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钩镶对戟
第三轮对战开始。铍对镰刀。此时吴小姐已经对兵器优劣失去判断，随意为孙坚选中了铍，并为对方选中了镰刀。
所谓铍，就是加了长杆的短剑，可以用来做劈、刺、砍、削等动作。战国时代的铍多用青铜制作，而孙坚手里的这支铍的铍头却是用精钢打造，寒光慎人。考虑到铍早已不是汉军标准兵器，可见此物乃是胡玉专门托人订做的。至于那镰刀，正如前面胡玉所言，乃是将农用镰刀修改后的海贼自创兵器。看那锋利的镰刃，似乎也是经过反复锻打而成型的削铁如泥之器。
这次海贼帮派出与孙坚对阵的，乃是一个长眉长鼻长须的红脸长臂贼，自称为“老四”。长臂加长杆，老四对孙坚便稍占距离优势。对战一开始，老四就挥动长镰，对着孙坚的脖子舞去。孙坚低头躲过，立即用长铍去刺老四的下盘。老四抽镰杆往下一压，正好勾住了孙坚的铍杆。孙坚见状立即往回抽铍，于是，铍头与镰头便又拉扯在了一起。两人各自往自己的方向拔河，这样一来，铍头与镰头越拉越紧，使得战局暂时陷入了僵持。孙坚灵机一动，再次往老四方向相向移动铍头——不料，由此摆脱铍头纠葛的镰头，却顺势扯住了孙坚的铍杆！由于此镰内缘也已经开了刃，那竹制的铍杆便被结结实实地划了一下，吓得孙坚立即回杆，以防被划断。老四可没有给他半点喘息功夫，立即举起长镰刀对准孙坚的头顶心，凶狠地凿了下去。为了防止竹竿再次受伤，孙坚的唯一策略便是使得铍头能够与镰头来个硬碰硬。但是长兵器调动实在不易，孙坚一个没算准，还是让镰头勾到了离铍头稍下位的铍杆！
孙坚回铍，瞄了一眼刚才两个伤口，只见竹竿在这两处都已经被削断一半。他很清楚，只要再来这么一下子，这杆铍就没法用了。再看看对面的老四，正得意得对着自己吹着自己的美髯——与此同时，那正对着自己的镰头也正呼呼地在眼前画出死亡的圆圈！
孙坚决定将计就计。他迅速横起已经受伤的铍杆，迎着镰头冲去！
老四不知为何孙坚要自寻死路，然后本能地将镰往前一挺！只听得“咔嚓”一声，铍杆被干脆截为两段，断口处露出竹子中空的截面！只见孙坚一侧身，躲过镰头，然后果断地将手中没有铍头的那半根竹竿朝老四双眼掷去！
为了防住面门，老四只好腾出一只握住长镰杆的手，用手臂去防卫面门。这样一来，他既减少了握持兵器的力量，又暂时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抓住这个机会，站在长镰杆一侧的孙坚则举起了已经没有了长杆的铍——不，严格地说它现在就是一把剑——朝桃木芯做的镰杆砍去！
老四只觉得镰杆一震。他用一臂挡开那恼人的断铍杆后，立即将镰杆往回抽，但却发现那镰头已经掉落在了孙坚的筏子上！
孙坚笑嘻嘻地拾起了镰头。现在他一手镰头、一手铍头，而老四手里却只有一根木杆。
老四的下盘有点发抖。他挥舞着光秃秃的木杆向孙坚的面门戳去，却见得孙坚一手镰、一手铍，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切削着这根向他挺近的木杆，而被削下的小段木杆则从孙坚自己的筏子上一路落掉到了老四自己的小舟上。
最后，老四手里的木杆只剩下擀面杖那么长了。与其同时，孙坚的镰头与铍头则已经夹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逼得一动都不敢动。此刻，老四的胡子正好被夜风吹起，落在了尖锐的铍的边缘，然后便迅速被铍的刃边截断，随风飞舞。与此同时，那根“擀面杖”也无力地跌落在了甲板上。
孙坚将“擀面杖”高高举起向四下示意，然后将其“噗通”一声丢到水里。他跳回自己的竹筏上，再将掉在竹筏上的镰刀头一脚踢起。后者飞旋着，深深嵌入老四所在的小舟的船舷。老四默默下船。孙坚毫无争议地又胜了一局。
祖茂已经对孙坚的胜利感到有些麻木了。他对着海贼大喊：“你们就这点能耐吗！”胡玉则在一边暴跳如雷。
第四轮对决开始。这次吴小姐为孙坚抽中的是钺戟。
什么叫钺戟？就是头部一边是斧钺、一边是戟的混合型长杆兵器。孙坚用了这钺戟，便可以至少可以做砍、刺、扫与啄四个动作。而对方的矛则只能用来刺。看来吴小姐这下真抽中了一回好签。
这次执矛上场的乃是一个豹子头的黑脸匪贼，一上船就咋咋呼呼地大喊：“俺是黑老三，有万夫不当之勇！孙坚快来送死！”
想到在这混球后面还有一轮对战，孙坚多少感到有点疲倦。他必须快点结束这一轮，为最后的决战节省体力。
想毕，他二话不说，抡起钺戟，向黑老三面门砸去。后者举矛便挡。“嘡”一声，矛卡在了钺戟的戟枝处，彼此摩擦时擦出阵阵火星。孙坚故意挑衅地问道：“黑老三，你就这点力气吗？”
气坏了的黑老三用尽全部力气想挑飞孙坚的钺戟，而孙坚的钺戟也狠狠压住了他的矛尖！
“你撒手！”黑老三瞪着大眼睛。
“你撒手！”孙坚也学着他的样子瞪起了眼睛。突然，他脸部松弛了下来，又换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好，我撒手！”
孙坚真地再次抛掉了自己的兵器！
对此毫无防备的黑老三虽然挑飞了孙坚的兵器，但是重心后仰，完全露出了自己毫无防备的下盘！
趁着这机会，孙坚将自己滚成一个刺猬状，向前一个蹲跳，从筏子上滚到了黑老三的脚下，然后伸拳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顿闪电般的暴击！
被结结实实打了八下的黑老三肚子一阵剧痛。但是他也迅速回过神来，调整握矛的姿势，矛头朝下，向着下方孙坚的脖子死命插去！
没想到孙坚突然伸开上臂，往黑老三上身跳去，和他来了一个亲密的熊抱。矛尖顺着孙坚的脊背滑了下去，插入了小舟的甲板！
与此同时，突然受到孙坚整个身体份量的黑老三也一个踉跄，仰面跌倒在甲板上。孙坚顺势坐在了他的脖子上。黑老三刚想挣扎，却发现孙坚已经用两根手指点住了自己的双眼。黑老三输了。
“够了！全是废物！”实在看不下去的胡玉决定自己上场了。
按照原来的约定，最后一轮对战的兵器乃是钩镶与戟。但已经气疯的胡玉似乎已经忘记了应当由吴小姐抓阄决定兵器分配的约定，拿了根钩镶就向孙坚面门扔去。他为自己选的兵器当然就是那杆戟。孙坚稳稳接住钩镶，双手抱拳：“没想到是胡玉哥哥亲自出马！承让了！”
“少说废话！孙坚，那钩镶只是防御用的，我允许你再挑选一把兵器用来进攻！省得等一下我斩杀了你，吴小姐还怪我胜之不武！”
孙坚咪咪一笑：“在下已明言，今夜不会死一人！对了，阁下既然刚才给过我专诸杀吴王僚的鱼肠剑，现在是不是再能给我一把当年要离用来刺杀公子庆纪的短矛呢？”
孙坚分明是在调笑海贼。专诸与要离均是古代吴王阖闾手下的着名刺客，前者用的“鱼肠剑”虽然家喻户晓，后者刺杀庆纪时用的短矛却是默默无闻。没想到胡玉竟然没有面露难色，对着身后人喊到：“给他一把‘要离矛’来！”
一把短矛从芦苇荡那边飞来，孙坚跃身接住。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矛确然并非春秋时代的青铜古物，锋利异常。闪亮的钢制矛面上刻了“要离”两个篆字，背后则有“延熹三年”的铸造年号（注：指一六零年）。看来这是十来年前的工匠为了讨“要离”的彩头而新制的兵器。不错，这次得到的肯定不是一把厨具了。
孙坚用短矛猛碰了一下钩镶，对着胡玉摆好了战姿。胡玉也不多说废话，挺戟就刺。
所谓钩镶，是一种用以克制戟的兵器，由小铁盾之上下分别连上两根长铁钩而成。其用法是用上面的小盾挡住戟的刺头，然后用上面的钩子去勾住戟的横枝，这时钩镶手则要寻机，用另外一只手所持的进攻兵器将对方斩杀。现在胡玉的戟是从正面刺来的，孙坚自然无暇去用钩镶去勾那戟侧面的横枝。他只好用钩镶当中的小盾去抵挡胡玉用整个上身力量所发出的冲击。
“嘡！”胡玉果然是个大力士，孙坚感到自己的虎口都快被震裂了。不过，戟头还是冒着火星滑过了半球形的钩镶小盾面，孙坚则侧身用钩镶上的钩子顺势勾住了戟杆。
胡玉的戟杆是用铸铁打造的，因此，要用钩镶将其划断，几乎是痴人说梦。钩镶与戟杆激烈地摩擦，又爆出了更多的火星。孙坚则抽出另外一只手，开始用短矛攻击胡玉的胸口。胡玉将戟杆往上猛提，而这样一来，本来向前伸出的手握钩镶的孙坚的右臂则不得不改为向上举起。胡玉的蛮力真是惊人，孙坚几乎由此被他提离了地面。而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撤回攻击胡玉胸口的持矛左臂，然后横着脑袋，将身子的轴线保持为水平，奋力用双腿去蹬胡玉的肚子。胡玉见了，立即松开握戟的右手，一侧身，使得孙坚的双脚踩空，而此时他持戟的左手却仅凭单手之力，依然将戟稳稳平端，丝毫不动！双腿踢空的孙坚也顺势用力于自身下盘，将双脚站稳，同时用短矛封锁了胡玉的左手回到戟杆上的通路。目下的形势是：孙坚的一把钩镶锁住了胡玉的戟，一把短矛管住了胡玉的一臂，而胡玉只要将侧身转回正面，就立即会将自己的前胸暴露在孙坚短矛的攻击范围之内！于是，胡玉只好仅仅凭借一臂之力提戟与那钩镶周旋，而另一手臂却无所作为！
孙坚暗笑：看来海贼头子也不过尔尔。
然而，孙坚的优势却在须臾之间丧失了。
这次轮到胡玉主动扔开兵器了！
胡玉左臂松开戟杆末端，腾空挑起，而毫无防备的孙坚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钩镶也立即与戟杆脱离了接触。胡玉往下落时狠狠地踩到了戟杆上，整根戟杆被震得乱颤，而向筏子一边倾斜的小舟则顺势带着整杆戟，插向了孙坚所在的小筏子的筏面！
戟的横枝向下，插入竹筏的正中，而胡玉又弯下身子分开腿，抓住戟杆后端向后猛拉，将筏子的三分之一齐齐剖断！
孙坚此时毫无反击胡玉的机会，因为竹筏的剧烈颠簸让他几乎落水——而只要落水，他就算输了。他迅速将双臂各自平举，利用身体两侧的钩镶与短矛保持平衡，这才在只剩下一大半的竹筏上勉强站稳了脚跟。不过，在他想将双手抽回保持防御姿态之前，胡玉早已重新举起长戟，挥动的横枝便裹挟着冷风奔向了孙坚的鼻子！
孙坚意识到他已经来不及用钩镶去挡住戟头了。他迅速跪下，勉强让横枝错过他的脑袋，这时那横枝果断地切断了孙坚的发髻。于是，孙坚的整个赤罽帻，连着那发髻，全部被斩落在水中！
吴府阵营见此场面，发出一片尖叫！吴小姐则瞠目结舌，手里的香帕也落到了水面上。
孙坚感到头皮一凉，他疑心头皮已经受伤。但现在已无时间勘验伤情。他举起双臂，用钩镶与短矛紧紧夹住在其头顶的上半截戟杆，然后迅速用双腿攀上了下半截的戟杆！
胡玉没有料到孙坚有这一手，立即抡起戟杆想把孙坚甩到水里。但孙坚实在太重了，他有点抡不动。孙坚用双腿锁住戟杆，拼命向后用力，结果逼得胡玉只好低下手腕，将戟杆的后端不断往下沉。孙坚抓住机会，松开一条腿，对胡玉的下巴猛踢去！
胡玉往后一抽身，躲过了这一脚——但也正因为这一抽身，他控制戟杆的握力进一步减弱。孙坚则抓住机会回脚重新攀住戟杆，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戟往自己一边拽！
胡玉的戟松手了。用双腿盘住戟杆的孙坚重重地落在了自己的筏子上，而两手空空的胡玉则向后猛坐在了自己的小舟上。
等到两人再次站起时，孙坚手里已经有了一件兵器：左手的钩镶，右手的长戟，以及腋下夹着的短矛。胡玉则赤手空拳。
胡玉头脑一片空白。他已经输了。
不料，孙坚却笑着将长戟掂量了一下，然后突然将其横着扔向了胡玉！
胡玉接住了兵器，疑惑地看着孙坚。
孙坚将钩镶与短矛交叉在胸前，权当抱拳礼：
“刚才在下的赤罽帻与发髻都先被胡兄斩落，然后在下才夺了胡兄的兵器。这一回算是平局，如何？我们不妨再战，一决雌雄！”
胡玉看了一看四下一言不发的手下，知道这是孙坚在给他面子。但若真要再一决雌雄，自己是否有必胜的把握？
胡玉朝向稍远处的吴小姐一望，却发现她正在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
胡玉曾经沸腾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正在两下僵持之刻，在胡玉身后，六支火箭腾空而起，直插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