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凭吊桂河桥
从曼谷乘车西去,约行两个半小时,便到着名的桂河大桥。说它着名,其实还是借了英国影片《桂河大桥》的光,该片得了奥斯卡金像奖之后,桂河大桥从此声名鹊起,成为泰国着名旅游景点。
此桥是二战的产物。1941年珍珠港事件之后,日军迅速占领了东南亚诸国。为了从南面进攻中国并西向印度,日军要在泰国修筑一条铁路到缅甸。因为形势紧迫,本来6年的计划赶在一年完成。于是把在东南亚诸国战败被俘的6万多英美荷澳盟军官兵,以及从东南亚各国强征而来的20多万劳工,用刺刀驱使他们去筑路造桥。这条410多公里长的窄轨铁路沿线,本来就多有蛮荒险恶之地,加上刺刀、皮鞭和瘴疠、疟疾等疾患,使大量战俘和劳工抛尸荒野。1.6万战俘和10万劳工的冤魂,永远游荡在这个佛国的上空。
在约略知道此桥的历史之后,我是带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踏上这座大桥的,心中也带着一些一时费解的问题。因为据说,其中不少是死于桥上、血流桂河者,他们身上中的是自己盟军的炸弹!为了阻止日军修桥,盟军曾十几次派机轰炸正在修筑中的大桥,许多筑桥者因此惨死。其中,日军常把数百名战俘绑在桥上,作为阻止盟军轰炸的人质。如此虐待战俘的手段,残酷得令人发指。而盟军也不为此心动,1945年二战结束的那年,美国终于派机炸毁了这座大桥,又有许多筑桥者遇难,他们和自己的“作品”一起葬身桂河。我立于大桥之上,注目悠悠南去的桂河水,心中不禁设问:因遭此虐待而沉冤的战俘之魂,他们积郁于心的仇恨,能因时代的变迁而化解吗?忘记历史者能算高姿态吗?
这天——11月28日,正是此桥所在的北碧府每年一度的纪念活动的第一天。这座战后修复的300米长的大桥上,各种肤色的游客络绎不绝。特别是那些来自英美荷澳等当年盟国的游客,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据说都只是做了匆匆一日的凭吊。何以如此?我对此只是纳闷,却不知此中真情。
大桥的东岸有两处坟地,分别埋葬着6900多名和1700多名战俘的尸骨——确切地说,有些只是空有墓碑却无尸骨。据说,上述盟国的死者的遗属或游客,面对已故同胞的低矮的墓碑,也是只做草草的瞻仰和拜谒,便匆匆地去也。我对此仍是心存纳闷。还是身居佛国又笃信佛义的导游让我略有所悟,他说这里冤魂太多,夜里常有游魂忽至,甚至照相留影时,身后常常多出一个人影来,因此西方游客大多不敢在此住宿。这也许是佛家的一解,我等无神论者对此姑枉听之,但心中却对那些死者充满同情。呜呼烝民,谁无父母?死在天涯,家人不知,吊祭难至,精魂何依?!
怎样告慰死者?我不知所以。傍晚时分,导游给我们安排了一项活动——夜游桂河。碧绿的桂河水,由北向南缓缓而流。一艘其大如房的游船,由一艘小电轮拖着逆水上行,渐行渐远,繁华不见。只见两岸满眼墨绿,都是热带林木,少有房舍,更无炊烟。绿色和晚霞,交映出一片静谧。晚餐就在船上,我们边吃边赏两岸风光。一个多小时后,游船停于江中,任它顺流漂行。此时夜幕降临,船上灯光亮起。忽然有歌者放歌,继而有人起舞。四五十平米的船舱平台,忽然之间成了歌舞场。我并不熟悉的歌者舞者,他们此刻是何感想,我并不都知道。但我明显地感到,他们是在享受和平的幸福,有意无意中,也是在告慰死者的亡灵:战争已经过去,往事已经不再,悠悠桂河水,永远承载的,将是和平之歌。这是这里今天的现实,也是世人永远的心愿。
但我,却没有那么乐观。那些悲剧的制造者,他们心中还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对他的后人有何种托付和期待,其后人又有何种心灵感应,我们尚不得而知。我知道的只是,有些人还在做着当年的旧梦,企图逆时代潮流而动。世界不宁,天地为愁。类似悲情,不绝于道。寇心不死,难有方舟。冤魂有知,未可无忧。作此小文,报道人间信息,也是真情吊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