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7)

    ,甚至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所有人都静默良久,直到鸾鸟退开一点,伸手揽住了林翾,将林翾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他的身高要比林翾高上一些,手臂修长,能够完全将林翾搂住。

    面对着重光那明显瞬间就变得不满的神色,他也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数千年的时间到底不是白白活过,只思索了半晌,他就大致猜到了重光究竟是怎样一个心路历程。

    他面色从刚刚听到重光开口时那短暂的惊愕中又恢复了淡定,开口吐出两个字的回复。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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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眉看着重光不佳的脸色, 鸾鸟将林翾护在自己的身侧,拒绝得十分笃定。

    他一定得保护林翾,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会就此同意重光的提议。比起重光的想法, 他更愿意遵从林翾的选择,这是他对于自己契约对象的纵容。

    “那个放火的鸾族后人, 你怎么处理了?”

    拒绝了重光的请求, 还没得到对方的回复, 鸾鸟又似乎随口转移了话题,将话题牵引到了虞鸾的身上。

    当时他进入火海之中, 在那冲天的火光之中银月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同族的气息,只是当时急于带走林翾,没有停留下来仔细追究。

    一想到那股明显是邪修的气息,鸾鸟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丝隐隐的思索意味。

    邪修这样一个在上古时期就销声匿迹的组织,如今竟然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也不知是在他涅盘的这些年间渐渐复苏,还是已经酝酿了千百年。

    无论如何,邪修都是一个不可掉以轻心的组织。他们的修炼方式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其他修者, 否则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被联手铲除。

    哪怕是当年不怎么过问世间争斗的鸾鸟, 如今也不得不重视邪修的再次现世。这是一种责任, 身为世间的最强者,他必须要担得起危机。

    听闻鸾鸟的问题,重光的眉心顿时便拧出一个深深的皱痕,声音十分压抑。

    “留了她一条命,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要从她这里弄清楚。”

    他根本没有看在鸾鸟的面子上而对虞鸾留任何余地。一想到林翾曾经身处于那样的大火之中, 性命受到威胁,他就感到心头窝火。

    鸾鸟似乎十分满意这样的答案,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给一旁始终沉默的苍递了个眼神。

    和重光一样,他也把虞鸾视做一个可以弄明白邪修的切入点,所以无论如何,虞鸾都不应该被轻易地杀掉,而是应当尽可能地找出她身上的问题。

    重光没有贸然杀掉虞鸾,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盘绕着的巨蛇接到鸾鸟的眼神示意,便开始缓缓挪动躯体,身形一点点缩小了一些,直到可以不用太过吃力地与重光交谈。

    “我们都跟你回去,在邪修的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们都不会离开。”

    它与鸾鸟默契十足,几乎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开口替鸾鸟解释了一句拒绝重光的原因,而后便状似不经意地挤到林翾与鸾鸟之间,悄悄地缠上了鸾鸟的身体。

    早在鸾鸟主动揽上林翾身体的时候,它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这是一种难以压制的嫉妒心理。

    它总是希望可以独占鸾鸟,却也心知肚明这是一种痴心妄想。且不论鸾鸟与它相处时总是更加强势的那一个,就算他有朝一日强过鸾鸟,也一样做不出强求对方的事情。

    它能做的只是在鸾鸟亲近别人的时候悄悄作梗,以不太强硬的姿态阻拦一下。

    鸾鸟似笑非笑,不戳破苍的这点心思,顺势松开了揽着林翾的手臂,却也不纵容苍的得寸进尺,将对方拨开,离自己远了一些。

    他的目光盯着重光,看到重光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沉吟数秒,似乎在斟酌损益,终究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个提议。

    既然达成共识,回程就由此变得简单。

    鸾鸟毫不吝啬地在重光面前展示了更高阶层的强者是如何无视空间的阻隔,转瞬之间便能穿过重光需要数日工夫才能赶出来的遥远路途。

    两人两灵兽只在呼吸的光景之内就已经来到了当初将林翾带走的房间之内。

    房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林翾盖过的被褥都没有被动过,然而踏出房间,入目的就是一片荒芜的废墟,火焰放肆灼烧之后留下吹不散的灰烬。

    目光触及这样破财的院落,林翾不由得愣了一下,心头猛地一沉,仰头看向重光,只看到了对方同样神色不怎么好看的侧脸。

    他那日迷迷糊糊就被鸾鸟直接带走,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如今乍一看到,说不惊愕肯定是假的。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与原书剧情的渐渐脱离,他已经再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地搞清楚状况了。

    与林翾的茫然相比,鸾鸟就显得十分驾轻就熟,眉眼间尽是淡定,环顾四周,手上微动,指尖捏出一个印记。

    沉默数秒,他吐出一口气,面色开始凝重起来,与重光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这绝不是简单的鸾族后人堕为邪修,而更有可能是魂体对于躯壳的掠夺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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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熟悉鸾族火焰的气息,因为他就是现如今存于世上的最纯粹的鸾族。

    旁人或许难以分辨, 但他只简单地查探一番就会发现这火焰已经不单纯是鸾族之火。属于邪修的力量占据了主导, 火焰反倒次之, 仅仅只是一个掩饰性的载体罢了。

    深深地望了重光一眼, 鸾鸟抿了抿唇,终究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被邪修缠上的?”

    他需要知道究竟是他太过迟钝, 没能发现一直在悄然复苏的邪修势力,还是在他因涅盘而不问世事的这些年里, 邪修组织因某些变数而横空出世。

    听闻这样的一个问题,重光陷入了短暂的沉吟,而后眸光渐冷, 在鸾鸟的疑问之下回忆起了童年时期的不堪记忆。

    那是尚且年幼的他见过最多的血,铺天盖地,族人的尸体多到使他麻木,骨肉至亲也在眼前痛苦死去。

    那时的他还把仇人定义为极意谷,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发觉极意谷或许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转移他仇恨的替罪羊, 真正的敌人仍然躲在暗处,狰狞的利爪与獠牙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事实上,这么多年里,他也始终没有停止过被邪修骚扰,哪怕是在与林翾失去联系的十年之中也是亦然。

    有关于痛苦的回忆总是更加完整的,叫人哪怕尽力不去回想,也依然十分难以忘怀。它就像是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尽管被厚厚的尘埃蒙了一层又一层, 却会因为轻风的吹拂而轻而易举地露出难看的伤疤。

    重光眉头拧着,语速很慢,一点一点地将当年的事情简单地还原到鸾鸟面前。

    毫无疑问,鸾鸟正中靶心地戳痛了他的伤疤,但他又不能因此而诘难对方,因为这是解决问题需要承受的痛苦之一。

    好在鸾鸟虽然身为灵兽,可是灵兽亦是有情的存在,他深刻地知晓亲人族人死去时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崩溃,因而没有非要硬逼着重光仔仔细细地描述每一个细节。

    更何况重光所透露出的东西对他而言已经差不多足够了。

    他在重光对灭族之战的描述之中恍然间回想起了上古时期的那一场更加残酷血腥的战争——

    那是一场持续了很久,流了很多鲜血,消减了许多各族修者的大战,其目的却只有一个,各个种族势力都空前绝后的统一,齐心协力地要消灭邪修。

    鸾鸟的眸光变得复杂,张了张嘴,几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清楚该从何说起。

    在场的两人两兽,对他而言都是年纪十分幼小的存在,对于上古的事情知之甚少,哪怕重光完全通晓修魔者王族传承下来的记录,其实也根本不了解上古时期究竟发生过什么。

    犹豫良久,他还是将目光转向了林翾,抬手捏上了对方的肩膀。

    “邪修频繁出现骚扰你们,想要做的应该只有两件事……”

    一边说着,他抬眸望了重光一眼,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开了口。

    “第一件就是报复,这一点他们已经做到了,经过你说的那场战斗,你们修魔者如今……人数残存不多,又如同一盘散沙,几乎已经被灭族了。”

    “他们报复你们,无非是因为曾经邪修也被覆灭过一次,而那次的战争是由你们修魔者一族率先挑起的。”

    鸾鸟嘴上说出这些话,面色始终显得有些犹豫。他知道在重光面前提起灭族之事无异于伤口撒盐,但有些原因真相本就是不好看的,总要说出来才算完整。

    “如果原因真是如我所说这样,那么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修魔者一族。对付完你们,他们的实力继续发展,或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手伸向其他组织势力了。”

    鸾鸟说着,神情十分凝重。

    邪修是一种野心勃勃的存在,永远不满足于现状,永远要占有更多,吞噬更多,他们的修炼也需要他人的魂体作为牺牲品,这本就是一种绝对不可能保持和平的修炼方式。

    想来邪修之所以率先拿修魔者一族开刀,除了因为是修魔者上古时期最开始掀起了战争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

    从上古时期一直传承至今,没有经历过大的变动重组的势力种族,已经只剩下修魔者一族以及白家这一脉的修者,哪怕是顽强如鸾族也已经几乎覆灭,除了他这唯一一个存活至今的纯种鸾族之外,其他的都是与人族的混血,称不得鸾族,只能算作鸾族后人。

    至于普通的修者门派更是完全变了个模样,它们本就是最容易改变的存在。如今的第一大门派御虚门在上古时期也连个影子都不曾出现,都是后来才慢慢崛起的势力。

    而邪修绝不可能是不打算向这些已经面目不似当年模样的势力下手,他们更有可能是排出了一个顺序,逐个击破。他们无疑选择了率先用修魔者一族试水,接下来积累实力,准备混乱动荡全局。

    “……但是短期之内,邪修应该还不会对其他势力掀起正式的战争。”

    在心头略微分析了一下,鸾鸟的语气非常笃定。

    “邪修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把林翾从你身边夺走,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的药体。”

    “药体虽然与你们修魔者王族纠葛甚多,但对于其他人也同样有着非凡的吸引力。他就类似于一个活着的宝藏,谁都想得到,或是至少分一杯羹。”

    哪怕是鸾鸟,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林翾存有一些别样的心思,虽然没想过要完全据为己有,但也希望能够从林翾身上得到些好处。

    可以这样说,如果林翾不是药体,当初在极意谷中他绝不会那样干脆利落地与林翾建立契约。

    药体,本就是一个容易引起争斗的存在。

    “在得到林翾之前,你这里对邪修而言都属于未攻克的区域,他们不会草率地进入下一步,急于对别的势力下手。”

    这其实对鸾鸟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虽然看起来他们要面对的压力更大了,但其实只是压力集中了而已。

    倘若邪修真的开始了全面攻击,无差别地骚扰这世间全部修者势力,他恐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支援挽救局面。

    而如今邪修的目标十分明确,就盯紧了重光与林翾二人,所以他也只需要保护好林翾,就能拖住时间,有更多的机会去继续探寻躲藏在幕后的那些存在。

    重光安静地没有插话,完完整整地听完了鸾鸟的一番分析,面色渐渐趋于平静,把心头那些旧日的伤痛都收拾干净。

    他把目光投在林翾身上,仿佛一瞬间就有了寄托与港湾,心情安宁下来。

    至少在这世间他不是最清贫的那一个,他还有深爱的人,恰好这个人也愿意爱他。

    鸾鸟所说的一切之中,最能被他记挂在心上的,无非就是林翾被邪修盯上的这一点。

    事实上,就算鸾鸟不说,他也已经对此有所察觉。

    “我要怎样做,才能避免使他暴露在邪修的探查之下?”

    他的目光盯在林翾身上,却发现林翾似乎有些失神,始终不给予他回应,便稍微有些失落,压抑着从喉咙中挤出这样一个问题,难得虚心地询问因年长而经验要比他丰富的鸾鸟。

    顺着重光的视线,鸾鸟同样瞥了林翾一眼,目光触及林翾的神情,脸色便微不可查地变幻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吞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他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回答重光的问题,但答案并不与重光设想之中的选项相符。

    “你最好不要试图藏着他。你要知道无论怎么藏,你都藏不过那些邪修。相对于邪修而言,我们始终是暴露无遗的状态。敌在暗我在明,倒不如直接放出消息,光明正大地把林翾带在你身边。”

    他们越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邪修越是难以抓到机会碰到林翾,说不定就会派出更核心更强悍的成员前来。

    这是一个类似于钓鱼的办法。

    撒网捕鱼数量虽然多,但质量参差不齐,都是些小虾小蟹,倒不如直接钓一条大鱼,能得到的东西更多。

    对于这个提议,重光思考了很久。有关于林翾的事情,他不得不百般斟酌。

    因为林翾实在是太容易出现意外。他总是太过想当然地以为不会有状况,然而每一次现实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按着他的头告诉他他有多么大意和考虑不周。

    沉默半晌,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而实施的办法也很简单直接。毕竟那一天的冲天火光太过扎人眼球,又经过他离开去寻找林翾这几日,流传出来的消息持续发酵,以至于如今每一个来客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知晓是他的“新婚夫人”虞鸾纵火,所烧的房间里是他真正记挂在心头的人。

    重光的做法便是直接面对所有人,开口承认了这一事实。

    在听完鸾鸟的话之后,林翾的脑子很乱,结合着原书的内容,叫他一时间难以消化,就放任重光带着他站到了众人面前,待到回过神来,他的头上已经被官方冠上了一个“真正的重光夫人”的名号。

    而始作俑者重光,就站在他身边,脸上写满了“渣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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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除了鸾族后人一干人等显得有些情绪激愤之外, 其他的无关修者都很沉默, 并不发表意见。

    他们或许心头也有些想法, 但并不敢露出表现。没有人会不惊惧于二次堕魔之后实力强悍而心性不可琢磨的重光。那日的争斗毫不掩饰地发生在他们眼前, 明明白白地告诉着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无论是邪修萧沐沐还是重光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不是他们轻易能够接下一击的存在。

    就连因为数日见不到虞鸾也找不到重光而耐性告罄的鸾族后人们也不得不忍耐。面对惹不起的人, 识时务者都知道不应该表现出强硬的态度。

    重光满意于这种说话时无人打断,说完话一片沉默的局面。他也没有继续解释为什么自己明明心有所属却又与虞鸾成婚,只是表明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且是双方达成了契约的公平交易, 不存在感情上的脚踏两条船,也不存在威逼胁迫。

    他就站立在原地, 被魔纹覆盖满了的脸没什么表情,十分冷漠。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直接陈述一个事实, 而不是想要听到其他人的言谈评论。他以一只手牵着林翾的手,扣住那纤瘦的手指,将林翾的手掌包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着实是一种掌控欲很强的牵手方式,虽然没有刻意用力到让林翾感到疼痛,却也打心底有一种无法挣脱对方的感觉。

    被人掌控绝对不是一种会叫人感到舒服的感觉,林翾被捏着指骨,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幅度很小地偏仰过头去看重光,目光定在对方被狰狞魔纹爬满了的面颊上,心头忽然感到十分沉重,

    变数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意外不知何时就接踵而至,轮班来到他面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与重光算明白旧账,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工夫,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传来,语速不紧不慢,声线是刚好叫人感到舒服的中性类型。

    几乎不需要思考,林翾就意识到这是鸾鸟的声音,便反射性地抬起头,左右环顾,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对上了鸾鸟的眼神。

    四周的人没什么反应,很显然鸾鸟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得见。

    林翾潜心凝神,听到鸾鸟那柔和与硬朗并存的声音在告诉他一个他刚好正在疑惑的事实——

    那日重光离开之后,虞鸾出现在房间之外,纵火将院落烧成了灰烬,并悉数烧伤了负责把守这附近的重光手下修魔者。

    倘若鸾鸟来得不够及时,重光又没能迅速赶回来,恐怕那房间的禁制扛不住那充满邪性的火焰,很快就会波及到屋内的林翾。

    从鸾鸟口中得知自己曾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对于林翾来说仿佛像是在听其他人的故事,而不太能带入到自己身上。

    但是他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鸾族传承之印,忽然又有些心神不宁。

    虞鸾想要杀他,原因是否与这印记有关?她莫不是想要夺回印记,才会对他动手?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越发飘忽,心头波动剧烈,手上用力,反过来握紧了重光的手,深深地呼吸数次,叹了一口气。

    “你要跟我解释什么吗?”

    他靠得重光很近,声音压低,仅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得清。

    问出这话时,他始终低垂着头,不能确信自己若是抬头望一眼重光那张面孔,会不会说不出话来。

    二次堕魔之后的重光,到底还是不是从前的重光,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搞清楚。

    重光的眼神暗了下去,低头去看身边的林翾,目光扫过那清瘦的身形,变得有些复杂。

    几经犹豫,他终究还是附身弯腰,不容分说地将对方整个纳入怀中,凌空抱了起来,用坚实的手臂托住同样也是身为一个成年男人的林翾,毫不吃力。

    确认自己抱紧了林翾,他抬腿便要离开,一边迈步,一边斟酌着开口。

    “我与虞鸾之间建立了短期的契约,我以与她成婚……作为交换,婚礼一旦完成,她就如约把她的传承之印交给我……”

    “我和她的契约之中包含了保密的这一条约定,所以在契约完成之前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

    他没解释自己得到传承之印都是为了林翾,也没重复强调自己不是故意欺瞒,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因为太过复杂的解释只会使他显得仿佛在狡辩什么一样。

    在说到“成婚”二字时,他顿了两秒,语气低沉,有些愧疚与自我谴责暗藏其中。

    无论原因如何,此番交易他都背弃了自己曾经所坚持的东西,也对不起与林翾之间本来没有任何瑕疵的感情。

    婚姻永远不该是儿戏和交易的筹码,而是一种绝对重要的仪式,只有真正相爱并愿意永生牵绊在一起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仪式感。

    重光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一瞬间甚至不敢看林翾的眼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但倘若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其美的题目,而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失去林翾的结局。

    没有什么能够比林翾本身更加重要了。

    若是林翾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会因为魂体不稳而随时湮灭,不会被契约反噬的痛苦吞食,他愿意一辈子也得不到林翾的原谅。

    就算林翾不原谅他,他也会厚着脸皮待在对方身边,赶也赶不走。

    这种想法在心头萦绕良久,直到牵引着他回想起了另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实,叫他的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复杂与歉疚融合在了一起,双手都有些打抖。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便是一句尾音颤着的“对不起。”

    他重复了许多遍“对不起”,三个字反反复复,直到归于无声的气音。

    “……我那天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他闭了闭眼,喉咙梗了一下,说出话来就如同要接受审判。

    背对着其他人,没有外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他的慌乱与手足无措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到了林翾的面前,像是已经被定罪了死刑,下一刻就要死去,或是被永远流放。

    林翾没见过这个模样的重光,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衣襟,心头微微一动。

    毫无疑问,重光在向他忏悔那日的暴虐行径。

    而这样卑微的忏悔似乎叫他得到了心头那一个问题的答案——

    二次堕魔之后的重光,依然还是从前的重光,就算性格有变化,占有欲掌控欲更加强烈,重光本身的灵魂是没有改变的。

    至少重光对他的感情没有变化。

    他揪紧了对方的衣襟,嘴唇开开合合,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这不安的年轻男人。

    然而还没有酝酿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下一秒他就被重光身后猛然掀起的剧烈喧哗声惊住,仰头直起身去看人群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113

    聚集在一起的修者本来有四下散开的趋势, 毕竟是重光把他们聚集于此, 而如今重光本人都已经转身离去, 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可是当林翾抬头望过去,却是发现了一片混乱的景象,人群乱成一团糟的模样, 里三层外三层,仿佛正把什么围在中间,并深深地警惕着什么。

    视线一转, 他又瞥见了那些鸾族后人正视图靠近中央, 目光便下意识地凝在他们身上, 并随之一点点挪移, 直到因其他人的遮挡而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松开手, 轻轻拍了拍重光的肩头, 无声地催促对方回头看一下情况。

    在人群之中他没能到鸾鸟的身影, 所以有一些心焦。

    重光安抚地捋了捋他的脊背,将他放下来, 叫他双脚平稳落地, 而后牵起他的手, 与他一同往喧闹的源头走去。

    与林翾的茫然与慌张不同, 重光的面色始终没有什么波澜。

    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属于邪修的那种特殊波动, 心头也已经多多少少有底, 知晓那边应该发生了什么。

    但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邪修的动作快得惊人,前脚他才刚刚带着林翾一同露面, 这才过了没一会儿工夫,就被找上了门来。

    并且这一次,邪修依然十分嚣张,丝毫不忌惮这里聚集了各路修者,竟然放肆地直接现身,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这让重光有一种不太妙的直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他渐渐皱起了眉头,心底不停地翻涌着各种想法,从人群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带着林翾缓缓走近。随着视线的开阔,中央方才还被挡住的地带开始进入他们的视野之中。

    林翾还是没能搜寻到鸾鸟的身影,似乎刚刚那个给他解释了情况的鸾鸟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他左顾右盼,目光找不到驻点,牙齿轻扣,咬了咬嘴唇内里的软肉,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心乱如麻。

    “……?”直到手掌被重光捏紧,林翾浑身打了个激灵,目光才同时触及到了那被人群环绕警惕的中心,心底猛地一沉。

    那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具是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身着黑衣,浑身透露着古怪的萧千愁,另一人则是同样被黑袍包裹的虞鸾。

    在看见虞鸾的那一刻,重光的面色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谁能够比他更加清楚虞鸾究竟被关在怎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且不论那些把守在附近的手下,单单是他所设下的禁制,就绝不是普通人能够突破的存在。

    至少上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大致掌握了萧千愁的实力,并确信那个实力的对方绝无可能破除掉他的禁制。

    可是如今摆在面前的事实无疑是在告诉他,萧千愁的实力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发生了越级突破,至少也已经可以与他抗衡。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修者是不可能会发生这种实力突飞猛进的情况的。哪怕是有天材地宝作为辅助,也仅仅只是潜移默化地进行催化罢了。

    所以萧千愁的实力变化,绝对与其堕为邪修脱不开干系。

    四双眼眸乍一对上,气氛顿时就变了,开始彻底剑拔弩张起来,以至于压迫到了四周其他的修者,叫他们开始面面相觑,一点点向后退开。

    但大多数修者都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站在稍远处继续观望。

    之所以不急于避开危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重光邀来的宾客,与重光都多多少少有交往的意愿,在危机来临之时迅速离开,未免会有损声誉与颜面。

    而另一方面,他们来自各方势力,都存有私心和**,而混乱与斗争中最容易钻空子,这也是他们所不能放弃的机会。

    林翾被重光扯了一下,护在了身后,有点迟疑地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衣摆,攥在手心里。

    在一连串的意外之下他的头脑显得不大够用,直到方才看到萧千愁的那一瞬,他才忽然想起来了书中的一个情节,与如今的状况似乎惊人的相符。

    原书中的主角萧千愁似乎有过一段奇遇,在书的末尾部分才发生,被作者一笔带过,只提了一句与萧千愁的父亲有关。

    经历了这奇遇,萧千愁的实力发生了变态性的拔高,原本根本不是重光对手的他竟然最终将重光戮于手下。

    林翾的脸上不大好看,一种恐怖的猜想浮上心头——

    原书中的萧千愁,是不是在书的末尾也被邪修上了身?

    最终杀掉重光的那个人,真的是原本的萧千愁吗?

    也就在他愣神思索的工夫短暂之内,重光竟然已经与萧千愁动起手来,一来二去,谁也不能占据上风。从两人的状态来看,似乎都依然游刃有余,却又警惕万分。

    但无论如何,萧千愁一人都足以牵绊住重光了。

    起初重光还能坚持着将林翾护在自己的身边,但随着交锋的愈发激烈,他再也不能放任林翾伴随在自己左右,因为那样会使林翾受到波及。

    虞鸾便趁着这样一个上好的时机盯上了林翾,属于女人的美艳面孔流露出了一丝与之毫不匹配的贪婪与垂涎。

    这具年轻而优秀的躯壳已经不再属于从前的那个虞鸾,而是被另一个外来的魂体取而代之。

    鸠占鹊巢,并伺机作乱。

    她望着林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光彩熠熠的宝藏,一步步轻而缓地逼近了林翾,周身有灼热的气浪在燃烧。

    那日放火,她本就不是为了杀死林翾。

    她的目的本就只是给重光造成一些破坏性的麻烦,顺便通过使用能力来促进自己与这具躯体的完全融合,并以火焰作为自己获得新的躯体,得以重生的庆祝礼。

    只是虞鸾本身灵魂的强劲程度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那日竟然能伺机反扑,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灵魂相斗,躯体无人掌控,直接陷入了昏迷,险些被重光杀掉。

    幸好,天不亡她。

    虞鸾的表情越发显得夸张而欲态十足,一想到自己的即将亲手将药体捕获,组织不日便可以重现上古时期的辉煌,她便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

    而林翾站在原地,面对着逼近了的女人,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情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逃必然是无处可逃,单打独斗他也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在得到传承之印,魂体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孱弱不堪,至少拖延时间是可以做得到的。

    更何况对方的目的不在杀他,而只是想擒住他,这很大程度上给他增添了挣扎反扑的余地。

    重光的余光没有离开林翾很久,没多时便觉察到虞鸾的动作,眉心狠狠皱了一下,不再恋战,转身便欲暂时抽身,捞林翾一把。

    然而萧千愁的神情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似乎方才的一切动作都只是为了等待重光露出这一瞬的破绽百出猛然将手刺向重光。

    重光能感受到危机的迫近,也提前有所防御但这发生得太过突然,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闪躲不够及时,后脑被萧千愁的指尖触及了一瞬,世界仿佛忽然迟钝了,他整个人都停滞了,一切动作暂缓,面色怔愣。

    一个不属于他的意志在试图强行挤入他的脑海,似乎是发现无法轻易入侵,便转而变成了向外撕扯他的魂体。

    意识能够清醒的部分告诉重光,或许这才是他第一次与邪修真正交手。先前的战斗现在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他如今才算真的见识到邪修最标志性也是最邪性的能力——

    直接攻击敌人的魂体,掠夺或是吞噬。

    这的确叫人防不胜防,许多实力算得上强大的修者也抵不住这一招,直接便被邪修同化,或是成为了邪修修炼的养料。

    重光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品尝到了血液的味道,腥咸的气息与剧烈的痛楚使他强行恢复了全部清醒。

    目光重新凝实的瞬间,他便立即暴起,给予了萧千愁沉重的一次反击。

    而萧千愁的反应也不慢,只较重光多迟钝了一瞬,便又顽强地撑起精神,与重光缠斗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依然是野心勃勃的样子,仿佛稳操胜券,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而重光不得不再一次匀出精力去瞄了一眼林翾的状况,发现林翾的身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泛着金光的乌色甲片,并不完全覆盖,而是恰到好处地时隐时现,替林翾挡住虞鸾骚扰性的攻击。

    他心下了然,这必然是鸾鸟的手笔,早已将危险的状况预估出来,并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正因有这护身鳞甲的存在,林翾显得并不狼狈,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虞鸾的步步紧逼。

    这样的情况无疑让虞鸾感到十足的焦躁。

    她不再能耐得住性子,目光骤然变冷。

    既然做不到打伤林翾然后擒住对方,那便从魂体下手。

    一瞬间林翾只感到脚下仿佛被什么力量拖住,一股强迫性的力道扭着他的头颅,逼迫着他抬起头,正对上虞鸾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他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忽然包裹了他,将他从窘迫的境地之中拯救了出来。

    鸾鸟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凭空现身,面色冷淡,盯在虞鸾的身上,对峙良久,忽然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听闻鸾鸟口中说出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虞鸾的神色似乎骤然变得狰狞,呼吸急促,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稳定声音。

    “是有几千年不见了,你活得倒是逍遥。”

    这绝不是林翾印象中虞鸾的声音,而是一种成熟的,处处透露出憎恨与恶意的中年女性的声音。

    从这简短而没头没脑的对话之中,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但却完全能够确认鸾鸟与这占用了虞鸾身体的魂体是上古时期的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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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点两人之间的交流。

    真相似乎伴随着时间的推进与原书的记忆一点点地水落石出,邪修或许在原书中并非完全寻不到踪影, 而只是出现得十分隐晦。

    这样一个被暗色包裹的神秘组织, 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按理来说也该终结在那个时代,可如今却又悄然复兴,暗地里发荣滋长。

    鸾鸟的黑色瞳孔之中映出虞鸾美貌的面孔与身姿,却分明是在透过这一层皮囊盯着那颗在上古时期就应当被消灭的灵魂。

    而与鸾鸟对峙, “虞鸾”也并不显得慌乱, 明明实力落於下风, 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她望着鸾鸟的神色有些许复杂, 最终归于仇恨的杀意。

    “……你若是死了, 鸾族也就算是彻底覆灭了。”

    说出这话时, 她的语气意味悠长,又隐隐透露出一些迫不及待。

    她抬了抬手腕,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所使用着的身体,神情变得轻蔑。

    “混了人族血液的后辈, 比起真正的鸾族而言实在是脆弱愚钝,用起来都有些不适应……”

    鸾族后人, 在她看来显然已经不配被归为鸾族了, 而仅仅只是继承了一点点鸾族能力的人族。

    林翾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 心中暗自忖度这占据了虞鸾身体的上古邪修灵魂究竟是什么来头,似乎与鸾族有着很深的怨恨,又似乎对鸾族在某些方面评价很高。

    这样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便随着鸾鸟的下一句话而得以解开。

    鸾鸟一贯平静的目光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波澜,随着“虞鸾”对身体的打量,也一并观察着这具年轻的混血身体。

    他沉默良久,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鸾族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的结局源自于你自己的选择。”

    “你恨族人抛弃了你,恨族长亲手处决了你。但在你堕为邪修的那一刻你就早应该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

    起初林翾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随着鸾鸟慢条斯理地说出第二句话,他才恍然间明白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番纠葛。

    这占据了虞鸾躯体的邪修,原本竟然也是一个与鸾鸟出自同一地方的鸾族,只是由于堕为邪修而被族人所不容,最终丧命于族长之手。

    他感到有一些不可思议。

    强大如鸾族,天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潜力天赋皆非其他种族所能轻易比肩,竟然也会选择塌上邪修这条道路。

    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接连后退,并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猝不及防之下,他狠狠跌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尽力稳住身形,在距离争斗很远的地方才堪堪落地。

    待到站稳脚跟,再度抬起头他便发现两道炙热的红色身影猛然碰撞在了一起,迸射出的火光落在哪里哪里便燃烧起来,烈焰熊熊,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片冲天火海。

    尽管离得很远,林翾依然能感觉到那几乎要令人燃烧成为灰烬的热度,热浪滚滚扑面而来,若不是因与鸾鸟契约的缘故使得他本身的玄力就是火系,再加上有巨蛇苍所蜕下的鳞甲炼制而成的灵器护体,单单是这热度几乎就要将他融化。

    不仅仅是漫天的火光,还有无数东西承受不住热度而化作的碎片灰烬,一并扬起在空中,阻隔了林翾的视线,叫他根本无法辨清鸾鸟与虞鸾两个人的身影。

    人群随着这场战斗的燃起而变得慌乱躁动,尽管没有波及到无关人等的性命,却也叫他们无法再安稳地旁观。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林翾左右环顾,显得有些焦灼,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应该置于何处。

    他隐约捕捉到了重光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重光有一些狼狈,身上似乎挂了彩。

    这样的认知使他心神不宁,下意识地朝着对方的方向迈出一步,旋即又停在原地。

    倘若说方才他还有信心拖住虞鸾,那么面对萧千愁他可以说是毫无底气。无论是重光还是萧千愁,都与他不是同一个实力层次的人,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他混入其中,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或许占据了萧千愁躯体的那一个上古邪修灵魂也同占据虞鸾躯体的这一个一样,都不愿意杀掉身为药体的他,是以他的干涉必然会牵绊住“萧千愁”的手脚,令对方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可是对于重光,这样的影响同样存在,甚至更加强烈。

    林翾虽然慌乱,但头脑还不算混沌。他心知肚明到底是“萧千愁”比较顾及在意他,还是重光更在意他一些。

    邪修只想要留他一条性命,而重光则不希望他受到半点伤害。若要论起他对这场争斗双方的影响,必然是重光所受到的牵绊更多。

    正思量间,林翾眉头紧拧,忽然感到浑身寒毛乍竖,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猛然向他袭来。

    他反射性地转身,以玄力为护盾,挡在自己最脆弱的面门处,目光如炬,恰好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附近。

    竟然是御虚门的三长老。

    林翾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当初最弱小无力的时候,他就险些死在这衣冠禽兽手中,如今十年都已匆匆过去,却没想到会与对方的在这属于重光的领地内想见。

    这世上知晓他药体之秘的人不多,除了重光与白九歌这两个年少时就与他见面的孩子之外,知情者恐怕就只有鸾鸟与苍,邪修组织,再加上这心术不正的御虚门三长老。

    三长老已经垂垂老矣,眼睛都不似年轻人那般澄明清亮,而且浑浊的,带着一种叫人不舒服的贪婪。

    他脸上的每一道褶子似乎都在代替他诉说着他的欲念,他想要活下去,活得更久,变得更加强大。

    他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除非提高实力,否则没有几年活路。可是他偏偏已经身处于瓶颈许多许多年,单凭自己无法突破,尝试过许多天材地宝,也是收效甚微。

    只有林翾的血液给了他希望。

    他还远远没有活够,他还想要得到更多,而药体的血液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三长老的内心充斥着**,松松垮垮的脸皮随着表情的扭曲而抖动,丑陋不堪。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阵阵闷钝的眩晕感,在怂恿他攻击林翾,趁着这场混乱不知何时休止,将林翾就地掳走。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强有力的暗示驱动,并且还完完全全地把握住了他内心的黑暗想法,叫他根本无力去抗拒,只能顺着那邪性而陌生的声音,一步步走近林翾,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林翾望着这张衰老的面孔,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他心跳的频率没有什么剧烈的变化,说明并非是紧张与恐惧,而单纯是一种厌恶排斥的情绪在发挥作用。

    御虚门三长老,在这个世界属于第三层次的强者。实力不及鸾鸟,重光萧千愁等一流强者,也比不上苍与白九歌之类的后起之秀,对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而言或许曾经算得上是无法匹敌的强者,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与鸾鸟建立契约,又得到了虞鸾的传承之印,单单是这两样便足以支撑着林翾拥有与御虚门三长老一战之力,更何况他还在重光的帮助之下炼化过白家秘药,在鸾鸟的促使下融合了苍的鳞甲所制的灵器。

    在这偌大世间,林翾已经在这种外挂般的收获之中跻身强者之流。

    在场众多修者,都是各方势力中的元老级人物,或者至少也是佼佼之辈。但真正能够与林翾抗衡的人并不多。

    可是就算是林翾几乎半点实战经验也无,与这些人打斗起来也不会落於下风。

    如今的他尽管看起来依然实力孱弱,但那只不过是相对于第一第二层次的强者而言的罢了。

    无论何时,他身边总是徘徊着这世间的最强者,也因而被衬托得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直到如今面对三长老,他才显露出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来。

    林翾没有退后,也没有恐惧,目光沉着地望着三长老,目光却渐渐变了几分。

    事到如今,躲藏在背后的神秘邪修组织似乎已经揭开了面纱,露出了他们实际上乃是上古修者的真实面目。

    更为恐怖的这一群上古邪修所拥有的能力——

    掠夺别人的躯体,鸠占鹊巢,据为己有。

    三长老看起来与多年之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林翾与他相触不多,一时间无法说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却也隐隐感觉到事情奇怪。

    他拧起了眉头,盯着面前的老人,目光严肃。

    他已经足够谨慎,将三长老的每一个动作都盯得仔仔细细,生怕对方突然暴起,自己来不及阻拦,便会折在对方手里。

    可是三长老竟然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这完全超出了林翾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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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林翾暗自警惕, 做好了随时防御反击的空当, 三长老的脸色反反复复地变了又变, 最终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他整个人似乎都变了个气质,却与从前同样叫人感到不适。

    林翾双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目光锁住对方, 脚下向后微退一步。

    然而下一秒, 三长老却是忽然朝着重光与“萧千愁”所在的方向而去,目标直指重光的后背, 其目的十分显然, 就是要趁其与“萧千愁”争斗, 从背后暗算一把。

    林翾的心头猛地一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着他虎视眈眈的三长老竟然会突然改换目标,转而攻击重光。

    这使他一双眼睛顿时睁大,心脏跳得剧烈,没有任何犹豫与思考, 紧随其后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就算忘记任何其他剧情,他都永远不可能忘记原书的结局。他记得很清楚, 原着中重光最终战败并死于“萧千愁”之手, 说明重光如今对上萧千愁,很有可能已经自顾不暇。

    若在此时再加上一个三长老, 无异于火上浇油,更让重光难以应对。

    林翾紧咬着齿根,将自己的速度压迫到了极致,一种绝对要改变原书凄惨结局的信念支撑着他, 令他终于在三长老距离重光二人只有百米左右时拦下了对方。

    被他拦下,三长老似乎并不意外,脸上带着一种谜一样的笑容。

    林翾呼吸很乱也很急促,盯着面前这看起来怎么都很诡异的老人,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对峙良久,三长老终于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当年没能得到的药体,这一次就要到手了……”

    他的声音略带感慨,似乎在追忆一个十分遥远的时代。

    这也是一个衰老的声音,却与林翾印象中的御虚门三长老语气声调都差别甚远,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一瞬间林翾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忽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这御虚门三长老,居然都被上古邪修的魂魄夺去了躯体。

    这种认知使他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钝痛,心乱如麻。

    究竟还有多少邪修如今正隐藏在他人的躯体里,伺机而动?难怪这邪修组织如此隐蔽,叫他们根本抓不到手脚。

    最要命的是,他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些邪恶而难缠的灵魂,难道要尽可能除掉所有被占据了躯体的人?

    林翾甚至不能确定,这些被邪修的魂体侵占了身体的人死去之后,这些邪修的魂体是否会真的随之消亡。

    这样一个邪性的修者群体,竟然能跨过数千年时间的鸿沟,始终隐藏于暗处,一直慢慢酝酿着,直到今日爆发。

    他脚下生出几分踯躅,双眼之中映出“三长老”逐渐走近的身影。愈是离得近了,愈能发现对方身上强盛的力量。

    那分明是属于邪修的力量,似乎还是个核心级别的人物,其带来的压迫感竟然比起占据了虞鸾躯体的那一位还要稍稍强盛一些,仅次于“萧千愁”。

    在这一刻林翾明白,如今的“三长老”所拥有的已经不再是他所能抵御的实力。

    可是他无法让步,也不能逃离,且不论他逃不逃得掉,他首先就做不到将重光暴露于对方的攻击之下。

    事到如今,天要塌了,重光一人是无法完全撑起这样的重担的。他下定了决心要与重光相依为命,此时此刻便不能后退。

    好在天不亡他。

    一道巨大的身影忽然自“三长老”背后猛然现身,先下手为强,猝不及防地给了“三长老”沉重的一击。

    飞沙走石之间,林翾长舒了一口气,并毫不犹豫地趁机补上了一下,动用了全部的实力,半点无保留。

    巨蛇苍的身影像连绵的小山一般,盘亘在林翾身旁,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那双金黄色的瞳孔穿透了扬起的灰尘沙土,盯紧了并未轻易死去的邪修“三长老”,时刻防备着对方。

    它不能杀死对方,因为鸾鸟曾经叮嘱过它,单单是消灭**是无法奈何得了邪修的,否则邪修早在数千年前便早该荡然无存,也不会出现如今的惨烈景象。

    在鸾鸟从虞鸾身上摸索出抹除邪修的真正办法之前,它要做的就是拖住这个妄图趁乱对林翾下手的邪修,而不是杀掉这具躯体。

    杀掉这个人不仅仅会导致躯体原本所属的魂体消亡,还会造成更多的人被邪修入侵。

    作为一个老油条,“三长老”自然不可能真的毫无防备。就算猝不及防之下遭受强劲的攻击,也只不过是受了些伤罢了。

    他从一片混乱之中直起身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衣衫破损,本就因衰老而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添了些许擦伤。

    他的眼神再不似方才那样还存了戏耍的态度,而是深刻的憎恶,恨不得将横空出现的巨蛇活活剥皮,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跃跃欲试,似乎时刻准备着下一步动作,然而只在某一瞬间,他的目光却忽然凝滞,眼睛快速地眨了几次,最终定格在了鸾鸟与虞鸾制造出的那一片火海之中。

    林翾与苍具是一愣,目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发现火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直至熄灭。

    出现在那灰烬中央的,是看上去游刃有余的鸾鸟,还有稍显狼狈的虞鸾与其他一些黑衣的邪修。

    林翾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这些邪修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到底还有多少邪修藏在这周围?

    他心头慌乱,攥紧了一只手在胸口处。

    而“三长老”似乎只观望了一眼,就在这短暂的工夫内离开了原地,竟然数次呼吸的时间之内就站到了那一群黑衣邪修之中,与他们一起共同面对鸾鸟。

    目睹这一切,冰凉而有力的蛇尾立即缠绕上了林翾的腰腹处,苍将林翾整个人卷起,带着他一同游走到了鸾鸟身边,才将他放下地面来。

    站稳身形,林翾偏过头,能看到鸾鸟那严肃的侧脸,还有眼底闪烁着的冰冷光晕。

    他听到对方那柔软的声音此时也略显沙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还是不行。”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消息。

    与虞鸾缠斗许久,鸾鸟试探了无数种方式,都无法将那颗属于上古时期的罪恶灵魂从虞鸾躯体内剥离出来。

    连驱逐都做不到,更不要提消灭。

    林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纠结的弧度,瞥了一眼几个身披黑袍的邪修,发现其中赫然有几个熟悉面孔。

    而鸾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面色的变化,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指了一下几个邪修。

    “她在那天的婚宴上就现身过一次,但是最后和白家的小子一起被那个正在与重光交手的邪修带走了,你认识她?”

    鸾鸟所指着的人正是消失了数日的萧沐沐。

    如今再一次出现,单从神态气质上已经彻底看不出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了,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更像是个**鲜明的成年男人。

    乍一触及对方的目光,林翾只觉得浑身都凉了一瞬。他的心头还有一个担忧——

    白九歌也出现过?白九歌现在在哪?会不会也被邪修占据了躯体?

    说完了萧沐沐,鸾鸟的手指又稍微偏了偏,指向了另外一个人,“和重光交手的邪修占用的身体本来叫什么名字?萧千愁对吗?这就是萧千愁父亲的身体。”

    林翾认得这个男人,就是他带着一群来自极意谷的黑衣邪修,将他与年幼的重光逼上了绝路,并间接害得他跌入禁地之中,与重光分离十年之久。

    他就是萧千愁的生父。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被邪修的魂体入侵之后,还保持了至少几年的时间拥有原本的自我意识,只是被体内的邪修洗脑,完全忠心于邪修。”

    说话时,鸾鸟的语气不无叹息。

    一个人会被邪修洗脑,死心塌地的效命于邪修,定然是被贪婪的欲念牵绊。为了邪修所许诺的甜头,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踏入深渊。

    “像他这样的人,和萧千愁那种被强制入侵,一直在试图抵抗的人不同……”,鸾鸟垂下了手,摇了摇头,“他本身的魂体已经消亡,被邪修吞噬得干干净净,成为了邪修修炼的养料。”

    “那个叫萧沐沐的小姑娘原本也是类似情况,但她大约是因为被白家的小家主唤醒过,现在虽然依旧掌控不了身体,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消亡。”

    林翾将这些话一一记在了心头。

    “你的小伴侣撑不了太久了。”

    鸾鸟忽然又如此直接地来了一句,像是一记当头棒喝,叫林翾慌张抬头,恰好看到重光苍白脸上那几乎要鲜活起来的纹路。

    “寄宿在萧千愁身体里的魂体是当年邪修中的最强者,也是邪修的领导者,他也曾经是一个修魔者王族,后来又亲手开创了邪修这种邪恶的存在,巅峰时实力之强悍连我都无法接上一招……”

    鸾鸟的语速加快,少了平日里的慢条斯理,多了几分急迫。他一边说话,又似乎在暗暗地酝酿着什么,没有闲着。

    事态紧迫,也不允许他落得空闲。

    “萧千愁的身体已经限制了他一定的能力,但他还是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他源自修魔者一族,也对修魔者一族深恶痛绝,重光虽天赋绝伦,但还是太过年轻,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对重光绝对存有杀心。”

    这一点林翾当然心知肚明。毕竟原书的结局之中,重光就是惨死于对方之手。

    他有些按捺不住,嘴唇紧抿,他无法要求鸾鸟去帮助重光,毕竟这边也是情况不妙,而鸾鸟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

    他扪心自问,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那个邪修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他这个药体,他或许还可以做到以自身为威胁,甚至选择以死亡来结束这混乱糟糕的一切。

    可是就算他死了,对方也不会放过重光,因为重光是一个修魔者,还是一个妄图整合修魔者残余幸存者的昔日王族。

    沉寂没有持续太久,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就忽然震颤了林翾的耳膜,叫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林翾反射性地收回投在重光身上的目光,从思索中抽身,瞧见了恐怖而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众黑衣邪修,除了虞鸾、萧沐沐、三长老三人的身体还安稳地站在原地,其他人具是已经倒地,身体软绵绵,仿佛失去了支撑,失去了魂体。

    而依然站立的三人却是气势更加强盛,像是吸收了其他邪修的魂体作为贡品与养料,于残忍的吞噬行为中壮大。

    这场面实在是过于病态,叫林翾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鸾鸟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样同类相残的行为显然也震惊到了他,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1116

    望着这可怖的场面, 林翾的心头不由得萌生出了更加强烈的担忧。

    就连萧千愁的“父亲”此时此刻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献出了自己的魂体,贡献给了更加强大的邪修。这种强者吞噬弱者,将所有可利用力量都整合于一体的方式,实在是残酷得令人发指。

    他的目光从三长老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虞鸾,最终定格在了萧沐沐身上。

    倘若说三长老本来年岁已高,又不是什么正派君子,陨落于此虽然也是悲剧一场, 倒也不算很让人惋惜,那么虞鸾和萧沐沐两个正值妙龄的美丽女孩子,死去着实叫人感到可惜。

    虽然说这两个女孩子都曾经对他下过死手,但本性到底还不是完全黑的, 还有挽救的余地。

    已经有这么多人倒下,林翾很难不担忧剩余的这三人也会在下一刻选择吞噬与融合。

    也就像是要印证他的担忧一般,“三长老”缓缓抬起了手, 眼瞧着就要搭上二女的肩膀。

    不需要林翾做出反应,鸾鸟首先便按捺不住出手, 扬手隔空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被阻拦了的“三长老”立刻反击,连带着“虞鸾”与“萧沐沐”一起,一人正面袭来, 二人左右包抄,悉数攻向鸾鸟。

    吸收了众多邪修精英的魂体,这种掠夺式的方式所得到的结果非凡, 一加一要大于二很多,致使三人的实力如今已经突破了曾经的巅峰,达到了一个无限近似于鸾鸟的程度。

    如此三人在一起行动,同时袭来,更是叫鸾鸟难以应付。

    苍有心想要帮忙,但连化出人形还尚且做不到的他到底是没办法起到太大作用,只能老老实实依着鸾鸟先前的吩咐,寸步不离地守紧了林翾。

    就在鸾鸟已经开始无法完全应对自如的时刻,重光与萧千愁那边似乎已经提前分出了胜负。

    鸾鸟以余光瞥见重光倒地的身体,便知道自己这一步算错了。

    他知道重光撑不太久,却没想到胜负之分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叫他匀不出精力去阻止“萧千愁”的下一步动作,三道身影就已经牵绊住了他。

    咬了咬牙,鸾鸟到底还是拿出了血性与决心,齿间都渗出血丝,完全不顾及几身,以自己受重创为代价,猛然爆发出了鸾族的秘技。

    三道身影像是时间停滞了一般,骤然顿住了一切动作。

    下一秒,他们便化作了三团炙热的火焰,叫声凄惨而尖锐。

    这是一种恐怖的手段,伤人伤己,叫鸾鸟感到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鸾族的禁忌之火,焚化一切,包括魂体。

    他原本没想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邪修,一来是他没有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用不出这样透支几身的术法,二来是不愿意伤及这些躯体原本所属的无辜灵魂。

    将目光从凄惨的景象中挪开,他望向了萧千愁,只瞄到了对方一个饱含愤怒的眼神。

    鸾鸟的心头反射性地震颤了一下。

    当年那场大战之中,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实力中庸的普通鸾族,没有经过这数千年的沉淀。而邪修领导者,在当时便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人。

    尽管最终鸾鸟活了下来,而邪修悉数“死去”,但那并不意味着鸾鸟面对这位曾经掀起惊涛骇浪的强者时会毫无压力,平起平坐。

    一股暗色的力量带着强大的吞噬性,毫不避讳地接触到了鸾鸟几乎献祭了半条性命才唤出的火种,一点点地将它们剥离开三个饱受其困扰的邪修身上,而后吸收得半点不留。

    灰色的蒙蒙烟雾缭绕,萧千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随手丢下已经倒地的重光,下一刻便来到了鸾鸟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击迎面而来。

    鸾鸟瞳孔骤缩,数千年来第一次嗅闻到了如此强烈的危机味道,如同裹挟着死亡,要将他也一起吞噬。

    这种力量无疑是带着强烈破坏性的,来得快而迅猛,让刚刚付出了禁术代价受了伤的鸾鸟无法应对。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调动起浑身仅存的全部力量去应付,或许这样可以逃过一劫,或者仅仅是暂缓死亡。

    林翾被己方这样摧枯拉朽式的溃不成军震惊,但发呆发愣这种行为对于如今的他是奢侈品,不被允许拥有。

    他与鸾鸟是共生契约缠绕束缚着的,鸾鸟若是死去,他也无法存活,只是对于如今的场面,他又不能逞强地拦到鸾鸟身前,毕竟他比鸾鸟要弱小不知一星半点。

    鸾鸟都未必能够扛得住的攻击,他自然也无法扛得住。

    危急关头,没有奇迹发生。

    但是萧千愁却在攻击到达的前一刻精准地收住了动作,将力量四下散开,没有真的作用在鸾鸟身上。

    在众人茫然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萧千愁”露出了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

    “我知道你和药体是共生契约,所以你还不能死……”

    话锋一转,他的面色忽然又狰狞可怖起来,猝不及防地甩手向侧一击,直取盘旋在那里的巨蛇苍的躯体。

    暗色映在鸾鸟与林翾黑色的瞳仁里,仿佛蒙上了一层凉的雾。苍那巨大的身体在鸾鸟失声的呼喊之中瞬间化为了齑粉,一片鳞甲也不留。

    林翾怔愣着,茫然地盯着这叫他窒息的一幕,第一次能够感觉到鸾鸟的情绪在强烈地通过契约传来,心脏几欲撕裂。

    鸾鸟的表情有震惊有悲痛,却没有落泪。反倒是林翾代替他被泪水糊了眼睛,被苍的躯体所化的冰凉碎屑覆盖了满身,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万籁俱寂。

    直到一个声音轻描淡写,宣判了这一切。

    “你还不能死,但你总要换个方式来为你无礼的行为付出代价。”

    “萧千愁”站在那里,目光淡漠,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蝼蚁般的众生。

    违逆他意愿的,就要品尝痛苦到极致的滋味。所以他杀了苍,要鸾鸟堕入悲痛的深渊。

    他满意地看着暂时失去了行动力的鸾鸟与林翾,忽然又听到了些许叫他不悦的嘈杂,便回头去看。

    本该已经被他杀死白九歌如今竟然与一众浩浩荡荡的修魔者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守在了倒地的重光身旁。

    而方才都已经进入半死状态的重光似乎恢复了不少,竟然能在白九歌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很快便能自己站稳。

    “萧千愁”的脸色抽搐了几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流露出近乎凶狠的嫉妒。

    据说被药体自愿施救过,并服下过大量药体血液的人,本身的体质就已经被改变,顽强不易消灭。

    那日他漫不经心地动手,以为白九歌肯定活不下去,却没想到如此疏漏,竟然放了对方一命。无论是白九歌也好,重光也罢,竟然都得到过药体的自愿奉献。

    这对“萧千愁”来说,实在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