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心没有好结果
因着秦氏英娘的事情,近些日子天天都能听到耿家婶子在骂人。
村里的姑娘们小媳妇们,聚在一起洗衣服的时候,也会八卦这事儿。
“二娘子这是得了失心疯?那秦家一看就不是好人家,还巴巴的嫁过去。就她这样子,以后在婆家遇到事儿,娘家谁还管她。”
“就算没有秦家也有张家李家。你们也知道他家大郎的脚,都那样了,怎么还能娶上媳妇,不得拿二娘子去换才行嘛。”
有人是真心心疼耿家兄妹,也有人脸上同情,心里幸灾乐祸。
小娘和燕子也在河边洗衣服,小姐妹俩相视一眼,都抿嘴没搭话。
听着俩小媳妇越说越离谱,有个婶子终于忍不住,皱眉啐了一口:“你们两个牙尖嘴利的,啥都不知道就笑话别人,当年要不是大郎舍命报讯,咱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还有二狗子家的小郎,也是大郎拼着命不要,脚都断了还给硬背下山的。”
婶子说到这儿,胸口闷闷的疼。她抹了把眼睛,端着木盆和衣裳,扭头就去了另一边清洗。
瞅着大娘婶子们大都脸色不好看,俩小媳妇尴尬的低头洗衣,再不敢吭一声。
“柱子家的,你男人上回回来说江北道那边有人能
做可以动的木头脚,他去打听过没有?”
“怎么没有,可人要的钱不少,大郎家也给不起啊。”
耿家村大部分人家里最多就是吃喝不愁,想要更好的生活那是不能够的。
当年大郎坏了脚,村里也感念他的好,他家的房子都是村里帮忙修起来的,但也就这样了,总不能大家供养他家里人一辈子吧?
小娘他们一家是中途穿过来的,对耿二娘子家的事情也只是了解个皮毛。
能知道大郎的脚为啥没了,还是耿母和舅婆聊天时套出来的。
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但这不妨碍小娘觉得耿大郎是个英雄。
可这年头英雄的名声不值钱,连肚子都没办法填饱。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让耿大郎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英娘跟赵德旺这事儿一闹出来,耿家村成了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谈资,估计更没有谁家愿意让女儿嫁给耿大郎了。
小娘和燕子端着木盆,闷闷不乐的回了家,刚巧在门口看到耿母跟燕子阿娘在讨论秀鞋面子怎么下针。
看到两个孩子一脸隐怒,耿母眉梢一挑,诧异的问她们去洗个衣服,怎么怒气冲冲的回来。
燕子小嘴一抿,红着眼角进了院子。
小娘恹恹的的凑近她娘,
挽上她娘的胳膊。她娘放下绣萝,抬手靠了靠她额头。
“没生病啊,你这是咋的了?有人欺负你跟燕子?”
“没有。”小娘嘟嘴,“娘,大郎哥哥的脚,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拖到今日还未解决。”燕子娘亲也跟着叹气,“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也不能看着不帮。”
耿父年少离家求学,也是前两年守孝才回来耿家村,耿母就更不清楚村里往事。
不清楚的事,不能随便评说。
“我听石头他娘说,不是有能做木头脚的吗?”
木头脚虽然笨重,可鞋袜一遮,外人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再说有了木头脚支撑,不需要手拐便能行动,哪怕是动作慢点,跛一点,也比现在好不是?
“做过,怎么没做过。”燕子阿娘左右瞟了一眼,放低声音,“早些年二狗子就到处打听,找到了一位手艺好的木匠,给做了一只木头脚。但是没用,还把学根的断脚磨得更烂了,差点人都没了。”
燕子娘递了个眼神给耿母,耿母蹙眉一愣,而后心领神会。
难怪二狗子一家搬离了村子,怕是还大闹过一场吧。耿母心里暗暗猜想当年肯定
发生了点什么,不然耿家村的人对耿风家的态度也实在太奇怪了些。
这个问题,到晚上一家人坐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耿父给了他们解答。
“所以,当初二狗子一家本来是好意,结果耿风媳妇说他们想害死学根?为什么会这样想?”耿母不解。
“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耿父放下碗筷,重重呼出一口气,“学根的伤口一直反复发炎感染,最后那一次更是差点人直接烧死过去。当时要不是二狗子家大郎借了村长家的骡车,请了镇上的郎中过来,恐怕学根坟头的草都有人高了。”
那次之后,耿风的娘就不许大儿子再去穿戴那个木头脚,更是逢人就拉着哭诉二狗子他们是想害死大郎。
“但大家伙都知道,二狗子为了学根也付出不少,结果还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二狗子媳妇怒火之下就强迫她男人搬去了她娘家那边生活。结果耿风媳妇又说他们是忘恩负义之人。”
耿父摇头叹气:“这事儿啊,你们也别瞎掺和。我有跟村长商量过,看能不能给学根找个守仓库的活计,攒点钱买个媳妇也成。”
“买媳妇?”耿母脸一沉,瞪向丈夫,“你可别乱来,就算这年头买卖女孩不
犯法,你也不能这样做。”
“娘子诶,你丈夫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说买媳妇,是想让学根到人牙行里去看看。早前西北干旱,不少难民流落到这边。我听师爷说,怀广镇那一带难民卖儿卖女的不少。”
沉默了良久之后,耿父沉重道:“牙行里的女孩子不少,好些没得去处,被卖到烟花柳巷……那还不如给学根做媳妇。”
“这世道,怎么会这样?我看我们这附近都没有灾情的样子。”
小娘喏喏道:“爹啊,西北那边干旱很严重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听师爷说,西北那边出了旱情,还有塞外的边戎来犯,加之为了水发生过好几场村子之间的械斗,今年逃荒的人比去年多不少。”
小娘皱起眉头,盘算了下自己试验田里的禾苗。
他们这边气候还不错,要是管理得当,一年种两季稻完全可以办到。但之前都没有人这么做过,一季稻收割后,地要空很长一段时间,再种一些冬季可以收获的杂菜,接下来就要空到来年开春再播种。
她遗憾的叹口气,有些惋惜自己带来的是西瓜种子,要是杂交水稻的种子,那该多好?再不济,土豆玉米也行啊!
算了,想多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