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子承昊自那日葛
那日葛嬷嬷回宫复命后, 梅贵妃那边一直没传来什么动静。只有梅氏心挂记,偷偷派了人往将军府打探消息,得知楚熹年还算安好, 这才放心。
其实楚熹年不止是安好,他在将军府堪称如鱼得水。因为谢镜渊似乎不怎么管事, 只要楚熹年不闹出什么大动静,论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对方大概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例如……抓了一盒子的蚂蚁?
现在天气尚未转暖,蚂蚁都不太出来活动。楚熹年也是费了不少劲才勉勉强强抓到几十只。毕竟他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捉到小鼠。
谢镜渊畏寒,依旧足不出户。他原本正躺在床上看兵书, 眼角余光一瞥,却见楚熹年在窗子那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原本不想管, 却又被挑起了兴趣, 将书微微下落,不痕迹观察。
楚熹年用『毛』笔蘸上蜜糖,在窗框的位置画了一条通向屋内的线, 并放了五只蚂蚁在起点处。只见那蚂蚁晕头转向一阵后,便开始顺蜜糖的痕迹往屋内缓缓爬, 待快要爬入屋内的时候, 却又一个个调转方向逃向了处。
小动物天生触觉敏锐, 它们仿佛也知道屋子里极其危险。
楚熹年进屋,在谢镜渊的注视下把床头挂的香薰球取出来放进袖,并让曲阳候府带来的家丁把屋子里的香炉香鼎『插』花全部搬了出去,内室转瞬就变得空『荡』起来。
谢镜渊眉梢微挑:“楚熹年,你想造反?”
楚熹年站在窗边,低头用指尖逗了逗盒子里的蚂蚁,垂眸笑道:“今天日头正好, 那些物件都『潮』湿了,晒晒也不错。”
再说了,想造反的是他谢镜渊,可不是他楚熹年。
谢镜渊扔了书,状似“热心肠”的诡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说出来,本将军还能帮帮你。”
他天又重新扣上了面具,另外半张脸好似见不得光,被掩得严严实实,不可暴『露』在烈阳与人心之下。
楚熹年没说话。他是个严谨的人,在内心猜测没有得到证实前,不会随意开口,只道:“晒晒太阳罢了。”
他在等屋子里气味散尽。站在窗边,暖阳倾。整个人如玉雕成,恍若谪仙,也不知如此人物究竟为何会被坊间传成草包。
云雀悄悄上前,假装在一旁侍候,趁递茶的时候压低声音对楚熹年道:“子,都打探清楚了。”
她帮后院浆洗衣裳的王大娘洗了好几天的衣裳,把对方乐得牙不见眼,就差认她当干女儿了。闲谈时也打探出了不少府上密辛。
楚熹年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不痕迹看了眼谢镜渊:“说。”
云雀低声道:“谢将军其实前不住这儿,住在南院的余痕阁,里头有一间书房,把守严密,由九庸和另外一名副将轮流值守,只是大半年前不知为何忽然搬了出来。”
楚熹年心想估计是谢镜渊察觉毒,便换了住处,只可惜搬来搬去还是被人给毒了。他把茶盏递给云雀,示意己已经知晓,让她退下。
不出意外,军部名单应该就在余痕阁里藏。
余痕,余恨……
楚熹年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品出了些许样的意味。见房内气味散得差不多了,他又放了三只蚂蚁上去,这次它们顺蜜糖的痕迹,一路爬进了屋内。
谢镜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边,他肩上披一件玄『色』风氅,间或夹杂一阵低咳。还以为楚熹年在玩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蚂蚁。
“你倒真是童心未泯。”谢镜渊表情似笑非笑,说话似褒似贬。
这句话转换一下,跟骂人幼稚是一个意思。
楚熹年见窗框上几只笨蚂蚁搬蜜糖到处跑,莫名想起云雀刚才说谢镜渊搬了住处的事。轻笑出声,随后察觉不对,又收敛了下去,只是眼依旧笑意深深。
谢镜渊嘴角一僵:“你笑什么?”
他是武将,厌那些心眼比筛子还密的文臣,偏偏楚熹年看起来比那些文臣城府更深,一些漫不经心的举动都会引起他的警惕。
楚熹年见蚂蚁都已爬进屋内,笑哦了一声:“事,只是觉得这蚂蚁甚为有趣,就是笨了些。”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毒源就是这些带香味的物件,就是不知是哪一个。毕竟只有找出来才能顺藤『摸』瓜,查到凶手。
谢镜渊对蚂蚁没兴趣。他见一只蚂蚁爬到己鞋边,慢悠悠碾死,对楚熹年阴恻恻笑道:“这样玩有什么意思,昔年曾见一人,遍体鳞伤,淋糖蜜,捆于万军阵前,虫蚁噬,可比这有趣得多。”
他又在故意吓人。楚熹年却认真点了点头,一脸认同:“确实有趣。”
他还来没见过一个大活人被虫蚁啃成骨架的场面,改天看见,真想研究研究。
谢镜渊:“……”
谢镜渊终于现了,普通伎俩是吓不到楚熹年的。他眼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兴味,一言不的转又回到了床上,继续看己的兵书。
楚熹年则继续做己的实验。他袖取出香薰球,命人重新挂入屋内,再放入蚂蚁,却见它们都爬误。
楚熹年依法炮制,拿香薰球,换上香炉,蚂蚁也都爬了进去。
后只剩瓶里的『插』花。
瓶里的『插』花能有什么题呢?
楚熹年后做了一次实验,仅在屋内放了『插』花,蚂蚁依旧爬了进去。
【由以上实验可知,当三者或二者共存时,有毒,单个存在时,毒。】
难道是混毒?
楚熹年略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古代还有这么高级的毒。他记下了己在这个朝代的第一份研究手稿,正准备进第二次排除实验时,就见一名守门家将忽然急匆匆冲进屋内,单膝跪地向谢镜渊通报:“禀将军,太子到访——”
楚熹年闻言瞳孔一缩,太子?!
古帝王多子,当今圣上也不例外,只是有实力竞争皇位的却屈指可数。太子殷承昊乃先皇后嫡出,占嫡又占长,本该是皇位有利的竞争人选。只是皇后故去,他便日益鲁莽混沌起来,且天资平平,不得帝心。
后期造反失败,殷承昊直接被幽禁于东宫,新帝登基当日,赐其缢,以皇子礼下葬。
就在楚熹年与谢镜渊成婚之前,太子因办差不利,被罚禁足三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没想到对方竟是直接来了将军府。
真不是个好时机……
谢镜渊显然和楚熹年想到了一处去,他皱了皱眉,扔下兵书起:“带太子殿下去余痕阁,稍后便去。”
楚熹年见状,暂且搁置了己的实验,将谋算尽藏于害的笑意之下:“储君亲至,与将军一起去迎接太子殿下。”
亲临盛唐,怎可不观太宗英姿,李风流;处大秦,怎可不见始皇帝之雄心,赵高『奸』险。大燕朝虽是楚熹年笔下虚构,他对每一个角『色』都充满兴趣。如可以,他都想见一见,研究研究。
谢镜渊闻言一顿,狭长的眼盯楚熹年:“为何要去?”
楚熹年理所当然:“然是尽臣子之礼。”
太子与晋王是死敌,楚熹年好似浑然不知己份有多么敏感似的,不躲便罢了,还偏偏要往上撞。
谢镜渊想起太子的鲁莽『性』子,皱了皱眉:“凭什么要带你去?”
楚熹年总是能找出数个让人反驳不了的理由,一衣,低眉浅笑:“将军既已嫁,你然一体,论做什么都该一起才是。”
嫁人为男妻,绝对是谢镜渊此生之辱。他闻言本该生气,却不怒反笑,忽然扼住楚熹年的咽喉将他抵在了墙上,冰冷的面具刮擦耳畔,让人有在刀尖之感:“照你的意思,他日若粉碎骨,万劫不复,是否也该拖你一起下去?嗯?”
谢镜渊低低笑,病态阴鸷,面具下的眼睛愈幽深漆黑,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要择人而噬。
“该如此。”
楚熹年轻飘飘一句话便让谢镜渊嘴角的笑意僵住。他握住谢镜渊冰冷的手,己脖颈处慢慢拉下,永远都是那么不慌不忙:“他日将军若万劫不复,想拉一起,熹年当奉陪。”
撒谎又不会掉块肉。楚熹年这句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是……
“将军,吧,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
谢镜渊闻言死死盯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终于慢慢收回了己的手。他转出屋内,扔下了一句话:“跟上。”
一出屋子,外面的冷意便迎面袭来,当空悬挂的太阳也未能缓解几分。谢镜渊又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就在此时,他肩上忽然多了一件风氅,耳畔响起楚熹年的声音:“再熬几月,天气便该暖和了。”
他指尖修长,三两下将风氅系好,便撤了手。
谢镜渊抬眼看向他,没说什么,径直朝余痕阁去。
系统叮的响了一声:【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97%】
语罢补充道:【成绩有点差,速度有点慢,亲,请继续努力哦】
楚熹年:“……”
实说,他到现在也没弄明黑化度是什么,而使其下降的原因又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系统说的话就和某种气体一样,又臭又没用。
楚熹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一边,一边不痕迹观察府路线。结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然守卫得比铁桶还严密,怪不得楚焦平对军部名单束手策。
余痕阁在南苑,谢镜渊到的时候,太子已经在里间等候了。他步上台阶,回头看了楚熹年一眼,声音凉凉道:“你若惹恼了太子,可不会求情。”
他这句话透『露』了很多信息,例如太子恨屋及乌,对晋王一党都没什么好感,其也包括楚熹年。
“那便只能认倒霉了。”楚熹年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太子殷承昊,先皇后柳氏所出,燕帝嫡长子。少莽撞,易冲动,及年长,日益顽劣,不辨忠愚,沉『迷』犬马声『色』之戏。
启盛二十八年,太子纠集朋党,谋害手足,兴兵造反,意图谋反篡位,被晋王擒于泰安门前。燕帝大怒,废其太子位,禁于东宫。
启盛三十五年冬,燕帝驾崩,新帝即位,赐废太子承昊缢,葬于皇陵。】
当楚熹年看见书房内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的明黄蟒袍男子时,心悄然浮现出了他在原着向的结局。反应过来,抖了抖袖袍,随谢镜渊一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殷承昊冲动易怒,庸碌之名在外,和楚熹年是个不相上下的纨绔。
他今日来找谢镜渊,一是为探病,二则有要事相商。见人前来,下意识便要开口,谁曾想后面还跟一名气质不凡的衣子,不由得一顿。
殷承昊没见过楚熹年,见状下意识起,还以为谢镜渊带了个世外高人,卧龙凤雏类的谋臣幕僚想介绍给己。他勉强站了个人形出来,压住内心激动,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谢镜渊:“这位是……?”
谢镜渊反正说不出口。他冷笑一声,心想难道介绍说这是与成亲之人?
楚熹年盯太子看了一会儿,现对方人设与书一样,没有崩,略微放下了心。落落大方的介绍道:“曲阳候二子楚熹年,见过太子殿下。”
殷承昊闻言方才有些激动的心情顿时像被人浇了盆水,凉了个透彻。原来不是世外高人,是生仇死敌。他然神『色』不善,复又重新坐了回去,语气狐疑道:“你就是楚熹年?”
晋王那边的?
楚熹年直起:“正是。”
殷承昊心想楚熹年不是个纨绔子么,怎么瞧不像。他语气由狐疑转而变得不善:“孤听闻你大婚之日携一青楼『妓』子出逃,弃谢将军于不顾,此事是否为真?”
太子这是想替手下出头?
楚熹年瞥了谢镜渊一眼。
谢镜渊却早已落座,懒懒支头,似乎在看好戏。
楚熹年淡定若:“然不是,熹年大婚之日被歹人所劫,故而未能到场,实非有意。”
殷承昊嫌弃摆手:“你有意意都与孤没关系,孤等会儿就进宫,请父皇撤了这门婚事,你可以回曲阳候府去了。”
谢镜渊闻言一顿。
殷承昊早知道梅贵妃不安好心,偏偏赶在他禁足的时候吹枕头风让圣上给谢镜渊赐婚,分明有意断己臂膀。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门婚事成了。
楚熹年心想殷承昊然草包鲁莽,这种话也能随意出口,只怕还没过脑就顺嘴说出来了。斗不过晋王实在是意料之。
至于对方刚才说的,请皇帝撤了这门婚事的话,更是稽之谈。
因为这场婚事不仅掺杂梅贵妃的算计,更有皇帝的算计。
与原着向相比,太子这个人物似乎并没有崩坏。楚熹年确认这一点后,目的就已经达到了,顺接话:“太子殿下说得有理,那熹年就先告退了。”
殷承昊对他的识趣感到很满意,晋王那边终于来了个不那么讨厌的人:“去吧去吧。”
楚熹年退出门外,不经意回头,却见谢镜渊正盯己看,没有多想,随手关上了门。
庭院郁郁葱葱,种成片的碧梗树,黑『色』的子掉落一地。楚熹年步下台阶,仰头望太阳眯了眯眼,心想谢镜渊手持兵权,为何要择一草包太子而忠?
大概是……昔年谢氏满门被诛连之时,满朝文武避之不及,仅有太子殷承昊一人求了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