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乱步
很多事大约也只有女人和女人之间才能体味对方的苦处,好像秋母难以遏制的泪水一般,顺着纠缠的纹路蔓延而下。
秋国城皱着眉头,却是半响的沉默。
“爸……妈……”床上的人儿一时不知所措起来,试图说着些什么安慰的话,却是生生地被病房里压抑的气氛掠去了言语。
“末儿,”秋母心疼地捋了捋秋末那凌乱披散着的长发,“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你尽然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妈……”秋末低下头,却被秋国城一阵响掌惊得慌了神。
“你tm说什么呢,”微微颤抖的前额上,写满愤怒的眼神直愣愣地冲着秋母,宛若在宣泄着什么,却又恐慌,“什么造孽!”
“我……”被惊吓的女人便又哽咽起来,方才有些干涸的泪水一时间如泉涌,“我这不是心疼女儿么,你冲我吼什么吼……”
“爸……”秋末望着面前怒目相向的两人,情绪几近溃堤,却是强硬地忍住颤抖的语气,一手拉住了秋国城的衣襟,“你别凶妈……”
“别凶你妈,那我凶你,怎么样!”秋国城怒气未消,却是更胜一筹,“都是你这个死丫头,要是没有你,我哪里要这么烦心!”
“我……”
秋末被这一震便是“嘤嘤”地啜泣起来,两个女人的泪水宛若纠结着的思绪,惹得秋国城又是一阵恼怒,便是一个摔门出了去。
却是刚好撞上以陌狐疑的眼神,只好悻悻低头,
“……以陌……很巧啊……”
“爸,你很急着走么?”
“不是……”秋国城慌张地摆摆手,“只是心情乱得慌,想点根烟抽。”
“爸,我不会放着秋末一个人的。”以陌昂起脸,笑。
“可是……”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个孩子么,”一手拉开眼前的门把,以陌头也不回地说着,“以后领养一个便是了。”
秋国城愣是在原地痴痴地站了好几分钟,恍然反映过来以陌那一句承诺的分量,终是如释重负地长叹了口气。
在子苏家差不多也是待了有一阵子,小禾渐渐熟悉了屋里的环境,便是时不时地到处晃悠晃悠。
子苏的话不多,也只是在逼迫自己吃这吃那,早起早睡的时候偶尔加重些语气,她总是莫名地产生那样的幻觉,好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面前那个在厨房忙东忙西的大男孩的那样,好像,子苏是自己相别以久的恋人一般。
想到这里,小禾莫名地笑起来,清亮的声线蔓过夕阳一片。
“你笑什么,”厨房里的人显然有些不满地转过身,满脸的酱汁叫人忍俊不禁。
想着也是借住在别人这里,小禾便是强忍住了笑意,而下一秒竟是有些惆怅地落寞起来,
“子苏,你说,以后我该怎么办?”
忙碌的身影停了下来,目光竟是带着怜惜。
“如今这样,我怎么有脸回去见爸妈……”
小禾低下头,却被子苏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眉梢,
“有我照顾你。”
深巷弄堂里压抑的气氛将男人有些臃肿的面拖得更是冗长,一道斜影直愣愣地横在巷口中央,将月光划作两端。
“连叔,委屈你了。”
不远处渐响的声线回荡在不大的回廊间,一处高挑俊气的背影映进男人眼里。手臂上的赘肉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语气亦是带着些许欣慰,
“您满意就好。”
“如果不是你帮我……”那处阴影微微有些颤抖,声线里弥漫的是难以掩饰的感激。
“当初我受的恩惠如此之多,现在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阴影尽头的那处还想说着什么,却止住了话语,只听巷口传来一阵阵红男绿女微醉的挑弄,“我会定时给你寄钱,缺什么东西都记得要说。”
“我会的,”男人顿了顿,“麻烦你照顾好他。”
光影交叠,巷口边上应和的眼神般稍纵即逝。
“据说刘瑞山的长子还是坚持要和秋末举行婚礼,”颜父翻下报,望着面前俊气的人儿,眼神里漏过的不屑零落在不安的气氛里,“做什么都不周全。”
“……”颜石不语,却暗自握紧了拳。
“下周媒体大概就会爆颜家有多少薄情寡面。”带着些自嘲的语气,颜父点起手上的雪茄,“还有,秋末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
“爸,我回来了……”颜甘迈着小碎步一路从门口跳进男人怀里,就是一阵撒娇,“你在跟哥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颜石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料那处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小甘,秋末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颜甘转过头,触见熟悉而俊俏的脸上掠过的些许慌张,默契地摇摇头,语气娇喃,
“我怎么会知道哦……”一双小手便是攀上了男人的颈,“爸,你陪我去下棋吧,我们好久没下棋了……”
“你这小妮子……还真是我克星……”颜父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上了楼,“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把你留在家了……哈哈哈……”
颜甘便是一阵挤眉弄眼,直到远远望见颜石如释重负地瘫坐在躺椅上。
“将。”颜父挑起眉,望着颜甘一阵搔头弄耳,倒也是一阵好笑。
“真没劲,爸你每次都赢……”
“那是,”男人窥窃的眼神扫入颜甘的眸子里,“为了帮你哥解围,你倒是可以耐着性子陪我这瘪老头在这坐上了个把小时。”
“我……我哪有……我是……是真的想要跟……跟您下棋的……”颜甘低下头,语无伦次的辩解连自己都似是生了疑。
“也罢……也罢。”颜父摆摆手,“就石头那些伎俩,我早就摸清了。”
“爸……”
“你也犯不着帮他,很多事怕是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
“说来是话长了,改天你要是再有兴致陪我下棋,就于你说说吧,”颜父抖了抖衣上的尘灰,上了年纪的脸上多的却是让人摸不透的魅惑,“总有些东西,过不去也要不来。”
颜甘抬起头,却只是望见那处漠然离去的背影。
秋末出院那天刘瑞山难得来了兴致,便带着以乔一路到医院,照他的话说,这女人身上晦气太重,需要吉祥人给扫扫。
方才见面,便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秋末身子尚且还虚着,也就听一句是一句。倒是大抵也商量了些有关婚礼的事,多少是让秋末有些安慰的。
“我哥那是心好,”以乔一路在前面走着,摔手丢给秋末一个包,“给我拿着,别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装得跟自己怀得上似的。”
“行了行了,别跟她多啰嗦,免得婚礼当天又弄得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刘瑞山一面拖着女儿,一面加快了脚步。
大约是故意为难的关系,两人竟是愈走愈快,险些忘了身后的人儿。
日子如飞梭般地过着,婚礼如期举行。
刘瑞山自然是将整个婚礼策划得很是气派,却是一改平日里对秋末的刁难,顺着秋国城夫妇的意思在那忙东忙西。
以乔似乎也是多少受了些感染,也便没有多说什么,随着秋末一路收着红包,一口一个“谢谢”叫的仿是自己才是那婚礼的女主角一般。
一路敬完酒,秋末着实是有些撑不住了,便是一路去了厅外的躺椅上休息了一阵。
“秋末,”熟悉的声线打乱思绪,宛若心中纠缠以久的重影,“新婚愉快。”
“莫言……”自然是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
“别老问一样的问题,”男人笑着将手里的红包塞进她的手心,“好好待自己。”
“以陌对我很好……”忽是想到病房里那个忽如其来的吻,女子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末,”男人轻轻拥住她,“不要相信别人的好。”
“莫言……”秋末不知所措地由他抱着,却转眼望见厅口以陌愠怒的眼神。
“杨太太,你离席的时间有些久了。”
慌乱地推开面前人,秋末踩着高跟鞋,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礼堂跑去。
“杨先生,何某就先不打扰了。”
莫言识趣地转过身,方欲离去却被叫了住。
“既然来了,为何不喝一杯再走呢?”
“不了,”礼节性地婉拒,“何某还要赶着去上课。”
“既然何先生如此繁忙,那我也就不强留了。”以陌微笑地望着面前人离开的背影,不及掩耳地叫出声来,
“颜石!”
只见那背影顿了顿,回过头,礼节性的笑容一如方才,
“杨先生,您认错了。我不是什么颜石,我是何莫言。”
以陌抱歉地点点头,语气里却是丝毫没有退让,
“大约是慌神,刚才硬是把何先生看成颜石颜总的样子了……哈哈哈哈……”
莫言应和地笑笑,转而离了去。
“派人查查那个何莫言的背景,”男人面上微醺着酒精的气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