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家
夜幕下，尹漫借着江垣的力，在各家的屋檐上穿梭。京都位于大炎国的北方，深秋寒意重，若按五年前的时分，此时也差不多快要下雪的时候。然听说这两年来气候魔幻莫测，相比以往，今年的深秋温度竟比去年还稍高一些。
未入冬，雪必然是看不到了，也就只剩狂风还一如既往地肆意咆哮，吹得人脸颊生疼。
此刻已到亥时，硕大的京都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寂然无声。尹漫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与她遥相对望，偶能看到里头有斑斑点点的星光，大抵是守卫正在巡夜。
宫殿前有一大片的广场，还有九层长石梯，意喻着上达九重天，后面连着一灯火通明的了望台。
那便是漫月台，圣上与众臣议事的地方了。
尹漫当初帮炎月打下江山后，亲自帮她披上龙袍，恭迎她走上这九层长石梯，成为这万人之上。
但也是她当初怒极而上，与她把拔刀相见，最后命丧之处。
“漫月台。”跟前的人儿忽地停下了脚步，夜风吹得他白袍簇簇作响，脸色越发地白，也不知是否窥得她内心
所想，忽地开口：“如今已改名叫，月台了。”
去掉“漫”字，如同这世上再无尹漫这人一般。
尹漫倏地一怔，视线落在那烛光摇曳，如婀娜多姿的美人儿在夜幕下顾盼生姿，让人心生向往的地方，不由得苦笑。
以那人多疑的性子，怕是在她生前，就迫不及待想换掉了。
果然，承诺这种东西，听听便罢了。
尹漫陷入回忆之际，江垣已带着她落入一座府邸里，眼瞅着有两个小厮迎面而来，他轻巧地一转身，搂着尹漫闪进一旁的树后。
“今晚夫人又去东边的厢房里了吗？”其中一个小厮东张西望，见没人，便低声问道。
另一个点了点头，也压低了音量：“昨晚也去了，我还听见了里面传来凄戾的女人惨叫声。”
“要我说阿，那厢房里是不是有鬼啊？这都是少爷娶的第三个小妾了！前面两个也是，住了不到一个月，那人就跟被鬼吸了精气般迅速消瘦，大夫看了都说不知道原因，但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那说奇怪不奇怪？”
“别乱说！”这个小厮明显懂事点，见那人开了话茬就停
不下来，急忙捂住他的嘴：“主上的事情，我们也不懂，别乱说。”
另一人这才嘤唔着点了点头。
夜风吹来，凉意直往脖子里灌，两人拢了拢衣袖，提着个灯笼随意扫了一圈，便急匆匆地走了。
尹漫心思一动，正欲开口，一抬头，却见江垣的俊脸在自己跟前放大。他那双黑瞳里溢满了深情和柔意，眉眼略弯，有股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她倏地一愣，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猛然窜进脑海里，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江垣迅速敛起神情，后退了一步：“这便是芜绮姑娘想来莫家的原因？”
方才尹芜绮忽然请他带她溜进这莫府，说是有东西想确认，而按那两个下人的说法，似是这莫府确有古怪。
只是江垣问这句话时，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闪了两下，投向她的身后，耳根子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
他在心虚。
尹漫暗叫不好，这孩子……不会是喜欢尹芜绮的吧？
想到这，她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江院长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要去哪？”
江垣身子顿僵，呼吸猛地
急促了起来。
可却也仅仅只是一瞬，随即又静了下来，勾起嘴角，眉眼却染上些许的悲意：“又何须问，你去哪，我便去哪。”
他话音刚落，忽地捂住她的嘴，又往前逼近了几步：“先别出声。”
江垣随即闭上眼，脸颊边有肌肉隐隐中抖动。
尹漫知晓，武术精湛的他必然是听到了常人所没注意到细微的声响，如今正在辨认方向。
“东边厢房。”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言道。
热气喷在尹漫道脸颊上，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他刚刚眼带深情望着她的那个画面，脸“轰”一下，如火在烧。
幸好夜色如墨，江垣此刻注意力全在别处，尹漫佯装镇定，轻轻推开他。
“上前去看看。”
莫家的东边厢房所在的偏院里有两个房间，两人还未落脚，尹漫远远就听见了其中一房间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轻咳掩饰尴尬，抬头却见江垣脸色凝重。
“不是这种声音，是尖叫声。”他的眼神落在隔壁房间里，表面看起来似乎与一般房间不无两样，但隐隐有种厚重阴冷的感觉。
尹漫的眉头也
蹙了起来：“隔音墙，那间房间铺了一层隔音墙。”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高亢，随后就传来剧烈的喘息之声，可没多久，又听见“噗通”，女人哀嚎了一声。
“呸，就凭这种姿色也敢上我的床！我娘呢？娘！”
尹漫抬头，江垣无奈道：“确实是莫家那个恶少。”
这时，院子里的门突然打开，雍容华贵，面容姣好的莫夫人匆匆而至。
“聪儿，怎么了？”
“娘！你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货色，就不怕脏了你儿子的身体吗？”
“乖儿子别生气，这不是那可恶的唐家居然给你下了药，一时找不到帮你，没办法嘛！”
“那我的小妾呢？我前段时间迎娶的美人儿呢？”
“她……她这几日身体不舒服……”
“娘！我每个小妾嫁进来不到半个月身体就开始抱恙，之后你就会把她接到隔壁厢房里去。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可这次这个美人儿可是怡红院的头牌，素来卖艺不卖身！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还冒着被爹打断腿的风险才把她娶进门，还没温存几日呢，就被你带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