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甜蜜
在宋汝良的病房时，她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绷着一口气，直到推开门走出来，才像是泄掉了最后一点精气神，脸色并不比躺在里面的病人好多少。陆晓青和宋景生见她出来同时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来。
陆晓青：“谈完了？”
穆凡点头。
“谈完就走吧，你这脸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太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上过刑场呢。”
穆凡疲累的都快扯不动嘴角，“这不平安归来了么，是不是还得庆祝庆祝。”
“庆祝个p啊，你赶紧先跟我回去睡一觉，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领了个僵尸上街。”
宋景生的神情有担忧也有抱歉，“你昨晚肯定也没睡好，我送你们回去吧。”
穆凡的余光可以瞥见景韵投来的锥子似的目光，就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你还得盯着，我坐陆晓青的车走就行。”
医院这边的事确实还没忙妥当，他也没再坚持，只说：“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
二人坐进车离开医院时，陆晓青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罕见的沉默不语。这极不符合她话唠八卦的个性，穆凡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晓青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也硬邦邦的。
穆凡想了想，问：“还为了景韵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
“姑奶奶我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就算拿话膈应我也百毒不侵，何曾会把这种人这种话放在心里。何况她夹枪带棒句句带刺也不是冲着我，我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那你还气什么。”
陆晓青满肚子的火气是裹也裹不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气你啊！上赶子跑去给人骂，你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啊。”
穆凡一怔，随后失笑，“说了半天是气我啊，那也不用这么气啊，这不是特殊情况么，以后不去就是了。”
“不去？”陆晓青冷笑一声，开车还不忘转头瞪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和那个女人的儿子谈恋爱？”
穆凡沉默，扭过头看向窗外。
陆晓青没有因为她的逃避而终止话题，“那个女人对你怀抱的恶意已超出我的想象，她看你的眼神里分分钟可以窜出一条毒蛇，你觉得你可以和宋景生顺利的恋爱直到结婚？”
“我……还没想那么远。”
“好，不扯那么远的，我们再来看看近的。”往日的陆晓青大大咧咧张扬跋扈，但分析起事情来有条有理，完全发扬了她记者职业的优势，“景韵对你的敌意你可以不理会，那你自己呢？你可以放下对你爸的成见，那你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抛开对她的恨意吗？ok，就算你可以抛开一切不受影响，那你又确定宋景生能和你一样顶住压力吗？他已经逃跑过一次，又会不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他不会。”穆凡轻声开口。
红灯亮起，陆晓青猛地踩了一下刹车，转头看向她，“即便宋景生和你情比金坚，愿意和你面对所有的困境。但你别忘了，虽说你离开宋家改姓为穆，但你们曾是兄妹的关系就会让你们举步维艰。你爸会同意吗？景韵会同意吗？还有你妈——”
穆凡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听到陆晓青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她排斥你的一切异性关系，如果她知道对象是宋景生，你能想象会发生什么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穆凡头疼欲裂，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哑声喊出声来，“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要我怎么办，放弃他吗？放弃这段我等了好多年才等来的感情吗？是不是你也和我妈一样，觉得我不配获得爱情，注定要孤独终老才满意！”
陆晓青诧异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又合上。
穆凡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抱歉。”
绿灯亮起，身后的车开始按喇叭，陆晓青赶忙踩油门，等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才又开口：“只是面对我的质问，你都这样勉强，接下去的路，你该怎么走？”
穆凡没有说话，满脸的疲惫让她的脸颊都显得削薄。陆晓青眼神中透出不忍，“我知道你割舍不下，也知道不该逼你，甚至我本来对你们的关系也抱有一丝乐观。然而直到今天看见景韵对你的态度，我才发现我的乐观有多么可笑。你那么好，值得很多人爱，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那么一条难走的路？”她顿了顿，然后说，“与其将来痛苦，还不如现在就放手。”
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放手。
这句话太多感情哲学家说过，可真正做到的人有几个？穆凡睁开眼，抬起头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天空上布满雾霾，灰沉沉的将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都包裹其中，路上的行人都缩在各自的大衣羽绒服里，低着头戴着口罩，行色匆匆地走在同一条大街上，去往不同的地方。
每个人都不一样，却又都是一样的。
她问：“你呢，明知陶然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却还在固执地等着，是为什么？”
陆晓青哑然。
“因为你爱他，而我也一样。”
她转头看向她，“所以就算披荆斩棘，我也会走下去。”
“假如失败了呢？”
“那也认了。”穆凡笑了下，“但在还没有宣判最后结果之前，至少要试试。”
陆晓青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但是——”她话音一转，轻笑一声，“总比你以前拿恋爱当试验品的好。你终于，学会怎么爱了。”
是啊，她终于学会怎么去爱了。
厚重的雾霾随着正午穿透而过的阳光渐渐驱散，照得车窗上一片炫目的浅黄色，陆晓青眯了眯眼，随手戴上墨镜，哼哼着：“我就知道我多嘴劝你也没多大用，不过你说的也对，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穆凡也跟着笑，“那倒不用十八年，最多再等上一个七年，那时候也没老到丑态毕现，总应该还有人能看得上我们。”
“可比起将来，我更希望现在的我们，就可以抓住幸福。”
穆凡怔了怔，扭头去看陆晓青，却见她正专注地看着前方，隐在深灰色墨镜后的双眼看不出是什么样子。
穆凡轻声道：“会的，我们都会拥有幸福。”
因为向公司请了假，且没办法向穆秋萍解释，她只能跟着陆晓青回了家。但陆晓青白天还有采访任务，只嘱咐她好好休息又匆匆离去。多日来的疲惫让她再也没有闲心理会其它的事，直接手机关了静音就扑倒在床上，不过几秒的工夫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她睡得算是昏天暗地酣畅淋漓了，等一觉睡醒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她急忙拿过手机看时间，却发现率先从屏幕上跳出来的是几条未接电话和短信的消息。电话分别来自于宋景生和穆秋萍。短信则是陆晓青说社里加班没法回来，让她记得吃东西，而另外一条是宋景生的，上面写着——
睡醒了回电，很想你。
她本想回个电话过去，可再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只得赶忙收拾了下就往家里赶。等匆匆忙忙到家以后，却见穆秋萍已经在收拾桌上的碗筷，见她回来还怔了怔，说：“我以为你又加班，看你不接电话就自己先吃了。不过锅里还有些热饭，我给你把汤热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经过刘一远和宋汝良的突发事件，穆凡再次见到穆秋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责于因忙碌而对她的疏忽，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妈，不用忙了，刚撤下应该不会太冷，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你休息下，不要让自己太累。”
穆秋萍的身体僵了僵，随之不动声色地挣开，还是端着汤碗走回厨房，“我有什么累的，整天待在家里。倒是你，胃不好哪能喝冷的，你先吃菜，汤一会就好。”
穆凡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也不再坚持。
吃完晚饭已近八点，穆秋萍习惯早睡，在客厅看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视后就开始有了困意，只嘱咐她也早点休息就回房睡了。穆凡对电视没有兴趣，也跟着回了自己房间，连忙取过手机，一看已快九点，斟酌了下发了个短信过去。
——睡了没？是不是还在医院？
她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等回信，却不料在半分钟后铃声响起，他直接打了过来。
“穆凡，是我。”
因为怕被穆秋萍听见，她刻意压低声音，“嗯。还在医院吗？”
“没有，爸的情况现在还算稳定，我就回来了，明早再去。”
“那你吃东西没？”
他迟疑了下，“吃了，你呢？”
“那么多人盯着，不敢不吃。”
他笑了下，又同她聊了几句，但声音听起来有些疲累，穆凡就说：“既然明早还要去医院，就赶紧休息吧，晚安。”
宋景生嗯了一声，“晚安。”
穆凡准备按挂断，却又听到电话那头的他叫了一声‘穆凡’，她又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他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另一头缓缓响起——
“我很想你。”
她顿了顿，然后唇角温柔地上扬，“我也是。”
挂了电话，她毫无睡意，索性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穿过客厅，拿起钥匙和拎包，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又关上。然后一路狂奔到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名字，风驰电掣后在目的地前的小街上停下，打包了一份面条和锅贴后又火速钻进小区，经过漫长的电梯等待后终于到达一户门前，她摁响了门铃。
几秒后，门打开。
宋景生错愕的神情还停留在脸上没有消散的迹象，她喘了几口气，举起手上的塑料袋，“我猜你根本没吃饭，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一把拉过她拥进怀里，低下头可以闻到她因在夜间穿梭而略带寒气的发梢。
过道的顶灯在他们头顶明了又暗。
穆凡在黑暗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送外卖只是借口，其实很怕你睡了，但依然想来见你。”
“我知道。”
“啊？”
穆凡抬起头看他，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取过她手中的袋子随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将她拉了进来，圈在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低头吻上她的双唇，辗转几次后才趁着她喘息的时机开口。
“因为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