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伤心洛丽塔(4)

    “说没说什么事儿吗?”我问。

    他摇头说不清楚。

    点点头,我说,“那这儿就得拜托你们了,搬运尸体的时候小心着点。”

    “好的沈法医,你路上小心。”

    交代了两句我搭车回了局里,直接踏入段局办公室。

    他将一份档案放到我面前让我看,看的时候还和我解释说,这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案子,犯罪人叫高晓东,强奸了一个十四岁少女,杀人未遂,被判处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今天有市民举报,这个人出狱以后经常在他们小区附近徘徊,十分可疑。

    “你是怀疑这个人和案子有关?”

    “案子是在他出狱以后才发生的,偏偏受害人就是十四岁左右的少女,不得不让人怀疑啊!”段局凝视着我,眼孔中透出一股凉意。

    楔子

    对于一些人,快乐很简单,但对于她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命题。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她用快乐造句,她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也没有想通快乐到底是什么。

    最后她诚实在纸上写道,老师让我用快乐造句,我不知道快乐是什么。

    转眼之间,她十四岁了,仍旧不知道何为快乐。

    十五年前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母亲遭到一个男人的强暴,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因为脑组织创伤一辈子疯疯傻傻,让人更加绝望的是母亲竟然怀上了强奸犯的孩子。

    没错。

    她恨不得自己没有降生,就不用背负骂名苟活于世。

    学校里的同学看不起她,就连老师也对她另眼相看。她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那个强奸妈妈的男人,使她承受了不该这个年纪所承受的波折,从生下来就注定肮脏污秽,并且永远都洗不干净。

    就像是一坨大粪,被人嫌弃。

    “我很干净,我现在很干净……”

    她站在狭窄的卫生间里,用冰冷的凉水冲洗着自己,呆滞地握着一把粗糙的刷子,无情刷洗着自己娇嫩的皮肤。她忍着疼,从来不皱一下眉头,直到坚硬的刷毛刺入皮肤,才疼得她惨叫了一声,又大骂自己,“傻逼,傻逼,傻逼……”

    站在镜子前,望着里面的自己,她特别的厌恶。

    终于她忍无可忍地对着镜子里这个女孩动了手,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打着,直到有血从嘴角渗出来,她才总算是停了手,“孙晓萱,想让自己变干净很简单啊,那你就去死吧。”

    她冲回房间,抓起早就准备好的一瓶安眠药,疯狂倒进自己的嘴里。

    可就在那个时候,她又听见了妈妈的梦呓声,那更像是一种呼唤,孩子,不能做傻事,妈妈不能没有你。

    她含着泪又再次跑进洗手间,吐掉嘴里的安眠药,又奔到妈妈的房间里,抱着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傻笑的妈妈大哭。

    她也是被残忍伤害过的,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把她丢下那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失去了尊严,但上帝却给了她一个责任,这似乎又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对的。

    她望着自己的妈妈,终有了笑容,我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你。

    这天夜里。

    风格外的大,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于是跑到窗口关了窗。

    这该死的风总算是停止了,但恐惧情绪并没有平静下来,因为透过玻璃窗她隐约看到楼下面的空地上好像站着一个人,仿佛在和自己对视。

    晓萱被吓了一哆嗦,深更半夜怎么会有男人看自己的窗户?

    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划破安静的房间,又是把小萱吓了个半死。她接起电话后便听到了隔壁邻居韩大伯的声音,“萱萱啊,你睡了吗?”

    “还没,大伯你有事吗?”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那个强奸犯出狱了,你和你妈小心这点儿。”

    这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晓萱的心口上。

    她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不久又慌张跑到窗户旁边,在窗帘的掩护下,咬着牙向外面看去……

    晓萱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回到床边,谢天谢地那个男人走了。

    “萱萱,萱萱,你还在吗?”

    电话里韩大伯的声音反复响着。

    晓萱连忙应答,我在,我在……

    “我给你出个主意,这几天你和你妈搬到我这儿来住吧,这样安全一点。”

    韩大伯,本名韩明,四十出头。

    他是一个热心肠的男人,从晓萱懂事起他就住在这里了。在晓萱还很小的时候,韩大伯经常往家里送奶粉和纸尿裤,到了晓萱幼儿园韩大伯一有时间就去接她放学,带她去公园散心,还给她买很多好看的衣裳,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爸爸一样。

    晓萱无数次奢望过,如果韩明真的自己的爸爸那该有多好啊,亦或者,晓萱希望他可以一直对自己这样。

    但女孩总有长大的时候,现在的晓萱有了自己的隐私和不方便,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韩大伯挤在一张床上睡,也不能在一个浴缸里面泡澡,即便自己很她韩大伯的为人但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晓萱告诉韩明,不用担心自己,她和妈妈也不想去麻烦别人。

    韩明则说,我是别人吗,萱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我女儿一样,我怎么不担心你?

    晓萱露出微笑,难得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们母女。

    “你开门。”

    “嗯?”晓萱没懂。

    “我在你家门口呢,你把门打开。”韩大伯说。

    晓萱看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不管怎样毕竟是个男人,不太方便吧。可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害怕伤了韩大伯的心,就这样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口,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的信任。

    门开了。

    韩大伯被请进家里,晓萱给他倒了水。

    “不喝了,不看你们一眼我不放心。”

    韩明说完这句话不经晓萱同意,就视若无人地走进她的卧室里,站在窗口向外面眺望,不久后又补上了一句,“我刚才看到那个人就站在那儿,电话里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害怕,萱萱啊,如果你不好意思过去那大伯就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大伯不是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吗。”

    这让萱萱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小的时候大伯承诺过,会像那时候一样照顾萱萱一辈子。但那时萱萱还只是个小孩子,而现在她已经出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相对于同龄女生各方面发育得要成熟很多,所以听到这句话会让人觉得特别别扭。

    但她并没有深想,韩大伯善良,单纯,自己不能有太多杂念。

    “萱萱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韩大伯打量萱萱。

    萱萱微笑,“大伯永远是萱萱的好大伯,萱萱也和小时候一样尊敬您,喜欢您。”

    “我也喜欢萱萱。”韩大伯摸了摸萱萱的头。

    全世界都看得出这个男人话里有话,从进屋以后他时常盯着晓萱的睡衣领口偷看,只有晓萱浑然不知。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我就先走了。”

    萱萱把韩明送到门口,客套着,“谢谢韩大伯。”

    “自己小心点,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韩大伯走了。

    刚坐下孙晓萱就感到浑身无力,本来毫无睡意的却忽然之间困意来袭,眼皮越来越重直到完全睁不开。

    终于,她睡了过去。

    不知道几点,只知道天还黑着。

    晓萱忽然听到奇怪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了。可她却怎么样也无法睁开眼睛,身体沉重得就像是被被绑在了床上。再然后她真实地感觉到有一双手,顺着她的脸颊划落到了睡衣领口。

    那沉重、急躁并且兴奋的呼吸声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

    忽然间,晓萱想起了在窗前出现过的那个陌生人,顿时之间毛骨悚然,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

    终于。

    她的意志战胜了如同被禁锢的身体,沉重的双眼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惊恐中,她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还有一个庞大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气喘吁吁……

    醒来以后,是第二天早上。

    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口照射进来,看起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晓萱露出淡淡的笑容,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被人强暴真是可笑,可忽然之间撕裂般的疼痛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疼,晓萱拉开被子的一刹那吓傻了。

    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挂的?

    昨晚还穿在身上的睡衣,如今已经被丢在了地上,还有床垫上的血红色,似乎在传递着一个不好的讯息。

    难道……

    自己真被人强暴了?

    晓萱慌了,疼得浑身直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坠。

    “我做了一个梦,当我醒来以后发现这原来不是梦!”

    昨天晚上出现过的陌生男人一定就是那个强奸犯,他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强暴了自己。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强暴了自己的妈妈,出狱以后还强暴了亲生女儿?

    晓萱呐喊着,我已经够惨了,你毁了我的妈妈,现在又来毁我,你不得好死!

    晓萱好后悔没有听韩大伯的话,不然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她颤颤巍巍抓起电话,想打给韩大伯。

    可电话还未拨通就被她挂断,她摇着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这种不伦不类,伤风败俗的悲剧只会引来别人的笑话和歧视。

    可现在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能!

    萱萱告诉自己,必须报仇……

    第2节十五年前

    我着重了解了一下十五年前的那桩案子。

    犯罪人叫高晓东,靠收捡废品维持生计,从小无父无母。当我看到他入狱时的相片时,或多或少是有一些震惊的。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身高一米八多,故此令人感到意外,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强奸犯?而且在出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继续疯狂作案?

    单从案情案理来分析,高晓东的嫌疑非常之大。正如段局说的那样,时间吻合,杀人手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从犯罪的角度说,他绝没有理由把后背暴露给你看。

    阴晴的案子里出现了一个疯狂作案的凶手,可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罪人”是那些被杀害的死者。流浪汉阿木也是同样,我想表达的是,表面上的嫌疑人可能真的就只是一种表面。

    调查案件应该反方向扩展思路。

    另外,也绝不能凭借这一点点的线索信息就妄下结论。

    这天。

    我去了市看守所,了解了一下高晓东个人信息。看守所的领导接见了我,亲自和我口头描述了高晓东服刑期间的表现。对于这个人他赞叹不绝,乐于助人,热心肠,很友善,所以他经常问高晓东,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坏人,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强奸犯?

    我问看守所的领导,“高晓东是怎么回答您的?”

    他叹了口气,“犯罪都是一时冲动产下的恶果,谁都会后悔,所以他们也不愿去谈这些。”

    “就是什么都没提过喽。”

    “我觉得高晓东不可能再犯,十五年的牢教工作可不是白做的。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电子科技这么发达,好玩的东西那么多,他被关了十五年你能想象到吗,终于等到出狱怎么可能还想着再进来。”

    “您的话对我们的判断是很有帮助的,不过犯人无法适应社会再次作案的例子应该也不少吧。”

    “你这么说我不否认,但那是以前不能和现在比,再说我在监狱干了二十年了,不是吹,哪个犯人想着重新做人,哪个犯人想着继续作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然我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最后还得你们公安机关说的算。”

    和看守所方面聊完我的思路也扩宽了不少。

    高晓东在监狱里待了十五年,就算是真想过要再次作案首先要适应“新社会”的节奏,说句最简单的,打猎你还要熟悉山头,才知道哪片林子猎物多。凶手作案自然也要熟悉一下周围环境,这不是一天两天或者是几个星期,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到的。

    回到局里我直接被叫进了会议室,研判组、刑警大队、治安巡逻大队以及巡警等多个部门所有的人挤在一个会议室里。因为这起案件的性质比较恶劣,对社会危害性极大,在群众中也有着极其恶劣的影响,对我们公安机关的形象也是一个极坏的挑战。

    进入会议室,刚坐下就感受到了这种严肃的氛围。

    “段局,我不知道开会,我刚才去了看守所。”

    “你不用解释,紧急会议没那么多讲究,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摇头,“暂时没有。”

    廖大国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我觉得我们得拿出足够的证据,不然你怎么证明高晓东就有嫌疑,我跟你说句实在的,我不认为高晓东和这起案子有关。”

    他的这一句话引起我的注意,第一次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沈毅,你怎么看?”段局问我。

    “虽然我们无法证明高晓东和这起案子有关,但也没有客观证据证明与此无关,不过就现实因素来讲可能性真的不大,所以我同意廖队的观点。”我说完,廖大国表现出极大的意外。

    收回目光他拿起尸检报告,言之凿凿地说,“沈毅的报告我看过,上面有提到死者是先遭人虐待后再被杀害,这更像是一个系统的杀人手法,抛尸地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犯罪行为,有预谋、有计划,试问一个刚刚刑满释放,还无法融入社会的人怎么可能做到?”

    我补充了一个重点。

    “自己犯下的案子高晓东一定不会忘记,那么他出狱以后为什么没找过孙晓萱母女两个?难道他不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吗?这才应该是他被关了十五年以后最想做的一件事,可为什么首先去杀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仅仅时间上有冲突,从心理上讲也有不合情理。”我沉默了一下,言语更加大胆,“假设高晓东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凶犯,出狱以后控住不住继续作案,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放过孙晓萱的母亲,我认为这才是一个变态犯罪真正该有心理,可他为什么跳过这个环节杀害那些本身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再总结廖队前面的观点,高晓东有多大可能和这起案子有关?”

    有人说,“过去十五年啊,可能早忘了。”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记忆,但如何入狱,当中的因果他不能忘吧,为了这个女人他吃了十五年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