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急传
阿皎见她面色虽然苍白,但气色倒是上佳,不由得暗暗纳罕。此时恰好侍女捧了刚熬的药进来,青莛扶卫含光起来,将那还泛着热气的药递给了她。
卫含光微蹙了眉,伸手捧起药慢慢饮尽,青莛接过空了的药盏,又递了一盏温水和水盂来,侍候她漱了口,再送了蜜饯,由她含入口中。
嬗儿直勾勾地看着卫含光的蜜饯,意思昭然若揭,卫含光便递了一颗到他手里,阿皎将嬗儿抱到怀里,笑道:“看着你的模样心绪倒是开通顺畅,倒是省了几碗苦药。”
卫含光的眼睛弯弯地一眯,“那也是好的。我此次能够脱离困境,已经是万分难得了,犯不着未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而心思郁结。何况父亲也好,弟弟们也好,都在为我搜寻那几个歹人,我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将养好身体,不让他们忧心。”
阿皎倒是松了一口气,卫含光看着柔弱,却也不是个一味纠结自苦的,之前被大行令家退婚,也是很快便又振作了起来。
她的颜色是不够惊艳娇媚,但因着这份气度,看着倒似是有几分松柏的品性,宠辱不惊,即便终年无花无果,也不自怨自艾。
幸而,叫她遇上了一个赵破奴。
阿皎握了握她的手,“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否则赵破奴怕是也要心思郁结,对了,他人呢?不是说陪着你的么。”
提起赵破奴,卫含光的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似是莲花瓣上的红粉颜色,“我醒来了他才去的,他有公务在身,总不好一直告假,叫同僚笑他耽于私情。”她轻轻咳了咳,又关切道,“听闻姐姐也是身子不爽,今日可好了?”
“不过是入山采药的时候受了些寒气,故而身子不适罢了,都不值得我特意为自己开药调理。”阿皎浅浅带过,又和卫含光说了会儿话,卫含光便留她用了慵食再离去。
嬗儿用饭的时候却是兴致缺缺,阿皎好生奇怪,本来这小家伙吃饭是最乖了,都不必人喂,自己有模有样地握着箸就能吃得又香又快。用完了饭之后,见他咂了咂嘴巴,又直勾勾盯着榻边的那个圆形的描金小漆盒。才知道他是还惦记着那一盒蜜饯。
阿皎好笑地戳了戳他的鼻尖,“贪食的小家伙。”
卫含光见他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示意青莛将整个漆盒都递给了他。
嬗儿捧着漆盒,笑得乐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蜜枣来讨好阿皎,“阿娘吃。”
阿皎就着他的手将那枚蜜饯吃了进去。
这金丝蜜枣是好吃,个头又大又饱满,上面的糖渍缠绕好似金丝,吃在嘴里甜中微微带了一丝酸,爽口不腻。
卫含光便叹,“稚童到底是无忧无虑,一小盒蜜枣也能叫他这样高兴。”
阿皎只轻轻地揉了揉嬗儿的头,他昨夜刚刚沐过发,发间还存有新鲜的皂角香气,“不同年纪,所忧虑的不同罢了,譬如此刻你将这盒蜜饯收去了不给他,他便也要伤心生气了。”
嬗儿听见这话,赶紧便将小盒子抱紧,往她怀里蹭,“阿娘不要~”
饴糖般的撒娇,又是引来了一片的轻笑声。
阿皎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见外面天色渐晚,已经暗成一片,正欲起身告辞离开,突然听见廊下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卫含光有些诧异,扬声问道:“何事?”
青莛出去问了,回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太好,“是宫里来的人,来请本草待诏的,说……说……”
宫里来请阿皎的,便是没有好事的,阿皎皱了眉,“是谁?”
“是……是……冠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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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急事,宫中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请她入宫的。
阿皎心口一滞,追问道:“可问了是什么事?”
青莛摇摇头,“只说了事发紧急。”
卫含光连忙道:“你快去吧,嬗儿我帮你照看就好。”
阿皎心中忧急,当即便点了点头,连忙收拾起药箱就去了。
宫车一路护送,过未央宫,直入上林苑,停于一处宫苑。
阿皎下了车,见到面前一个面容白净的宦侍,正撑着灯笼相侯,她认得,是陛下身边的杨得意。
见了杨得意,她的心更是吊起来了,礼也顾不得,“霍去病……他……怎么了?”
杨得意将灯笼交给身边的小宦侍,示意阿皎随他一同步上宫道,他的面上含着一贯的浅淡笑意,“今日上林苑兽园中的母罴脱笼而出,冠军侯不慎受伤,性命是无碍的,只是伤的地方有些紧要,侍医们七嘴八舌的没个主意,便请待诏来。”
他口中寥寥几句带过,但足下却是比平日里快了几分,阿皎自然察觉出了,等她三两步跃上殿前石阶时,杨得意又叫住她,“待诏。”
她一步三跃,杨得意自然没跟上她,此刻还在阶下,“切莫因忧误事。”
阿皎知道他的意思,是叫自己莫要乱了章法,便咬唇定了定心,迈步向前。
宦侍推开了沉重的朱漆殿门,里面传出赵破奴的声音,“是阿皎么?阿皎可来了?”
他一叠声地问着,头也探了出来,见到阿皎,一直吊在胸口的气才舒了出来,也不顾礼数和男女之防了,抓住阿皎的手臂便将她往里面带,“你若是再不来,我怕也是也要一口活气都没有了。”
殿内跪着一大批的侍医,阿皎看见这阵仗,脑中登时便想起当时隆虑长公主病重之前的阵仗来,脚下一软,幸而赵破奴握着她的臂,才没有软倒下去。
等不及宫人打起幔帐,她便已经甩开赵破奴的手跑了进去,若是再这样下去,她非得被自己吓死不可。
幔帐被她挥得翩飞,带起的风晃得烛台上的烛火影动,整个内殿因此而晦暗不明。
她压住自己胸口的气喘,立在那张长榻面前,身后的轻纱幔帐慢慢落止,烛火颤动间也恢复了本来的明光。
阿皎定定地看着长榻上躺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