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那段漆黑的路,终将会让你更强大

    凌晨4点半的***

    寒冷、黑暗、寂静,不同于白天繁华、明亮、拥堵,凌晨4点半***的景象直戳人心底最深的孤独。

    《速度早高峰》是我在中国交通广播主持的第一档节目。早晚高峰节目,对于每一个交通台来说都是黄金档节目,刚入台作为新人的我,面对领导的信任,自然不能掉链子。

    虽然是最重要的时段,但也是最磨人的时段,因为是早高峰节目,主持人必须在早高峰前到达台里,不然堵在路上就只能直播高峰了。7点钟的节目,提前一个半小时到岗打卡。一小时的车程,加半小时的机动时间,意味着每天4点就要起床了。

    4点,闹钟准时响起。

    简单洗漱,戴上帽子,拿上衣服就出门了。

    从电视人到广播人,最大的转变就是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穿着,为了保暖裹着棉被一样厚的羽绒服,为了多睡一会儿再没有打理过发型,像是回到了高考复读的那一年,每天的油头垢面只为了保证直播的顺利进行。

    从通惠河南路朝东往双桥掉头,上京通,一条大路就朝着复兴门去。4点多,车不是很多,只是四惠桥永远在堵。

    一路上,所有大楼都灭着灯,只有央视新址大楼的灯还亮着,那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每次经过我都会感慨,央视之所以是央视,不是没有道理,它是这条路上唯一亮

    着灯的大楼,楼里是有多少不分白天和黑夜的媒体人,而我也像他们一样走在新闻直播间的路上。

    过了建国门桥才算真正的***,“十里长街送总理”说的就是从建国门桥到复兴门桥之间的历史老街。一个媒体的新人走在一条历史的老街,车里开着暖气,放着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想着自己所经历的正是将来的历史。

    扫视着***上那一座座充满浓浓历史沧桑感的建筑物,雄伟、庄严、神圣。***很宽,很霸气。这就是大北京,这就是最长最宽的街道,这就是我每天上下班经过的地方,如此气派的“神州第一街”。多少次阅兵仪式在这里举行,多少历史事件在这里发生,多少伟大的人物都到过此地,每次经过这里,我都有一种“我与伟大同在”的感觉。一天的鸡血,就在这***给打足了。

    兴奋总经不住岁月的磨砺,当你每天都需要凌晨4点出发;当你每天早晨都看着重复的建筑;当你前一晚上加班到两三点,刚睡下又得起床去上班;当你生怕睡过了时间,不自主地隔个几分钟醒来一次;你会思考为什么要坚持。

    每一个媒体人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无论哪份报道中,“猝死率最高职业”“十大高危职业”都有新闻人的身影,每每在播报这些新闻时,我脑子里总会怀疑自己的职业选择

    是不是正确。曾有一个女同事满脸憔悴地对我讲,自己已经连续一个月梦到被狗追,压力山大。

    我也一样,并不是每一天经过***都有一种“我与伟大同在”的感觉,并不是每一天都觉得这是一份光荣的职业。

    每天在同样的时间,经过同样的地点,看到同样的场景,好像除了央视大楼看上去灯火通明,其余建筑都是灰沉沉的钢筋水泥。没有了大白天里的车水马龙、灯光璀璨,CBD竟是那样的冷清、无情。那些大楼只会闪烁着一些红点,看着这些红点闪烁,我顿时觉得自己跟这些零星的红点似的,孤独、凄凉。

    经过凌晨4点多的***,看着清洁工在打扫街道,扛着麻袋的农民工在横穿马路,寒风中骑着自行车不知要去哪里的人,骑着电动送外卖的小哥,我的脑海闪现出两个字:“北漂”,我和我看到的人们一样,无论天晴天阴,无论刮风下雨,每天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偌大的北京,我们似乎显得很渺小,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

    4点多的北京,真的特别冷,即使坐在车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仍旧驱不走寒意,还有那一股没睡醒的被窝味。

    5点半,我准时到达台里打卡。台里的食堂还没有开门,台楼下的早餐铺子也还没开门,只有一个煎饼摊在那里

    摊着冬日里的温暖。

    “老板,多加一个鸡蛋、加个肠,多来一点葱花、香菜。”

    多加鸡蛋、火腿肠是为了犒劳每天早起的自己,多放葱花、香菜却是为了用辛辣让自己头脑清醒。

    冬天的北京寒风凛冽,只有手里的煎饼能给自己温暖。坐在台三楼的休息椅上,不停地往太阳穴抹风油精,那时候我感觉闭着眼睛就能梦到床。

    6点钟,我把稿子打印出来开始备稿。两小时的直播,备稿量很大。

    7点钟,我的声音准时出现在城市上空:

    “出行高速度,享受慢生活。大家好,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交通广播《速度早高峰》,我是你们的主播泽鹏!”

    每一天,我都用嘹亮激越、打着鸡血的声音,唤醒所有睡眼惺忪又不得不起床上班的人。

    可我确实有点困。下了直播,我和台里的同事说,4点多开车穿过宽阔的***,感觉好寂寞,好害怕。他们却冲着我哈哈大笑,还当成段子讲给别的同事,然后一脸漠然地对我说:“习惯就好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做了3年早间节目了。”

    我很佩服他们的毅力,每一个早班人不仅要面对上班路上的孤独,还要面对惩罚制度的冷酷。曾有一位同事,上早班迟到,不仅被停岗3个月,这一年的年终奖也都没有了。但其实,因为上一档主持人的顺播,节目并未造

    成事故,规定的开除变成停岗也成了对早班主持人的格外开恩。

    可他们面对这样的境遇,却说着“习惯就好了”,当我觉得上早班的作息简直是泯灭人性的时候,当我觉得台里的打卡制度应该对早班进行调整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一个个媒体人不知道是屈服还是认同的沉默。

    是的,习惯就好。年轻的我们容易玻璃心,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真的觉得愁。我们总希望被保护、被遮挡;我们总在想我们能“做”什么,却不太思考我们还能“做到”什么;我们遇到挫折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跟自己说一句“何必呢”,却不太愿意问自己一句:“你真的只能这样吗?”

    我们往往因为兴趣而选择一份工作,却忽略了任何工作的背后,都必然有不为人知的艰辛和坚持。需要凌晨4点起床上班的工作,只有早间节目的新闻主播吗?多少岗位甚至需要起得比我们更早,睡得更晚。

    当你觉得不幸的时候,换一个角度看待事物,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你会为自己找到失落后的美好,你会相信所有的付出和承受,最终都是为了到达你想要去的远方。

    当我再次坐到主播台,戴上耳机,片头音乐结束,推起麦克风,打足十二分精神,跟听众say hi然后开始报新闻,每天准时嗨起来,因为我是唤醒整座城市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