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案件终结
他们的判断没有错,这名纵火凶手是一个具有高度反侦查能力的人,而且一直就在他们的身边。
再看到秦观海时是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隔着单向透视玻璃,胡桃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从心里蔓延出一阵隐隐的伤感。
她拿着案件资料走进审讯室,一脸凝重地看着秦观海。而这个男人却歪着头,回应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胡桃不喜欢这个笑容,于是她移开视线,以官方的口吻问道:“秦观海,在第二起火场我们碰面时,你说你约了两名同学,你当时约的是谁,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
秦观海的笑容却变得更浓了。他咧开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桃子警官,你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呢,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听到这话,胡桃不由一愣,随后绷紧了脸上的线条:“秦观海,我问你,这三起纵火连环案,是不是你放的火?”
“是的,我全部都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秦观海点点头,把所有的罪行都揽在了身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那张照片吗,照片上的人是谁,你到底在为谁隐藏线索?”胡桃继续追问。
秦观海缓缓地垂下了头:“你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就把一切罪责都算到我身上吧!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个圈套,我曾经调查过王国庆,并没发现他有助手……”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一起调查?”
“以防万一嘛,毕竟你们的调查比我全面得多。况且你们给我挖了坑,我不跳,也有点对不起你们……”秦观海说完,自嘲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抬头看着胡桃,嘴角突然扬起一抹邪恶,“当然也为了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听到这个回答,胡桃的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怒气,那是一种被戏耍的恼怒,这种恼怒倏地又转为了委屈,让她的鼻子阵阵发酸:“秦观海,你是不是从开始就在利用我,你之前在火场要跟我一起进去勘查,其实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纰漏吧?”
“对不起……桃子,不,我想我已经没资格这样叫你了。”秦观海注意到了胡桃情绪上的变化,连忙收敛了那个带有恶意的笑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郑重地说道,“胡警官,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是能早点认识你,我的人生一定会有所改观吗?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这话让胡桃的眼圈更红了。她垂着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控制一下情绪,但事与愿违,却将眼中的泪水挤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周布籁看到这一幕,立即推门进入。他让胡桃先去休息,自己继续审问秦观海。
周布籁开门见山地说道:“秦观海,既然你已经认罪了,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们已经查到了你和齐玟的关系,也掌握了齐玟相关的犯罪证据,你就没必要再隐瞒了!”
秦观海听后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丝惊慌。为了掩饰这种慌乱,他连忙低下了头,却依旧沉默不语。
“秦观海,你别再扛着了,我们知道你放火的助燃剂都是齐玟提供给你的。你已经保不住她了,现在坦白,不仅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齐玟好!”
秦观海沉重地叹了口气,沉吟好久才慢慢开口:“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齐玟入股了一家私人诊所,和其中一个病人走得很近,他们有时会偷偷商讨什么事,还经常约好出门办事,不过每次到了约定时间齐玟都是换了衣服独自出门,我并没有看到过他们一起出发……”
“病人?叫什么名字?”周布籁微微一皱眉。
“名字挺特殊的,好像叫什么墨……”
“檀墨?”
“对,就是檀墨!”
“他们一起出去,你就不怀疑吗?”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看到是檀墨打来的电话,我就放心了。她们是闺密,两个女孩在一起还能出什么事?”秦观海盯着周布籁,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檀墨其实是个男人,他是一个异装癖。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她们约定的日子都是哪天,还记得吗?”
秦观海侧过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想想,我记得有一天是去年12月22日,那天我过生日,刚吃完饭齐玟就走了;12月31日那天我们本来要一起庆祝跨年的,但齐玟早早地就出门了;还有1月4日,我们在之前早就约好一起看通宵电影的,但她没过几天就又变卦了;还有10日那天,她上早班,下午4点我去接她下班,听她的同事说她在3点时接了个电话就提前走了……”
听到这些日期,周布籁浑身一凛:“你怎么知道这些日期是齐玟和檀墨约好的日子?”
“后来我偷偷看过齐玟的手机,那几天她出去之前,都接到了檀墨的电话。”
这些日期和文身连环案发生的日期一样,这下可以完全确定了,齐玟就是檀墨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同伙医生W,齐玟的“玟”字其中一个读音的拼音字头就是W。周布籁想到这儿,神情变得更加严肃:“秦观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放心’害死了三条人命?齐玟和檀墨并不是闺密聚会,而是一起谋杀了三个人!”
秦观海两眉深锁,深深地抿紧唇角,像是陷入到痛苦之中,又像是在倔强地抗争,不理会这个事实。
这种无言让周布籁感到一阵恼怒,出言嘲讽道:“不过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动不动就杀人,真是枉顾小胡对你的信任!”
秦观海这才有些动容,但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之后呢,继续说,齐玟让你做了些什么?”
“后来……齐玟只是跟我说她遇到了麻烦,有私家侦探拍到了对她不利的照片。于是我潜进侦探社,但是找不到齐玟说的照片。于是齐玟说,既然找不到照片,那就……就……”秦观海说到这儿,忽然支吾着停了下来。
周布籁等得不耐烦了,焦躁地拍了拍桌子:“就怎么样?快说!”
“她说,既然找不到照片了,那就让所有看过照片的人都消失……”
“什么,就凭她一句话,你就照做了?难道你忘了你是一名警察吗,竟然知法犯法!”周布籁皱紧眉,显得十分气愤。
“我……”秦观海吞了口口水,又低下了头,“我其实也不想这样……”
“你是怎么做的?”
“我查到了委托调查的人是穆雷,偷拍照片的人是王国庆,于是暗中跟踪他们,趁他们见面的几次机会里制造意外,想放火烧死他们。但之前两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才……”
“这就是你在所有纵火案发现场都出现过的原因?其实你并不是帮忙在救火,而是在放火!”周布籁恼怒地说完后,走
出了审讯室。
许久,独自留在审讯室里的秦观海才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
得到了秦观海的这些证词,可以对齐玟实施逮捕了。尹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凌晨1点半。因为有了杨一楠的前车之鉴,他担心夜长梦多,于是立即申请了逮捕令。
这次申请走了特批程序,天刚蒙蒙亮,逮捕令就批准了下来。
尹禹带队出发抓捕齐玟。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齐玟没在家,没到医院值班,也没去她挂职的私人诊所。
他们在各处寻找齐玟的下落,但一无所获。就像杨一楠一样,齐玟也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了,不过他们还是在齐玟的家中找到了一些证物。
经过比对发现,在檀墨的卧室地面发现的长发的DNA与齐玟的DNA完全吻合。除此之外,齐玟家里还有一些黑色的男人外套、鸭舌帽以及配有内增高鞋垫的男人皮鞋。穿内增高鞋垫会让人站立和走路时都身体前倾,尤其是不常穿这种内增高鞋垫的人,倾斜起来更加明显。这让尹禹想起了何后今公寓监控中看到的黑衣人……
他赶紧联合技术科的王树再次调出视频,比对了黑衣人的服装,证实和在齐玟家发现的衣服鞋帽完全一样。
除此之外,那个人在视频里走路的姿势怪异,身体向前倾,和穿了内增高鞋的姿势一样。这也可以解释齐玟的身高与监控录像里黑衣人身高有差异的原因了。
但尹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齐玟是因为得知秦观海的被捕而连夜潜逃,这种情况还比较容易处理,就怕她和杨一楠的失踪之间隐藏着什么联系。
问题在于齐玟有没有和杨一楠搭上线,他们是否会凑在一起谋划新的案件,或者就像齐玟杀掉檀墨一样,她会不会也对杨一楠下手?
这时,王树根据齐玟手机发出的信号确定了她的具体方位。之前她的手机信号一直很微弱,定位断断续续无法辨别,经过接收器的修正,现在信号终于变强了。
根据手机定位,王树查到齐玟待在了郊外的一个废弃仓库里。
尹禹立刻带队前去抓捕……
***
因为麻药药效的消失,杨一楠硬生生地被疼醒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混合着浓重的潮气,占据了地下室狭小的空间。杨一楠忍住恶心,急促地呼吸着糟糕的空气。虽然身体多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了剧痛感,但麻药消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随意活动身体了,这或许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他刚想到这儿,就听见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着来人,杨一楠感到一阵兴奋,只要这个人出现,他就真的可以获救了。而对方也没有让杨一楠失望,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拽起,拉着他的右手快步向外走。
然而在他们走到门边时,杨一楠才发现门口早已等候着一个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人。他一个失神,发现手掌一松,救他的人竟松开了紧握的手。
接着杨一楠感到手掌传来一阵疼痛,才发现右手手指被从根部齐齐斩断了,而那人手里竟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这时,杨一楠感到腿部传来了一阵异样的感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右腿的动脉被割破,鲜血喷涌而出。他向后退了几步,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抬起了头。
将杨一楠带到门边的人缓步走近白衣人,然后扭过头,对杨一楠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年轻人没有被这笑容安抚,却突然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状况,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希望被幻灭的感觉让杨一楠感到一阵慌恐,他想要反抗却动弹不得,想要呼救却不能出声,几番挣扎后,他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原来是梦……杨一楠放松下来,强烈的求生欲竟让他做了一个诡异的噩梦。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疼痛,依旧只是浑身无力。
杨一楠试着挣扎,但就跟几个小时前一样,他仍然无法动弹,甚至不能出声,恐惧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这种惊惧感让杨一楠丧失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他的呼吸紧张起来,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被抓来前的各种片段,希望能寻得一些可以逃出去的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虽然从屋内的格局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地下室,但对于目前所处的地理位置他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屋内空旷,且潮湿不堪,杨一楠孤零零地躺在了冰凉的车床上,身上仍然穿着几天前出门时换上的职业装。
空气的阴冷和布满泥污的废机器都让杨一楠无法忍受,更何况几个穿透了木板的生锈钉子刚好立在他的右耳边。习惯室内的黑暗后,他艰难地将眼球转到右侧眼角,以怪异的角度最后扫了一眼小窗的位置,然后又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虽无梦中那般可怖,但昏暗的空屋却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早先从右侧小窗照进的光亮已不复存在,只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一些微弱的灯光。失去了这微小的希望,四周的幽暗就像一张沉重而又无法挣脱的大网,顷刻间压下来,将他紧紧缚住。
杨一楠心里发颤,越来越难以承受这种孤寂的折磨了。疲惫地闭上眼睛后,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当初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么……现在的境况会不会多少有些不同呢?
这么一想,杨一楠的意识又慢慢涣散起来……
很多时候,在这种朦胧中,杨一楠感到自己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走到屋外,重新站在了铺满阳光的街道上。但醒来后,他悲哀地发现那只是一场可怜的梦,他的双腿已经再也无法自由行动了。
杨一楠还记得最后一次走在街上的情景,那天的天空十分阴沉,空气中散发出清冷的意味。他同往常一样,快步穿过喧闹的商业区,拐进一条小马路,将导购员没有平仄的宣传语远远抛在了身后。
马路的尽头有一家兼卖彩票的便利店,从外面看门面很小,但其实里面的空间很大。室内烟雾缭绕,一群男人散坐在角落,边抽烟边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杨一楠轻车熟路地走到店门前,骄傲地推门而入。在他进入的瞬间,屋内安静了下来。年轻的女店员微微红着脸,低下了头。而其他人则把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目光中交织着期待、探索和妒恨。
他无视那些人,径直走向挂在墙上的大图纸,那是一张手绘的往期彩票号码曲线图。他佯装思考,短暂扫了一眼图纸,然后匆匆买几组号码,迅速地离去。
杨一楠刚一离开,屋内的人立刻五倍甚至十倍地争相购买和他相同号码的彩票。他之前连续
中奖的奇迹让他成为这些人眼中的神……
然而当晚结果公布后,他的号码没有摇中,那些人又用最恶毒的语言将杨一楠大骂了一场。
从那晚开始,杨一楠就被医生袭击,关进了这间空屋中。
在上次从檀墨家的楼道里碰面后不久,那个医生就主动和杨一楠取得了联系。医生帮助他确立了满足杀戮欲望的行为模式,而作为回报,他也帮医生袭击了温小婉。虽然最后他也成为了医生的牺牲品,但他对医生的决策并没有怨恨,相反他一直从心底很感激医生。只是一想到今后无法再继续跟随医生,才让他在感激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失落……
这时,大力开启门锁的声音打断了杨一楠的思绪。因为之前噩梦的惊扰,他本能地张大双眼,空洞地盯着房门的方向,额头不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身材消瘦的人探进头,谨慎地向屋内探视一番后侧身走了进来。杨一楠侧过头,只看到对方的身影渐渐靠近。他眯起双眼,想要把来人看清楚,但却力不从心,只得开口试探道:“医生,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走过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这个无法自由行动的年轻人,然后又仔细端详了从杨一楠腰椎位置引出的小导管,看里面还残留着少量的麻药。之后这个人戴上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晶亮的手术刀,钢制的刀具在昏暗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看到那个闪光的刀具,杨一楠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神情一下子放松了。
地下室里十分静谧,杨一楠轻轻地呼吸,感觉到来人将手术刀刺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没有感到疼痛,只是隐隐听到了自己的皮肤被割裂的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异常美妙,竟让他感到呼吸剧烈、心跳加速起来。
此刻,杨一楠又想起了之前那个问题,如果当初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么……现在的境况会不会多少有些不同呢……
不,当然不会!
因为……没有如果。杨一楠用尽全力,动了动嘴角,露出了怪异的微笑。即使时光可以倒流,即使等待他的结局依旧如此,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把这个叫做……命运的安排。
想到这一点,杨一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拿着手术刀的人割破了杨一楠的左腕,正要进行下一步行动,忽然仓库的大门传来一阵响声,似乎有人走了进来。这人立即停下动作,机警地转过了头,伸手抓向手边的一根撬棍……
***
齐玟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后脑传来一阵钝痛,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抬起右手,想摸一下脑后,但刚一动,就听见咣当一声。
她回过神来,看清掉在地上的是一把刀,这才察觉到她手中之前一直握着这把刀。她茫然地弯下腰,捡起了刀,看到那是一把长柄的手术刀。她又抬起头,四处看了看,赫然发现不远处的车床上还躺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左腕上的桡动脉被深深地割开,鲜红的血液正快速滴落下来,地面上已经积蓄了一摊鲜血,在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不仅如此,他的颈部还被缠上了一圈黑色的丝袜。丝袜紧紧地勒住了年轻人的脖子,可以感到他的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齐玟抬起手,仔细查看那把刀,看到刀尖上还残留着少量鲜红的血液,心里更加惊愕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自己做的吗,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对,齐玟摸到了后脑的伤口,刚才还有第三个人在,到底是谁?!
齐玟的目光瞬间变得凛冽起来。她在仓库内来回巡视,但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就在这时,仓库的大门被撞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员们打开手电筒,在仓库中照耀开来。那些来回穿梭射的光芒十分猛烈,齐玟不由抬起手挡在眼前。
她眯起眼看向对面,认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接送温小婉上下班的那个刑警。她猛然间想起了秦观海的话,她确实是被刑警盯上了。认清这个现实后,她忽然感到一阵惊恐。
“不许动,举起手来!”尹禹端着枪,大声呵斥了一句。
齐玟连忙举起了手。
看到车床上的杨一楠,随行而来的安琪卓立刻跑过去,扯掉杨一楠脖子上的丝袜,又将杨一楠手腕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她转过头看着尹禹:“队长,杨一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就医!”
“好,小李、小赵,你们赶紧开车,和小安一起把杨一楠送到医院。”尹禹说完,又转向齐玟,看见她手中握有一把手术刀,警告道,“齐玟,把刀放在地上,踢过来!”
齐玟显得有些茫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看到又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直接跑到了尹禹和齐玟的中间。
尹禹满脸诧异地惊呼出声:“小婉,你怎么来了?”
温小婉来不及回答尹禹的这个问题,只顾对着齐玟用力挥手:“齐玟,你别冲动,快按警察说的去做,不要反抗!”
这时,两名刑警助手抬起杨一楠,迅速往外走。
在经过齐玟、温小婉和尹禹三人身边的时候,杨一楠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了。他抬起手,口中喃喃出声:“医生,医生……”
但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垂下手,昏迷了过去。
安琪卓三人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将杨一楠放到警车上,一路向医院飞奔而去。
而仓库这边还在僵持之中。
齐玟转了转眼珠,目光中迸射出一丝凶狠,手上又握紧了刀,指向温小婉:“你……原来是你……”
“不,齐玟,你千万不要误会,这些警察不是我叫来的!”没等齐玟把话说完,温小婉就急切地喊了起来,“其实我到这里来是想劝你自首的,我已经想起来车祸之前发生的事。你们几个人从未谋面,他们把我当成了你。他们想杀掉我—也就是想杀掉你—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你计划要杀死他们!”
“你胡说,他们是我的生意伙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齐玟涨红了脸,极力辩驳。
“因为他们在伤害流浪的动物,我知道你对这种人十分痛恨,一直在寻找机会消灭他们!之前你就把他们约到宠物医院伺机放火,但却失败了。也正是因为这场大火,他们才明白了你的意图。你故意接近他们,合作是假,杀人才是真!”温小婉向前跨了一步,厉声指责齐玟。
听到这番说辞,齐玟稍稍一愣,随即恶狠狠地大声吼道:“住口,你这是在污蔑我!你……”
面对齐玟的声色俱厉,温小婉毫不惧怕。她又向前一步,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唉……齐玟,你还是放弃吧,警察已经把这里围住了,
你逃不掉的!”
“我为什么要逃?”齐玟本能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你说的事我都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逃啊?”
“还说你没做过!”周布籁把话接了过来,“刚才杨一楠的指证,还有你手上的刀,这些都是证据!”
“刀是我捡的,我……”
“你还真是……别再狡辩了!”周布籁出言打断了齐玟的话。
“不!我……对了,我是收到了秦观海的微信,才到这里来的!”
听齐玟提到了“秦观海”的名字,胡桃微微蹙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尹禹则脱口问道:“你收到秦观海的微信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约我到这里,我收到后立刻就赶过来了……”齐玟答道。
“这根本不可能!秦观海已经被我们抓捕了,半个小时前正在接受我们的审问,怎么可能会给你发微信?即便是用电脑发微信,也得用手机软件验证才可以登录啊!”站在一边的周布籁开口嘲讽,“秦观海的手机早就被我们没收了,你还真是厉害,说谎比翻书都快!”
“我真的收到了,我这就找出来给你们看……”齐玟拿出手机,登录微信,翻找起来,但却没有找到那条微信。她诧异地抬起头,双眼这才露出紧张的目光。
“怎么了,微信呢?”周布籁冷哼一声,追问道。
“不见了,这不可能啊……”齐玟显得很困惑,接着她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了,那条微信不是秦观海发的,是有人登录了秦观海的账号给我发了微信,之后又把那条记录撤销了……”
“你可真会编啊!”周布籁不屑地看着齐玟,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劝你别再编造谎言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是啊,齐玟,别再做无意义的事了……”温小婉一边劝解齐玟,一边摸向齐玟握着刀的手。
“你少假装好心了!”齐玟烦躁地一挥手,想拨开温小婉的手,却将手术刀直接刺进了温小婉左肩。手术刀扎得很深,几乎整把都没了进去,鲜血慢慢涌出,温小婉的衣服染成了一片红色。
温小婉无力挣扎,摇晃两下,径直向前倒去。
齐玟见状一不做二不休,拉过温小婉,把刀拔了出来,鲜血立刻喷薄而出。
“小婉!”看到这一幕,尹禹心里一阵疼痛,他向前走了几步,端起枪道,“齐玟,快点把人放了!”
“温姐姐……”胡桃也呼喊出声,冲到了前面。
“我可以放她,但你们也要放我走!”齐玟脸色一冷,用手术刀抵着温小婉的脖子,丝毫不理会温小婉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这不可能!”尹禹断然拒绝,“齐玟,你赶紧把人放了,不要罪加一等!”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齐玟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刀口在温小婉雪白的颈部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又渗了出来。
“好,你说你没罪,那我问你,去年的12月22日、31日和今年1月4日的晚上,你在哪里,在干些什么?”尹禹见状,沉下脸,厉声问道。
听到这句问话,齐玟愣住了。她这才一惊,神情萎靡下去,不住喃喃道:“我……我也不想这样的……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趁这机会,胡桃冲过去拉开齐玟的手,一把将温小婉揽进了怀里。
面对突来的状况,齐玟措手不及。她不想失去这个筹码,于是伸出左手,扯住温小婉的头发,又扬起右手,举刀向温小婉的背部刺去。
在这一瞬间,尹禹举枪准备射击。但这时,他的眼前一花,仿佛看见了田骁渡。当年田骁渡正是因为他而遭到了歹徒的劫持,而他则因为失误没有打中歹徒,致使田骁渡受了重伤。想到这一幕,他眯起双眼,脸上开始冒汗,手指不由颤抖起来,手枪的准星无论如何也对不到齐玟的身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身后的一名助手开枪射击,一枪打在了齐玟的额头上。
齐玟还来不及惊愕,倏地向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还直勾勾地向上看着,但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
而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温小婉由于伤势过重,昏迷了过去。
胡桃上前托住了温小婉的身体,尹禹收好枪冲过来,一把抱起温小婉,跑出了仓库……
***
虽然经过了救助,但杨一楠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他在弥留之际,交代了自己的一系列罪行……
檀墨的样子很像他死去的姐姐,他一直在跟踪和偷拍檀墨,直到那天发现檀墨其实是个男人,再加上看到了檀墨的遗书。这一切都让他心中的思念和眷恋消失了,觉得檀墨的存在是对姐姐的一种亵渎,于是鬼使神差地下了杀手。
他给檀墨的腿上套上了**袜,割破了他的手腕,又把他放进浴缸里后,想眼睁睁地看着檀墨死去,后来才又突然选择报警。
其实在檀墨家外,他碰到了一个人,后来看了檀墨的日记,他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日记里记录的医生W。他对医生很崇拜,没想到医生竟然主动和他取得了联系。他这才知道檀墨吃了安眠药之后,又央求医生给他注射麻醉剂。医生出于同情便照做了,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失误,连忙利用檀墨的指纹伪装成是他自己注射药剂作为补救……
他很信任并完全服从这个医生,甚至就连自己杀害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医生帮他选定的。
冯馨娜其实一直很照顾他,介绍给他不少保险客户,他因此分到了不少售后分成。他本来是很感激这个女人的,但医生给他看了这个女人虐待动物的视频,那些充满血腥的画面立刻让他对这个漂亮女人产生了浓重的厌恶感,进而实施了杀戮。
之后就像檀墨一样,他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展了一系列的杀人行为。
承认了这些罪行之后,杨一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来在案情分析会上,尹禹分析了杨一楠的情况。
和校工王健怀念自己的儿子一样,杨一楠也在不断地回溯姐姐死亡时的场景。他的姐姐是上吊而亡,于是他就不断地复制姐姐死亡时的情景,将那些受害者勒毙,作为对姐姐的一种祭奠……
***
温小婉睁开眼睛,第一个进入眼帘的就是尹禹担忧而焦急的脸。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尹禹像上次一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这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看到温小婉醒了过来,尹禹着实松了口气,但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是觉得很心痛:“小婉,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医生已经给你进行了全面检查,说你没有大碍,但因为这次受了重伤,再加上上次还没有恢复彻底,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没事……”温小婉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
笑,“对了,齐玟怎么样了,她最后认罪了吗?”
“她……”尹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她已经被击毙了。”
“唉……我想她只是一念之差,她并不想真的伤害我……”温小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吸了吸鼻子,垂下头,流下了眼泪。
尹禹想起了枪击齐玟的那一幕,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伸手轻抚温小婉柔顺的长发,无声地安慰她。而温小婉则顺势坐起来,把头靠在了尹禹的肩膀上。两人维持这个动作,静静地靠在一起,彼此温暖,互相鼓劲。
许久之后,尹禹才开口问道:“对了,小婉,你是怎么找到工厂地下室的?”
小婉抬起头,脸上满是歉意:“我是跟着齐玟到那里的……因为之前受到的袭击让我想起了车祸时发生的事,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告诉你,但最后还是觉得应该找齐玟谈谈。我想着如果她自首的话,罪责会轻一些,没想到……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你是怎么找到齐玟的?我们去了她家、东河中心医院,以及她挂职的私人诊所,但都没有找到她……”
“其实齐玟正在筹备第二家私人诊所,刚选好地址,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在那里发现了她。但我刚下车就见她坐进了一辆出租车里,我只好继续跟着她了,结果一路就跟到了那家工厂……”温小婉对着尹禹,认真地解释起来,“到了工厂仓库,齐玟一闪就不见了。我在工厂里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了那个地下仓库……”
温小婉说完,又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尹禹目露怜惜,手上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这时,胡桃拎着水果走进了病房,看到含情脉脉的两个人,不禁轻轻一笑。
温小婉有些羞涩,连忙直起身子,并从尹禹的手中抽回了手。
尹禹也觉得有些尴尬:“胡桃,你先陪陪小婉,我去洗点水果。”说完,他拿着水果走出了病房。
“温姐姐,我感觉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瘦,以后你要多吃点才行。我知道头儿其实喜欢胖一点的女孩,哈哈……”胡桃帮温小婉将病床摇到一个适合的角度,让温小婉感觉更舒服一些,然后亲密地坐在床边,笑眯眯地说道。
秦观海的欺骗和利用让胡桃的心里还有些凄怆,但看到尹禹和温小婉的感情那么好,她不由也感到一阵愉悦,真心地为这两个人祝福。
“真的吗?”温小婉信以为真,继续追问起来,“尹禹他……还有些什么喜好?”
“喜好……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头儿哪儿都好,特别随和,就是有时破案时自言自语……”胡桃说到这儿,像是提到了什么禁忌一样,忽然神色惊慌地闭上了嘴。
“自言自语?”温小婉察觉到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也提起过尹禹喜欢自言自语。”
胡桃面露难色,但还是把从周布籁那听来的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温小婉听后神情有些惊愕,但更多的还是为尹禹感到心疼。
她们刚说完,尹禹就端着水果走了回来。他看到温小婉的神情有些异样,不由问道:“小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感觉不舒服吗?”
温小婉轻轻地摇摇头,像是充满心事般的沉默不语。
胡桃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头儿,我回去整理这次的案件报告了,你不用管了,多陪陪温姐姐吧。”说完她站起来,逃也似的跑了。
尹禹心中疑惑,于是放下水果坐到温小婉身旁,柔声问道:“小婉,到底怎么了?”
温小婉抬起头,爱怜地看着尹禹:“尹禹,我想问问你,田骁渡是谁?”
“小婉,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尹禹感到诧异,同时心中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还是据实答道,“田哥是上一任刑警队长,因为任务受了重伤,转为了内勤,就由我来接替他的职位。不过虽说他只坐在办公室里,但一有案情方面的疑问,我还是会请教他。”
温小婉微微点点头,面色沉重地问道:“尹禹,那你有没有感觉到那次任务之后,田骁渡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了吗?”
“这个嘛……”尹禹认真地想了想,忽而又笑了,“田哥伤好回来之后,好像变得神出鬼没了,有时并没有看见他来上班,但只要想找他帮忙他就出现了。”
“那是因为田骁渡其实从来就没有在办公室里出现过。他根本就不需要办公桌了,而就是因为你,你们刑警队才一直保留着田骁渡的桌子,没有让其他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尹禹皱起眉,他感觉自己可以理解其中的缘由,但又不愿主动接受,希望可以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证实:“小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田骁渡这个人并不存在,他一年前就已经因公殉职了……”温小婉一边观察尹禹的反应,一边慢慢道出了这个事实。
尹禹凄楚地摇摇头,还在继续逃避:“可是……在来看你之前,我还在办公室里和田哥说话呢,这……”
“尹禹,那些所谓的你和田骁渡的对话,其实都是你的想象,是你在自言自语,你们局里的人也一直在配合你,假装田骁渡还在刑警队……”虽然这种说法很残忍,但温小婉不得不说出来。
尹禹有些慌乱,脑中不由想起了一直被他尘封的记忆。在一年前,执行任务中,田骁渡为了保护尹禹而被歹徒劫持。尹禹虽然反击,用枪打中了其中一个歹徒,但田骁渡还是当场殉职。
尹禹从心里难以接受,一直暗示自己,田骁渡还活着……这么说,目前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得见田骁渡,怪不得其他人都对田骁渡露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尹禹猛然想起上次在地铁站,他抓住了那个持刀伤害小婉的歹徒。那名歹徒因为惧怕竟然想尽快躲到派出所去,原来那人并不是对被抓到感到害怕,而是被他自言自语的情况吓坏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尹禹面色惨白,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温小婉用力握紧了尹禹的手,出言劝慰道:“尹禹,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种心理疾病的情况。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相信我,他一定能把你治好,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尹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因为有人全身心地支持自己而感到异常激动,因为幻觉而产生的孤独感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感觉让他的内心慢慢被填满,不知不觉就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意接受心理治疗。
温小婉会心一笑,目光盈盈地望向尹禹。尹禹也同样报以微笑。两个人都觉得彼此的距离更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