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卅年番外

    他们都说, 房玄龄一生谨小慎微,怎么生了那么一个胆大妄为,扰『乱』朝纲的儿。

    贞观十二年, 长乐公主出战, 他们没有评说。

    因为李家早就出过一位将军了。

    贞观十五年,山鬼说朝堂上也要立官,他们没有评说。

    因为这是陛下答应了山鬼的条件, 何况,山鬼贪玩好乐, 做事随心欲, 为国尽忠他们心甘情愿, 可为了阻挡官出现, 扰山鬼玩闹, 祸及子孙, 牵连朝廷,那就是榆木脑袋了。再说,朝廷现在科举取士,让子为官,那也她们能考上才行。

    贞观十六年, 陛下与皇后的养豫章公主参加科举,拔头筹, 他们没有评说。

    既然答应了山鬼, 陛下推出一个典型来安抚, 不是很正常吗?公主都能当将军了,再来个公主掺和朝政,也不是么大事。

    贞观二十年和贞观二十四年那两次科举,并没有官出现, 世家尽管通读诗书,却被家约束着不许朝“胡闹”。由于朝廷管学生饭食,贫家倒是有不少被送学堂——送过,家里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下学后可以继续帮家里干活。然而,这时候大多数学生未学成,亦或者参加了科举,却没能成功上榜,便豫章公主、长乐公主与陈硕真,依旧是朝堂上的奇景。

    直到贞观二十八年,房玄龄次房知葵出了孝期,毫不犹豫投身科举之,引来议论纷纷。

    两个公主参政,是因为朝廷是她们亲耶耶的,人家家事,又有山鬼撑腰,他们不予评判,陈硕真参政,那是因为人家师父是皇帝,至交好友是公主,在皇帝默许下与公主结伴,他们亦可以容忍。

    可你房知葵算么东西,也敢来和朝公卿抢位置?

    大兄房遗直摆出一家之主威严,斥责她不要胡闹。

    二兄房遗爱事不关高高挂,对于她这事不抱任何希望。

    大姊房知言特意夫家过来,住进妹夫家里,与房知葵同吃同睡,婉言劝了她好几。

    儿家当么官呢?侍奉公婆,内助丈夫,行举母德才是一个好儿应该做的事情。

    房知葵问她:“既然如此,我们为么也要读书解文,看儒家经典,与兄弟一同读诗书呢?”

    房知言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们是官宦之家,子自然要知书达礼,以后出嫁才好养育子,训男以义房,示以柔顺。”

    这不止是房家的认知,是整个大唐的认知。

    房知葵眉锋一蹙,不躲不闪地与长姊双目对上,乌黑眸里好似亮着光:“但是,这是你们的道,不是我的道。”

    房堪堪擦着房家大儿的面关上,房知言微微抿了抿唇,回头面对郑家时,又羞又愧,“是房家对不住诸位,没管住人,房郑两家蒙羞。”

    面对房家这个人走未茶凉,皇帝多有照顾的家族,郑家自然不会说么,微笑着表示他们很喜欢这个媳『妇』,两家仍是姻亲。并且暗示房知言,科举当不会让她妹妹出现在考场。

    ……

    许多年后,李丽质仍记那个晚上,雨夜的巷里没有月『色』,她的将军府被人敲开,引外界纷纷扬扬讨论的房玄龄次站在檐下,一手稳着羃篱,风乍,逶迤摇羃巾,冲着她粲然一笑。

    “要谋士吗?”

    房玄龄温雅自持,自有风骨,待人一团和气,听闻他有一次重病,小吏私底下口无遮拦,说:“探望宰相,小病时才有好处,如果病重快死了,探望就没么用了。”被人暗地里捅到房玄龄面前,房玄龄对此反应也仅是付之一哂,在见到那小吏随众来探望时,调侃:“你愿意来探望我,看来我这病已经好转了。”

    而房知葵据闻是他宠爱的儿……

    风纷『乱』羃巾,遮住房知葵半张脸,李丽质只看到一双充满野『性』的眸子,如同荒野之兽,瞧准目标便坚定不移,谁拦在她面前,谁就会被撕碎。

    ——可她与她父亲房玄龄,没有半点相像。

    房知葵入了长乐公主府。科举自然了,有长乐公主镇着,没人敢绊子,她考了个力压群雄的好成绩,在一众男人铁青面庞下,挑衅地环视了一圈,义无反顾投入了长乐公主麾下。

    “只有殿下这儿能我实现我之抱负。”

    长乐公主好奇地问:“那你的抱负是么呢?”

    房知葵反问:“殿下的抱负又是么?”

    她们对话时已是昼,阳光正好,长乐公主躺在胡床上,暖融融铺晒全身,她仰着面孔,眼眸舒服地眯来,说话时,语气也是懒洋洋:“我的抱负?已经实现了啊。我想做大将军,我想过自由自在,而不是相夫教子过完一生。你呢?”

    房知葵盘膝而坐,笑道:“望殿下恕罪,臣的抱负过于真,尚未有实现之机,不敢行言说,徒增笑料。”

    换了一位主公便要气恼,认为自被耍了,长乐公主却仅是调笑了一句:“美人半遮半掩,别有一番风味。”她确实将她耶耶作风学了个十成十,比如,对自人宽仁,不触犯底线就不发脾气。

    房知葵弯了弯唇角。

    在这一后,她便是尽心尽力为长乐公主谋划,交好不少朝臣。科举每四年一次,或许是她安安稳稳呆在朝堂里,让不少有野心的子看到了希望,在她那一届科举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参加了科举,一大部分供卫在长乐公主身边,形成了除太子、魏王、晋王外,第四股势力,跨越文武。

    长乐公主很讲义气,这些孩子围在她身边,她便尽力护着,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谁想在政治上攻击她们,长乐公主便会领着人凶狠地回击,如同身在战场那般。

    李承乾、李泰与李治暗地里拉拢他们这位掌握军权的妹妹,长乐公主采用房知葵的建议,在某次家宴上,当众对耶耶说出自的想法:“后,我要给大兄当大将军,为我大唐开疆扩土。”

    这亦是她的肺腑之言。

    李世民非常欣慰,李承乾看长乐公主的目光也更加亲近了。

    家宴过后,李世民在书房里处理政事,长乐公主便一如既往跟过,安安静静坐在耶耶身边,偶尔翻一下奏章。李世民牢记着山鬼之言,自始自终没有分给李泰与李治政治上的偏爱,如今除太子外,只有长乐公主能有此殊荣。

    “殿下,身为子,这是殿下大的运道。”

    运道……是指她能够在耶耶处理政事时,随意翻看奏章,并且时不时能到耶耶指点吗?但是,她要这个干么?

    长乐公主脑子里回忆房知葵这句话,仍是不解其意。

    她在殿并非是为了一步知耶耶政治倾向,身为子,不论谁在位,她都不会像她那些兄弟容易受到忌惮。她只是看着耶耶年岁越来越大,怕极了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应验,才想着多陪陪耶耶。

    长乐公主瞧着奏章发呆,李世民瞅了一眼,上面内容是有大臣上表,希望能减少养老院、福利院这些地方的开支,它们对于国库是一股巨大压力,而且,有不少懒汉也会偷偷『摸』『摸』住进,吃喝住。

    上面批复是一串拒绝之言。

    李世民望着闺,眼眸春水一般温和,“是不是在想,耶耶为何要出大钱养着他们?”

    长乐公主回过神,迟疑地说:“是……这奏书并非让耶耶取消掉那些益民之举,仅仅是将老者收到居养费用的年岁五十岁延迟到六十岁,以及育儿堂支出减半,他们有吃有穿便好了,每人每一升粮亦能活命,省出来的开支,可以用在朝廷其他政策上。有埋葬布衣,给棺即可,朝廷再担负他们相应的祭品祭祀,徒添糜费。”

    李世民好为人师,然而这个事情,太子没问过他,他也不清楚太子懂不懂,至于其他人,他却是不应该告知他们自的想法,这里面涉及了一些帝王之道。

    但是,跟闺说说就没问题了!

    李世民高高兴兴地把一肚子话倾倒出来,“这些花费是必须的,百姓无后顾之忧了,才会安心生养孩子,孩子多了,人口就多了,人口多了,学堂念书的人也会增多。以往一百人里,只有三成人愿意学堂,然而多生育后,我们便有一千人,一千的三成,比一百人要多。学生多了,考科举的人就会多,寒与布衣考科举的人多,世家的人就会减少。”

    李丽质不解:“如今世家不是已经被压制了吗?”

    李世民摇头,“傻孩子,世家是压制不尽的。人人都想向上爬,他们会生孩子,多子多孙,他们在官位上,权力会让他们子孙获比其他人更高的点,几之后,便又是新世家。想要抗衡,便不停扶持新寒,新布衣与他们对抗。”

    “孩儿以为耶耶是舍不百姓受苦,就像耶耶挂在嘴边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这个缘由。但也是为了压制世家。丽质,我们是按丁口收税,若百姓活不下,变卖田地,世家占田变多了,税收却依然是只收那几丁,国库进账就会越变越少,朝廷就会越来越虚弱,直到崩溃,新的英杰冒出来,扫『荡』世家,改朝换,土地便会重新分出,支撑新一轮朝。”

    李丽质若有思,“以,想要皇朝延续,必须击世家?”

    “对!”李世民想了想,说:“我曾经山鬼那儿听到她无意嘀咕出来的一句话,这话当圣贤之言,谁能悟透,谁就能站在胜利一方。这句话就是——”

    李丽质隐约感觉这话不应该她来听,没拦人,她耶耶已经混不在意地说出来:“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李世民笑了一下,说出处于他这位置上,听见此话的体悟:“世家是我的敌人,百姓是我的朋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