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尾声
王皓被一群小孩子的喧闹声惊醒。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大褂、白床单、白墙壁、白窗帘。他从未想过原来死人的世界是全白的。他觉得很新奇，又环视四周，发觉这里有些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市人民医院。王皓更加疑惑：“难道人死了会回到医院的吗？还是我压根就没死？”
一个女医生走到他的床前，问道：“你醒啦，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王皓摸着自己的身体，诧异道：“这是……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我不是死了吗？”
“你命大着呢，没死。”张警官搓了一把脸，语重心长地说：“我接到林岚的电话，她让我去老宅救你。”
“林岚？她……她人呢？”
“我赶到的时候，你躺在老宅的大门外，昏迷不醒，而……老宅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了。当时二楼的窗口里有个红色的人影，应该是林岚。因火势太大，加之消防人员抵达现场为时已晚，所以……”张警官拍拍王皓的手臂，沉重道：“警方在烧焦的废墟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很奇怪，她穿着那身红色的旗袍，尸身以及旗袍竟然都没有被烧灼过的痕迹。只是她的头颅也被割了下来。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王皓摇摇头，他仿佛看到一幅清晰的图景：林岚穿上艳红的旗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手里的刀划破了自己的脸，血液滴落在旗袍上，晕染开来，刺绣牡丹恣肆地吮吸着琼浆玉液，一片片地尽情绽放。绽放。
她僵直的身体蓦地倒地，推翻了一旁点燃的烛火……
穿上红旗袍的女人无一例外的都死了！那个关于林家旗袍的诅咒传说是否还会延续？王皓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张警官继续道：“不过你记不记得都已无妨，警方在老宅后院抓到了一个人，他承认林岚自杀之后，是他砍下了她的头颅，并放火烧了老宅，目的就是为了给刘涛报仇。”
王皓追问道：“是谁？”
“罗兰公寓保安室的老刘，他竟然是刘涛的父亲。”
王皓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公寓里经常会出怪事，想必是老刘搞得鬼，他一直在暗中帮助刘涛，故意制造诡异气氛吓唬王皓，引导王皓相信“鬼神”的真实性，为他们实施夺取林家财产计划抛砖铺路。
三年前，市人民医院。
林岚因感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为其开药的医生是她的书迷。收藏了她之前所有出版过的图书，并恳请林岚在那些书的扉页上签名，以作纪念。林岚没有拒绝。
那医生姓蒋，似乎不光是她的书迷那么简单，特别是在帮她录入个人信息之后，跟她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蒋医生说林岚小的时候她就认识，因为林岚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而且是她负责接生的。她告诉林岚，她知道林家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知道林岚不为人知的身世。
林岚对她的话持有怀疑，蒋医生知道空口无凭，于是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公文袋，将两张手术室里接生的照片摊在她面前。林岚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蒋医生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这是剖腹产。这个女人叫方文清，她是你的母亲。”她又指着另外一张照片，对林岚说道：“这是顺产。这个女人叫冯瑶，是林珂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林岚自然不信她的说辞。
蒋医生不慌不忙地又抽出四份文件，说道：“这是你们四个人的dna检测样本，只要比对一下，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了。”蒋医生递给林岚一张名片，让她收好，“如果你有兴趣知道更多，我都可以告诉你。”
经过那次初遇之后，二人关系日渐密切。林岚从她口中知悉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包括她的母亲被杀，她被当成仇人之女等等。
她彻底点燃了林岚的复仇火焰，并为其复仇提供了各种药物上的支持，但前提条件是林岚要为其研发的新药买单。
蒋医生需要高额的研究经费，而她知道林家资本雄厚，足以支撑她搞项目实验。
蒋医生原本可以从林峰手中获取资金，毕竟她曾帮了他一个大忙，只是林峰自己的病情也反复无常，她很难有机会拿到款项，而且这也并非长久之计，所以她决定背弃林峰，寻找新的宿主。
蒋医生觉得，她和林岚各取所需，并无不妥。为了研究经费，她愿意协助林岚做任何事。
她很聪明，懂得蛰伏在暗处，因而没有人能找到她。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林岚这个蠢女人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甘愿自毁一切，让她的“投资”再次落空。
林岚死后不久，林峰也在医院断了气。如今，她只能把目光聚焦在那个唯一可以合法继承林家遗产的男人身上。
江南飘起了漫天飞舞的雪，王皓从不记得这座城市会下雪。
他背上自己的行囊，带上自己的相机，决定离开这座冰冷而又陌生的城市。这座他不愿再多停留一刻的城市。
这里有太多的悲伤，有太多的遗憾。
他终于要去一个遥远的城市，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还爱着林岚吗？他不清楚。或许爱吧，因而他才会一直一直地随身带着那张定格了她美好一瞬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
每当看着它，他的嘴角都会漾起一抹清浅的微笑，心里就会涌起一阵暖意。
他站在长青路那片空旷荒凉的废墟上，想最后看一眼这留存着他无数回忆的地方。他抚摸着虚无的空气，仿佛又触到了那道刻着岁月印痕的陈旧铁门。那道门里，曾有人来了又离开。那道门里，曾有人在等他归来。
他对着旷远的平地按下快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刹那之间，回忆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演，带着一丝沧桑和悲凉。他的镜头里，尽是皑皑白雪。在那连片的白色背景中，似有一个影影绰绰的暗红身影朝他走来。
他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一个女人的温柔絮语，音质净白得胜似这白雪，亲切而又熟悉：“带我走，去哪儿都好，只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