……被……颜家……”
却是不料隐约见望见子苏摇了头的刹那，一字一句如穿心，
“孩子……死了。”
“死了？”颜父满心期待的脸上顿然怒火中烧，“怎么可能？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么？”
面前人无措地揉搓着指尖，悲伤在面上的每一处蔓延开来。
“大人怎么样？”颜父的语气里少了些锐气，“还好？”
“嗯……恢复的好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行了……”不愿再多言语，颜父命令式的语气打得颜石一阵疼痛，“给子苏电话。”
“颜伯。”
“孩子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听说是出生后不久就没有了呼吸。”
“哪家医院。”
“c院。”
“c院？”颜父额上纠缠的纹路诉着不安，却只是顿了顿，“见到孩子没有？”
“……没……没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尸体就一定还在医院。”刚硬的语气让子苏不得不承认，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身上的城府手段远是比自己想象的要狠得多，应和着，便是转而奔向了主治医师室。
夕阳大约是美得有些过分的，过分得如镜中自己凋谢的容颜一般，小禾转过身，嘴角上扬起不堪的弧度。
孩子……没有了……。
泪水顺流而下，心却早已麻木了感情。
“秋末，”挪动的唇尖沾湿了手机上女子的合照，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模糊的只是幻觉，“我在医院，你来。”
夜色尽头。
满是尘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