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凌睿见羽衣时不时地抬眸望着对面的俞涵，便问：“羽衣姑娘，你一直看着涵之做什么？”
羽衣面上微微一红，抬袖半掩面，笑说：“平日里极少见到俞公子来此地，但坊中都在传俞公子风姿神秀，恍若天人，连对下人都是温温和和的，担得起‘京中第一清贵公子’的名号。难怪一众姐妹的心都在俞公子的身上。”
“哎，可惜啊，你的那些姐妹注定要伤心了，”李凌睿一手揽了羽衣的肩，笑道：“你别看他一副温润公子哥的模样，他可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热衷。要不是身为家中独子，我都怀疑他打算剃度出家了呢。你呀，回去转告各位姐妹说，这位俞公子清心寡欲，注定是要辜负人的，不如寄托在我身上，还有指望些。”
在羽衣的笑声中，画舫外的乐声又起，歌声响遏行云。
李凌睿望着湖心亭中热闹的景象，说：“这胡姬舞姿撩人，歌声也甚是悦耳动听。”
“她一来，就给醉心院拉来了不少的客人。老鸨甚是欣悦，所以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她每日按时来这跳舞唱歌，招揽客人，其余的行踪一概不过问。”羽衣面上带着笑容说着，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眼里微微带着戒备。
“这胡姬竟未住在这醉心院中？”李凌睿讶异地问道。
羽衣轻轻摇头，说：“并无。”
“这可真是稀奇了。”俞涵和李凌睿互看来一眼，心中了然。他刚要再问关于那胡姬的一些详细的信息，不想这时听到舫门外响起一阵轻叩门声。
“羽衣姑娘，豫王殿下来了。”小厮的门外禀道。
羽衣颇感诧异地望着李凌睿，问：“王爷，奴家要现在过去吗？”
李凌睿笑着拍拍了她的肩，说：“豫王这么晚来，必有什么事是需要掩人耳目，你且去吧，一切小心应对便好。”
羽衣应声缓缓退了出去，门开了又再次合上了，画舫里又恢复了最初了宁静。
李凌睿从窗棂的空隙望了出去，看着那一抹袅娜倩影从湖边缓缓踏入楼中，叹了口气说：“你说皇兄怎能如此不怜香惜玉呢？竟然让如此柔弱的女子去迷惑豫王，你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要伤心死了。”
俞涵无语地瞟了他一眼，说：“行了你，羽衣的功夫可在你我之上，而且做事细心周到，就算遇到意外，也足以自保，那里轮得到你瞎担心。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没错，羽衣明面上看只是流转于教坊和醉心院中的一名普通琴师，事实上，是隶属于皇上手下的一名暗卫。
羽衣是在三年前，李凌萧平叛沧州之乱时，无意中救下的一名少女。
当年，李凌萧进入刺史府后，在追击一个逃窜的乱党时，他孤身追入来一个墙壁坚厚的院中，听见女子尖厉的哭叫声。
他在墙外隔窗只看见一个满脸横肉，魁梧异常的男人抓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娇弱少女，那少女死命挣扎也无法摆脱他，只能大声哭号，任由他拖往门口。
当时李凌萧在窗外看到，却左右找不到门，墙又实在太高无法进去，就在这时，他看见屋内一条身影踉跄扑出，是个看起来身材较高的少女。她也是披头散发，灰土满面看不出本来面目，双手举起一把通炉子的铁钎子，狠命地扎进那个男人的后背。
可惜那男人皮糙肉厚，高个少女双腕无力，也不懂攻击要害，即使她用尽了力，也没有扎进去多少。那男人只是吃痛，连手中那个娇弱少女都没有放下，回身怒吼一声，便要抬脚朝那个伤他的高个少女踢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凌萧手中的箭在瞬间射中了他的右腿。
在那个恶汉的惨叫声中，高个少女再次举起铁钎子迅速刺进他的腹部。恶汉反掌一挥，她重重撞在墙上，手中死死地将那个铁钎子举在胸前。
恶汉也终于四肢乱舞地倒地不起，高个少女扑上去用铁钎子拼命地捅那个人，从脸到腹，也不知有多少下，那男人的身体抽搐，终于再也没有了动静。
高个少女满身血污，终于丢开手中的东西，瑟瑟发抖地爬到娇弱少女身旁，两人搂抱着看着那具尸体。此时，她们才发现，原来那男人右腿上，插着一支箭。
她们惊恐地喘息着，向四周扫视，然后看见了花窗后面的李凌萧。
李凌萧隔窗对她们说：“不必担心，我们是来剿灭乱党的，你们先在里面稍等，我会进去处理。”
许是因为李凌萧身上并无多少血污，也或许是他那如林间流泉般柔和轻缓的声音，让她们略微放松了戒备。
乱党平息后，高个少女便央求着李凌萧带她们离开，听说是在他房门前跪了三天，李凌萧才松口带她们回京。
那个高个果敢的少女无疑便是羽衣。而娇弱的少女是她的妹妹——羽若。
这段经历李凌萧自然不会说的如此详细了，都是听羽衣提起的。不管她在这段往事里注入了多少私人感情，这段往事倒是真实存在的。
回京后，李凌萧也不指望两个少女能做什么，只是随意让人在东宫安排了一份差事给二人。
没想到，羽衣主动请缨，请求加入暗卫，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报答李凌萧的恩情。
羽衣自小便流落青楼，但好在她少时因姿容出色，所以也算衣食无忧，还习得了一手好琴技。而后还未来得及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便被沧州刺史的手下虏到刺史府中，但不久便遇到了来剿灭乱党的李凌萧。
因此说起来，她的日子虽算不上平顺安稳，但好在运气一直不错。
她不负众望，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暗卫。李凌萧见羽衣天资过人，便想安排她潜伏在豫王身边充当他的眼线。为了让羽衣能够得到豫王的信任，两年前，李凌萧还在太子之位时，曾安排过一次刺杀——让羽衣假意刺杀自己。
而后羽衣身受重伤，慌不择路跑到豫王的府中。
再之后，顺理成章地，便是豫王救下羽衣，羽衣作为交换，告诉了豫王关于她是身世。她告诉豫王，她实为前沧州刺史之女，与李凌萧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而潜伏在教坊之中，等待合适的机会，为家人报仇雪恨。
这身世虽为真，不过，却是套用了他人的身世。
沧州刺史狼子野心，竟学着十年前杨勋私铸白银，意图谋反。三年前，李凌萧受命前往平叛，那刺史一家冒着大雨趁乱逃跑，不小心跌落山崖，上上下下十六口人命无一人生还。
但是，毕竟是跌落悬崖，不是亲眼目睹那些人死去，偷梁换柱之法，在这方面尚有发挥的余地。所以，羽衣套用死去的刺史之女的身份，自然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依豫王的性子，自是会派人去打探，其结果不用说，定然完全无误。
羽衣痊愈后，为报答豫王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表忠心，入了这醉心院，为豫王打探消息。
豫王也因此得到了好几个重要消息，先皇还在世时，他过得可是顺风顺水，毫无波折。从此对羽衣更是信任有加。
可惜，他永远都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李凌萧的掌控之中，更想不到这醉心院背后的主人就是李凌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