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有一个想法
耿家只有四口人，上面爷奶早已过世，只剩下村长耿东头是耿父的堂叔父，平日里耿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这位堂叔父送一份去。
耿小娘新培育出的西瓜也是，收获了三个，切开一个尝了下味道还行，把剩下的两个分别送到村长家和西头的老寡娘耿舅婆家。
老寡娘是耿奶奶娘家舅妈家的亲戚，早年耿奶奶嫁到耿家村，就是这位舅婆帮忙牵的线。所以在耿舅婆全家都没了后，她基本上就是耿父在赡养。
“我说把舅婆干脆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她老人家一个人住西头，离水源也远，做啥事儿都不方便。”
“可别说这话了。”耿娘子瞪了说话不过脑的女儿一眼，“耿舅婆虽然儿女早逝，但她外孙可还在，人家都不说接了外祖婆奉养，我们家出这个头，可不是把人架到火上烤？反正也不远，平日里你多去跟舅婆说说话帮个忙就好。有啥事儿就叫你爹你哥去做。”
耿小娘吐了吐舌头，状似无意的开口：“我听燕子说，西头耿风家准备拿二娘给他家大郎换亲。”
耿母面色一沉，良久后叹了口气，继续穿针引线。
“娘，你都不生气的啊？”
“我气什么？”耿母面无表情下针，“耿风家里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要是不换亲，他家大郎根本别想说上亲事。小娘，
我知道你一向嫉恶如仇，但是你得学会审时度势。我们现在在封建社会，以一己之力挑战世俗规则，你做不到，你娘甚至你爹都做不到。”
耿小娘垂眼，嘴角也下落了些。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的起身：“我去找燕子，问问二娘子还缺些什么，趁着这段时间空闲，我尽力帮帮她。”
耿母抬眼看了女儿一眼，沉默颔首。
两个小姑娘来到西头耿二娘家里，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细碎的哭声。
燕子拉了下耿小娘的衣袖，朝她比了比。两人顺着矮墙来到耿二娘的厢房外面，踮起脚隔着墙轻声叫她名字。
过了一会儿，哭声没有了。耿二娘推开窗，就看到两个小姐妹小半张脸在墙后一耸一耸的。
原以为哭的是二娘，结果看了一眼，对方一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二娘子，我们想来看看你，方便不？”
“赶紧进来，你们趴这儿这像什么话。”
从大门进去，没看到耿二娘的娘亲，出来的只有她和她抱着的弟弟。
“你们这么着急过来是想干嘛？”引着两个小姐妹去了自己的房间，二娘子放下睡着的弟弟，给她俩倒了两碗水。
“二姐姐，我们想来看看你需要帮忙不。”燕子没来得及开口，耿小娘就抢了话头，“你婚期很近了，我娘担心你来不及准备，让我跟燕子过来
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替我谢谢婶娘。”二娘子努力勾了勾嘴角，“我是换亲，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嫁衣我娘和我阿妹都帮我做好了。”
二娘子沉默的看向床上的弟弟，本来就瘦削的脸更是看不到一点肉，二八年华的脸蛋看上去比耿母还暗沉。
坐了一会儿，燕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耿小娘突的站起来。
“我知道替你准备什么了，你出嫁前我给你送过来。”
她说完拉着燕子就跑走了，二娘子只偏头看她们，眼中依然沉寂如死水一潭。
快到家门口，小娘放开燕子的手，快速道：“燕子，你先回去，我去城里找我爹去，回头给你带桂花糖。”
说完她风风火火的冲回家，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冲出来，后面是她娘不解的询问声。
他们村离城不远，村口就有专门的车马驿站，只需一个铜板就能搭乘顺路的马车去往城里。
拎着篮子的小娘没搭理车上好奇的婆婆婶子们，她脑袋里正组织语言，想着待会儿见了那位大小姐要怎么说话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还没等她想好，车都已经到城门口。
小娘熟练的跳下车，跟守城门的阿伯打了个招呼，拎着篮子就往城里冲。
“这位是？”新上任的门卫乙不解的看向老兵卫，“她还没给入城的钱呢。”
“你
个棒槌。”老兵甲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这位是县衙主薄耿先生的小女儿。耿小娘为人心善，以后你见着她需要帮忙的，动作麻利点。”
老兵们都是兵油子，能对个小姑娘这样态度，可想而知小姑娘在他们心里地位如何。就算是县老爷家的少爷公子们，都不一定能得老兵们这么真心的维护。
小娘熟稔的绕到侧门，敲门。
“你找谁？”
开门的家仆警惕的看向小姑娘。
“我来找佟大小姐。这是她给我的信物。”
一枚小巧的银蝴蝶吊坠下面缀了个铃铛，是他们小姐平素喜欢的东西。
没多会儿，一个青衣女婢过来带耿小娘进去见佟大小姐。
花厅里，佟大小姐放下毛笔，嘴角微微一弯：“奶娘，你说耿小娘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虽然说耿父是县衙主薄，但是主薄不过是县令的属吏，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佟家老祖宗官至二品大员，就现在，家族里六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也不下十位。七品的县令见着佟老爷，也得以礼相待。
“这个耿小娘应该是知进退的人，此番前来，小姐看着办就是。”
没多会儿，青衣婢女领着人进来了。
耿小娘朝佟大小姐施礼之后，直接道明来意。
佟大小姐听完后迟迟不语，耿小娘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佟大小姐
秀眉微蹙，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小娘，你当初救了我，我承诺过会报答你。你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之内，我绝无推脱。但是用这么大的人情换这么个要求，你不觉得太吃亏了？”
“怎么会吃亏。佟大小姐的一件添妆对我们乡下女孩子来说就是贵人赐予的福气。原本小娘我也是不敢前来求大小姐的。只是，二姐姐是我同族嫡亲的姐姐，若非她家大郎当年救人伤了腿脚，也不至于需要二姐姐换亲。大小姐可能不知，换亲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
小娘眼圈红了，低下头哽咽了一会儿，才快速的抹掉眼角的泪珠，继续道：“我人微言轻，也不可能阻拦不让二姐姐出嫁，但若是能为她求得一点保障也是好的。有大小姐的添妆，至少，二姐姐嫁过去不会太受磋磨。至于以后如何，那得看她自己能不能在婆家立足了。我们当姐妹的，能帮她一时，也帮不了一世。不过她家三郎是个善读书的，若是有幸能中个秀才，以后二姐姐就不用担心了。”
佟大小姐安静的听她说话，并未打断。到这时候，她才点点头，轻声叹道：“是的，娘家兄弟才是出嫁女最大的依仗和底气。你有这番心思替姐姐打算，真是好孩子。”
她朝奶娘点点头，后者微微一福，转去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