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聚仙楼与玖玖可谓同门异徒，菜色虽没有互相遏制之说，但因季节原因，玖玖生意正旺，聚仙楼不免会受影响，而聚仙楼早在这汴京树立根基，比起除去这个劲敌，在明年入夏，玖玖生意必定惨淡之前尽早收揽，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他听了我的话仍旧没有一丝动容，我也不再多说，省些口水去找贺老爷明智些。
"外面下雪了。"他岔开我的话题，拉我去门口看。
初雪对我而言，是特别的，我挣脱他兴高采烈地跑到院内，抬头看着这飘满雪花的天空，伸手接来，尽数化在手里。
贺举祯两步将我拎回屋内，怒吼："你知道自己有伤吗？"说完喊来阿禄，嘱咐将我关回紫砚斋。
我将适才与贺举祯所说之事写了下来交与韵儿，求她务必让蔡官家给贺老爷看，韵儿是蔡官家的独女，这么点小忙，她自是愿意帮我。
只一天，她便传来消息，那些人已送回聚仙楼，贺举祯大发雷霆，被贺老爷关在凌云阁禁闭。
这几日，左臂的伤早已好透，后背正在结痂，王太医昨日说，今儿再换一次药，便可任由它自行愈合了。
韵儿每每为我送饭之时也会聊上许久，玖玖自有蔡官家接手打理，我也落得清闲。
约定的换药时间快到了，我往床榻边挡了屏风，静待王太医到来。
刚坐下，便有人敲了门，我开门相迎，一见来人，竟激动地愣在那里...
眼前，晏承安一袭白衣围着狐裘站在门外，姐姐扮做随从提着药箱在他身后探出头来朝我笑着，我咬着嘴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却生生落了下来。
"丫头，好好的哭什么？"他上前两步将我揽入怀中，"受委屈了？"
"公子，小阿初是高兴的。"姐姐接话。
我趴在晏承安肩膀上哭得越发厉害，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直至停止抽泣，才想起将他们请进屋内。
"你们怎么来了？"我好奇道。
"王太医前日来祁府，无意提起你受了伤，公子便寻了机会带我来看你。"姐姐打开药箱，将里面的药瓶尽数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公子调配的，你或许用得着。"
"不必这么麻烦。"我离开那么久，难为他们还记挂着。
"我看看你的伤...后背、左臂。"晏承安将我拉到屏风后，朝我脑门重重敲了一下，"快点！"
"都好了，不用看了。"他虽也是医士，我却不能将他与王绍同等对待，他是我曾想走进的一个梦，即便未踏足，即便只是面对，终究还是羞涩的。
"我竟忘了，你也是姑娘家。"他无奈一笑，"罢了，你只需记着，只有自己最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嗯。"
我将房门紧闭与晏承安和姐姐谈笑了整整一个下午，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天黑酉时他们要离开，才告诉我，梁珏不日便要嫁给祁修元了。
"以你现在的身份，即便瞒着你，也是早晚要知道的。"晏承安轻声说道，"而他...终归有他的选择。"
"祁修元本就属意梁珏，我有自知之明。"误会就误会了吧，至少，我还行的坦荡。
"舍了吧。"他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阿初，照顾好自己，别多想。"姐姐扔下一句话，快步追上晏承安。
连她也觉得，我这种身份无法与祁修元匹配。
可我并未倾心于他。
也不屑如此。
"站在这做什么？"贺举祯捧着个碟子走了过来，"看你这般，伤该是好透了，蔡叔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明日开始，你重回玖玖去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案几上，喊我过去，我盯着这琥珀色块状的东西，上面芝麻枸杞零零散散的嵌着，好像还有红枣...
我脑子木讷了半响看向贺举祯，这是女子滋补用的阿胶糕...
莫不是，他知道了。
"尝尝。"他拾了一块往我嘴里塞，我用手接过扔进嘴里，虽甜，却总觉百般不是滋味。
"怎么样？我从姑母那讨了一堆，都说是美味至极对身子大有益处，我尝着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呢？"他用劲嚼着，脸上毫无别的神情，兴许是我想多了。
"我喜甜食。"这个时候，话还是越少越好。
"那待会让阿禄全给你送来。"
"给我做什么？"
"我母亲不爱吃，被退回的东西，怎好再送人。"他随手倒了一杯茶就要喝，我拦了下来。
"吃这东西，忌茶的。"
"噢？还有这讲究？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不语，突然想起祁修元曾找过他，便漫不经心地问："你同祁修元什么关系？"
"交相利。"他一字一句回答。
"噢。"有些话适可而止，不多问不多看，知道的越少便越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听说他要娶妻了。"
"对啊，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突然笑道，"也不知你何时有这个福气。"
"快了，我无意听见老爷正在为你物色，等主子成亲了，我这个做下人的就有指望了。"看着他的脸色沉了下去，我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了玖玖，大家都在忙活着却还是把我围做一团问东问西，尽是关切之意，我笑脸相迎一一细细作答，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来了这里还要跟这么紧吗？"我实在按捺不住了，从出荣昌开始，阿禄领了这毛头小子过来，生生跟了我一路...
"禄哥吩咐的。"他理直气壮的答道。
"怎么吩咐的？"
"寸步不离。"
我看着太阳当头照都能被他踩着的影子，这简直是遛狗模式，是不是我如厕也要跟着...
"你叫什么名字？"
"宁远。"
"多大了？"
"十九。"
"家是哪的？"
"宁家庄。"
"家里还有谁。"
"父母和两个妹妹。"
"妹妹多大？"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我想着，自己也该娶妻了，不如就近挑一个如何。"我逗他。
"你挑别人的妹妹去吧。"他退后几步。
"为什么？"
"因为你不像个男人。"他随口说出的话竟叫我无言以对...我低着头半响没有出声，兴许他觉着这话伤了我，便缓缓吐了一句："我意思是说，你比较秀气。"
"阿禄为何派你跟着我？"我话锋一转，蹲在台阶上仰望着他瘦小的身躯。
"我跑得快。"他自豪道。
"跑得快有什么用？"
"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可以尽快通知禄哥。"
"呃...意思是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你就丢下我跑了？"这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