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希琳,你想做什么......他不需思考,心中便已明了,好不可理喻的女子!
感到身上的火热再度袭来,他扫见一旁夜汐担忧凝重的神情,一皱眉,起身踉跄走至露台,身体一倾,竟然直直地从那露台上跌了下去!
"弈!"她浑身血液都冰凉了,慌忙跑过去,却望见露台下正有一个喷水池,而有一个银色的身影,在那水中若隐若现。
他不要命了吗!那样浅的水也可用来降落么?
她简直要急出泪来,拼命冲出房间向楼下跑去,她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来到喷水池边,却见寞弈已经从水中立起,身上的睡袍湿漉漉的,连银发也因为湿透而凌乱地四下散落。
她真的要气哭了,若不是身形太过幼小,她一定会上去痛扁他一顿。
"坏人......"在寞弈拖着湿透的衣物,平静地从水池中走出的时候,她忍不住伸出拳头想在他身上狠狠一击,但手还未碰到他的身体,她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斗大的眼泪一个劲地从眼角涌出。
这时她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进怀中:"我没事,不用担心。"
是她所熟悉的声音......仿佛被除去玉璞外那层晦暗的石质,他的声音依然淡漠,但却分明听到了一丝......柔和。
他这样,算是对她存在的一种接受么?她的泪水再度涌出,只是此刻却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方才的惊吓,还是现在这从心底涌起的欣慰。
她踮起脚尖,将小脸倚在他的肩上,而他温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是那般让人安心。
这个傻瓜,是整个人掉进水池么?全身衣物一点干燥的地方都没有,而这衣料又是如此透薄,她方才只顾担心他的安危,此时才发现,那衣物已经接近透明了。
她脸一红,下意识想闭上眼睛不去偷窥他结实的身体,但这目光的一下移,却将她整个人丢进寒冷深渊。
她一把推开寞弈,退后几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弈......你背上的伤痕呢?"
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她分明见到他背部的平滑。在紫虚山上寞弈身后那道醒目的刀痕,清晰地印在她记忆中,因为她知道,那是他儿时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印记。
可是,这印记此时竟然......不见了?那么,这样的事情又意味着什么?
"伤痕?"寞弈皱了皱眉,见到如此惊诧的她,眼里有一丝质疑,"你在说些什么?"
而她却又退后了一步,望着眼前这有着熟悉面容的男子,她才发现,他的银发之外,并没有那一圈金色的光环。
弈的银发,是独一无二的。脑中怀着这个念头,她的思绪被搅乱成了一片,心中传来莫名的刺痛,她咬着下唇,望着这银发男子,哽咽着:"你不是弈......对不对?"
她见到他面上的一怔,而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紫眸中涌现,在他开口之前,有一个女声代替此做了回答。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希琳冷笑着,从喷水池后的阴影处走出,她美艳的脸,此刻如同鬼魅,周身阴森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攥紧拳头望着这女子,这与寞弈流着共同血液的女子,心中的不安,竟然急速扩大。
"想知道吗?"希琳侧身一笑,"那就跟我来。"
这条路,不知道通往何处,她只感到她越走越深,地道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她攥着拳,一步步跟在后面,前方,有希琳,还有......寞弈。那银色的背影依然如此熟悉,可是,想起那道消失的刀痕,她的依恋,都变成了迷茫与沉重。
路上,脚步声外,只剩让人尴尬的沉默,不知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多久,直到希琳停下脚步,来到一扇古铜色的铁门前,伸手推开那仿佛带着魔力的门。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夜汐竟然打了个哆嗦,但当她看清门后的陈设时,她如同被人从头到尾灌下一桶冰水,浑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因为,在屋中,正横着一口长方冰棺,如同千年寒冰雕筑一般,向外散发着刺骨的白色寒气。而那棺中静静躺着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那身衣着,好生眼熟。以及,安放在他身旁的那支银色长笛......
"这是......"她惊呆了,心里笼上一层阴影,望着棺中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看看?"希琳在她身后冷冷一笑。
"不......"心里不详的预感压得她快要窒息,她不想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动过去,而当她的目光定格在棺中人那绝美安详的脸上,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绝望。
"弈......弈!"她仿佛发疯般,不停用小手拍打着冰棺,那如石头一般坚硬的寒冰让她的手顿时变得通红,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顾一切地想唤醒棺中人,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模糊了她的意识,却模糊不了她的心痛。
"你现在知道心痛了?"希琳一把将她从冰棺旁扯下来,狠狠捏住她的小脸,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恨意,"那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亲手毁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的时候,有多么痛不欲生!"
她从来不知道,丽娜,她的乳母,曾是母后的贴身侍女,是亲眼目睹母后死于玄血之阵下的人!她怪她,为何在疑心寞弈便是丹尼尔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可是,她更恨的人是......
"你!都是你!"希琳一扬手,将夜汐小小的身体摔至一边,"丹尼尔哥哥最疼爱的人是我,如果不是你插足,他怎么会丢下我不顾而跟你一起赴死?"
希琳的一摔,让她骨头如同散架一般钻心地疼,但是,如何敌得过她心中的肝肠寸断?弈......她痴痴地望着棺中静躺着的人,那天,你真的是自己跳下寒洞来救我么?
她躺在地上,心如死灰,而这个样子,却依然不能让希琳解气。希琳抽出腰间匕首,想在这可恨的女娃身上斩上一百刀,却忽然有一个毒辣的主意浮上心头。
她嘴角扬起阴狠的笑意,缓步走到寞弈身边,望着夜汐绝望的神情,将匕首往他手中一塞:"去,替我杀了这丫头。"让她死在自己最爱的面容之下,那感觉,该是多么过瘾。
而身边却半晌没有动静,希琳眉一拧,抬眼欲对寞弈发难,却不禁心中一惊。
他静静立在那里,淡漠的紫眸里,映出地上那张饱受折磨的脸,他沉默着,如同一尊石像,没有心,也不懂得伤痛。
希琳忽然有些心怯,但依然逞强地朝他大吼着:"艾斯,你在发什么呆?妲尔柯妮斯神女的命令你也敢违背么?"
妲尔柯妮斯......听到这几个字,艾斯的紫眸里漾起一圈涟漪。是的,那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然后,在希琳的催促声中,缓步走向地上身受重伤的夜汐。
那是一双多么无神的眼,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尽管伤得丧失了行动力,却依然用尽仅存的力量抬头,只为了能让自己的目光触及棺中人的面容。
那匕首,真的好凉,寒意竟然顺着手臂直上,传到了他的心中。
"艾斯!动手!"希琳呼喊着,眼里闪烁着恨意。如果不是这个丫头害死了丹尼尔哥哥,她也不会跑去苦苦哀求妲尔柯妮斯神女让丹尼尔哥哥复活,更不会得到这样莫名的指示,扶持一个傀儡登上皇位。而最最过分的是,妲尔柯妮斯神女自始至终,也不曾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丹尼尔哥哥的性命,此时仍如水上浮萍,说断便断。
杀了她,也好,寞弈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当艾斯的身影离她愈来愈近时,夜汐没有转头,也没有露出一丝的恐惧,她只是在用最后的一分一秒,将寞弈的面容看个够......
"铿"的清亮一声,她听见金属插入岩石的声音,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体被人一下子抱了起来。
有风从耳边刮过,她的身子在半空中颠簸,混乱中,她竟然见到希琳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如同见鬼一般,看着她,还有她身旁疾奔的人。
她的思绪,足足停滞了一刻钟,当耳边呼呼的风声戛然停止,让她从寞弈的死中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被人带出了深邃的地道,立在一片四处无人的荒野里。
她轻轻抬起头,见到一双紫色琉璃般的眼眸,那面容依然如此熟悉,可是,她却已经从美梦中惊醒。
"为什么不杀了我......"冰棺中寞弈安详的面容如同锥子,狠狠钻着她的心,她曾以为自己很坚强,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泪水,绝望地朝他嘶吼着,"难道我想死在弈的身边也不可以么?"
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真相,还傻乎乎地将心思花在不相干的人上,而她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当她望着艾斯的时候,竟然还是忍不住将他看作是寞弈!
而艾斯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紫色的眸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流动,他俯下身,将泪流满面的她紧紧抱住:"不......我要你活着。"
那声音竟如此哀伤,仿佛每一个字,都汇聚着他心头滴下的血,她心神一震,为他漠然之外的情绪惊愕不已。
但想起寞弈的死,她心头一痛,狠心推开他,将头甩至一边,咬牙道:"不用再迷惑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们所正希望的事么!"
是了,希琳轻而易举地便答应让她入宫,甚至不干涉她与寞弈的任何一次接触,便是因为她本来的目的,便是要用另一个人的样貌来折磨她!
她真是傻瓜......竟然只顾想方设法唤醒寞弈的记忆,根本没料到,对方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而她的话,换来对方再度沉默,许久,当夜风吹乱了她的秀发时,他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话:"你......真的这般恨我么?"如果他告诉她,他体内,有着十二年前寞弈留在影界的血。
他的话仿佛秋夜中哀怨的箫声,她竟然有了一丝不忍,但想起寞弈的笑容,悲从心来,她心一横,咬牙道:"是,我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可是,又如何呢?难道他死了,希琳死了,便能将她的弈换回来么?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生不能同寝,死亦同穴。
而没走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身体便又被人紧紧抱住:"我说过......要你活着。"
"你凭什么?凭什么!"她眼泪再度涌了出来,不停地挣扎着,"你不过是长得和他一样罢了,凭什么连死也要来管我!"
她仿佛发疯一般,在他的怀里拳打脚踢,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发狂,艾斯始终忍着痛,不肯将她放开。
直到最后,她的嗓子嘶哑了,力气用尽了,终于捉着他的衣角,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弈会死?"这个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无奈的事?即便悲痛,即便怨恨,即使将整个世界都毁灭,也依然无法挽回真正在乎的人。
她的泪湿透了他的衣襟,艾斯紧紧抱着她,眼里的紫眸黯然无光。
他抬起头,眼前的草地上,现出一个巨大的青色气团,风消散后,一头浑身雪白的黄金独角异兽出现在他的面前,巨大的蝶形翅膀在月光下流动绚丽的异彩。
他伸出手,那异兽便温顺地低头,用头磨蹭他的手,蓝琉璃般的眼眸里流露着依恋。
蝶骥,告诉我,如何......才能让她不再哭泣。
"这么美的夜色,光抱在一起亲热怎么行呢?"一个爽朗而稳健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这荒原上的宁静。如同幻影一般,那黄金独角异兽瞬间消失了,荒野上,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二人。
仿佛心上的钟被重重一击,夜汐的眼泪奇迹般地停住了,而当她发现自己正紧贴艾斯的怀里时,不禁脸一红,慌忙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
对她的忽然疏远,艾斯微微一怔,却不做任何言语,只是轻轻转身,望着这正健步而来的华衣男子,面上神情淡淡的:"阿根达斯王。"
阿根达斯?
这名字如此熟悉,她不禁一下子转过脸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终于忍不住唤了出声:"是你?"
原来是他,为什么不是忽悠在这里,忽先生神通广大,或许会有办法救回弈。
"哦?是上次碰到的小丫头,别来无恙啊?"阿根达斯笑呵呵地上前,扫了一眼艾斯后,又将目光落回在她身上,"怎么了,上次陪着你那名美男子呢?"
"弈他......"她心一酸,又通红了眼睛,但很快地,她身形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华衣男子,"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
连她都被骗了那般久的事情,这老者竟然一眼识破,这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