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拒之千里

    “状元郎,您看这要怎么着啊!”一个扛着牌子的官差问道。

    章文华抬头看看对面的马车,这是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应该是小户人家家里的。

    此时,马车里的人并没有现身,只有车头前的一个赶车的老头静静地坐在上面。那老头面无表情,既不说话,也不动,既没有将马车再往前赶,也没有挪向一边。

    当然,以章文华的眼力劲,他还是知道,这街道狭窄,马车毕竟体量在那儿,好像想挪到一边,也没空间让它挪。

    那车夫老头,默默地不说话,脸上似乎就写着,“请你让一让”这几个字。

    看来,那坐马车的人,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迟迟不现身。

    章文华抬头往马车后面的路望了望,直直的,不带拐弯,要到很远很远的位置,才有一个路口。如果对方的马车要让他的□□队伍先走的话,马车就要一路退着走,这确实是有难度。

    可是,让他的队伍闪到一边让对方先走,他又不甘心。

    状元郎的□□队伍第一次上街就让在一边让别人先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来的官运会遇到波折。这是不是说明,以后在官场上,他会遇到阻拦他前行、晋升的障碍。

    这实在是不吉利啊!

    “你去问问,坐在马车里的是什么人?”他对旁边的一个随从说道。

    如果是普通百姓,小门小户人家,他就让对方退回去。如果是地位显赫的人家嘛,再看情况呗!

    随从去打听了,不一会就回复道,“是枢密承旨白大人家的小姐。”

    “哦!”章文华听了,眉梢忍不住地往上挑了挑。这位白小姐,他见过几面,印象不错。长相是一等一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前不久,母亲说他到了娶亲年龄,问他对哪家的小姐中意。以他高远的志向,他最想娶的当然是当朝公主。按理他现在是新科状元,配公主倒也说得过去。以往就有皇上相中状元,将公主下嫁的。

    哎,可惜他命运不济,运气不佳。如今皇上的几位公主,年龄合适的,已经许了人家。没有出嫁的,年龄又太小,还没成人。

    他对哪家的小姐中意?父母在门当户对的一些适婚的小姐当中,选上了白静嘉。父母说,两家门户相当,各方面条件都配得上。两家联婚,可以巩固双方在朝中的地位,对章文华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对仕途有帮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白静嘉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媛,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是个合适的媳妇人选。

    记得母亲说过,家里请了冰媒上门提亲,但是好像没有下文了。他一个新科状元郎,还配不上她?哦,对了,当时提亲的时候,自己好像还没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呢!

    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同了,想必她不会再拒绝了吧!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马,走到白静嘉的马车前,拱拱手说道,“白小姐,在下是新科状元章文华,我的队伍刚刚冲撞了小姐的马车,多有冒昧,特向小姐赔罪。”

    白静嘉听到章文华的声音,没有作声,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也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一丢丢的交集。她刚刚还在想,如果他不让路,她就让柳伯将车往后退就是。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跑到她车前跟她扯起闲话来。

    见到白静嘉不出声,似云轻轻地提醒道,“小姐!”

    白静嘉抬起头,轻呼了口气,不喜不悲,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无妨。如果章公子不方便让路,我让车夫将马车往后退就是了。”

    “哦,不用,不用!”章文华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让小姐让路,小姐的车马往后退,极为不便,要让,自然也是我让。”

    这个时候不在美人面前献殷勤,什么时候献呢?况且,让白静嘉为自己让路,显得自己多没有男人风度啊!

    他摆了摆手,□□队伍很自觉地靠到道路两边,一个随从将他的马也拉到了一边。

    白静嘉的马车往前驶去,驶过了□□队伍,似云看她面无表情,觉得作为小姐的心腹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小姐,您还没有向章公子表示感谢呢!”似云道。

    白静嘉愣了愣神,对着外面说道,“停车!”

    看到白静嘉的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这不禁让新科状元有些懊恼。

    这位白小姐似乎对自己很冷淡啊!自己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如今又高中状元,连皇上都对自己赞赏有加,不知有多少闺阁中的姑娘都渴望成为自己的妻子。她白静嘉又不是公主,凭什么对自己视而不见。

    就在章文华感到惆怅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章文华的嘴角勾起浅浅一笑,还当这位白小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想摆点谱。她装出故作冷淡的样子,实则心里不知多想和自己亲近呢!这叫什么,欲擒故纵,是吗?

    章文华三步跨作两步,来到白静嘉的车前,温声说道,“不知白小姐还有何吩咐!”

    白静嘉压根不想停车,也不想对这个人说什么感谢之前类的话。如果有可能,她只恨不得吐口唾沫在他身上。

    她记得上上世,她和章文华成亲了两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当时,她欣喜若狂,完全沉浸在要当上母亲的喜悦中,所以没有察觉章文华的些许变化。那段时间,章文华与婉仪公主勾搭成奸之后,他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行动也十分神秘。她只当他是公务繁忙,一点都没有疑心。

    婉仪公主告诉章文华,她不可能给他当妾,他承诺只要白静嘉一生下孩子,就找个理由休掉他。可公主说,她也不会给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当后母。堂堂公主,怎么能帮着别的女人养孩子。

    公主对章文华说,他章文华的孩子必须由她来生。因为只有这样,这个孩子才是当朝皇帝的外孙,未来皇帝的外甥,这样的血统才显得高贵。

    这话让章文华动了心,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拥有皇室血统,为了让自己成为皇帝的亲戚,他决定放弃白静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那段时间,白静嘉的脉象不太稳,大夫诊断后,给她开了保胎药。章文华异常体贴,还亲自督促下人去煎药,并亲手端来了汤药,站在旁边看着她亲口喝下去。当她腹痛难忍,似云在旁边惊得说要去请大夫时,却被章文华呵斥,说她扰了夫人休息,并把她关到了柴房。

    当她从章文华眼眸中看到冷酷和杀意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他希望她死。

    “为什么?”她挣扎着,浑身颤抖地问他。

    “为了我的理想,为了我的报负。”他的眼里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她的眼里都是泪,一串串滚落下来,但是望着他却笑了。那是心灰意冷的笑,对自己无知的苦笑,以及对人生绝望的笑,。

    理想?报负?说得多好听啊!她知道,这两个美好的词其实在他心里,还有另外的解释,那就是权势和地位。

    “你不放过我,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为什么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她气若游丝,却仍然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用嘶哑的声音质问他。

    他望着她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脸,整个身体因腹内的剧痛而扭曲着,抽搐着,却并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声音阴冷,“婉仪公主说,我章家的孩子要由她来生。这样,我章文华的孩子才会拥有皇室高贵的血统。”

    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可是她明白的太晚了,因为明白的太晚,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腹中那个孩子。

    “儿啊,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无用,不能保护你。”她喃喃自语。

    “这样也好。有你陪着,这个孩子也不会孤单。”他冷幽幽地说,竟没有一丝愧疚。

    “你不得好……”她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伏起半个身子,想向他扑过去,与他同归于尽。可却只能骨碌碌地滚下了床沿,连他的身子也没有碰到。

    那个“死”字没有说出口,她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有劳章公子了!”她拨开帘布,望着那张曾令自己痴迷,面如冠玉的脸冷冷地说。

    “哪里,哪里!能为小姐做事,是章某的荣幸。说来令尊曾经指导过我如何应试,算来也是我的师傅。过几日,我会登门去拜访他老人家,不知是否方便。”看着帘内的那张美人脸,他把脸往前凑了凑,忙不迭地说道。

    “随意!”她放下帘布,还没等章文华反映过来,便下令,“回府。”

    看着远去的白府马车,章文华眯着眼,眸内露出了复杂且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位白小姐似乎是真的对自己很冷淡,并不像他开始想的欲擒故纵,倒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点意思啊!章文华紧绷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忽然露出了浅浅的一笑。他听惯了别人的赞美,看惯了女子们投来的热络的视线,以及娇羞脉脉的秋波和勾人的小动作。

    人就是这样,别人越主动,越热情,你越觉得不屑一顾。来得太容易,你就容易轻视。

    而对你爱理不理的人,相反容易引起你的关注。

    白静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主动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