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碧游大阵

    “吱——呀——”披香殿的大门蓦然被人打开。

    “圣旨下!”门口的太监缓步走了进来。

    赵应乾神容憔悴,双目发枯,形同槁木幽魂般,走到大殿处,木然跪下,接旨。

    “小王爷!”那太监本是神态倨傲,此时忙整理衣冠上前陪笑道:“皇上听闻您近日身体不适,今日特地下了道恩旨,命我等送王爷回王府静养。皇上也说,这旨意见了王爷面呈即可,大可不必宣读。车马都已备好,请王爷随老奴移步!”

    赵应乾惊愕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

    大殿外,园中的春花正好。桃李纷飞,争妍夺丽,却让赵应乾看得只觉凄然炫目……

    春深不知处,莺啼花睡去。

    戴罪之身,皇兄却只将他和母亲圈禁,这已是莫大的宽仁容忍;及今日竟降旨准他回返王府静养。如此恩德,实在难副。

    想他一生纵横驰骋,直至今日,始知天地之大,人之渺小。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他从不想辜负,却累静王妃为他身死魂灭;他从不想辜负,可是一夜之间,他已负尽天下……

    成与败,荣与损,他一夕之间遍历,此时此刻,他心已化灰。这高墙之内,本与他无尤,却与他有咎。

    马车缓缓起行,驶向道道宫门,驶向红墙之外——

    “主子!有一艘船正跟在我们的船后面,越来越近了。”公孙兰轩走进船舱,向冷三少轻声禀报道。

    三少眉宇沉重,看了一眼屋内泪眼婆娑的小鱼儿和忧心忡忡的小蝶,便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船尾眺望,却见一只船正破浪而来,愈行愈近,不知是敌是友。

    三少面上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后面那艘船。

    终于,他看清楚了,船头上立着两个人,俱是白色玄衣装束。

    “是他们!”三少喜出望外。随即他对公孙兰轩道:“快,命人放缓船速。”

    两艘船渐渐靠拢,三少朝着对面船头上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原来是碧游岛门下的碧游公子和慕容羽姑娘!冷玉书有礼了!在此相遇,当算众人的缘分!此时我这艘船上正有人性命危在旦夕,还请两位定要出手相助!冷某感激不尽!”

    冷玉书这么一说,令对面船上的碧游公子和慕容羽顿时神色严肃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施展轻功,跃至三少所在的船内甲板上。

    “是何人性命危在旦夕?”碧游脱口而出,担忧地问道。

    “请!”冷玉书顾不得解释,将二人让至里间。

    众人都已退出屋外,此时屋内只剩碧游和慕容羽。二人将左右分别躺着的三人细细诊视了一番后,两人对视点头。

    走出屋外,等候已久的三少众人便围了上来。

    “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服食了寒食龟息丹,被人变成了活死人。”慕容羽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继而转忧为喜,松了一口气。

    冷子鱼听了,更是顿时止住眼泪,转悲为喜:“你是说真的?!他们都还活着?!卓南风也还活着?!”

    “这是碧游门日君老人座下的两位高徒,碧游公子和慕容羽。”三少对九妹解释道。

    冷子鱼听了只觉燃起了希望,擦了眼泪,顿时道:“真的么慕容姑娘,那请你快救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碧游不经意见到了立在一旁的小蝶的容貌,大为惊震。

    小蝶见到碧游公子古怪的看着自己,亦觉十分奇怪,却不便发作。碧游随即又看了看冷玉书,而冷玉书依旧面不改色,却向他投来了和善的目光。

    “慕容姑娘,你方才说他们被人变成了活死人,还有什么寒食龟息丹,是怎么回事?”公孙兰轩不由询问道。

    慕容羽点了点头:“寒食龟息丹本是一种西域药方,这种药丸原本为西域海滨异族出海时为避海难所制。听闻西域海滨渔民若在海上遇到恶劣的风浪,服下此丹,可在深海中停止气息,化为寒体浮身,避免为海兽所咬。待到海上风浪过了,随会被海浪送回岸上,便可获救。卓南风等人正是此了这种丹药,所以才会身体僵硬寒冷如同冰封,而且气息全无。”

    众人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小蝶的话令众人一惊:“我们救起他们的时候,曾以为是那自在城城主柴少康痛下杀手,才狠心将他们抛入大海,置他们于死地。可是若依慕容姑娘所言,寒食龟息丹使用来救人的,那柴少康岂非变成了不想取他们性命?这该作何解释?”

    众人面上都是一阵疑惑。唯有碧游和三少约略猜出个中缘由,沉吟不语。

    慕容羽又道:“他们服下这种寒食龟息丹,原本身体并无大碍。我和师兄已为他们下针祛除药性,鬼影子和白菲儿不时便会苏醒。只是,卓南风情况又有不同,他即便醒来,也是命悬一线。”

    冷子鱼听了顿时神色大变:“慕容姑娘!你是说卓南风他……”

    碧游道:“卓南风胸前有一处刀伤,索性寒食龟息丹封住了他的全身血脉,刀伤并不严重。只是,他在被抛入大海之前,身上尚有紫曼沙华之毒未解!相信众位亦知,中紫曼沙华之毒之人,若没有解药,不出半月,便会毒侵五脏六腑,神思衰竭,药石无灵。”

    众人骇然。紫曼沙华之毒他们已在武林大会上亲见,不想卓南风自那日被柴少康擒去至今,紫曼沙华之毒至今未解。如今武林大会已过了多日,若不能及时解毒,他必会与他的母亲月姬一样,因紫曼沙华之毒殒命。

    “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小鱼儿顿时变得六神无主:“高人,请你救救他!请你一定要救他!”

    “此时我们已经身处东海,自武林大会结束,我们一路行来已有五日。十日之内,若卓南风再得不到解药,紫曼沙华之毒便会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到时就算是我们的师父日君老人亲临,也未必救得了他。”碧游叹道。

    “师兄。”慕容羽这时也从舱内走了出来,面上亦是带有忧色:“不若我们……”

    卓南风,本是她三哥的儿子,她嫡亲的亲侄儿,虽然他此生命途多坎,辗转误坠魔教,可如今眼见他性命垂垂危矣,慕容羽亦是心生不忍。

    “哎——不可。”碧游顿时出声制止:“难道师妹忘了师门严规?数百年来,从不曾有岛外之人到过碧游岛,更何况卓南风本是逍遥宫魔教中人,一旦踏上碧游岛,迎接他的,就只有碧游大阵。到时他定必死无疑!”

    众人背上闪过一丝寒意。虽然他们并不知碧游大阵为何物,但能够保碧游岛数百年来不被外人侵扰,可见碧游大阵的威力非同一般。

    “师兄,是我疏忽了。”慕容羽点头道。“现如今,只怕惟有一法可行。当日武林大会结束之时,我奉师命将紫曼沙华的解药交给了海棠门门主花见芳,若能够带卓南风回到洛阳海棠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俱是一番思量。

    “我去。”就在这时,冷子鱼默默向前一步。

    唯恐三哥阻止,冷子鱼噙着泪,上前对三少决绝地道:“三哥……小鱼儿一定要救他!否则的话,他若死了……小鱼儿也……”

    冷玉书听了,心中又痛又怜,轻抚着冷子鱼的鬓发。

    “也罢!你去吧。三哥若不让你去,你必怨三哥一世的。”三少终道。

    “既如此,事不宜迟,就让九姑娘乘我们的船返回洛阳吧。我会护送九姑娘同行。”慕容羽道。

    慕容羽又看看碧游,道:“师兄,师妹知道你此次中原修行尚有心事未了。你就留下与三少同行。我回转洛阳,交待筠玉之后,自会回返师门。”

    碧游点点头。

    三少向慕容羽由衷一礼。有慕容羽相伴,小鱼儿的安全他大可放心。

    当冷子鱼带着昏迷不醒的卓南风乘着碧游来时的船离去之时,天色已近黄昏,海风渐起,波涛渐涌。

    三少和碧游站在船头望着那艘船远去,各具神思。

    不知过了多久,三少对碧游道:“冷某一向自视甚高,想不到今日见了碧游兄,只觉自愧不如。”

    “冷兄过奖了。比起在下,冷兄的那份胸怀天下的智慧,要更令人钦佩才是!”碧游转过俊容,逼视着冷玉书,虽话中有玄外之音,却言之由衷。

    冷玉书心底暗暗大惊,不想碧游竟识破自己身份之端倪,只是不知碧游十分猜出几分。稍整以暇,三少不失风度地挥袖笑道:

    “哈哈哈哈!碧游兄才是过奖了。想碧游兄你四处游历之行外,尚有超然物外之心;救死扶伤,解人危难,天下无家却天下为家,难道碧游兄不是胸怀天下?只不过,你我二人,所行之法不同而已。冷某近来常常自省,倒是十分羡慕碧游兄的这般逍遥自在!”

    碧游亦是笑道:“似我这般虽然逍遥自在,可是碧游所解人之忧,只是一时的病痛或困苦。怎比得冷兄愿为人先,行于乱世,解天下之忧!”

    冷三少听了,竟心中大有所触。随即笑道:“今日与碧游兄相见,冷某顿悟了!”说毕,冷三少一揖为礼。

    碧游还礼,同道:“今日与三少相见,碧游亦顿悟了!”

    二人相视而笑,顿时莫逆于心,齐齐走入船舱。

    船舱内,鬼影子和白菲儿已经醒来。

    小蝶扶着白菲儿起身。白菲儿见到冷玉书和碧游一起走来,劫后余生,不免十分激动,顿时红着双眼道:“冷大哥,菲儿又欠下你一份大恩!”

    鬼影子也是看着冷玉书,满腹感激之情。

    三少顿时道:“菲儿妹妹这是何话,你我今生既有缘结拜为兄妹,再说这种话,岂不生分!”

    白菲儿点点头。小蝶这才道:“你们醒了,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吃的!”说毕,便离开了屋子。

    此时天色已黑,窗外的大海一片漆黑。

    冷玉书和碧游落座后,才问及日间的事。

    鬼影子便将自己那晚追随白菲儿离开酒馆后所发生的事细细道来。那日二人离开酒馆,尚未走出洛阳城,便被自在城的人抓走,关押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直至数日前,他们才被带到那船上,并被人强行灌下三步寒冰魄的□□,和卓南风关在一起。只是他们都更不曾想到,他们会遇到久违了的寒星,而且,寒星竟似也受制于柴少康。

    “你说他们看似有所密谋,你们二人可曾留心他们所谋何事?”三少问道。

    鬼影子和白菲儿双双摇头。

    “我只记得,柴少康似乎知道寒星有求于他,所以才会胁迫她出手杀我们。当时柴少康还曾对寒星说什么,用我们三个人的性命,可以换来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族人的性命什么的。”鬼影子只记得这么多。

    冷三少故作平静,随即又转而问道:“鬼影子,当日你和菲儿妹妹不告而别之时,柴少康不会无缘无故抓走你们。你们二人是否,少了什么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菲儿和鬼影子这才主意查看自己是否少了什么东西,两人齐齐摸了摸胸口,几乎是同时讶异出声。“指环!”

    冷玉书面色骤时十分难看。

    谁曾想,千算万算尚有百密一疏,瞒过了金人,却仍被柴少康抢先了一步。

    是夜。众人都去安歇之后,一道人影,悄悄出现在冷三少房外,一声轻叩。

    公孙兰轩打开门,让小蝶进来后,自己则退出屋外小心守候。

    “冷大哥,究竟是何事,你要小蝶这时来见你?”小蝶轻声询问。

    三少看着小蝶,沉默了片刻,终道:“小蝶,你是否还记得上元宴会上那个玉美人的故事?”

    小蝶点点头:“当然记得!那个玉美人的故事如此神秘,我也很好奇,那个叫做耶律阿九里的辽国公主后来到哪里去了!”

    三少听了,忽然从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小蝶就是一拜:“小蝶,今日冷大哥有事相求!”

    小蝶见了大惊,骤时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冷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小蝶怎么受得起!”

    三少却纹丝不动:“你受得起!小蝶,今日你若不答应,冷大哥就不起来!”

    小蝶见到三少如此严肃,顿觉事态严重,只得道:“冷大哥,你快起来,你不要吓我!只要是小蝶能做到的,小蝶一定答应冷大哥!请快起来!”

    三少闻言,这才起身,看着小蝶道:“你一定能做得到!而且此时此刻,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小蝶一面紧张地看着冷玉书,一面扶着他到太师椅处坐下问道:“冷大哥,究竟是何事?”

    冷玉书坐下,亦不由一叹:“小蝶,冷大哥今日求你的,是关乎大宋黎民生死存亡之事。”

    小蝶大震,扶着冷玉书的手臂微微地抖了一下:“冷大哥,你——”

    三少闭上了沉重的双眼。“小蝶,直至今日,冷大哥都确有许多事隐瞒着你们知晓,甚至隐瞒着

    小鱼儿。并非冷大哥不想告诉你们,而是这其中牵扯了太多你们无法理解的计算和代价,冷大哥不能告诉你们。”

    小蝶看着冷三少郁郁的神色,忽然间不再觉得害怕。她握起了三少的手:“冷大哥,你不要难过,小蝶懂。”

    三少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他不只道她是否真的懂,可是此刻,他惟有孤注一掷。

    “冷大哥,和你相处的日子久了,小蝶心知肚明,你和小王爷一样,都是为朝廷做大事的人。你和小王爷一样,也都是体恤百姓,忠君爱国的大丈夫!小蝶虽不知道冷大哥所求之事是什么,但隐隐约约猜得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天下。如今宋金已经开战,北疆沙场,宋军浴血奋战,传到洛阳的,多是宋军死伤惨重的消息。小蝶虽不懂军国大事,但若能为冷大哥和小王爷分忧,小蝶必不会推诿。”小蝶看着冷玉书,重重地道。

    三少顿时释怀,心中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歉疚;更有对自己一度低估了小蝶的始料未及。面前的女子,简单明媚,却绝非愚昧无知。在她的心中,始终有着一个美好的世界,也许被世人嘲笑过于天真简单,可世人又怎知,焉不是自己被过于的世故执着遮蔽了双眼?

    也许看得清大是大非,与世故、天真,本就无关。

    “好,你听好。今晚,冷大哥就会把玉美人的全部秘密告诉你。你只需记得,冷大哥所求之事,能救万千黎民于水火,能救大宋江山于危难!”

    小蝶骇然。“冷大哥……”

    海涛阵阵,四下里一片静寂。

    数盏茶过后。小蝶静静地坐在三少的对面,陷入沉默。

    良久,她起身,走向门口。就在她伸手要打开门的时候,她转身看着冷玉书问道:“冷大哥,小蝶只想问冷大哥最后一个问题。”

    三少点头。

    “如果有一天,皇权要你亲手杀了鬼影子和白菲儿姐姐,你会怎么做?”小蝶问道。

    三少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坚定如同立诺:“纵使担上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也会保他二人不受任何损伤!”

    “小蝶明白了。”小蝶听了,点了点头,拉开房门,悄悄地离去。

    柴少康的大船一路急速航行,又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七日天明时分,靠近了那座神秘之岛。

    一座远看郁郁葱葱、面积却并不大的小岛悄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犹如茫茫海洋中的一点绿云。多日的海行令人疲惫,那抹绿云无疑令人如同见到了一丝曙光。随着大船愈行愈近,那小岛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毓儿木然地看着那座岛屿,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起伏。

    “我们到了。”柴少康看着远处的小岛,唇角荡起一丝笑意。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过后,巨响接二连三的传来,如同巨大的爆裂声;接着,沉重的物体便打到了大船的船尾,让船身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柴少康脚下一个趔趄,顿时一声怒喝。

    众人亦是始料未及,纷纷往船尾前去查看;物体撞击船尾的动静依旧在不断地传来,大船摇晃不堪;一股浓重的硫磺味传来,大船的尾部赫然起火!

    金牡丹这时神色惊惶地赶来:“是金国人!金国的船只在后方偷袭我们的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岂有此理!金人欺我太甚!”柴少康盛怒之下,重重地一掌挥在船舷上,继而移步来到船尾。

    这才发现,离他的大船一段距离的海面上,悄然出现了一只灰色的战船。那艘战船上旗帜飘摇,赫然写着金文。

    远远望去,对面那艘船上,金国侍卫森森林立,他们正以船上的投掷器,将大大小小的蒺藜火球、□□烟球往这边投掷。那些火球上本带着硫磺,被发出之时带有剧烈爆炸声响,但凡被命中的地方,火球见到木头便会引燃大火。船尾已被数个火球打中,借着海上的风势,火势越来越大。

    而还有一些□□烟球也被投掷了过来。一落在甲板上,便爆裂开来,放出滚滚浓烟,熏得众玄衣武士双目酸痛,眼泪横流,睁不开眼睛。大船之上顿时一阵慌乱,有人想要上前将火势扑灭,却不慎被大火引燃,痛呼之下,跳进了茫茫的大海。

    但是显然金船上的投掷机射程有限,也有部分蒺藜火球、□□烟球落进了茫茫海中。

    柴少康看着不远处的那艘战船当机立断,对金牡丹道:“吩咐下去,全力向小岛行去,避开金船的射程!再有一刻,众人随我——弃船。”

    “啊?!”听闻柴少康要弃船,金牡丹大惊失色。可随即她便冷静下来,前去传命。

    大船接到命令后全速前行,船尾的火势越演越烈,柴少康却面不改色,带着司空毓儿站在船头。

    “你还是认输吧。你斗不过他们的。这里是东海,不是自在城。”司空毓儿看着柴少康,忽然道。

    柴少康看着司空毓儿,面带怒色:“我柴少康,从不知输字为何物!”

    司空毓儿摇摇头:“柴少康,你停手吧。这里不是中原。此时四面是海,你能逃到哪里。我可以去求完颜希尹,让他放你一条生路!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停手吧。”

    柴少康看着司空毓儿,忽然神色有所缓和。他赫然拉起司空毓儿的手,竟莫名地几分开怀。“你的心里面是有我的。至少,现在,你不希望我死。”

    “你放心,我不会输。一会儿我们弃船之时,跟紧我。”他牵着她的手,看着对面的那座小岛不无自负地道。

    司空毓儿怔住。那一刻,他的不计代价和不求回报,竟令她的心底划过一丝感动。

    金船已经渐行渐近,射程也渐近,对面忽然□□齐发,射起了箭雨。许多玄衣武士都被射杀,跌入水中。

    “主上,船尾损毁的十分严重!船身已经进水,火势也越来越大!要不了多久,船就会沉进海里!”一名侍卫匆匆赶来禀告。

    柴少康听了,看着已经十分靠近的小岛,振臂一呼:“弃船!”

    众人听了,纷纷停下灭火,陆续跳入海中。

    金牡丹寻至柴少康身侧,柴少康扯下自己的金色鬼面丢入海里,拉起她的右手,和司空毓儿一起,三人齐齐跳入了大海。

    大船依旧满帆顺风而行,依附着惯性,带着熊熊的大火,冲向了海岸边的一处礁石,船头被卡在了礁石之中。

    完颜希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闷响,神色大变。扔下手中的书卷,他走出船舱,来到船头,正逢完颜阿鲁从上面下了楼梯。

    “六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完颜希尹面色铁青。

    完颜阿鲁笑了笑,却依旧道:“宰相大人,我这也是为了我们金国大计着想啊!那柴少康本是个阴险之人,加之武艺超凡,我们若与他相对,岂不自陷险境?此时我们既已找到宝物之所在,柴少康活着只会是我们的强敌。是以,我才做如此安排。听起来,他们已经得了手!岂不快哉!”

    “六王爷!你一向自负聪明,怎的糊涂起来!玉美人宝藏的秘密我们尚未全部解开,你若杀了柴少康,我们如何找到宝藏!”

    完颜阿鲁听了,不置可否,神色施施如故。

    完颜希尹见状,亦不再和他啰嗦:“来人!火速命人传令下去,停止那艘船上的所有行动!命他们火速撤离,避开一切可疑船只!”

    “是!”有人匆忙听令前去释放信号。

    “为何要撤回!”完颜阿鲁这次是真的怒了。

    “六王爷!”完颜希尹言辞正色:“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仍在大宋境内!如此招摇的动作,只会暴露我们的身份,难道你想我们此行有去无回么!”

    完颜阿鲁自觉理亏,便不再发话。

    却说就在那时,公孙兰轩和小蝶等人亦是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隆闷响,皆不知何故。众人齐齐来到船头眺望,却只闻声响,不见船只。

    冷玉书看着远处的海面,道:“兰轩,吩咐下去,停止前进。”

    公孙兰轩和小蝶都大为不解。“主子,这是为何?”

    “只怕有人已经和柴少康交了手。我们必需要有点耐心,等。”三少幽幽地道。

    众黑衣武士随柴少康从海水中游弋而来,登上了那座小岛。及至上岛之时,柴少康的身边已只剩几名武士跟随。

    “主上快看!那艘船居然离开了!”一名黑衣武士惊呼出声。

    柴少康看着渐渐远去的那艘金国战船带笑道:“不必管他们,他们片刻自会来找我们!”

    众人升起几处火堆,烘烤衣物并取暖。

    柴少康从怀中拿出一副羊皮卷,展开赫然是一副狼首刺青。毓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柴少康笑着对毓儿道:“你的伯父昭怀太子耶律浚着实聪明!玉美人,狼首图卷和血玉扳指缺一不可,是以这么多年来,从不曾有人成功地找到宝藏。今日,有了这幅狼首图卷,我们必会找到最后一枚血玉指环,拼成血玉扳指,打开宝藏!”

    众玄衣武士听了,顿时都抖擞起精神。

    柴少康指着狼首图卷上的狼口对毓儿道:“这图卷上的狼口,便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如我所料不错,真正的财宝所在之处,正是位于狼眼之地!”

    毓儿看着柴少康,竟无言以对。

    “牡丹,稍后你带着大家埋伏在林内。如果我猜得没错,完颜希尹定会和我们一样,登岛来寻找玉美人的宝藏。届时只要他们进了洞,你们就乘其不备,夺了他们的船!我只带六个人随我进洞。届时我们会在洞内利用形势和你们里应外合,完颜希尹定会措手不及。”柴少康安排道。

    金牡丹看着柴少康,默然点头。

    过了些时候,众人衣物都稍干些,柴少康振臂一呼,众人便随他走进了郁郁的树林中。毓儿虽然心生迟疑,却终挪动了脚步。金牡丹嫉恨地看着司空毓儿的身影,抬手吩咐众人熄了火堆,退入林内潜伏。

    柴少康一行八人往林中沿着南方走了不远,便见到一片十分奇特的石林。这座小岛中部为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山脉,而那片石林正是由一块块褐色的巨大岩石组成,有些地方生起了厚厚的苔藓,看似年深久远。在石林的正中,有一道石门状的入口,毫无遮挡阻碍,就那么立在那里,似乎在召唤着看到它的人进去。

    没有人知道那道石门在那里孤零零地伫立了多久,又等待了多久。江湖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玉美人之谜,终将要在今日落下神秘的面纱。

    柴少康似乎心情大好,带着众人走走向那道石门。

    石门很重,两名武士上前想要推开它,它却纹丝不动。柴少康见了,上前一步,运起内力,双臂扳动石门,那道石门终缓缓打开。一股许久未见阳光的闷潮之气扑面而来,十分刺鼻。

    “主上,属下愿为开路先锋!”就在这时,有人自告奋勇,想要率先进入山洞。

    柴少康点头,众玄衣武士拿出怀中尚未湮灭的火折子,借着光线,纷纷拥入腹道,都想一睹这石洞的神秘。

    柴少康带着金牡丹,司空毓儿,紧随其后。

    石洞很深,最初的一段,竟似慢慢倾斜走入地下;墙壁上插着一些陈旧的火把,众人取下几个,点燃用来照明。但不知行了多久,走到一处,地势渐渐上行,脚下的土路也变成了石板铺就的小路。众人屏息凝神,十分警惕,不想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忽然一声惊呼,便没了声音。

    原来他不慎触动重力机关,脚下一空,登时掉了下去。但令人惊异的是,脚下的石板却纹丝不动地复合为原处,仿佛从未曾移动过一般。

    走在前面的玄衣武士顿时都吃了一吓,惧怕起来。不能后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速度却慢了下来。

    忽然行至一处,前面赫然出现分叉,两个石洞一左一右立在那里。

    柴少康命两名武士往左面的那个石洞去了,未行至十步的距离,但听得里面箭簇如雨,走在前面的那个惨呼之余中箭。身后的那个见到同伴惨死,吓得魂不附体,顿时退了回来,口中连连呼喊:“主上救我!主上救我!”

    柴少康见了,气的一掌推开他:“没用的东西!”随即便亲自头前带着众人,往右手的石洞行进。

    毓儿神思恍惚,脚下便慢了几步。众人此时丝毫不敢再掉以轻心,十分留意四周的动静。

    毓儿只觉石洞内空气窒闷,心中十分惴惴;伸手扶住石壁想要休息片刻,冷不防前面上自己手掌触及的地方传来一声“啪嗒” 的脆响,顿时脚下一空,一声惊呼,便跌落了下去。

    柴少康听到毓儿的惊呼声,急忙前来查看。再摸墙壁,再无机关可循,心忧之余,甚至出掌想要将那石板震开,怎奈它竟纹丝不动。

    “主上!眼下我们还是先进入洞中查看形势。这石洞机关巧妙复杂,丝毫不逊于自在石城中的机关。说不定我们进洞之后会发现解救寒星夫人的线索。”一名武士上前献计道。

    柴少康听了亦觉认同,便不再说话,带着众人往石洞内探寻而去。

    司空毓儿只觉自己仿佛滑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中去,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个洞穴竟似很深很深,终于她滚落进一片开敞的空间,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的脚摔得不轻。顾不得全身的酸痛,她想要起身,却发现右脚似乎伤得很重,竟站不稳。

    这里依旧十分昏暗,但竟比方才自己跌落的地方稍稍有了一丝光亮。毓儿扶住旁边冰冷的石壁,艰难地往前一动,一瘸一拐,这才发现,她的手竟摸到了一些藤蔓。

    在这样的地方,竟有植物生存?她疑惑不解。

    稀稀落落的藤蔓遍布在这山洞的四处,有些十分粗壮。她循着那藤蔓的指引,极慢地向那片开敞空间的一侧一动。经过一道狭窄的山崖缝隙,她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束看似狭小而又明亮的光线从上而下,照射而来。毓儿抬起头,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竟觉刺

    眼。

    那束其实光线并不小。只是距离她太远。

    此时此刻,她竟站在一个环形火山的内部山底!四周的山壁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微微地向上收拢,山壁十分之高,足有百丈之余,在那仿佛遥不可及的尽头,一片蔚蓝色微云的天空依稀可见!

    按照来时所看到的小岛上的山脉大概的位置猜度,她此时难道竟在这岛的中心!?

    而实际上,毓儿错估了她的位置。此时此刻,她却是在一座火山内部的山底,只不过,那里并非是这小岛的中心。她并不知道,与这座火山口毗邻的位置,有另一座几乎相同大小的火山山口。

    看起来这座火山已经年深日远,处于沉睡状态。每日正午的阳光一次次的照射到山口,投到山底,为那些藤蔓提供了些许得以依存的阳光。

    一阵细微的水滴声缓缓地传来。毓儿愣住。她沿着四周的石壁缓缓地移动,这是一片呈圆形的开阔腹地,脚下沙石遍布,山底的石壁略略倾斜,与大地相接,形成了一处处空隙,而那些垂下来的藤蔓,则成了天然的挂帘。

    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她看到有一处石壁,微微有水滴渗出,滴在下面的石钟上,发出微弱而又清脆的声音。

    毓儿咬了咬嘴唇,她确实很渴。她想要移动过去,喝上一点点水。不想抓住藤蔓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她跌倒在藤蔓之上。

    那一处藤蔓长得十分茂密。毓儿只得扶住地面想要起身,就在这时,她发现在藤蔓的后面,露出了一片整洁的石壁,和一节森森的白骨。

    “啊!”她吃了一吓,惊呼出声,再次跌坐在地。

    此时已经渐近正午,火山洞里的光线渐渐地强了起来。

    她赫然发现那片整洁的石壁上,依稀现出几个字。

    她慢慢爬过去,用手扯开藤蔓,努力辨认着。那里有两行字,一行是汉字,还有一行却是毓儿不知道的一种语言,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种语言不是金文。

    汉字写的略显生硬,却很清晰,那应是用匕首在石壁上所刻出的字:耶律浚。

    毓儿觉得她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耶律浚!那是她的伯父,母亲耶律阿九里的哥哥,辽国的昭怀太子!

    她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力气,她奋力地爬了起来,用力地扯动着那些藤蔓,想要看清楚那石壁的全部。她奋力地扯着,那些藤蔓却似乎异常的坚韧,划破了她的手指。她赫然想起完颜希尹留给自己的匕首,她从腰间的秀囊里取出匕首,隔断那些藤蔓。

    如同一幅被掩埋在岁月深处的陈旧不堪的壁画,一面灰褐色的石壁,终于完整地呈现在毓儿的眼前。在那石壁之下,赫然端坐着一座枯骨。

    那片石壁的表面本就比较平整,此时被从藤蔓下显露出来,依稀可见上面斑驳的青黄色的苔藓。那些用匕首刻出的文字依稀遍布其间。有些地方,已然遭到了损坏,无法看清字迹。

    那是一段文字,分别用汉文和另一种文字各写了一遍。毓儿这时才模糊地明白过来,那另一种文字,应是辽文。

    那座枯骨身上的衣物因为年深日久,早已破败不堪,但仍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异族人。他的发辫并非如宋人那般绾在头上,他身上所佩戴的饰物亦非中土所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怀中还抱着一个盒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的毓儿是又累又饿,待到割完所有的藤蔓,她几乎是瘫倒在地。忽然,她意识到此时午时已过。

    火山口的光线渐渐在减弱。

    “不!光!不要走!”毓儿向那遥不可及的火山口大喊。

    她就那么趴在那里,艰难地辨认着石壁上的字。

    那段文字,大意如下:

    想我耶律浚,一生聪明自负,屡遭奸人嫉害,却一生不愿改鸿鹄之志,意在有朝一日但能率领我辽国耶律子孙,问鼎中原天下。想我此生用尽计谋,算尽人心,杀人无数,非但宏愿无果,终落得这般远离故土,亲族皆离我而去,飘零无归处的凄零下场,又岂非天命哉!中原哲人孔子曾言人五十而知天命,浚苦心营谋,碌碌二十余载,费尽心力,未成尺寸之功;竟不觉斗转星移,年华易逝,今浚亦已届知天命之年……近日浚每每自省,回首此生,双手染满杀戮,是是非非,浑浑噩噩竟不辨轮回;我耶律一族气势渐成衰败之相,浚已垂垂,心力但觉渐有不逮……白云飞,上官嫣然,司空曙本我身旁心腹之臣,生死追随,为我奔走多年。今愿将血玉扳指与玉美人齐齐托付于三人,愿尔能佑少主,完成我此生未了之心愿。

    此生浚唯被贪念忘形所困,醉心权术,铸下诸多虽死莫赎的过错。浚无悔……然最痛莫过于执迷于野心妄念,竟陷手足于险境,痛失至亲血脉。吾与阿九里自幼手足情深,亦曾牙牙授语,同弄青梅。阿九里性谦端和,饱读诗书,聪慧异常。及耶律辛已之祸,阿九里同我千里奔徙,生死相随。虽命之所存,累及汝追随流落中原至此者,未尝非吾之过也。枉我耶律浚一生自负,却利用吾最爱之妹耶律阿九里完成偷天换日之大计,害其深陷其中不能脱困,受尽苦楚折磨,至今生死不明,下落难寻……每每痛心疾首,食不能安,夜不能寐。鹈鹕知何去,叩首问苍天。而今吾与汝天各一方,碧落黄泉,为兄思之深,念之切,扼痛流涕,自悔之情惟苍天可鉴,日月可明。阿九里之诗,吾长傍身侧;阿九里之容,吾长留心中;愿以玉美人塑之,东望栖霞,西望风雨,南望晨昏,北望春秋,羁魂有伴,当不孤寂。今兄齿危发苍,知在人间,尚复几日?今日汝魂吾祭,他日吾死谁埋?汝尚有灵,可能告我?

    ……庚辰年冬日耶律浚

    光线渐渐地暗下去,毓儿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石壁上,写的是他的伯父,也有她的母亲,耶律阿九里。

    庚辰年,如今推算来,已经二十年有余。竟想不到,二十岁那一年,昭怀太子耶律浚逃过了朝中夺权之争,却在年近五十岁的时候,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东海的一座孤岛上。

    在那么长的时日里,她从不知她的母亲是何模样,会有着怎样的性情,怎样的一生,后来流落至何方。

    从那文字中,依稀可以看出,那是耶律浚病入膏肓,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时,所留下的文字。

    他将玉美人与血玉扳指全部交托给当时他最信任的白云飞、上官嫣然和司空曙来保管,让他们继续护卫着这批宝藏,以待来日辽国南下所需。而他自己却独自守在这座孤岛上,在悔恨和遗憾中终了了自己的一生。

    从那文中,毓儿大致可读出,伯父耶律浚生前,似乎让母亲耶律阿九里参与了一些机密的谋划,是以母亲才会“深陷其中不能脱困,受尽苦楚折磨,至今生死不明,下落难寻”。

    耶律浚与母亲手足情深,在中原曾共患难多年,母亲出事之后,伯父耶律浚痛心疾首,十分自责。为了缅怀母亲,更是用母亲的样貌制成玉美人,兄妹情深,可见一斑。看起来耶律浚并不知母亲后来的下落,甚至悲伤地以为母亲已经离世。

    如果柴少康口中的上官墨玉真的是母亲耶律阿九里,时间上倒也相合。那么如此算来,他们后来虽天各一方,却竟是差不多同一个时候离世。可是当年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毓儿流着泪,跪倒在那座枯骨面前,无声地叩了三个头,然后,从那枯骨的怀中,取出他抱着的一个玉匣子。

    匣子的外面积满了灰尘,可是里面却是异常的整齐。那里面存放着一叠诗稿,上面俱是耶律阿九里生前写给哥哥耶律浚的书信和诗词。而在那一叠纸张枯黄的诗稿上面,赫然躺着一枚发出奇异光泽的血玉指环。

    毓儿取过那指环,将自己绣囊中柴少康给自己的那两枚血玉指环合在一处。三枚指环合在一起,一端不规则的地方,恰好便回归成一幅狼首的图案。

    毓儿随即将师父司空曙临终之前所留下的木匣子拿了出来。当年木匣中那个不辨图案的凹进去的地方,与那狼首血玉扳指,不留痕迹地吻合在一处!

    光线远远地越过正南,火山底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停船靠岸,完颜希尹带着人马,准备登岛。

    “六王爷,此番我前去岛上查探之时,你定要万分小心。谨防柴少康会命人前来夺船!”完颜希尹临行之前仍不忘嘱咐。

    完颜阿鲁听了,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你大可去打探玉美人宝藏的下落,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完颜希尹拜别完颜阿鲁,便带人上了岛,进了密林,找到了那处石洞的入口。

    柴少康的大船已毁,相形之下,完颜希尹一行人随船所带的食物和水相较充足。众人进洞之后,细心查看着柴少康一行曾留下的痕迹。行至一左一右两个洞口之时,完颜希尹思量片刻,选择了左边,带众人走了进去。

    冷三少等人在船上静观其变,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过了午时,才再次起行。

    当那座小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时候,细心的公孙兰轩顿时发现了古怪之处。

    “主子,你看!为何小岛附近,竟不见一只船的影子!”

    众人这才发现,小岛前的海面上风平浪静,除了一艘已被严重损坏的船,七零八落地倚在一处礁石上之外,海岸上也是空无一人,不见人的任何踪影。

    三少沉思片刻,对碧游道:“碧游兄,为防不测,你和鬼影子、白菲儿留在船上,我带着兰轩和小蝶前去查看。”

    碧游点头。

    白菲儿忧心忡忡地看着三少三人消失在密林内,不由问向碧游公子:“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柴少康会赶来这里,还抢走了我和鬼影子的指环?如今就连冷大哥也急于找到这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碧游道:“白姑娘稍安勿躁。我相信,此行过后,你们想要知道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鬼影子和白菲儿面面相觑。

    冷玉书带着公孙兰轩和小蝶,从右边的那个通道走了进去。

    太阳在渐渐地向西。海风静静吹拂着这座谜一样地小岛,船上的人焦急地等待着。

    对于这三对有备而来的人马,他们经历石洞中的重重险阻,最终都只会到达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腹洞。连接那个巨大腹洞的通道有着许多令人极易迷失的石洞。那些石洞在交错蜿蜒之中,埋伏着道道机关,最终通向一片偌大的空旷的空地。

    在那面空地的正东方,有一座巨大的石门。这座石门上面,有着四把奇异的大锁。锁孔的形状各不行同,而且锁孔十分纤小,令人实难想象,可以打开它们的钥匙是什么。

    就在柴少康带着众位武士端详那几把大锁许久未果的时候,冷玉书和完颜希尹,分别从腹洞的两个小石洞中走了进来。

    场面顿时变得尴尬,众人都停在原地,不再前进一步。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柴少康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想不到今日大家来的竟是这样齐!”柴少康向前一步。“只不过,想要打开这扇门,

    恐怕大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能够打开这四把锁的钥匙血玉扳指此刻正在司空毓儿的手上。”

    冷玉书和完颜希尹对视了一眼。

    各为其主,各循天命。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索性我们三人在此立下君子协定。司空毓儿此刻就在这石洞之内,谁先找到她,这玉美人的宝藏就归谁所有,如何?”柴少康笑道。

    “耶律鞑塔的下落我们自会寻找,柴少康,只要你肯能依言完成你的约定!”完颜希尹听闻耶律鞑塔此时受困在石洞内,顿时扔下这句,带领手下匆匆离开了那腹洞。

    小蝶本站在公孙兰轩身后,听到柴少康提及姐姐司空毓儿被困在山洞之内时,冷不防忽觉一把冰凉的匕首横在脖子上,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带着她飞快地转过石洞的拐角。

    小蝶想要挣扎,伸手去抓墙壁上突起的一处,不想却触动了机关,足下一空,便连同那人一起一声惊叫,掉进了脚下的机关之中。

    这一声随即惊动了冷玉书和公孙兰轩,二人顾不得再与柴少康对峙,匆忙回身前来查看。却见平整的青石板路不见任何异状。

    “你方才可曾见到来人是谁?”三少问向公孙。

    公孙道:“不曾。但是听声音,有几分像金牡丹!”

    二人不再迟疑,也循着石洞离去,急于寻找小蝶的下落。

    小蝶和那挟持自己的人齐齐掉进机关,便一前一后,跌进了一个长长的石道,滑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终于,她们二人一齐摔落在一片空地之上。

    小蝶摔落之时,被身后的那人扯了一下,反而稍后落地。两人都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小蝶听到对方□□了一声,仿佛是摔伤了脚。

    小蝶对那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

    对面的人听了,一声娇笑:“哈哈哈哈!寒星,你好大的记性!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小蝶听的糊涂,继而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面的人狐疑了一阵,继而恶声道:“哼!寒星,你不要在这里装蒜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你留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

    说着,她举起匕首,便向小蝶刺来。小蝶大惊,胡乱地推开金牡丹,匆忙向前方的开阔地逃去,身后的人却竟似腿部受了伤,没跑出几步,便停了下来,狠狠地道:“这里只有你我,没人会来救你!寒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蝶没命地拔足飞奔,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声音响起:“是谁?谁在那儿?”

    她愣住。

    面前的人,仿佛早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愿想起她。

    身后的金牡丹渐渐逼近,可是当她看到面前有两个寒星的时候,就连她也愣住了。

    “金……牡丹!”司空毓儿缓缓地扶着石壁站起身。“你说你要杀谁?!”

    金牡丹看着石壁下的司空毓儿,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她不是寒星,你才是寒星!”

    “不错。她是我的妹妹小蝶。金牡丹,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她!”毓儿咬着牙,从袖子里拔出匕首。

    金牡丹看着司空毓儿,大笑了起来:“你的妹妹?好!好得很!今日我连她一起杀!”说毕,她举起手中的匕首便刺向小蝶。

    毓儿见状,哪里肯依,忍住右腿的伤痛,咬牙大喝一声,举起匕首,和金牡丹扭打在一处。

    此时二人用的都是匕首,腿上俱是受了伤,脚上武功使不出来,只能在手中拼死相搏。毓儿竭尽所能,用上自己所学的格斗术,和金牡丹死死纠缠。

    小蝶看着面前拼死相搏的二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想要用它袭击金牡丹,却苦于二人纠缠在一处,无法瞄准。

    金牡丹和毓儿奋力拼杀,纠缠之中,毓儿被金牡丹狠狠撞倒在地。毓儿的匕首划破了金牡丹的肩膀,金牡丹将毓儿死死推向石壁,想要用匕首,刺向她的胸膛。

    小蝶看得胆战心惊,这时再也顾不得许多,手中的大石头赫然向金牡丹砸去。

    金牡丹的背上挨了重重的一击,但是她随即将毓儿推撞到一处石壁上,然后转身向小蝶刺去。

    小蝶又惊又怕,吓得忘记了躲闪,就在这时,司空毓儿情急之下扑向她胸前,为她挡下了那一记匕首。

    金牡丹的匕首从她的后背刺入,血,随即流了出来。

    小蝶大惊失色,就在那一刻,一股莫名的血脉连结令她哭着喊出声:“姐!姐姐……你不能有事!”

    金牡丹松开匕首,一声冷笑,对着小蝶的双足便是一记横踢,小蝶在跌倒前的那一刹那,将袖中

    冷玉书交给自己防身用的蒙汗药撒向金牡丹。

    金牡丹未曾想到小蝶有此一举,只觉鼻尖一蒙,顿时手脚渐渐麻木,昏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小蝶紧紧抱住毓儿,痛哭出声。

    “姐姐,你不能有事……”小蝶哭的伤心,抱住毓儿,缓缓起了身,扶着她想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终于肯叫我姐姐了……”毓儿忍受着伤后的剧痛,嘴角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姐姐……很开心。”

    小蝶紧紧握住毓儿的手,泪流满面:“都是小蝶不好!都是小蝶不好!我不该像以前那般对你……其实姐姐你什么都没有做!小蝶只是嫉妒姐姐,为什么要占住小王爷的心,让静王妃郁郁而终,让小蝶也跟着痛苦……”

    “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毓儿喃喃道,双眼也被泪浸湿。

    “不是的……小蝶知道是姐姐将小蝶托付给小王爷,姐姐却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难!是小蝶太自私……”小蝶说着,心头的愧疚更胜。

    “不……姐姐只想你过得快乐,不想你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毓儿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四周越来越冷。

    “小蝶,你听我说……姐姐快要支持不住了……”毓儿艰难地道:“若你有机会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枚血玉扳指交给金国宰相完颜希尹,他看了,自然就会明白。你一定要……记住……”毓儿说着,将绣囊里的血玉扳指拿了出来,递给小蝶。

    小蝶呆在那里,手指发颤,竟不敢去接。

    “姐姐……我……我……”小蝶心中如同搅起翻天巨浪。

    毓儿将那血玉扳指放在小蝶的手上,继而望着小蝶身后昏暗光线下的那面石壁道:“妹妹……有许多事,姐姐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你一旦知道了,一定不快乐。姐姐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样就可以永远的开心生活下去……”

    小蝶并不知毓儿所指为何,只觉听着更加神伤:“姐姐……你要坚持住,你绝不能死!你死了小蝶就真的成了孤儿,真的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空荡荡的火山底,幽暗的光线之下,回荡着小蝶的哭声,倍显凄凉。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石门移动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进来,循着哭声,渐渐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