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火焰
二当家凑到王斌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什么话还用手作遮挡状，似乎是有意不让王副官听到。王斌听后还转过来看了一眼王副官，面上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那一眼看的王副官顿时心里打了一冷颤，怕是有什么不利于自己事情，但脸上还强撑着云淡风轻。王斌见手下兄弟还在议论纷纷便又喊到：“无论我去哪里你们都是我王斌的兄弟，等我飞黄腾达的那天绝不会忘记兄弟的情分。今日速速解散，明日听我指示”。
王副官见众人都将离去，王斌似乎又新生二心，这样骁勇有谋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将来必是后患。他打着哈哈让大家留步，自己慢慢的步入人群中，原本簇拥着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等他走进去然后又合拢。他躬身拉出一条板凳慢悠悠的坐下来。王斌站在楼梯上跟二当家商量着他是要干什么？二当家猜测道：“刘志既然意图斩草除根，我看他来也是做必死的决心了”。王斌立刻意识到便大喊道：“大家快散开，赶紧跑”。
王副官本来还想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到断定马老爷已在安全范围内再动手。可是现在这情形只要这些人一旦散开必会四处隐蔽就很难再一网打尽。他立即从军靴里掏出两把手榴弹出来，在人群散开之前便引爆。随着砰的两声巨响人们都来不及反应，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挨一个的倒在弥漫的硝烟之下。王斌和二当家在手榴弹爆炸的同时已从楼梯窗户窜出，看着手下百多位弟兄仅有少部分人从里面逃出来，催促着赶快跑。这时“咻咻”的接连几发炮弹从天而降，原本宁静安详的冯家场房屋倾塌，战火纷纷横飞，石块木板乱溅，尘土硝烟弥漫，短暂痛苦的悲嗷声淹没在炮声中，鸡鸭极速的怕打着翅膀往林子里乱蹿。
山里劳作的人们被这情景吓的全躲进了林子或者山洞里，只看见冯家场已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包裹，将场子附近的山林都引燃了。
才走到白师傅家附近的马老爷也被这炸弹声吓得脚一哆嗦滚进了稻田里，压倒了一大片硕果累累的稻谷。送他回来的那两个人也被震摄住，心想自己居然捡回了条命。两人对视一眼便朝不同的方向蹿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林子的深处不见身影。
马老爷在田里不敢动，一直到炮声停止了才从稻田里爬上来，回身望对面冯家场熊熊燃烧的火海和滚滚的浓烟，竟感到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不禁流下泪来说道“真的太惨了！”，他心想都是因为自己才害的这些人惨死，试问我马某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如今却惹下这般罪孽。他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跌跌撞撞的往家走。
快到家的时候看见老吴一身素服走在前面，后面有两个汉子抬着用席子卷着的长条形往山后走。马老爷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脑袋“嗡”的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怔怔的半天没缓过神来。他脑补家里的每个成员出事了，夫人？儿子？还是谁？
老吴也看见了马老爷欣喜的跑过来接他，又看他紧紧的盯着那两人抬的，便告诉他是文老伯得病去世，夫人少爷都好好的，小姐姑爷也回来了。老吴见马老爷身上衣服污破面上胡子拉碴的又神情恍惚便背对着马老爷蹲下身子说：“老爷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不！我同你一起去送送他”马老爷眼含泪水的说。他知道自己是为文伯送山也是为了葬身在火海中尸骨无存的百多位来龙寨的人送山。
“文伯在我们家几十年怎么没买一副棺材给他？”马老爷脑袋慢慢清醒过来问道，随即他又朝冒着浓烟的地方看了看面色又沉重起来。
老吴回答道：“本来是订好了的，今天就准备去抬回来的，可是那会子有密集的枪声传来，我们也不敢过河去啊，我们听见枪声都很担心老爷您，还好您没事。现在那冯家场都这样了棺材恐怕早已化为灰烬，天气又这样炎热，身子已在出水，不能再留在家里了，所以就只能委屈文伯了。我多准备了些钱，他可以在下面买他喜欢的或者是缺的东西”。
马老爷长叹一声后不再言语，默默地在前面走。老吴选了山后的一块荒地挖了个坑草草的将文伯的身子连带着席子一起下葬。马老爷亲自拿着铁楸埋土，垒了座前高后低长型的坟包，前面又用了些在附近捡来的大小不一的石头砌坟头。这是这地方最常见的一种坟包。马老爷神色凝重的将纸钱撒在整个坟包，老吴也只当他是心疼文伯劝道：“文老伯年老体迈又患这种磨人的病，走了他反而得到解脱，多活一日则多受一日的罪”。老吴的话句句扎进马老爷的心里：“是啊，走了反而解脱，活着的倒是受罪”。老吴诈一听觉得这话没毛病啊，细一想又觉得那里不对便说道：“夫人要是知道老爷平安回来别提多高兴了，夫人最近因为老爷的事都瘦脱相了，少爷腿脚不便又……”老吴意识到不该说这些便突然停住。
“良友怎么了？”马老爷听闻自己儿子有事便担心的追问。
老吴边将马良友受伤的事简单叙述了遍，马老爷瘫坐在坟前说：“孽障啊！上辈子马家到底欠了他刘家什么？”不知为何他心里强烈的感觉到马家的运数快要完了。之前在被人软禁时做梦都想回家，如今家就在眼前却不敢回。他怕自己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家的命数一天天衰落而无能为力，他更怕自己的亲人会有什么闪失，他明白当事情来了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和她的丈夫，一个只要他出现就会给马家带来灾难的人。
老吴将马老爷扶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就这样背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家走。
河对岸的燃烧还在四处乱窜面积越来越大，滚滚浓烟如海浪般的翻滚涌动。空气里夹杂着肉焦味柴薪味的热浪，使人感到今天格外的炎热。走不多久老吴的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滴，马老爷于心又不忍便从他背上滑下来，老吴的背上衣服都湿透了粘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