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深秋的天色暗的快，远方的沙漠尽头已经开始出现了红霞。大沙漠浩浩渺渺，起伏不断，人在其间，顿时显得那么渺小。
无边无际的沙漠像黄色的大海，那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似是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的海。
广袤无际的沙漠，在夕阳斜照之下，如一片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摩诘的诗句陡然从心底浮现，原来，天地之美，不仅仅只有湖光山色的山水美，贝阙珠宫的楼宇美，还有这贫瘠得无草无树的沙漠，一样也是上天馈赠的美。
贺兰淼见慕颜驻足望着远方，抬手指了指远方的高峰，说：“那就是霍独峰，北境最高的山峰，峰顶积雪万年不化，从未有人能攀过山腰以上。北地牧民故老相传，那峰顶是神灵的居所，凡人不可亵渎。”
慕颜惊诧回头，见他目光有些期许神往，不由得脱口问：“贺兰国离这甚远，你怎么知道这些？”
贺兰淼唇角微牵，似是在笑，可是神情渐转哀戚，眼神也变得飘渺起来，似是回忆着，很久远的往事。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登上那座山，可惜......”
可惜，国之亡矣，他也不是曾经那个心灵澄净的少年了。
慕颜见他神情落寞，心中终是不忍，宽慰道：“以后还有机会。”
贺兰淼回神望着她，笑道：“也对，以后还有机会。以后，还能带你一起去。”
慕颜只当未闻，冷冷转身，往大堂走去。
他们到大堂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时间，用餐人颇多。不过此地胡人较多，大家开怀畅饮，还有几个胡姬在堂中歌舞助兴，倒是热闹非凡，让慕颜耳目一新。
慕颜随着贺兰淼在一处空桌上落座，默默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大堂中的歌声。
“小二！赶紧滚出来，好酒好菜赶紧给小爷我上着。”
慕颜闻声望过去，差点没被他的那一身衣服个闪瞎了眼。
那少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目清朗，隽秀文雅，穿着一身纹绣繁密的锦衣。
那衣服的颜色是华丽是天青配烟紫纹绣，腰间系着镂刻螭纹的白玉带，挂满了叮叮当当的荷包、香坠、白玉佩，一看便知是个缺乏教养的纨绔子弟。
可是，这样一个少年为何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少年气势汹汹地朝店内嚷嚷，在中间的一个桌前坐下，手往桌上一拍。
众人见一个外乡来的少年郎如此嚣张跋扈，正要发怒，却看见他手离开桌面后，那闪闪发亮的东西。
“是黄金啊！”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出声，顿时周边一阵窃窃私语。
“天呐，黄金啊......”
“这小少年来头不小啊......”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不论在哪，都能行得方便。
小二见来者出手如此阔绰，一扫面上的不耐神色，换上了殷勤的嘴脸。
“客官是从中原来的吧？您来小店真是来对地方了。小店正好来了个中原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保准您满意。”
少年眉梢一挑，说：“有什么好菜全都给本少爷上上来，小爷我有的是钱。还有，小爷喜欢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吃，你赶紧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滚回屋里去。”
“我说你这外乡来的，懂不懂规矩啊！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一个虬髯大汉一脸怒容，冲在人群前头说着。
那少年也不惧，往桌上有放了两锭黄金，勾勾手示意小二上前，不紧不慢道：“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回房去，今晚一切吃食小爷我全包了。”
说完，他还不忘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众人见他这么说，私下议论了几句，随即喜笑颜开，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那点不快，纷纷回了房。
贺兰淼一行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不至于为了点吃食就如此没了骨气，但是他们本就怕泄露行踪，所以只得忍了这口气，随着人群返回房中。
“慢着！”
众人愕然回头看着那个少年，只见他的手指向人群中的某一处，说：“那姑娘留下。”
慕颜一惊，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诧异道：“这位少年郎，你指的人可是我？”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不耐道：“废话，不是你还能有谁？你看看在场的，谁会比你标致漂亮？”
这话着实让慕颜哭笑不得，她见人群中的女子纷纷投来的嫉妒目光，只好上前低声道：“小郎君想要我做什么？”
少年看了一眼紧跟在慕颜身后的贺兰淼，不屑道：“你一个大男人紧跟着姑娘做什么？跟你同样身为男人，我都替你感到羞耻。没听到我只要这个姑娘吗？怎么，嫌钱不够啊。来，这还有，赶紧拿去走人。”
说着少年便将一锭黄金扔到他脚边。
慕颜看着贺兰淼受辱，心中还是有几分畅快的。
他一路上虽对她颇为照顾，但是，她这几月来，所受的苦也皆拜他所赐。
“找死！”贺兰淼的一个部下终于看不下去了，挥刀上前，对着那少年奋力砍去。
就在刀尖即将碰到那少年郎时，少年郎闪身一躲，迅速转到他的身后，抬脚往他后背一踢，那人一个不稳，直接面朝地，往地上重重摔去。
地面不由得轻轻一震，慕颜惊叹少年身手的同时，也默默替贺兰淼的部下默哀。
这样狗吃屎的姿势，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少年悠哉地抖抖身上的尘土，摇头叹息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动手，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要吃亏吗？”
慕颜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就是故意的。
而这招式路数，还有少年郎的长相也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人——林小鱼。
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就是林小鱼的弟弟。毕竟这样浮夸艳俗的装扮，也就他们两姐弟穿得出来了。
不过贺兰淼想来是看不出什么了，那少年郎可是说了最伤他自尊的话，所以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是不会思考其他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