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你遇见麻烦。"

    我痴笑,这感觉就像弟弟护着姐姐似的,我起身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好呀,姐姐以后就指望你了!"

    "什么?"

    "怎么?说出去的话转眼就要反悔呀。"

    "姐姐?"

    我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原是自己说错话了,"你不是说我不像男人么?那就把我当姐姐吧。"说完便逃也似跑开了,他竟也没跟上来。

    细想这两个月来事事小心句句谨慎,能不被识破已是万幸,可韵儿的话也在提醒我,别让这么久的努力,因为说穿一个谎言付诸东流。

    我却是连做回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几日没有下雪,天气干燥的很,玖玖现不到忙时,只觉闷的慌,我无事可做,便只身前往长濎桥。

    路上行人不多,我不紧不慢地走着,面前一辆马车突然挡住我的去路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带过来。"

    我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尹嫣。

    一名随从行至跟前用力推我过去,起初我并未反抗,可是这人的力道越来越大,将我推在车桩上磕得右腿膝盖生疼,我随即一脚要踢还回去却被他拿胳膊挡开,自觉不是对手,我回头,突然站在原地看着他傻笑。

    他身后,宁远目光冷冽地挥着拳头直直冲来,这人也发觉了,转身挡了几下,我看着宁远从容不迫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轻看他了...

    那人被宁远踢倒在地,刚爬起来准备冲过去,尹嫣一句:"住手!"

    我立刻躲在宁远身后,这个小小少年,功夫居然这么好。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尹嫣傲然走了下来,看了看宁远又转而看向我,她轻笑:"你怕我?"

    "你觉得呢?"趴在宁远肩膀上,我毫不避讳地直视她。

    "我只问你,你是祁哥哥的什么人?"

    "你该去问他。"什么人?我在祁修元眼中,不过是颗无用棋子,连人都不是。

    "劳烦让路。"我拉起宁远就要走,被她伸手拦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什么关系,他几次违了我五哥帮你,将抓你回宫的人挡在祁府外。"她一掌掴了上来,我抓住她的胳膊狠狠甩开,逃也似的离开了,只听她愤愤喊了一句:"梁初!别痴心妄想!"

    她没有追上来,我喘着气放开了宁远,他全神贯注的看着我,终于开了口:"梁初?楚良?"他眼神似是顿悟,不可思议地指着我,就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你是女子?"

    "是又如何?"我懒得辩解,脑中只想着尹嫣刚刚说的话...

    那日离宫,我知又欠下祁修元一笔,可若真如尹嫣所说,他帮我解了事后的麻烦...

    我实在捉摸不透这个人,婚宴那日,他并未向尹煜为我求情,却在隔天与尹煜一同前来将我放出水牢又置之不理,谏章殿外,嘱咐人为我寻了外衣将我送出宫,却又在我逃跑之后即便在荣昌见了我也将我视若无物,竟然还在玖玖开张那日容姐姐寻来看我...

    我与都卫廷的婚宴,单单只是为了引梁珏现身吗...

    "你究竟是谁?"宁远没好气地歪着头,一番苦思冥想。

    "我?"我嘴角一咧,"我是荣昌字号旗下,玖玖的主事。"

    "也对。"他使劲敲了下自己的头,"你就是你,别的并不重要。"

    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在我耳边悄悄补了一句:"我会帮你藏着这个秘密。"

    当晚,我向贺举祯要了宁远留在身边,他并不讶异,也不讥讽,于是我留了一句,"他的工钱,算我头上。"

    "在你口中,我竟是连个奴仆都雇佣不起了?"贺举祯夸张的大笑,修长的手指不停转着那只玉戒。

    "我与他一样,被你雇佣,但不是奴仆,我们自食其力,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好好好,一句玩笑,瞧你那模样!"

    "问你件事儿。"我拖了把椅子就近坐下,边剥着一个橘子边问他:"祁修元何时娶妻?"

    "你对他感兴趣?"

    "你不是曾说,他是这汴京最赫赫有名之人吗,我不过闲了打听些八卦无事当作一消遣聊来而已。"

    "是吗?"他走过来夺了我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块扔进嘴里又将剩余的扔还给我,"不好吃。"

    "不好吃你夺什么!"

    "我不尝一下,怎么知道不好吃呢?"

    "那既然不好吃,我便问了阿禄,把收来的橘子全带回紫砚斋了。"

    "这不是阿禄收的那批,是前几日祁修元送请柬时带来的贡橘,据说出自南阳。"

    "请柬?我能看看吗?"

    "嗯?"

    "好奇而已。"

    "中间书架的第二个抽屉,自己拿。"他坐回原位,继续写着。

    我走过去拿出那喜红的请柬,下面挂着个短短的红色流苏穗子,一翻开,梁珏的名字便映入我眼中,冬月二十五,居然就是后天了...

    此刻,我脑子里只剩都卫廷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论如何,我都该去看看他。

    "想什么呢?"

    "没事。"我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看着半圆的明月,突然想到重阳节与贺举祯打的赌,转而问道:"你现在可有时时放于心上的人?"

    "问这做什么?"他停笔,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咱们第一次遇见时,你与我打的赌,不记得了?"

    "噢,那事儿,记得。"

    "当初也没定个时限,这赌要打到何时?"

    "用不了多久。"他起身走了过来,盯着我食指上的戒子,"待我试探她的反应,便知输赢。"

    "谁?"这厮,竟然也有喜欢的人了...可怜了那人,今后不知要遭多少罪。

    "一个女人。"他看向我,只一眼,便转了视线,"我预感你会输呢。"

    门外飘起了大雪,我不再与他争辩,踩着雪花回到紫砚斋收拾了偏屋出来,预备着给宁远住。

    夜极静,我打开窗户躺在床榻上,看着院子里越积越厚的雪,久久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