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威克菲尔和希普
据我推测,我的姨婆一定被我的长期垂头丧气弄得不安起来了,于是就借口不放心那座出租的小屋,要我到多佛去看看情况,还要我跟那个房客续订一个期限更长的租约。
我发现,那座小房子的情况一切都让人满意;特别让我姨婆高兴的是,我报告说,她那位房客继承了她的衣钵,不断地跟驴子作战。我在那儿办完了姨婆要我办的小事,只在那儿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徒步前往坎特伯雷。当时又是冬天了,那寒冷、有风的清新天气,还有那一望无际的丘原,重又点燃起我的一线希望。
来到威克菲尔先生的家里,我发现,在以前一直是乌利亚·希普待的楼下那间小屋里,坐着米考伯先生,正专心致志地在握笔抄写。他穿着一套司法界人士穿的黑衣服,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显得又粗壮、又高大。
米考伯先生看见我非常高兴,但也有一点慌乱。他本想要带我立刻去见乌利亚,但是我谢绝了。
“你总还记得,这幢房子我是很熟的,”我说,“我知道从哪儿上楼。你觉得法律这一行怎么样,米考伯先生?”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他回答说,“对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来说,学习法律显得太烦琐了。即使在我们业务往来的信函里,”米考伯先生看了看自己正在写的信件,说,“你的思想也不能自由翱翔,无法做任何高超精彩的表达。不过,这依然是一种伟大的行业!”
接着他告诉我说,他现在就住在乌利亚·希普的老房子里,米考伯太太要是能在自己家里再次接待我,一定会非常高兴。
“那地方很卑微,”米考伯先生说,“我这是引用我的朋友希普最喜爱的说法。不过,这也许是日后能住上更宽敞舒适住宅的台阶呢。”
我问他,到目前为止,他是否满意他的朋友希普对他的待遇。他先站起来看看门是否关严了,然后才低声对我说: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一个深受经济重压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总是处于不利的地位。而当这种重压逼得你非提前预支薪水不可时,这种不利的地位是决不会得到改善的。我所能说的只是,我的朋友希普对于我那些不必详述的请求,从态度上看,可以说在头脑和心肠上都还有所增光。”
“我想,他在金钱方面是不会很大方的。”我说。
“对不起!”米考伯先生带着一种克制的神情说,“我是凭我的经验来谈我的朋友希普的。”
“你的经验能这样合乎时宜,我很高兴。”
“你是很体谅人的,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接着便哼起一支小调来。
“你常见到威克菲尔先生吗?”我换了个话题问道。
“不常见,”米考伯先生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我得说,威克菲尔先生是个心地极好的人;不过他——简单地说吧,他已经过时了。”
“我想,恐怕是他那位合伙人有意使他这样的吧。”我说。
虽然我看出米考伯先生的神情变得很不安,而且这种神情紧紧束缚住他,好像他的新职务对他并不适合似的,不过我觉得我没有权利责怪他。我把这话对他说了之后,他好像放了心,就跟我握了握手。
“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我敢向你保证,我觉得威克菲尔小姐真是太招人爱了。她是位非常卓越的年轻小姐,具有非凡的妩媚、娴雅和美德。我说的全是实话,”米考伯先生说着,送出一个飞吻,还用他那最文雅的姿势鞠了一个躬,“我要向威克菲尔小姐致敬!啊哈!”
“你这样说,我至少是高兴的。”我说。
在那间古色古香的老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却留有希普太太的痕迹。我朝仍由爱格妮斯住着的那个
房间里看了看,只见她正坐在火炉旁,在一张雅致的老式写字台上写着什么。
由于我挡住了光线,引得她抬头一看。于是她那聚精会神的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容。我成了她亲切关怀和热烈欢迎的对象,这让我多高兴啊!
“哦,爱格妮斯!”我们并肩坐下后,我说,“我近来可真想念你啊!”
“真的?”她回答说,“又想念了!这么快?”
我摇摇头。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爱格妮斯。我似乎缺少我应有的某种精神方面的能力。以前在这儿过着那些幸福日子的时候,凡事你总是替我动脑筋、出主意,我也就很自然地向你请教,求你支持。我真认为,现在我缺少的就是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爱格妮斯高高兴兴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把它叫作什么?”我回答说,“我想,我这个人还算诚挚、有毅力吧?”
“我相信是这样。”爱格妮斯说。
“也还有耐心吧,爱格妮斯?”我略带迟疑地问道。
“是的,”爱格妮斯笑着回答说,“可有耐心呢。”
“可是,”我说,“我是那么苦恼,那么忧伤,在自信力方面总是没有把握,犹豫不决,我知道我一定缺少——我该怎么说呢?——某种倚靠吧?”
“要是你乐意的话,那就这么说吧!”爱格妮斯说。
“是啊!”我回答说,“你瞧!你到了伦敦,我倚靠你,立刻就有了目标,也有了办法。我没有了办法,来到这儿,转眼之间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走进这个房间后,让我苦恼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可是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我已经受到一种力量的影响,心情有了变化。哦,使我变得好多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你的秘诀到底是什么,爱格妮斯?”
她的头低了下来,看着火炉。
“我这是老一套,”我说,“当我说,我在小事情上也跟在大事情上一样时,你可别见笑。我从前的那些麻烦事,全是胡闹,现在的事可真的是严重了。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一离开你这位异姓妹妹——”
爱格妮斯抬起了头——一张多可爱的天使般的脸啊——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在它上面吻了一下。
“爱格妮斯,不论什么时候,要是一开始就没有你给我出主意,帮我做决定,我好像就会变得乱糟糟的胡来一气,陷入各种各样的困难境地。最终我就得跑到你这儿来(我总是这样),于是我便有了安宁,有了快乐。现在,我就像一个疲惫不堪的旅人回到家里一样,深深感到安息的幸福!”
我说的这番话,字字发自肺腑,使我自己也感动得不能成声,我用手蒙住脸,哭了起来。我这儿写的,完全是实情。不管我这个人也像我们当中的许多人一样,内心有怎样的矛盾,怎样的不一致,不管我过去的作为有什么不同,也许要好得多,不管我做过什么有悖常情、有违良心的事,我都一概不知。我只知道,有爱格妮斯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安心和平静,我也就变得十分真诚。
爱格妮斯用她那平静的姐妹般的态度,晶莹的眼睛,柔和的声音,还有她的端庄稳重(这在很久以前就使她所住的这座房子成了我的圣地)使我很快就战胜了我的弱点,引我说出打从我们上次分别以后发生的一切。
“再没有一个字可说了,爱格妮斯,”我说完心窝里的话后,说道,“好了,这会儿全指望你了。”
“可你决不能指望我,特洛伍德,”爱格妮斯可爱地含笑回答说,“得指望另一个人。”
“指望朵拉?”我说。
“正是。”
“呃,我还没有跟你说呢,爱格妮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朵拉——很难——我决不会说她很难指望,因为她
是个纯洁、真诚的人——不过很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爱格妮斯。她是个胆小的小女孩,很容易受惊、害怕。不久以前,她父亲还没有去世,有一次,我想我应该跟她谈一谈——要是你不嫌烦,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就告诉她,我怎么对朵拉说我变穷了,要她看看烹饪书,练习记记日用账,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哦,特洛伍德!”她微笑着劝我说,“你还是那副鲁莽的老样子!你用不着这样去惊吓一个胆小、可爱、毫无经验的女孩子,照样也能在世路上认真谋生、努力上进的啊。可怜的朵拉!”
“那我该怎么办呢,爱格妮斯?”我注视着火炉,过了一会儿,问道,“怎样做才对呢?”
“我想,”爱格妮斯说,“正当的途径是,应该给那两位老小姐写信。你不认为,任何偷偷摸摸的办法,都是不值得采取的吗?”
“对。要是你认为这样的话。”
我原本希望,除了爱格妮斯,不要有别的人在跟前。可是希普太太来到了屋子里,请我允许她带着编织活坐在这儿的火炉旁。
吃晚饭时,她同样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我们。吃完饭,她儿子来接班了。等到只剩下威克菲尔先生、他和我三人时,他就充满敌意地斜睨着我,还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弄得我简直没法忍受。到了客厅里,那个做母亲的又坐在那儿编织、监视。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就寝的时候。眼看这母子俩,像两个大蝙蝠似的俯临在整座房子的上空,用他们那丑陋的形体,把房子里遮挡得暗淡无光,我感到难受极了,我真想待在楼下,任凭编织什么的,也不愿上床去睡。我几乎一夜都没有睡着。第二天,编织和监视重又开始,延续了一整天。
我想跟爱格妮斯说说话,可连十分钟的机会都没有。想把我写好的信给她看看也没能办到。我提议请她和我一块儿出去散一会儿步,可是希普太太一再嚷嚷自己的病加重了,爱格妮斯心肠好,就留在家里陪伴她。将近黄昏时,我只好独自一人出去了,盘算着该怎么办,以及是否该把乌利亚·希普在伦敦跟我说的话,继续瞒着不告诉爱格妮斯;因为那番话又开始使我感到非常不安了。
我正沿拉姆斯盖特路走着,因为那儿有一条很好的人行道,可是还没等我完全走出城,就听到身后飞扬的尘土中有人叫我。那人走路的蹒跚样子,还有那过紧的长外套,绝对错不了。我停下脚步,乌利亚·希普赶了上来。
“怎么啦?”我说。
“你走得真快!”他说,“我的腿虽然够长的,可你还是让我费了好大的劲。”
“你要去哪儿?”我问道。
“我想跟你一起走走,科波菲尔少爷,要是你肯赏脸让一个老相识跟你一起散会儿步的话。”说着,他把身子一扭,这一动作,也许是向我讨好,也许是嘲弄我。接着他就来到我身旁,跟我一起走了起来。
“乌利亚!”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叫了他一声,态度尽量客气。
“科波菲尔少爷!”乌利亚回答说。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别见怪,我出来是想一个人走走,因为让人陪得太多了。”他斜着眼睛看着我,极其勉强地咧嘴笑着说:“你是说我母亲。”
“嗯,没错,我说的正是她。”我说。
“哦!不过你知道,我们是很卑微的人,”他说,“既然知道我们自己卑微,那我们就得多加小心,别让那些不卑微的人把我们推到墙上。在情场上,不管使用什么计策,都是正当的啊,先生。”
他把两只大手举到下颌旁,轻轻地对搓着,还悄悄地冷笑着;我认为,再没有人像他那样地像一头凶恶的狒狒了。
“你知道,”
他仍保持着那种令人厌恶、双手抱胸的姿势,对我摇着脑袋,说,“你是个非常危险的情敌,科波菲尔少爷。你一向是我的情敌,这你知道。”
“就是因为我,你就监视威克菲尔小姐,弄得她的家不像个家吗?”我说。
“哦,科波菲尔少爷!你这话说得多严重啊。”他回答说。
“我的意思,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我说,“我这是什么意思,乌利亚,反正你跟我一样明白。”
“哦,我不明白!你得把话说出来,”他说,“哦,真的!我真的不明白。”
“你以为,”为了爱格妮斯,我尽量按捺住怒火,非常平心静气地说,“我除了把威克菲尔小姐当作亲姐妹外,还有别的意思吗?”
“在结束这个话题之前,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继续说道,“我相信,爱格妮斯·威克菲尔小姐,就像那月亮一样,远在你的高处,远离你的指望!”
晚饭后,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男人时,他的胆子更大了。他并没有喝多少酒,或许是一滴酒都没有喝。我推测,使他陶醉得得意忘形的,是获胜的傲慢,也许是由于我的在场,使得他更要表露一番了。
昨天我就发现了,他千方百计在引诱威克菲尔先生多喝酒;我也领会爱格妮斯临去时给我的眼色;所以我限定自己只喝一杯,然后便提议,我们应该去她那儿。今天,我原来也想如法炮制,但是却让乌利亚抢先了一步。
“来,我的伙友!”乌利亚说,“要是我可以冒昧提一句的话,我说,你就提几个跟科波菲尔有关的人,为他们干杯吧!”
威克菲尔先生手上端着空杯。只见他放下杯子,朝那幅跟爱格妮斯那么像的画像看了看,把手举到额头上,退缩回自己的扶手椅中。
“我是个卑微的人,不配提议为她干杯,”乌利亚接着说,“不过我崇拜她——爱慕她。”
我觉得,她那白发苍苍的父亲,在肉体上所受的痛苦,绝没有此刻我见到的在精神上所受的折磨这般可怕,这种饱受折磨的痛苦,完全表现在他紧压的两手之中。
“爱格妮斯,”乌利亚不是不理睬他,就是不理睬他动作的含意,顾自继续说,“爱格妮斯·威克菲尔,我可以有把握地说,是女性中最神圣的。这话我可以在朋友中大胆地说出来吗?能做她的父亲,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不过能做她的丈夫——”
饶了我吧!永远别再让我听到她父亲从桌旁站起时发出的那种叫声了!
“怎么回事?”乌利亚面如死色地说道,“威克菲尔先生,想必你没有发疯吧?要是我说,我有野心,想使你的爱格妮斯成为我的爱格妮斯,那我跟别的人一样,也有这个权利呀!而且我还比任何别的人更有权利!”
我抱住威克菲尔先生,用我能想起的一切话安慰他,说得最多的是,要他看在他对爱格妮斯的爱心上,求他稍微平静一点。当时,他真像发了疯:又揪头发,又打脑袋,使劲想挣脱我,推开我,不回答一句话,不看任何人,谁也看不见,盲目地挣扎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两眼圆瞪,脸嘴歪扭——一副吓人的样子。
“你看看那个折磨我的人,”威克菲尔说,“我在他面前,一步一步地放弃了名誉和地位、平静和安宁、住宅和家庭。”
“是我为你保全了你的名誉和地位,你的平静和安宁,还有你的住宅和家庭。”乌利亚绷着脸,一副受挫的样子,连忙让步说,“别犯糊涂了,威格菲尔先生。要是我这一步稍微跨得大一点,出于你的意料,我想我可以退回来的,是不是?这有什么害处呀!”
门开了,爱格妮斯悄悄地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她搂住父亲的脖子,沉着地
说:“爸爸,你又有点不舒服了。跟我来吧!”威克菲尔先生像让沉重的羞愧压着似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跟着她出去了。她的目光只和我的目光相遇了一刹那,可是我已看出,她对刚才发生的事,已经知道多少了。
“我没有想到,他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科波菲尔少爷,”乌利亚说,“不过这不要紧。明天我就可以跟他和好了。这是为他着想。我是个卑微的人,这都是为他担心,为他着想。”
我没有回答他,顾自上楼,走进以前爱格妮斯常坐在我旁边伴我读书的那个安静的房间。直到深夜,都没有人走近我。我拿起一本书来,想看一会儿。时钟打了十二下,我还在看书,可是不知道看的是什么。就在这时,爱格妮斯碰了我一下。
“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特洛伍德!让我们现在就说再见吧!”
她刚哭过,不过当时她的脸上显得那么平静,那么美丽!
“愿上帝保佑你!”她说着伸手给我。
“最亲爱的爱格妮斯!”我回答说,“我知道,你这是要我不要再谈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了——不过难道就没有什么可做了吗?”
“只有信赖上帝了!”她回答说。
“我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我这个自己有了烦恼就跑来见你的人?”
“你已经使我的烦恼减轻了很多,”她回答说,“亲爱的特洛伍德,不用了!”
“亲爱的爱格妮斯,”我说,“你所富有的一切,都是我所缺乏的——善良、决断,以及一切高尚的品质——由我来怀疑你,或者指导你,那我就太狂妄了。不过,你知道我多爱你,多感激你。你决不会为了一种误解的孝心而牺牲自己吧,爱格妮斯?”
有一会儿工夫,她显得非常激动,以前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她从我手中缩回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你得说,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亲爱的爱格妮斯!你比我的亲姐妹还亲啊!你要想一想,你这样的心,你这样的爱,是无价之宝啊!”
哦,很久很久以后,我还看到她那张脸在我面前出现,带着那一会儿的表情,不是惊诧,不是责难,也不是悔恨。哦,很久、很久以后,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化为可爱的微笑,她就带着这种微笑对我说,她并没有为自己担忧害怕——我也不必为她担惊受怕——接着用兄妹的名义和我告别,然后就离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我就在小客栈门口上了公共马车。当我们快要起程时,天才刚刚破晓。我正坐在那儿想念着爱格妮斯,从昼夜的混沌中突然钻出了乌利亚的脑袋,出现在公共马车旁。
“科波菲尔,”他攀着车顶的铁栏,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我想,你走之前一定高兴听到,我跟威克菲尔先生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过节了。我已经去过他房间,我们已经完全和好,没事了。嗯,你知道,我虽然卑微,但对他还是很有用处的。他没有喝醉的时候,是懂得自己的利害关系的啊!他毕竟是个讨人喜欢的人,科波菲尔少爷!”
我只好对他说,他给威克菲尔先生道了歉,我很高兴。
“哦,当然!”乌利亚说,“你知道,一个卑微的人,道道歉又算得了什么?太容易了!喂!我猜想,”他扭动了一下身子,“你有时也摘过没熟的梨子吧,科波菲尔少爷?”
“我想我摘过。”我回答说。
“我昨天晚上就摘了,”乌利亚说,“不过它总会熟的!只要好好看管就行了。我可以等待!”
他一再地和我说再见,直到车夫上车,他才下去。据我所知,为了抵挡早晨的寒气,他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不过那嘴的动作,仿佛梨子已经熟了,他正在吃着,吃得舔唇咂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