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浪汉与奶茶(4)

    “我看是你想多了。”张弛拍了拍我的脑袋,“还是休息休息你的大脑吧,等结果出来有你忙的。”

    四十分钟后维薇那边终于有了结果,一切正如我们预料得那样,死者就是徐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喜讯,对于徐翀的朋友而言却是个噩耗。可接到通知的孙涛夫妇却格外平静,像是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

    死者的身份浮出水面,案情也多有了很多的切入点。

    随后的时间里我们顺着徐翀和李依依两条线路延伸,来了解关于徐翀生前的一些特殊情况。

    一天中午。

    我和维薇找到了徐翀生前工作过的那间公司,却被公司的接待人员拒之门外。即便我们出示了证据也很难得到通融,只能坐在一层大厅的休息区里等着他们安排,想不到这一等就到了下午三点多。

    午后的阳光透过三米高的玻璃窗洒落进来,带着怯意和懒散却又让人感到有些无奈。

    我忍无可忍地第n次来到前台,问里面那个文文静静却谎话连篇的前台接待,不是说好半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安排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则漫不经心地告诉我他们领导已经下班了,让我们明天再过来。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不是玩人吗?

    “算了!”

    维薇没有给我评理的机会,拉着我走出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地方。

    对于社会上的人际关系维薇似乎显得很老道,她告诉我说,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情,一切都是利益至上。他们应该是怕徐翀的死影响到公司的形象,故而不接受和我们见面。就像某些人一样,一旦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包括爱人。

    似乎她有想起了伤心的往事,所以才这么的感慨颇多。

    “沈毅,你说这世界上有真心吗!”

    走在这条被晒得滚烫的马路上,额前渗出汗水的维薇忽然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说,有啊,我对你就很真心!

    维薇一笑,她说,往往最容易叛变的都是那些急于表忠诚的人,因为人本身就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动物,一旦目的达到所有曾经利用过的就都不再珍贵。

    转过头来,维薇问我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句话把我问得倒是有些心虚,虽然我对维薇的心一直都很真诚,但和段局私下里的那个约定会让自己有一点良心不安。

    我咧嘴笑了。

    我说,我不想自己有任何目的性,我不想玷污自己对你的感情。从大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我还是这样。说到这里维薇好奇问我,诶沈毅,你之前说大学暗恋了我四年,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我笑着,不予回答。

    维薇又问,我是哪里吸引你呢?

    我回答,腰细,胸翘,屁股大!

    没有一个女人不爱听夸奖的话,即便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小粗鲁。

    “你看那边那位,身材比我还好,所以你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我淡淡一笑,告诉维薇,她是我踏进大学校门见到的第一个女生,我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青蓝色裙子,很美。

    维薇捂着嘴巴笑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穿裙子,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我觉得自己那样实在是太丑了,看不出你的审配还挺另类的。”

    “在我眼里你怎么样都美!”

    我很认真,也正是因为如此,维薇开始回避我。

    “我觉得我这个人挺无情的,我不喜欢别人太关注我,我也不想谁对我好,因为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言语间维薇流露出的是一种负面的情绪,她可能认为每一个人接近她都是带有一定目的性的,所以抗拒着别人的关注,也抗拒着对她的示好。廖大国就是个典型的个例,也是维薇说的那种目的性极强的动物。

    “是借口!”

    “我不让你接近我是为你好,我是在保护你!”

    “你的外表就像是穿山甲硬硬的壳,但你里面确是软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情,说喜欢你的人会被伤得遍体鳞伤,其实我感觉你是在说你自己,你才是最容易受伤,也是最需要保护的人,这就是你不喜欢小年龄男生的原因。”

    我毫不顾忌维薇的掩面,戳穿了她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似乎很不高兴,狡辩,说她没有。

    “你知道吗,我会经常不顺心,经常发怒,所以我的脾气不是很好,还有就是我生活很邋遢,而且,我是一个完全没有恋爱概念的人,我也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去照料一个男生,所以我才说是在保护你,因为我们两个不合适啊!”

    如果当初没有阴差阳错,我保证维薇不会有这种偏执的情绪。

    因为一次的失败而自暴自弃,这就是现在的维薇。

    “还有,我这个人软硬不吃,你千万别学廖大国那一套!”

    突然!

    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至,天空的颜色刹那间就变得昏暗。

    面上冷漠刚硬的维薇却在这一刻放下架子,主动拉起我的手腕跑到对面一超市的屋檐下面避雨,其实我早就知道维薇的心肠是这世界上最软的东西。

    “刚才还有太阳呢,这一会儿就下这么大的雨,都湿透了。”

    我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脱下衣服主动搭在维薇肩上。

    维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不用管我!”

    忽冷忽热的她就像这天一样。

    我也没有重新穿上,而是搭在臂弯上,既然要挨冻那就一起吧!

    维薇冷蔑地扫了我一眼,“你的立场总是这么不坚定吗?”

    “什么?”

    “我说不要你就放弃了?”

    虽然她这样说着,可当我再一次把衣服递过去时,却又一次遭到拒绝,“这样还说你是真心,真心就是要不管不顾,你不需要在乎对方想什么,只要表达出你对她的好就行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你说咱们俩是谁照顾谁呢?”

    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她了,就好像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是那么的做作,那样虚情假意,也让自己很是自惭形秽。

    昏暗的天空划过一道蓝色闪电,随后是一声响遏行云的雷鸣。

    维薇吓了一哆嗦,有些担心地望向雨空。

    “桃子害怕打雷,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雨太大了,你会淋感冒的。”我把维薇拉回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有分寸,你别管我行吗?”

    维薇固执着,坚持踏入雨中,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她的我选择和她一起受罪。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我们就像是两个疯子一样在雨中走着。

    因为脚上穿的是高跟鞋所以维薇一不留神又崴了脚,和上次一样疼得无法独立行走。我试图去搀扶她,可固执的她却将我推开。

    “你不要和我一起淋雨,我自己可以!”

    “你再这样我真不管你了?”我很严肃。

    自己都崴成这样还担心别人,她的倔强有时候真的令人很生气。

    我主动把她抱起。

    维薇一定是希望在自己小情绪,口是心非的时候,能有一个男人不顾颜面,不计后果去对她好。不会去顺应她任性时的叛逆,更不会因她的冷漠而介怀,无条件地去包容她,宠溺她。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必须要去看一下桃子。”

    “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还是算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不过你先把我放下来。”

    适当的时候也要尊重女方的意愿,于是我轻轻地将她放下来,脱下衣服为她撑起一片晴朗。

    把维薇送回家的时候她怎么样也翻不到钥匙,明明就放在口袋里,怎么就找不到了?

    我猜测问,是刚才跌倒的时候掉出去了吧?

    “好像是……”

    “你在等着,我回去找。”

    “沈毅。”她叫住我,顺楼道窗口望着仍在咆哮的大雨和雷鸣,“你也别去了,明天我抽时间再配一把就行了。”

    “现在怎么办?”

    维薇从包里掏出手机,“我叫开锁公司。”

    打过电话询问价钱以后维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我有没有带钱,然而让我也很尴尬的是自己的口袋里就只有五块钱钢镚。

    “暂时先不用了,谢谢。”

    维薇撂下电话,无可奈何,“现在怎么办啊,这离最近的银行有多远啊?”

    “挺远的,我家附近有一个银联,要不……”我抓住时机提议,“去我家吧?”

    维薇却婉转地拒绝了我,“我想起来我家里面有钱的,开了门以后拿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闻言,稍稍有些失望。

    二十分钟后开锁公司的人来了,不到两分钟就打开了门,维薇没有请我进去暖和暖和,而是以影响不好为借口,把我拒之门外,因此,我再一次被冰冷的雨水淋透,但身子的冷却远不及心冷。

    回到家里,拧开门的一刹那我吓了一跳。

    我明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关灯,可此时房间里所有的灯竟然都亮着。并且,厨房里面传出翻箱倒柜和瓶瓶罐罐撞击的声音,时不时还有道黑影在门口的地面上摇晃着。

    难道进贼了?

    “谁?”

    我冷声叫道。

    这时一个人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花椒大料味儿,刘海也被火苗燎得不成样子。

    我很吃惊地望着她,“小娆,你干嘛呢你?”

    “咳咳……我找不到油了,我还把盐当成了白糖……”

    我这才闻到一股浓重的烧焦味道。

    “找不到油你怎么炒的?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一下,你怎么进来的?”

    小娆笑着说,“这是我家里啊,我有钥匙啊。”

    “我家什么时候成你家了?”

    小娆用袖子抿着脸蛋上的油渍,很自豪地回答我,“我已经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以后我就是你房东了,而且,咳咳……我正准备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我没有听错吧,她居然说……要和我一起住?

    楔子

    “毕竟夫妻一场我给你一条生路,但从今不许你出这个房间半步!”

    饶自己不死?是不是要感谢他还记着夫妻之情?

    结婚才不到半年而已,丈夫就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人,还将自己囚禁在卧室里,这让李依依感觉生不如死。

    在这间曾经温馨如今却被黑暗占据的房间里,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绝望。

    咬着牙流泪,不敢哭出声音,害怕客厅里的这只恶魔听见会动手打她。

    天应该快亮了吧?

    窗户被遮挡得密不透风,手机也被丈夫没收,她的人身自由已经遭到限制,命也不在自己手里!

    如果丈夫心情不好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像徐翀那样被残忍杀掉。

    就在刚刚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朋友是如何死在丈夫手里,她很内疚,但更恐惧,虽然活下去的意义已经荡然无存,但她仍旧害怕以同样方式死去,因为死得实在太卑微,太没有颜面了!

    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徐翀是一个好女人,事业蒸蒸日上,她李依依婚后一直规规矩矩,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丈夫的事儿,奈何她们要承受如此大的苦难?

    客厅里传出响声,丈夫出去后又回来了。

    她听见擦洗地板的声音,又看见有稀释过血的水沿着门缝流进来,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家变成了凶案现场,原本幸福的婚姻变成了一起凶杀案的起因。

    半个钟头后,门开了。

    她吓得缩进了墙角里,为这张熟悉的脸庞上堆积的那些愁容与冷漠而心惊胆寒。

    孙涛关上了门,打开了灯。

    “老婆。”孙涛跪倒在李依依面前,肝肠寸断,懊悔不已,“我从来没想过杀人的,她如果不逼着我我也不会这样做,能不能原谅我,咱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我就是因为太爱你才杀了人,我不想失去你……”

    这一声老婆和虔诚认错的态度怎能不让依依心动,她也很想再次迁就一下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可他们不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这一次彼此都永远不能回到从前,就像这一句道歉不能让徐翀死而复生一样。

    李依依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饶恕!

    “我都为你杀了人了,你就不能说一句话吗?”

    为我?

    这两个字在李依依心里打转,就像是她瞳孔里旋转的眼泪。

    孙涛,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我什么时候让你杀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好朋友!

    李依依无法理解此时此刻的孙涛,觉得他变得实在可怕!

    在孙涛心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包括他的猜疑、监视和打骂都是怕失去李依依,用他自己的话讲如果我不爱你,如果我不在乎你,我又怎么可能偷看你电话?

    他把责任全部推到依依身上,“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这样做!”

    狭隘!偏激!

    “老婆?”他抚摸妻子的手开始发力,像是在发泄情绪一样,“咱们怎么就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说一句话行不行,你这样真的让我好难受,我求你,就一句,哪怕你和我说一个字都行……”

    李依依仍不做声。

    她还没有从噩梦中缓过神来,更无法像以前一样接受眼前这个男人。

    猝不及防的,李依依又挨了孙涛一个耳光,一张曾让人羡慕不已的俏丽脸蛋瞬间肿得老高,这让她心里的怨恨更加强烈了。

    “我他妈让你和我说话听不懂吗,你他妈聋了吗?”

    孙涛终于无法忍受地发泄心中愤怒,将房间里能砸得东西全部砸烂。

    被一巴掌打丢了魂儿的李依依又看见房间里的东西被砸得稀巴烂,吓得呜呜直哭。

    “哭你妈逼!”

    孙涛又跳到床上,把这个曾经宣誓要白头偕老,相敬如宾的女人骑在胯下,抡起瘦弱的,对女人却如同噩梦一般的手臂,扯头发、打脸、捶胸,还撕碎了依依单薄的内衣,“你知不知道我多在乎你,这份爱在我心里完美无瑕,你为什么让它有了瑕疵,既然咱们回不去了那我就亲手毁了它!”

    “别打我了……”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含着鲜血的薄唇虚弱张开,向丈夫说出了实情,“我怀孕了……”

    孙涛震惊了,手忙脚乱,“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

    依依委屈地,恐惧地点头!

    她觉得孙涛要是还有起码的一点人性,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打她了。

    孙涛笑了,也哭了,“谁的?”

    李依依认为,这本事就是一种极大的讽刺和不信任,自己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做过违背道德的事,孩子当然是你孙涛的?

    可孙涛不信!

    尤其是在这个危险的时期,本来心存疑虑的他坚决不信!

    “骗我?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杀一个赚一个!”孙涛声音冷得要命,“我说过,若有人胆敢歧视我对你的爱,我会杀了他!”

    看着发怒的孙涛她不敢做声,也正因为如此被孙涛当成是一种默认。

    “孩子不能留!”

    他一句话便给无辜的孩子下了判决,无情无义。

    “别打我了,求你别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