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先生计成而归
沈小蝉沏茶后,带着弟弟,在一旁看着他念书习字。
姜大娘笑着坐下,说道:“桂花啊,那个你家丫头的生辰八字,可否告诉我们啊?”
李氏有些勉强道:“这个……各位,我家蝉儿她现在还不考虑嫁人的事,所以……”
一旁的庆大娘却道:“嗐!这孩子她懂个啥,这女娃娃终究是要嫁人生娃的嘛,这想必村子里都在传的事儿,桂花你也得知晓了罢!”
李氏迟疑的点了点头,唇色因为病弱而有些苍白。
庆大娘寻思着道:“我记得,学究先生他今年二十有七,风华正茂。你家小蝉虽跟学究先生相差一轮,但是有句话说的好,这男方年长女方几岁,更会疼人哪!”
她又以自己跟身边大娘为例,道:“姑娘家嘛,到底是要有个成熟稳重些的依靠!我们的相公也都是大我们几岁的,这年龄相差,倒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八字合不合!”
李氏似乎被说动了些,几乎是有些犹豫。
姜大娘趁热打铁,道:“有我们过去说媒,上门帮你家丫头提亲,肯定能成。我们可是三寸不烂之舌呀!”
李氏迟疑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姜大娘道:“生辰八字,给我吧先!”
沈小蝉望着娘亲,缓缓摇头。
即便是真要将她跟谢韫配在一起,上门提亲说媒的,也不该是自己。
在情爱里,她希望男方是最主动的那一个,方能见真情。若是对方无意,她岂不是庸人自扰。若是对方有意,定会主动来提亲!
李氏尊重女儿的想法,便对他们道:“……真是不好意思,还是让我再想想。咳咳……”
她的咳嗽声,顿时让在座的左邻右舍败兴。
劝又不好再劝,人家都咳成这样了。
李氏边咳边道:“蝉儿,去送送几位大娘。”
沈小蝉便起身要送,
只是那姜大娘似乎有些不高兴,道:“不是什么外客,不用送。”
好容易兴致上门,想帮他们家说媒,结果遭到解决,搁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沈小蝉关上门,回头道:“娘亲,是我让娘亲遭他们的脸色了。”
李氏道:“蝉儿,娘亲也有私心……娘亲希望,你的婚事是你自己能做主的,娘亲绝不会逼迫你去做任何事。”
沈小蝉怔了怔,在古代这个思想封建的年代,婚姻大事全是父母做主,嫁给谁只有洞房之夜看到脸才知道对方是谁。
但她娘亲,思想竟能如此开明。
李氏咳嗽着,说道:“蝉儿,娘亲当时,便是被你的外祖母逼迫着嫁过去的,成了如今这般田地。娘亲希望这样重要的人生大事,你能够重视,而不是任人随意……”
沈小蝉心底一暖,抱着她的胳膊坐下。
“娘亲,谢谢你能理解蝉儿。”
她感到庆幸,也很幸福温暖。
“傻丫头。”李氏抚着女儿的手,欣慰的笑了。
***
两日后,沈小蝉对着铜镜观察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满意。
李氏出现在她的身旁,笑说:“学究先生的药方子,真是管用。我的蝉儿这脸蛋,竟变得如此漂亮。”
她纠正道:“娘亲,蝉儿的底子本就好,那是遗传了娘亲的容貌。之前因为肤色的不对称,才丑化了脸。”
沈小蝉的脸颊雪白,泛着微微的红润,清秀而秀丽,肌肤也变得光滑许多,似乎吹弹可破。
李氏道:“真要好好感谢先生。”
沈小蝉点了点头,她在铜镜前,稍微化了下淡妆,换了身衣裳,准备去衙门看看流民的情况。
她到了街上,出乎意外的,并没有发现流民们,街道除了走来走去的行人,几乎不见流民的影子,衙门的门前,也没有再施粥了。
沈小蝉
有些不好的预感,踏进衙门,找到秦小玉。
“……小玉,是出事了吗?”
她面色焦灼,却见秦小玉面带喜意。
秦小玉说道:“不!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沈小蝉困惑的被她扶着坐下。
秦小玉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前线传来战报,说我们的将士竟连夜直攻对方粮仓!一夜时间,敌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而我们军将士竟劫粮近百石!百石啊,小蝉!”
……百石,什么概念?
沈小蝉只知道,整个寒冬腊月,这些粮食可以让流民们绰绰有余的度过饥荒,还能再拨出一拨给将士们当军粮!
沈小蝉诧异道:“小玉,具体是怎样的,你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秦小玉清了清嗓子,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说是军营里出了个奇才先生,只谈笑之间,就似雄兵百万,语似千万支杀人箭,指挥将士们声东击西。当敌军都带着所有大军前去主营帐攻我军的大将军时,那位奇才先生早已在主帐设下埋伏,引另支军自粮仓奔袭,趁此从地道通行,不仅运走敌军的所有粮仓粮食,还甚至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营帐,逼得他们不得不狼狈撤军!”
沈小蝉闻言,眉头渐渐舒松,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这个奇才先生,便是谢韫,她知道。
秦小玉不由道:“小蝉,先生着实厉害,他计成了。”
沈小蝉心里头的大石头,重重的落下了,她问道:“那街上的流民百姓们,他们都去了哪儿?为什么不见他们的人影?”
“朝廷为了奖赏,将所有的粮都分发给流民们,让他们在城门口取粮。流民百姓们,现在都已经纷纷赶去城门口了。”秦小玉内心愉悦道。
沈小蝉的心开始扑通扑通,道:“小玉,你看见先生了吗?”
秦小玉缓缓摇头。
她
说道:“兴许是回山上去了,小蝉,你去看看吧。”
沈小蝉便匆匆的与小玉道别,她怀着七日不见的心,去草芦寻他。
说不上是不是想念,只知道,此时此刻,很想见他。
沈小蝉来到草芦,正见书童端着暖炉,踏着台阶进屋里去,她喃喃道:“他果然回来了……”
她走上木板桥,低头看了眼水中的自己的容貌,内心莫名的紧张打鼓。
书童从屋里出来时,撞见了她。
沈小蝉绕过他,直直的进了草芦内,在见到谢韫的一刹那,她怔住了。
“先生,你回来了。”
谢韫正一身灰白外袍,他本执着狼毫笔在书写什么,闻听她的声音,便缓缓放下笔,清润一笑,道:“小儿过来,让我瞧瞧你的脸。”
她便几步走上前去,跪坐在他的身边。
他纤长白润的手指,指腹带着一抹温热,触碰着她的脸颊。
本在外被风刮的冰凉的沈小蝉的脸,此刻,被他触碰之后,莫名的烧了起来,发烫着。
谢韫轻声一笑,道:“这脸恢复的,倒是不错。”
她的耳廓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清如山河的声音响起:“在此期间,可曾有觉得痒痛?”
沈小蝉如实道:“除了加了蜜蜂的蜜进去,敷上去有些痒之外,其他倒是没有。我对蜂蜜过敏。现在已经敷完七日了,脸上便不再痒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再次闻到他干净淡雅灰袍上的青竹檀香味,感觉真好。
谢韫缓缓自案牍上,拿出一长方形的木盒,递给她,道:“我进城以后,想着要给你带件礼物回来,便挑了此物。小儿若是喜欢,则留下。若是不喜,赠予他人也可。”
他的眉目温润,神情浅浅淡淡。
沈小蝉接过,当即便打开,放着的是一把楠木梳子与一个手持的小铜镜。
她正需要
这两样。
“多谢先生,我很喜欢!”她的语气显然轻松了些。
谢韫知她的心思,赠的礼物都是合她心意的。
她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不会送给别人,只因这是他送的。
谢韫见她欢喜,便微微笑了,道:“如今有这清丽的容貌,便可毫无顾虑的照镜子了。”
沈小蝉窘迫不已,他是怎么知道她不爱照镜子的?
她之所以从不照镜子,是因为不敢照,看着脸觉得吓人。
有时候头顶的簪子因为不看镜子戴而歪了去,难道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细心留意到了吗?
沈小蝉诚恳道:“先生待我无微不至,多谢先生的细心体贴。”
谢韫却是缓缓将手中的信,封入信封中。
他眼神清澈,对她道:“小儿先莫要谢我。我且问你,在粮食不够,各地官员不授粮的前提,你是如何得来的粮,来慰抚当地的流民百姓?”
沈小蝉头皮发麻,果然被他问到了。
她说道:“不是我,是衙门善心之举……”
谢韫轻笑一声,道:“哦?不是与陈公子,夜半伪装蒙面义士,闯入县丞府邸,粮仓劫粮么?”
沈小蝉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不由向他坦白实情。
“危机之下,我只能如此。先生莫怪。”她低首道。
谢韫声音润润,道:“我且问你一句。倘若七日过后,你仍等不到我的消息,介时,下一步,你又该如何打算。”
沈小蝉咬了咬唇,若有所思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就算是挨家挨户的索要大米,哪怕是再一次去劫粮,也要拿到大米,稳定当下的时局。直到我等到先生计成的消息归来!”
闻言,他的眼清澈的微微流转,不由得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对我有如此的信心。我怎能负了你?”
谢韫眼神微动,低淳的嗓音清浅,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