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迷阵
“杨总，”秘书一路小跑地冲进办公室，玻璃门被极其粗鲁地撞了开，“医院来电话说秋小姐的孩子掉了。”
男人抬起头，不满的神情里透着些许愤怒，“上班前人事部没有告诉你进经理室前要先敲门么？”
慌乱地秘书一个劲地点头道歉，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粗糙的轮廓流下。
“行了行了，”以陌不耐烦的摆着手，“你刚说什么来着……”
“秋……秋小姐……的……的孩子……掉了……”
“好，我知道了。”
男人挥手示意秘书离开，微微抬起头，以陌轻描淡写的神情着实是混淆了这个阅历并不丰富的秘书。却也是只好一路低着头，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老刘，”指尖触动屏幕，一连串熟练地拨号，“打电话给颜石，就说有急事。”
还是老地方，不过这一次，棋局重启，换了角色。
杨以陌的神情里多的是嘲弄，却在颜石眼里依旧显得轻浮青涩，有些好笑地摆弄着手中的高脚杯，颜石抬起眼，
“杨总这么急着约颜某出来，怕定不是只为了与颜某共享一杯吧。”
“哈哈……”以陌笑得些许诡异，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颜石的俊俏，“颜总看来也不是什么耐得住的人，”他略显期待地望着面前男人冷峻的神情，嘴角高昂着晃眼的弧度，“秋末的孩子掉了。”
“孩子？”不出所料的，颜石的神情里掠过些许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个月前，”以陌的笑意愈发浓烈，“可不要告诉我连颜总都不知道那是自己什么时候播下的种吧。”
男人低头思索着，闪过一丝念想，便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
“掉了也就掉了吧，总是会有的。”
“可是颜总，”以陌眯起的眼梢细连着纠缠的纹路，“医生说秋末是不能再怀孕了。”
“哦？”这次倒是换对面的人有些好笑起来，“说起来末似乎跟我已经离了婚，杨总不会还以为她还是我妻子吧。”
“……”一时被说得语塞，方才想好的谋略便都是统统抛到了脑后，以陌紧握的手心中央渗出丝丝汗水，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颜石礼节地站起来，顺手拿起外套。
“颜总，”男人不甘愿的神情里透过的大约是所谓愠怒，“她一定会恨你的。”
“那就让她恨。”颜石轻描淡写地应和着，径直向门口走去，“难道这不是你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么？”
夕阳西下，格格不入于以陌泛青的面颊。
颜家。
客厅的水晶吊灯下因为恐惧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颜甘愣也似地蜷在沙发边上，满脑子却是一遍一遍闪过方才医生的一字一句，
“她恐怕终身不孕……”
“终身不孕……”
“不孕……”
这般想着，竟是不自觉的落下泪来，神情里不知是同情还是不安。
“你早就知道了吧……”颜石忽然的打断大约是惊吓了面前女子，她略微慌乱地点点头，用力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杨以陌找过我……”
“连泗水的孩子吧。”
颜甘点点头，讶异于面前人淡如明湖的语气，“哥……你不……不……难过么……”
“难过？”颜石望着梨花带雨的女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一时语塞，颜甘方才发现这样的问题连自己都不知从何作答，她摇摇头，刘海盖住了前额。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颜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眼神却是极近空洞的荒凉，“或者说，这是杨以陌给她选的路。”
“不能生？”刘瑞山调高了半个八度的嗓音吓得以乔一个不注意碰翻了茶几上的花瓶，“那还结什么婚？赶紧给我把离婚给办了。”
“爸……”以陌捂着耳朵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却是没有透露出丝毫不满，“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说，不能生，不就是个废物吗？”
“爸……”以乔摇了摇父亲的手臂，示意其听电话那头怎么个说法，却被刘瑞山一个白眼瞪了回去，只好愣坐在沙发角边。
“我还说怎么这两天不见你们人，原来是看这档子事去了……”刘瑞山的语气自然是带着些愤怒的，他刘家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但捡了双破鞋不算，还要帮那小妮子善后，是福利院呢还是医托所。
“爸，我们之前去医院是因为末怀孕了。”
“怀孕？”刘瑞山手中的报纸却是揪得更紧了，“那怎么忽然之间就不能生了？”
“……”以陌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这下连刘瑞山自己都已是云里雾里，话语里的愤怒也便是渐渐转为惊异，“那是谁的？”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肯定在美国的这段她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说秋末的孩子是颜石下药流的，你说秋末会怎么想？”
“……”
“再如果……这个消息告诉了媒体，媒体会怎么想……”
“……”
“这时候我跟秋末的婚讯一宣布……”
“媒体就说觉得刘氏才是有血有肉的企业！”
以陌表示肯定地扬起嘴角，“你说把秋末留着到底有没有用呢，爸？”
“有，有……婚礼的事你别操心，我和你以乔会帮你安排妥当的……”刘瑞山二话不说地答应着，倒是沙发对角的以乔，望着父亲那变脸如变天的举动，面上不由地有些僵硬起来。
术过后已是两天，以陌依旧没有来。
秋末昂起脸，长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有些期待地托起身子，却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有些绝望地回过头，几天前还是隆起的小腹早已如干瘪的气球一般，没了生气。秋末揉了揉眼睛，湿了手掌。
却是暮地听见门把转动的响声，秋末抬起头，男子壮硕的身影映入眼帘，
“莫言……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面上写着疼惜的宠爱，一语不发地，秋末便是感觉到自己坠进了前方温暖的拥抱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
“……”莫言不语，环抱着秋末的手却是更用力地将她拥住，仿佛一不小心她便会从自己身边走失了一般。
“莫言，”秋末恍然想起了什么，趴在他肩上一言一语地说着，温暖的鼻息漫过他的颈项，“小禾怀的真的是颜石的孩子么……”
身子渐渐少了禁锢，秋末抬起头，却是遇见男子模糊地神情，
“是。”
他这般说着，继而便是转了话题，“你呢，还好么？”
时间好像就是过得这般的快，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莫言的健身房，而如见便是早已有些物是人非了。
秋末勉强地点着头，小腹却是一阵疼痛。
“你刚做完手术，要好好休息。”莫言说着，一手抚上了女子的痛处。温暖的掌心顺时针地揉搓让方才的疼痛一瞬间便是消失殆尽，她有些感激的昂起头，却被他忽然来袭的唇紧紧裹住。
“莫……”秋末挣扎的推开他，却是忽然愣了神。
那处舌尖放肆地亲吻，不知怎么地，竟是让自己想起了颜石的狂傲和霸道。努力收拾了下心情，秋末抬起头，冲着面前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男子站起来，言语间透着些许不安，“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莫言……”她却是勉强直起身子，暮地扯住了他的衣襟，“为什么不跟小禾在一起……”
莫言转过身，眼神清澈见底，
“对不起。”
她愣着，松了手。
时间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着，一转眼便已是傍晚时分，秋末竟是怀念起颜石来，大约也是因为莫言方才出现的关系罢。
却是还未来得及想些什么，以陌的面容就生生映入眼帘。
“以陌……”秋末终是忍不住大哭起来，泪水如雨般滑落，“不是我……不是我……”
男人温柔地望着她，点点头，“没事的，末。”
“不是的，以陌，你听我说，”秋末哽咽着，宛若要将这两天来的心情通通与之叙述，言语却早已断续不堪，“孩子，孩子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
“没事的，乖。”男人抱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泪人儿，在她额尖落下一枚轻吻，“我不怪你。”
“以陌，以陌，”她挣脱出他的怀抱，用力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我……我没有打孩子……没有……”
“末，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以陌的大手将她径直摁在了床上，她望着他，却再也说不出话，“婚礼定在下个月，你要先好好养身子才行。”
“可……”
“不用担心，”他转过身，笑容灿烂如潮，“没有孩子我们领养一个。”
秋末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说不尽的五味杂陈。
“你看，没有了孩子，你就不用顾着肚子而可以穿漂亮的婚纱了。”
以陌依旧是笑着，迎上帘间星点月光，
“末，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