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青衿院
想到这里，被她刻意忽略了一天的忐忑，又再度席卷而来。想来人就这样，死了也就死了罢，可突然又活过来了，总忍不住想把握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要是她娘知道她如今是这遭遇，怕是会气得将她踢出族谱。
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人敲门。尹漫简直就跟听到了救命铃声般，一个箭步就起身打开门。
来人却被她脸上黑黑绿绿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大晚上，你装鬼吓谁啊？”
唐妙嫣捂着胸口，刚刚要不是克制得及时，怕是一拳就过去了。
尹漫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我……”唐妙嫣脸上有丝红晕，眼神乱飘进了屋里，随即又皱起眉头：“明天要走了，你不用收拾东西的吗？”
“嗯？”尹漫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明天就走了？”
“我说的。”江垣从后头走了进来：“我下山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可我……”
要回……青衿院吗？
尹漫不自觉地抚着肚子，她总觉得，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个人，那天晚上让秋月迷晕她，应该是为了带走她吧？可如今计谋失败了，他会不会再另外想办法接近她？
可他为什么接近她呢？难道也跟神女庙的那个道长一样，对她有什么期望吗？
尹漫一想起这些，只觉得头好痛！
江垣见她久久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青衿院吗？”
“没有没有，我当然也想回去看看，只是……”她犹豫了下：“我总觉得，这里的事没那么简单……”
“这里能有你什么事啊？”唐妙嫣简直无法理解尹漫的担忧，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是赶快收拾东西，赶快离开吧！”
免得她成天在府上看见两人眉来眼去，
极为闹心！
“呃……我也没什么东西……”尹芜绮的东西都被她一把火全烧了，尹漫自己更是没钱没人没脸了，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唐妙嫣又怒了：“好歹是唐家的人，出门在外，就不知道好好倒腾一下，给我们长脸吗！”
她将兜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过去：“我娘准备的，我只是帮忙拿过来！”
尹漫怔愣地看了这一包裹的东西，里头除了衣服，还有几盒胭脂和一些碎银子，一看就是唐妙嫣从私房钱里省出来的。
“总之。”唐妙嫣眼神始终飘忽，倔强地不肯落地：“出了唐府，你自己保重。”
这孩子，对人好的方式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尹漫笑了笑，又不想让她那么尴尬，便将包裹收了起来：“好，谢谢了。”
“还有。”唐妙嫣恼怒道：“我娘暂时不让我去青衿院了。”
“无妨。”江垣理解地说道：“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多待在家里休息也好。”
“我……”唐妙嫣闻言又想来气，但又觉得这气实在太过无理取闹了，只好郁闷地踢了下门边。
“别气了。”尹漫安慰道：“等你回了青衿院，我们再见就好。”
但这个安慰可不怎么起效用，唐妙嫣定定地看着尹漫，忽然勾起嘴角，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青衿院里有个柳楚云，你可是要小心了。”
“嗯？”
“她……喜欢江院长。”
“哦……嗯？”尹漫倏地瞪大眼睛。
她前边刚想啥来着，这么快就要冒出个儿媳妇，不，弟妹了吗？
唐妙嫣以为她是在吃醋，心里忽然就平衡了一些。也是，她以为她喜欢上的是多普通的一男孩子吗？那可是曾经带领千军万马守卫边境，后来又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青衿院，撇去那些复
杂的过往，光是提起他的名字，就足以让京都大部分未婚女子谓之疯狂了。
她尹芜绮当真还能觉得以后日子会舒坦吗？
不会的，名誉之下必有重担，未来还有的是她操烦。
但这是她和江垣的抉择，唐妙嫣的目的也已经带到了，当下便扔下她，功成身退的离开了。
尹漫倚在门边，脑子里已经自动幻想起江垣娶妻生子一生幸福，，而自己在一旁孤苦伶仃，独自老去的悲惨画面。以至于看到身旁一脸茫然的江垣，她心里一下就不是那么舒服。
“你怎么了？”江垣哪里知道对面女子千回百转的心思，还当唐妙嫣故意为难她，想了想便低声道：“你若是与她实在处不来，回了青衿院，我便找个理由让她走就是了。”
“江垣！”尹漫怒目相视：“我自幼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有原则，不可恣意妄为，否则会失了民心！你瞧瞧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对不起。”江垣非常识时务地低头道歉。
尹漫瞪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这怒火来得很没有道理，心里愈加郁闷，便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进房间。
江垣忽然一把拉住她：“你别生气了，我也只是担心你受欺负。”
“我能受什么欺负！”尹漫没好气地说道：“这些时日，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唐妙嫣对尹芜绮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是方法用错了。”
“是，我错了。”
……尹漫头一次觉得，有人道歉了，还这么欠揍！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你不生气了？”
“我……”
一整天下来的不对劲，所有的惆怅和郁闷在此时统统汇集成一把火，“噌”的一下，蹿到了尹漫的脑里。
她一下子怒了：“你没事那么紧张我生气干嘛？
你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该有自己的生活圈，自己的人际关系，还有自己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你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届时你还能天天关心我想啥干啥，开心还是生气吗？”
“会。”江垣定定地看着她，这会她满脸怒容，但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前俯后仰，像个三岁的孩子。
他很慎重地点头，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于我而言，你是唯一。”
瞧瞧，这臭小子，如今连情话都说得那么溜了！
尹漫没好气地扯回自己的手。
思来虑去，大抵是因为不管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江垣离开她的身边，有和别人娶妻生子，过自己的生活的可能性。
应该说她从未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
但这几天下来，她突然发现这孩子确实已经是个大人了，他眉眼坚毅，办事沉稳，行为举止，进退有度。他有足够的能力，撑起他头顶上的那片天了。
她确实不能当他是个孩子了。
尹漫更加失落了，有股老母亲的悲凉感：“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唯一，等将来出现了你喜欢的女子，我这个老妈子还不知道会被你扔到哪个旮旯里，独自凉快呢。”
身后响起了江垣开怀大笑的声音，尹漫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值，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关上门。
江垣伸出胳膊，挡住了门，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丝：“你放心，这辈子你一定是我的唯一。”
尹漫那天晚上睡得异常的香甜，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刚被缴了兵权，百无聊赖地在庭院里摆了张摇椅，半梦半醒之际，忽然看见江垣身披铠甲朝她走来。
他低声喊了她几句，但她意识模糊，嘤唔了两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忽地就见江
垣低头凑到她跟前：“将军，你等我归来好不好？”
“好啊。”她想起来了，这时边境犯难，她于心不忍，让江垣代她出征。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江垣宠溺地笑了笑。
尹漫这才发现，自己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个孩子，他甚至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而后忽然俯身凑到她跟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的眼睛、鼻子、脸颊来回，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唇瓣上……
温热，轻柔，时间似乎被放慢了好几倍……
尹漫身子一震，急忙侧身避开。
“砰”疼痛感从四肢传来，她挣扎着从地上冒出头，惊慌失措地望着四周。
她还在唐府，身旁也没有江垣。
只是个梦。
尹漫长吐口气，趴在床上，手又忍不住抚到唇瓣上。
温热，轻柔……那个触感真实得让她恍惚。
啊……她简直要疯了！居然对着自己的弟弟做起了春梦！
唐妙嫣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尹漫郁闷得用头捶着床板的模样，她一脸无语：“你这是舍不得走了？”
尹漫委屈巴巴地抬头：“不走了，行吗？”
唐妙嫣脸一沉，立即上前将她打包扔了出去：“你当唐府是客栈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决定要跟江院长来，就趁早给我滚蛋！”
昨晚回房后，她才得知晚饭过后，圣上突然把江垣唤到宫里去。
她不懂朝堂事，但大抵是知道碍着江垣曾经是叛贼尹漫的得力助手，当今圣上对他颇多忌惮，既不敢放虎归山，又不愿重用，所以给了个虚职，并严令他不得下梵山超过半个月。
如今他到唐府已经快十日了，京都又突然传出巫蛊案，不知道圣上是不是怪罪他了。
唐妙嫣有点担心，只好催着尹漫赶紧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