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扭转
颜甘发现秋末的时候她衣衫褴褛地蜷缩在街巷，像是被丢弃的洋娃娃一般，支离破碎的神情里早已没有了任何情绪。她就这样在街巷的垃圾桶边静静地坐着，哼着颜甘从未听过的旋律，时不时地落下泪来。
“秋末！秋末？……秋末！”
她抬起头，望见颜甘焦急的神情，忽然如痴儿般笑出声来，
“小甘，你看，我漂亮么？”
颜氏集团大楼总裁室。
“颜总，”于秘书翻点着手上的资料，“您猜的没错，向秋国城公司下订单的是个皮包公司，幕后如果分析正确的话应该是刘氏那样的大企业。”
颜石点点头，“什么时候注册的？”
“您与杨总当天见面之后。”
“果然如此。”颜石胜券在握的笑容隐隐透露着些许杀气，当然，更多的是不屑，“先按兵不动罢，等到他们不久后宣布‘破产’的时候再说。”
“是，颜总。”
夕阳西下，颜石竟是忽然有些想念起秋末来。
“小甘，你大嫂呢？”
“嗯……”颜甘若有所思地望着沙发上好不容易睡着的秋末，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好，哥。”
“嗯。让她听电话。”
“哥，昨天我们出去玩的太晚了，大嫂有些累，在房里睡了。
“是么？”小甘欲盖弥彰的语气让颜石莫名地起了疑心，“小甘，你一向不愿意出门，怎么跟大嫂在一起便是改了性子？”
“我……没啦……你知道，女孩子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稍微疯一些的啦。”颜甘皱起眉头，努力装出这个年龄该有的娇气。
“这样。”尽管依旧有些担心，但毕竟相隔大洋彼岸，或许只是因为秋末不愿意与自己有所对话方才让小甘这般言说的罢，“那让她继续睡吧，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嗯，好。”颜甘慌忙地答应着，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哥……”
“怎么？”
“秋末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她，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嗯……”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颜石心中原本的不妥却是瞬间放了下。
毕竟，他给设下的套，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杨总，秋国城果然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订单，并且承诺一个月后交货。”
“干得好。”男人俊俏的脸上奸邪的笑容将窗外仅有的一丝阳光也一网打尽，“交货当天宣布广信建材破产。”
“是，杨总。”
“还有，”男人眯起眼睛，颇有意味地端详着相框里女子温柔的笑容，“帮我准备三千万，署名刘氏。”
la。
那天以来，秋末已是不止一次地从梦中惊醒，她恐慌的眼神让颜甘愈发确定了她的猜想，她试图询问秋末关于当天发生的种种，得到的却只是一阵又一阵几近撕心裂肺的喊叫。
“老谢，请个医生来。”
“是，小姐。”
颜甘望着面前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的秋末，猛然发现她颈项以下密密麻麻的伤痕。
“miss yan, i am sorry but i think your friend has experienced a sexual assault sometime ago.”（颜小姐，我很抱歉，但是我想您的朋友在不久之前被性侵犯过。）
“what?……are you kidding me?”（确定么，您没有开玩笑吧？）
“no. i am serious, miss.”（我是很认真的，小姐。）
颜甘愣也似的望着眼神惊恐的秋末，瘫倒在地。
“老谢，我想和秋末单独谈谈，帮我送下医生。”
“秋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颜甘强忍住眼眶的泪水，几近颤抖地询问着。她努力压轻自己的声音，唯恐一不小心触到秋末的痛楚。
“小甘……”秋末一把扑进颜甘的怀里，“我好怕……”
“有我在的，秋末不怕。”颜甘伸出手，如同哄着一个深度恐惧的孩子般轻轻地抚摸着秋末纤长的发丝，大约是因为拉扯的关系，秋末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却不料忽然被秋末一把推开，她几近崩溃地撕扯着自己的长发，毫无预警地大叫起来，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秋末……”颜甘企图向前靠近她，却被有力地向后推了一把。
“你别过来，”秋末绝望的眼神似若一字一句地倾诉着所受到的伤痛和不安，她忽然转过身，一手攀住窗沿，“你……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颜甘佯装着倒退了几步，“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然秋末却依旧惊恐地与颜甘僵持着，直到因为体力不支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顺着墙边棱角，她费力地站起来，双臂却始终不安地环抱着自己弱小的身躯。
“小甘……我想回家……”
说罢，便昏厥了过去。
颜甘走上前，心疼地将秋末拉上床，她原本水嫩的面颊因为哭泣而如干皱的苹果皮一般浸得通红。却在回过头的一刹那忽然发现秋末紧握的手心里因为结痂而成褐的一处，一笔一划清楚地刻着一个字，“连”。
“老谢，”颜甘低头沉思着，忽然一个箭步冲出门，“我们从前的管家叫什么？”
“连泗水，小姐。”
“知道去哪了么？”
“几年前随少爷来了美国，后来听说因为做了些出格的事而被少爷嘞令离开。”
“帮我去问问有谁知道他现在的下落。”
“是，小姐。”
窗外有群鸽飞过，颜甘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修长的指甲陷进手心的柔软，刻出不可饶恕的愤怒。
“颜总，秋总的电话。”
“不用理他，”颜石摆了摆手，示意秘书离开，“这一个星期之内秋总的电话都不用接。”
秘书狐疑地望着面前神情淡定的男子，却依旧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颜石回过头，嘴角划过一丝浅笑，“那是他自作自受，就当给他一个星期的教训。”
秘书恍然大悟的神情让颜石不禁感觉心情大好，既然秋末不在，他也便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让这秋国城学学究竟什么才是商场。
“这个颜石……”秋国城青得发紫的脸上写满焦虑，“竟然不接电话……要是末儿在……我……”
“谁让你当初不听自作主张……”秋母顶着红肿的双眼，不知所措地责怪着。
“我哪知道那是骗子！”秋国城恼怒地摔下听筒，“何况，颜石那小子也没劝我啊……”
“唉……”秋母无奈地摇摇头，她又怎会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
然，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便传来了叮咚的铃声。
老两口面面相觑地望着对方，直到那铃声停了些许时候方才起身战战兢兢地前去开门。
“伯父，伯母好，”面前俊俏的男子礼节性地鞠了个躬，“我可以进来么？”
秋国城茫然地点点头，一边招呼老伴给客人拿上拖鞋，“请问……你是……”
男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是秋末的前男友。”
“前男友？”秋国城夫妇顿然像吃了猛药似的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男子却依旧友好地微笑着，温暖的表情如同困境的阳光，“我是刘氏的少董，杨以陌。”
“原来是这样……”秋母生硬地笑着，“那……后来……你跟末儿……”
以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来我出国了一阵，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末已经结婚了。”
秋母尴尬地陪着笑脸，一边却是狠狠地瞪着秋国城。若不是当初他擅自主张答应了颜氏的要求，如今两口子也不用委曲求全听着颜石那小子的摆布。
秋国城低头思索了几秒，忽然问道，“那杨先生今天来……”
“哦，是这样，”以陌在包里捣鼓了些许，掏出支票夹，迅速地签下名字，“得知伯父的公司有困难，受家父委托来帮忙伯父做些经济周转。”
“家父？……”秋国城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刘瑞山刘总？”
“是。”以陌的笑容将秋国城瞬间的绝望一扫而空，他几乎是尖叫着感谢着面前笑容英俊的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纠缠的笑意。
“那……”秋母似乎有些不确定地望着丈夫手中崭新的支票，“……你……杨……可是……刘总……”
“那时候母亲病危，所以父亲答应让我跟母亲姓。”
“可惜末儿去了美国……”秋国城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然一定让她亲自谢谢你。”
杨以陌微微皱起眉头，却随即绽放出温柔的笑容，“没事没事，能帮助俩老度过难关就好。”
“谢谢……谢谢……”老两口异口同声地感谢着，因为感激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上写着这些年来难以描述的百感交集。直到以陌走出门口秋母还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宛若失去了一些什么似的难以割舍。
“以后多来家里坐坐啊。”
“等末儿回来了就让她电话你。”
“真的谢谢你了……”
以陌就这样一路带着笑容，直到再也听不到秋母的念叨。他有些烦躁地理了理衣襟，颜石这只老狐狸，果然将一切先布完了局。
“小刘，帮我订去洛杉矶的机票，明天早上八点。”
当然，他杨以陌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输在这局棋上。
“你看这小伙多好……”望着以陌一路离开的背影，秋母似是自言自语道。
秋国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转而进了房间。
如果。可以改变的话。
他安静地望着女儿书桌上的相片，如同暗自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