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回
且说站在她的角度，她不觉得吴氏有什么好的。只不过妖媚一些，会些狐媚子手段，连景泰帝都勾引不得，难道只一次，就令贾宝玉也念念不忘？
他不该是这等肤浅之人才是，他身边又不缺端庄持重的美貌女子，不说蓁蓁，便是他定要娶的那两个女孩子，难道不比吴氏那好得多？
贾宝玉能看懂皇后的眼神，但是他没有去解释的意思，只是笑道：“吴贵妃娘娘虽然头脑简单些，又不如皇后娘娘端庄自持，但她毕竟是我第二个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本王自然难忘些。”
贾宝玉重点提示“第二个”，令皇后的心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是在提醒她，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这个事实。他上一次就提过了，她就知道，对方会再次拿这件事来要挟她！
她有些怀疑贾宝玉在撒谎，他那日当真是初尝男女之事？听吴氏当时那不要脸的嚎叫，一点也不像如此才对。
贾宝玉不知道皇后此时的心思，见她沉默，乘胜道：“所以，还请娘娘看在这件事的情分上，便饶过她去。
其实，吴贵妃娘娘除了那日有意陷害娘娘和我，也没有犯过别的大错。便是那次的事，娘娘您也惩罚过她了，便饶她一命吧。”
“你倒是大度……！”
皇后嘲讽的说了一句，心里极度不爽。
论理，那次吴氏是想要害她和贾宝玉二人的，但贾宝玉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记恨吴氏的意思。
她知道为什么。
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她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叫贾宝玉进来，便让吴氏“烧”死在宝灵宫中好了。
心中虽然如此，但是听贾宝玉的语气，她已经知道贾宝玉的意思。
“就算这是太后的意思，你也真的要救她？”
贾宝玉十分坦然且笃定的点点头。
虽然是太后的意思，但是其中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
吴氏那女人仗着景泰帝的“宠爱”，对皇后是不太尊敬，但是应当与太后无私仇。
太后当不会针对她才是。
“哼，要是本宫不许呢！”
贾宝玉坚持的态度，令皇后有些生气了。
她有着自信。只要她不给贾宝玉方便，在太后面前坐定事实，便是贾宝玉，也救不得人。
贾宝玉当然知道，想要救吴氏，他必须先说服皇后才好操作。否则他也不会专程来这一趟了。
皇后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他发现，自从上次他戏言调笑过皇后之后，皇后在他面前便没有以前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也平等了许多。
就像方才，那话语虽然充斥着不满，却怎么听起来也有着一种撒娇的意思。
这种话他听得多了，黛玉对他便总是如此。
“吴家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吴贵妃娘娘没有了根基，生死自然操持在娘娘一手之间。
不过吴贵妃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若是一点也不在意小婿的意见，那么只怕小婿也很难再唯娘娘之命是从。
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在宝灵宫我说过的话？”
贾宝玉徐徐道。
皇后是个讲道理，顾全大局的人，只要对她“晓以大义”，她自当迷途知返。
皇后的眉头紧锁不散。宝灵宫那日发生的事太多，她与贾宝玉也说了太多的话。
但是不知为何，贾宝玉只那么一提，她就明白了贾宝玉说的什么。
他最后说过，他不会忘记那日的事……
“我已经压制自己的心意很久了，从今日起，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正式追求娘娘……”
贾宝玉似认真的说道。
“你……！”
皇后急了，半晌道：“着实混账！！”
皇后脸面臊红起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帘外，忖度外面的知儿等人听不到他们的话才放松一些。
她知道贾宝玉这是在威胁她。偏偏，她还就知道这种事不会完全言之不预。
只要贾宝玉当真存了此心，等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就算她再如何防备，只怕也有令他得逞的机会。
况且，她真的能防备的了？
她父亲在她还未出阁的时候便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臣、大儒，她受过最正统的儒家教化，极会压制内心的欲望。
所以，就算嫁给皇帝之后生受十余年的活寡，她也从未做出任何失格之事。
但是那一次，被那贱人设计，丢掉了自己的贞洁，这在她心里一直像是一道魔障一般，至今还时时在深夜里弥漫出来，侵蚀她的身心。
所以，她真的很怕，很怕贾宝玉。
她怕贾宝玉真的再来寻她男欢女爱，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始终坚若磐石。
若是不能，那她该如何面对蓁蓁……
对于皇后的喝骂，贾宝玉只是做了个“摊手”的表情。
不催促，不废话。
他知道皇后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因为当下，不论是从私情还是公理，从小情还是大义，皇后都不会与他为敌才是。
大家和和气气的，把所有事情商议着做，多好，何必伤了情分？
皇后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妥协。
贾宝玉终究会是天下之主，她没必要因为一些小事与他对立。
本来吴氏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以前景泰帝活着的时候她都不在意，难道他死了自己还要去吃醋报复？
于是，皇后将她之前与元春商议过的事情说来，并问贾宝玉准备如何。
贾宝玉想了想，道：“便让她也去感业寺吧，除了她，萧嫔和董婕妤二人同样如此。”
哪怕贾宝玉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是不喜欢无故伤人性命。
所以，他是乐意见到后宫中多余的女人去感业寺出家的。
至于吴贵妃他虽然有心留她在宫中，但是却也知道不好操作。
别人都可以粉饰，她却是连公主都生下来了，明眼人一眼都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先送去感业寺，让佛祖**一番也是好事。
贾宝玉这般说，皇后心里的不满才真正消散了去。
“若是如此，太后那边如何说？”
“太后本也是慈善之人，皇后娘娘回头便说是她们主动要去感业寺出家的，我也会让钦天监放出北极星卦象显凶的消息，为保江山稳固，皇室中人七日内当多斋戒茹素，忌杀孽。”
这个时代的当权者，老了几乎都信佛、信道。
所以贾宝玉这也是对症下药，只要操作得当，太后必然不会多追究此事。
只是皇后却道：“只怕太后没有我这般好糊弄。”
贾宝玉要救人，还要使计糊弄太后，回头太后不会怪罪贾宝玉，罪责却让她来担。
贾宝玉知道皇后的为难处，便拉起皇后放在腿侧的玉掌，握着道：“太后虽为长者，娘娘也只需保持当有的尊敬即可，无需过惧。往后的皇宫之中，我才是娘娘最大的臂膀和最稳固的倚靠。
只要有我在，皇后娘娘无需惧怕任何人。”
皇后猛然一惊，然后才发现贾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她的凤炕旁边，离她很近很近。
近到可以随手操控她身子的地步。
“你做什么。”
皇后既有些动容于贾宝玉的话，又恼怒其无礼，因此抽了抽手，并作势厉言呵斥。
只不过她的姿态，在贾宝玉看来，却怎么都有种美人娇嗔的美态。
许是叶皇后这些年一直过着清静无为的日子，她的肤色保养的极好，哪怕是马上奔三的女人，面上却没有任何褪去青春美丽气息的痕迹。
端庄优雅，艳质横生。
将她身上的凤冠、霞帔摘去，然后与叶蓁蓁放在一起，绝对没有人会认为她们是一对姑侄，而只会认为是一对孪生姐妹。
美人在前，娇声素语。
周围是富贵堂皇的皇后寝殿，香气弥漫，满室旖旎，贾宝玉不由生出造次之心。
手中摩挲着……
皇后虽然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男女**，但是她却一眼看出贾宝玉内心的想法。
察觉抽不出手来，她凤眼一睁，便要正声呵斥。
却见贾宝玉卡在她说话之际，笑道：“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皇后娘娘饶恕了三条性命，再一次积累下大功德，将来定是有大福报的。”
说着，贾宝玉举起皇后的玉掌，以后世西方的绅士礼吻了一下皇后的手背，然后起身掀开珠帘出去，留下呆呆愣在原炕的皇后。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破颜一笑。
贾宝玉能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适时住手，没有过分，令她有些心悦。
望着晃动的珠帘，她手中不觉拿出凤帕轻轻擦拭带着淡淡酥麻之意的手背。
她想着，贾宝玉最后的举动有些怪异，但是总算能够瞧出没有那个之意，如此一来，倒有些清异脱俗之感。
笑了笑，皇后又想起侄女来，面上不由又浮露出一抹愁态。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便是贵为皇后，也不例外。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哼，不过他要是果存无良之心，说什么也不能轻易令其得逞。
皇后心中，暗暗给自己下了决心。
……
走出长乐宫，贾宝玉暗暗有些可惜。
却不觉得后悔。
皇后非短视粗浅的女子，方才他要是孟浪胡来，固然能占得一些便宜，享受到一时欢愉，但是后事难收。
皇后和妙女的假正经不同，她是真的深受枷锁。
所以，慢慢培养感情和经历才是正途。
来日方长……
擦了一下嘴唇，贾宝玉面带着会心的微笑，往钟粹宫这边来。
钟粹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一批看起来很有威势，与一般小太监不太一样的太监。
贾宝玉知道这些就是护卫后宫安全的，有一定武力值的太监……
后宫的范围，禁军侍卫是进不来的，所以这些太监的作用就很清楚了。他们，就是皇后日常管理后宫的武力保障，和在各宫干杂活的小太监用途不一。
不过这些看起来有些凶恶的太监，在看见贾宝玉领着陆诗雨走来，还是与普通太监一般，惊得忙跪下请安。
贾宝玉便问：“谁让你们来这儿的？”
“禀王爷，是贾贵妃娘娘，说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命奴才等人将钟粹宫看守起来的。”
“贾贵妃也在里面？”
“没有……”
贾宝玉暗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元春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把事儿给办了。
他就说嘛，元春不不该对杀人的差事这么积极才是。
“你们都撤了吧。”
贾宝玉带着陆诗雨进门，察觉太监们还有些迟疑，便道：“这也是皇后的意思，本王刚从长乐宫出来。”
太监们这才乖乖下去。
……
“娘娘，靖王来救你了！”
吴贵妃的寝屋里，正急得焦头烂额的吴贵妃闻言，不由大喜，一下子就冲出房门，往穿堂而来。
果然就见贾宝玉正从对面过来。
她大喜过望，竟顾不得仪态，就往贾宝玉身边冲去。
陆诗雨轻轻挡在贾宝玉身前。
吴贵妃只能停住脚步，嘤嘤哭道：“你总算来了，她们要杀我……”
吴氏还是有些聪明劲儿的，刚才她的寝宫突然被人围住，不许与外面通信，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还好她提前做了布置，在别处安置了奴才。只要她钟粹宫一出事，就有人向贾宝玉去报信。
没想到贾宝玉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她自然很惊喜，感动。
贾宝玉却不是收到她的求救信号才来的。
不过看吴贵妃这样，也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又不想惹得奴才们的怀疑，便轻声道：“贵妃娘娘放心，不过是宫里闹了贼，皇后娘娘在查访，如今水落石出，外头的人已经撤走了。”
“真的撤走了？”吴贵妃才不信的什么闹贼这样说法，方才那架势，分明就是皇后要对她下手的意思。
给了之琪一个眼神，令其出到宫门外查看情况，一边上前道：“靖王上次教娈儿画的画，娈儿已经画好了，正说要找你评判呢。”
“你们两个，去把五公主叫过来……”
吴贵妃将身边的人支开，就无视陆诗雨，直接过来掺起贾宝玉胳膊，将他往寝殿里拉。
贾宝玉甩开她，自己踏步往前走。
吴贵妃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知道她的身份不便与自己接触，且自己也厌恶她的纠缠，这些日子以来，便支五公主来找他，然后以此为由接近他。
五公主比四皇子还小两岁，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丫头萝莉。
模样生的极好，惹人怜爱。不过和云霓可爱的娃娃脸不同的是，五公主肖母，虽是小女孩，却是标准的瓜子小脸，身形也纤瘦苗条。总体看来可爱比云霓少三分，却是更标致的小美人坯子模样。
“好了娈娈，你外面去玩会儿，母妃与你靖王哥哥还有些话要说。”
让五公主在屋里待了一会，吴贵妃便忍不住将其支开。
“哦……”
五公主望了贾宝玉一眼，还是听话的跟着宫女姐姐出去了。
等她一走，吴贵妃便一扫之前的正经之色，从炕边款款站起来，走到贾宝玉的身边，之前女儿元娈所在的位置。
又觉得居高临下的姿态不对，便就蹲在贾宝玉身边，声音娇媚的道：“嗯哼，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吴贵妃此刻已经知道外面皇后的人果然已经撤了，而且贾宝玉并非是收到她的消息，而是主动过来的。
贾宝玉对她的撒娇并不以为意，端起方才小公主亲自端来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可是叶氏那贱人既然已经想要对我下手，你能帮得了我一次，难保下次她不会背地里谋害我，为了保险起见，不如……”
吴贵妃蹲着，将脸贴在贾宝玉的大腿上，一脸算计的道。
贾宝玉见之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不露声色，道：“不如如何？”
吴贵妃看不出贾宝玉在嘲笑她，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异光，以诱惑的口吻道：“你还记得在铁网山行宫里我与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愿意，我有法子帮你把叶氏那女人弄到手。
到时候她和我一样都成了你的女人，看她还怎么在我面前装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吴贵妃越说，声音越发有着兴奋，令人毫不怀疑她说此话的真心。
贾宝玉低头，觑眼瞧着她。
“怎么样……虽然叶氏那女人冷僻无趣，但是容貌也还过得去，再加上……”
吴贵妃仰头迎着贾宝玉的眼神，继续撺掇道：“再加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身份尊崇，又是你那新媳妇的姑姑，你们男人家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吗，到时候……呀，你捏疼人家了！”
贾宝玉掐住吴贵妃的尖巧下巴，令她的殷桃小口再也合不上。
强忍着在这张俏丽的脸蛋上扇一巴掌的冲动，贾宝玉心里暗忖：
怪道自古荒唐事多出帝王家，便是再英明神武的帝王，身边有着这样一些人的教唆，又如何能够不衍生更多更大的欲望？
有些事，还真不能怪那些帝王将相们……
吴贵妃因为生疼止住了话口，又见贾宝玉看着他，眼神渐渐深邃，以为其已被说动，心里不由得意。
她生出此心已不是一日两日。
只要能拖叶皇后下水，一则讨好贾宝玉，二则也能捏一个好的把柄在自己的手里，能够制约叶氏。
她已经有了计划，只要贾宝玉愿意配合，就可以施行。
因眼角瞥见贾宝玉的手掌温润如玉，肤泽光鲜，吴贵妃心里生出狎亵之心，便轻轻捧起贾宝玉的手，试着在上面亲吻。
察觉贾宝玉没有反对，遂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贾宝玉回过神来，见这原本身份十分尊贵的贵妃娘娘，此刻就如奴婢一般跪坐于地板上服侍讨好他也没什么意外。
这女人，大概天性如此。
抽回手，随意擦擦，贾宝玉淡然却郑重的道：“我劝你还是本分一些，别老想着与皇后作对。论手段，论心智，你都不是皇后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
如你所言，本王能救你一次，却未必能次次都救得了你。”
吴贵妃口舌中无所依，本来有些怅然若失，闻言又十分服气，却不敢忤逆贾宝玉，只是跪着生闷气。
贾宝玉将腿抬起来，放入她的怀中，将今日之事的原委告诉她。
待其听说是太后要处置她们，吴贵妃自是脸色都吓得白了几分。
她犹豫了一下，才可怜兮兮的问贾宝玉：“那，当初在养心殿，宠……的人，真的不是陛下，而是另有其人？”
吴贵妃不是没听说这个秘闻，实际上，作为当事人之一，她更有资格辩证真伪。
但是她以前真的没有发现啊。除了觉得景泰帝性格冷僻诡谲，不好色，规矩多一些，别的也没什么……
她还一度自豪的认为，自己能够融化这样的皇帝陛下，令铁树开花，是自己艳冠古今呢。
原来，她竟只是一枚被玩弄的可怜的小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