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回

    薛姨妈想要再说点什么,瞥见宝钗摇头才放弃。

    罢了,果然还是宝丫头的话管用,那不争气的总算没在面前跳脚了就是。

    于是薛姨妈意念一转,问起宝钗方才贾宝玉过来的事。

    涉及自己宝钗顿时没了那份镇定,言三语四,遮遮掩掩。

    薛姨妈却越发不放过,拉着宝钗进屋细询。

    男女之事女儿没有经验,这个时候正该她好好教导,免得女儿将来吃了这方面的亏。

    ……

    皇城之内的一应事宜贾宝玉都是安排好了才去的薛家。

    所以从薛家出来他就回了大观园。

    一来他也想这个时候见见黛玉,二来也怕他今日厚此薄彼,成为对方攻讦他的由头。

    且这个由头一旦成立,可不是小打小闹就能消弭的。他能不知道黛玉重心过于行?

    呜呜呜,你定是觉得宝姐姐比我好,所以你有了好事,才第一个去找她,都不乐得见我……

    下接……**大海……

    贾家显然也早已收到消息,连黛玉也知道。

    也如贾宝玉所料,黛玉确实不甚在意他成为太孙这件事,在她眼里,什么靖王侧妃,太孙侧妃还不是一样。

    她要的,只是贾宝玉真心真意待她,永远不欺负她,哄着她……

    黛玉今儿身体略有些咳嗽,紫鹃说黛玉晌午出门闲逛了许久,许是吹了风,又劳乏所致。

    贾宝玉倒是不以为意,娇弱的花朵,还该适当的经历一些风吹雨打,才能锻炼的坚强些,长久来看这未必是坏事。

    正打算陪着她多聊聊闲话,可巧贾母等人的人马又找来,请他出去一趟。

    贾宝玉有心带着黛玉到荣国府走一圈,只是黛玉却不想现在与贾宝玉成双入对,故而辞却不行。

    贾母等人找他的原因,不问可知。

    参拜、恭喜、客套,这些繁琐之事也不必细述,总而言之荣庆堂最后一片欢喜的氛围。

    王夫人道:“老爷方才叫我问问,看你今儿晚上是否得空,他说这么大的喜事,府里还该为你庆贺一番才好……”

    此话一说,贾母和王夫人都有些眼巴巴的瞧着他。

    贾宝玉已经是太孙了,离她们越来越远,以后她们再想作为长辈帮他庆生、办喜宴就难了。

    贾宝玉大概知道她们的心思,面露犹难之色:“今儿怕是不行了,太后叫我晚上去寿安宫用晚膳。”

    王夫人二人面上果然露出失望之意,却不敢多说什么。

    贾母还道:“既然如此便罢了,太后那边要紧……”

    贾宝玉又笑道:“太太也不必遗憾,横竖今儿时间也来不及了。明日吧,明儿我在王府别院办酒席,请老太太、老爷太太一起过去吃酒看戏可好?”

    贾母和王夫人脸色顿时高兴起来:“使得?”

    “怎么使不得。”

    正式的庆贺,在册封大典上,邀群臣与贺。

    太后今晚叫他过去,不过祖孙二人吃个家宴罢了,最多搭上河间王父女二人。

    但是他想着,自己坐上储君之位,一干心腹重臣功不可没,正好趁着机会犒劳一下。

    所以,明日在王府别院设上内、外宴席,里头请贾母等人,外头将卫立琁等人召来,便可以两全其美。

    贾母和王夫人都高兴起来,还问要不要她们派人过去帮忙。

    贾宝玉只道不用,说明儿他也不请多余的人,不会摆太大的场面,最多叫纨大嫂子过去帮忙照看一下便是。

    贾母等哪有不从,当即令李纨等会便收拾一下过那边去,与尤氏商议办席的事。

    说了些闲话,一时又说到婚事上来,贾母道:“原先给你林妹妹选定的是两个陪嫁丫头,便是紫鹃和雪雁两个,都是你林妹妹知根知底的人。

    只是如今你身份又不同了,我们已经查过,本朝虽然没有过太孙,但是以往太子侧妃,按例至少配备四个丫头,我想着如今林丫头也该如此才好,所以和你太太商议着在家里的女孩儿里面再挑两个好的给她……”

    其实黛玉原本就可以带四个陪嫁丫头的,因为大家族嫡女出嫁,通常都是配的四个丫头,奴才几户到十几户不等。

    但是因为考虑到宝钗和黛玉要与叶家姑娘同一天过门,为了以示对叶家的尊重、避让,贾母等和薛姨妈一同商议作定,只配两个,大不了奴才多带些就是了。

    贾宝玉点点头,直言不讳的道:“也不用另选,我倒是觉得两个不错的,只怕太太舍不得割爱。”

    贾母诧异,倒是王夫人似有所悟。

    贾母让贾宝玉快快说来,贾宝玉便道:“若是太太舍得,便将金钏和玉钏给林妹妹吧。”

    贾母呵呵笑道:“你的眼光倒是不差,方才你们太太正说呢,不若就让金钏和彩云去,说这两个丫头她都是看着长大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我还笑她把最好的都给了林丫头她怎么办,呵呵,也就对你们,你们太太才这么大方。”

    王夫人瞧了贾宝玉一眼,道:“玉钏模样虽然生的与她姐姐一般,但是性格木讷了些,也不爱说话,还是彩云好一些……”

    王夫人知道贾宝玉相中金钏,以前就与她说过,趁着这个机会,她就准备给了他。

    “呵呵呵,也不防了,正好林妹妹性格古怪,有时好静有时好动,以后她想要清静的时候就叫玉钏服侍,想要人说话就叫金钏服侍,倒是正好。再说,总得给太太留个好的服侍才行啊,否则连老太太都骂我们不孝顺不说,林妹妹心里该不安了。”

    王夫人听了也就点头了。实际上,她方才也还只是提议,她知道贾母不会让她全出的,毕竟贾母院里的丫头才是最多的。

    果然贾母笑道:“罢罢罢,既然是你们自己选中的,我也就不多事了,嗐,原本我还说把鸳鸯这孩子给你们,看来你们是无福消受了。”

    贾母的玩笑,令在背后给她捶背的鸳鸯面红耳赤,唤了声老太太,垂头不敢看人。

    贾宝玉却知道贾母这只是玩笑,要在她别的大丫鬟堆里挑几个给黛玉她估计都不会心痛,但是要送鸳鸯,她肯定不愿意。

    谁不知道,贾母最倚重的就是鸳鸯了。

    她又不像王夫人还年轻,可以再培养,她已经指望着这个给她送终了。

    眯了眯眼睛,贾宝玉内心暗道老太太你藏得再好,早晚还是得落到我手里。不过您孙儿孝顺还有一些,现在不与你抢罢了,只能先委屈委屈大美人鸳鸯姑娘了。

    嗯,说起来鸳鸯在贾家一众大丫鬟里面,应该算是年纪偏大的一批了。

    再大的,估计都嫁人了。

    唉,又想老太太多活几年,又想早日解救美人,这是个为难的问题。

    ……

    贾宝玉与李纨一道过别院这边来,却没有什么偷香窃玉的机会。

    一来李纨还是避着他,二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创造机会。

    尤氏知道贾宝玉要在府里办席,自然是乐得应承下来,贾宝玉越用得上她,她越高兴。

    嘱咐完尤氏明日内席该请哪些人之后,贾宝玉在吩咐管家明儿外席邀请的名单之时,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还缺一个得力的军师。

    一个能够帮他统筹大事,谏言长短的智囊。

    叶琼、宗辙等人虽然是智者,但都是长辈,也只能有大事去请教。

    便是如卫立琁之流,主要还是朝廷大臣的身份,也算不得心腹智囊。

    真正完美的军师或者智囊,便应该长随左右,最好就住在家里才好。

    可是自己手下,李少游、姜寸等虽算聪明人,毕竟学识不够丰富,难以充分发挥作用。

    茗烟这等“弄潮儿”更不用提。

    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势,他应该邀请哪些人,又不邀请哪些人,才最妥当,这就应该是军师下功夫动脑筋的事。

    这个人,也非足智多谋,且对他身边的人事甚至是天下大势都足够了解的人不能胜任。

    这个人,他目前还没有。

    想到这里贾宝玉笑了笑,自己也够懒的,这么点事都想假手他人。

    但是贾宝玉却又知道他的考虑是对的,作为领导者若总是着手小处,是会累坏他原该用来规划方向和做决策的大脑的。

    “明儿将顾先生也请来吧。”

    管家闻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京师养生堂书院的山长顾解元顾先生吗?”

    贾宝玉点点头。没错,贾宝玉是想到了顾鼎臣,准备把他抓来当个军师先。

    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顾鼎臣在他眼里是个重要的人才,他的用处注定该在海事上面……

    但是现在还用不上,不防养在府里做个军师用着先。

    唉,自己真是越来越难了,以前他只收罗美人养在府里的,现在倒好,连男人都得设法收进来了。

    太后的家宴果然并没有请别人,只有贾宝玉和云霓两个孙儿辈。

    用膳之后时辰已经很晚,太后便问贾宝玉今晚歇哪。

    贾宝玉还没有说话,云霓便道:“景桓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就住馨宁宫。”

    太后和周围服侍的女官便笑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嘛,我的馨宁宫那么大,房间那么多,大不了我把正屋让出来给他,我住旁边不就好了。”云霓皱着眉头,气鼓鼓的瞪着她们。

    她才不是不懂她们笑什么,她是气愤这些人讨厌。

    她景桓哥哥在她那里住一晚怎么了,要是别人,想住她那儿她都不许呢!

    贾宝玉忖度此时若是说回贾家或是别院,太后或许都不会高兴,因此在摸了摸云霓的头,感谢她的热心收留之后,便说今晚回王府歇息就好。

    “你册封典礼的日子选出来了没有?”

    “礼部已经议定,二十六日是个吉日。”

    太后算了算日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便道:“如今你已经是太孙,按制要到上书房学***之礼。只是皇后又要带着后宫中人去感业寺为皇室祈福,只怕内宫诸多纷乱,你进出宫之时让你身边的人做好防护,莫让奴才冲撞了。”

    太后的意思,是叫贾宝玉进出宫时注意安全。

    贾宝玉点头应道:“皇后虽然出宫,但是却会留下贾贵妃代理内宫中事。贾贵妃娘娘素有贤德之名,相信她能替皇后统领好六宫,不会出现什么乱子的。”

    太后点点头,又说了一会话,便让贾宝玉回去休息。

    王府就在皇城,离熙园也不远。

    其实此时应该叫做太孙府,只是还没有换匾额而已。

    距离婚期只不到一个月,王府却早已忙碌、筹备起来,各处已初显喜庆的气息。

    除了本身就在王府充当各职的一百太监及一百宫女,还有许许多多太后和皇后抽调来的,协助王府筹备婚事的人员。

    零零总总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若无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统筹总管,要么就是纷乱不堪,要么就是中枢权柄操持于他人之手。

    贾宝玉这样重视权柄的人,自然不会允许。

    探春,就是他信任的人。

    “二哥哥~”

    贾宝玉到正院的时候,探春还领着“手下”在屋内忙碌。

    挥退其他人,贾宝玉走过去,随意瞧了瞧,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探春便做了个有些苦兮兮的脸,回说:“以前看琏二嫂子管家,觉得也没那么难,谁知道这里面事情这么多。前面的事情还没有闹清,这不是年底了,各处皇庄的贡银和租子也陆续送了来,又要清点,又要核算入账……对了,听说二哥哥现在是皇太孙了?”

    探春忽然想起这事,眼睛亮堂堂的。

    贾宝玉笑着点点头,拉着她坐下,道:“那些事交给奴才们去做,然后叫他们汇报便是了,就没那么累。”

    “也不能事事甩给他们吧,二哥哥你不知道,奴才们也惯会欺上瞒下,这些银钱之事要是不清算好,他们保管会贪墨的,再说二哥哥叫我来管家,我要是只图安逸,当个甩手掌柜,岂非尸位素餐?……那,二哥哥以后就是皇帝了?”

    探春的关注点,显然还是在太孙这件事上。

    贾宝玉心里觉得好笑。不过也无妨,小姑娘精力旺盛,她愿意费心多学些东西也不是坏事。

    因此拿起她的手来握在掌心,笑道:“是呀,以后你就是皇妃了。”

    探春便把小脸一红,终于不再好意思问这个。

    过了一会觉得一直被二哥哥把玩小手很难为情,便垂着头岔开话题:“有一件事跟你说,就是各处皇庄送来的东西,好些都比以前少好多。月娥姐姐和管事们都说,王府才换了主人,以前的管家和管事们也都不在了,所以底下那些人才敢这样。

    偏偏他们每个都有理由,不是闹灾就是别的,实在可恨,又拿她们没办法。”

    探春说着都有些气愤,显然为这个事她定是生过闷气了。

    贾宝玉倒是不太在意,这种事他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头上换了天,底下的人总想试试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虽然有些可恨,但对他而言毕竟是小事。

    不过看探春这般生气,贾宝玉竟也觉得那些人罪不可恕起来。

    “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个就是先把账记下,待回头府里的大事忙完了,再一一清算。

    另一个便是,我现在就交给你一队亲卫,你连夜带着人马下去挨个庄子的清查,查出一个算一个,该杀的杀,该打板子的打板子,然后就地换一批人管理庄子。”

    不怪探春生气,这个时代地租就是普通贵族和地主最大的进项来源,而先时的齐王府名下皇庄本来就多,加上后来太上皇和太后赏赐给贾宝玉的,那就更多了。

    这些人随便贪墨一些,就是一笔颇大的数字,对于探春来说,这些人就是在盗窃她家二哥哥的基业,岂能容忍?

    “啊,那还是算了吧,还是等叶家姐姐进来之后,由她来处置好了……”

    虽然想想能够带着二哥哥的兵下去“惩奸除恶”是件威风的事,但是眼下毕竟是年关了,再说,这种事该是当家主母去做,她还是算了,太越俎代庖。

    贾宝玉便就笑了笑,他本来就不觉得探春会去做这种事,换成王熙凤还差不多,她估计喜欢。

    不过想想贾宝玉也察觉这件事完全放任不理不大好,容易使底下的人沟通串联,做的更过分。

    虽然他现在不好大动干戈,但是敲山震虎还是必要的。

    “这样吧,你把差的最离谱的几家庄子报给我,我派个人下去查一查。”

    “好啊……”

    探春立马就回去翻册子。

    贾宝玉笑看了一会儿,正好侍女过来回禀说浴池的水放好了,请他过去沐浴,贾宝玉才站起来,往他的寝殿这边来。

    他的王府与贾家还是有些不同,比如这沐浴的地方,叫做“净阁”。

    贾宝玉觉得这个名儿不好听,回头还是给改一个好了。

    及至进了净阁,贾宝玉才知道里面的奢靡程度。

    长、宽各数丈的大殿之内,雕梁画栋,梁壁之间,缠绕悬挂着黄色与蓝色的绸子,色调格外馨香。

    大殿中央,一个凸起大型露台,中间挖空,用汉白玉镶砌的一个长宽约一丈的圆形浴池。

    浴池里面漂浮着花瓣,上空水雾袅袅。

    从房门处直到浴池阶下,铺呈着红毯,共计有八名穿着单薄的侍女,两两一对,跪候在红毯两侧……

    贾宝玉到王府来的次数不多,过夜更是只两三回,都是深夜而来,一早而去。

    观察最认真的一次,还是上次带探春过来,领着她各处转看的时候。

    浴房,他没有来过。

    布置的这么完整、奢靡的浴房,他也是第一次直面。

    这就是帝王的生活场面么,果真将舒适和享受安排到了极致。

    “殿下,请……”

    甘露殿领事宫女月娥试探性的扶过贾宝玉手臂,将他往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