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人战争
第三十四章 三人战争
“给,拿这个可以听清楚一点!”
ko变魔术似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个金属的椭圆形听筒,按照金属的良好传导性原理,这种东西虽然简陋,却具有很好的窃听功能!
我拿起一个,将大的一端贴在石壁上,小的一头贴着自己的耳朵。
果不其然,先前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对话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在山洞内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中,沉默一阵接着一阵,透过厚厚的石壁,就连那种压抑到痛苦外溢的心情都能清楚地传递到我的耳边。看来,在痛苦中挣扎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在寂静了大约五分钟后,率先打破沉默僵局的是飞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哀求,他说:“我送你回北齐吧!”
“不,我不会像个失败者一样离开,战事上的受挫我所谓,可我不能连你也失去,我是拓跋胭脂,不认输的胭脂,你,绝不放手!”
听到这里,我已经可以肯定,和西门飞霜待在山洞内的女人一定是拓跋胭脂,因为除了他,我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有那种钢铁一般的坚决意志!
在确认她身份的那一刻,我心底里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土崩瓦解。
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我却再也找不出任何为西门飞霜辩解的借口。
我听到他亲口禀告西门冷云说拓跋胭脂被北齐接应的人马接走了,追不上了,但是时隔三天,我所见到的事实却是这样的。
“放手吧,这么痛苦折磨自己何必呢?不如放手好不好?”
“西门飞霜,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感觉不到痛苦的感情不是真正的爱,你还记得吗?所以,我不会放手,就算是不折手段,我也会让你站在我的一边!”
“为什么你如此坚定相待的人不是无极呢,你们不是——”
“我只知道当年我接过的金刀是沾染着你献血的金刀,如果我不是误会了你和元无极的身份,我是不会答应大元的求亲,如果不是你命悬一线,我也不会答应和元无极成婚!”
沉默,又是一阵令人心里发慌的沉默。
我知道,现在西门飞霜的心里一定在犹豫,彷徨,内疚以及挣扎。
其实,他是个心很软的男人,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也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牺牲,更不要说一个女人为自己搭上了整个人生,这是一种活生生的威逼。
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的树荫斜斜地射在我的身上,金色的光斑,映着我的眼,我的眼底有种说不出的无助。
我好像冲进去大声说不,告诉西门飞霜不准因为那个女人而动摇,说他是我的。
但是想来想去,那种事情我做不来,当惯了骄傲的大小姐,那种与乞讨无异的事情打死我都做不出来。
这次,那种令人心慌的安静也持续得太久了,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内跳出来似的。
“怎么了?难道是我说的话让你内疚了?又或者你还是放不开那个野蛮任性的女人!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没有拒绝我的资格!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和喘气声音传来,接着是让我抓狂的安慰。
“受了伤不要太激动了,先吃药吧!”
“啪!”瓷器破裂的声音。
“我不需要药,我要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在大元蛰伏十年,我为什么要陪着裴羽辞玩那么无聊的游戏,因为我想要的是你,你到底还要我说几遍?”
拓跋胭脂似乎已经爆发了,我几乎可以想象她说这些话时的眼神,犀利,有力,像一把利剑直达心脏!
“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做违背本意的决定吗?拓跋胭脂,在我得知你所为我做的一切之后,我的确很感动,我感动得无以为报,可是,请你不要这么逼我好吗?”
“你还要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我给你的五天期限还有两天,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起程回北齐?我想我父王会等不及的!”
“再过两天,等你的伤势好一点再说!”
“放心,这点小小的皮肉伤不碍事,我想要的是早点离开这里回到我自己的地方,只要一天你还和那个女人见面,我就始终觉得我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感觉不到丝毫真实!明天一早就起程吧,不想再等了!”
“明天?太仓促了,我——”
“决定了,就明天!”
拓跋胭脂刚强有力的短促话语,决定了我的失败。
这场两男一女的争斗,我还没出场就已经被判出局了。
当初,我得知拓跋胭脂为西门飞霜所做的牺牲时,我就有种忐忑不安。
而今天,让我当初的担忧完全成为现实。
但是,他对拓跋胭脂真的只是感激而没有感情吗?
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地隐瞒我呢?
他会真的离开我,跟着拓跋胭脂去北齐吗?
所有的问号,就像是无数的小星星,围绕着我的脑袋不停地转着,让我头痛欲裂。
“快走吧,再待下去要被发现了!”
ko自作主张,横抱起我的已经完全被抽空的身子,快步离开了这个给我莫大打击的鬼地方。
暮色沉沉中,我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奄奄一息。
我在ko的怀里,无力地看着星星,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方,换一个男人,这样的场景应该是浪漫到极致的吧,但是现在我却感觉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惨的女人了。
我的肚子里有一颗十年前被剥下的种子茁壮成长,理论诡异但却是事实,我心烦。
上午刚刚确认了怀孕的消息,下午就发现孩子他爸就要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了,我心碎!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更倒霉的女人吧?肯定没有!
“我不太想回去,陪我一会吧!”
身在异世,随园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像家的地方,但是今时今日,没有了西门飞霜存在的随园对我来说,空虚得让我害怕!
我怕推开那扇大门,独自一个人面对孤单和寂寞。
站在大门口,我拉住准备离去的ko,毕竟也是“家乡人”,在这种时候向他索要一点安慰也不为过吧!
“喂,我的委托人只付了守护你身子安全的钱,心理那份的他没付啊!”
ko嘴里调侃着,但是脚却停下了。
他高大的身躯与我面对面站着,月光下,巨大的阴影将我覆盖,我蹲在这个巨大的阴影下,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将自己心中潜藏已久的胆怯,懦弱以及害怕都释放了出来。
这些白天不敢露面的情绪,就像是被瓶子里的魔鬼,全部逃了出来,将我整个人围困,纵然我再如何努力,也突破不了重围。
“ko,我好难过,怎么办?”
“喂,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高高在上的刁大小姐!现在的你,真的好陌生!”
ko蹲下来,替我擦了擦眼泪,耐心的口吻,就像是幼儿园老师。这样的他,很温柔。
“那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
“或许我只认识穿越前的你,那时的你还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人,是最初的你。你凶悍,野蛮,任性,但是偶尔却还有点小小的善良。你不算漂亮,却很纯真,没有故作聪明的矫揉造作!这些评语就是我对自己生平最后一个任务目标人物的评价。说实话,在那样的你面前,我确实动心了,目光清澈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坏坏的的笑容里总带着几分感染热人心的快乐。如果你没有后来的改变,我想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ko将我拥入怀中,温暖的气息给我传递来不少力量。
他的怀抱宽广,有力,充满安全感,但是却不带任何爱情的色彩。
就像他所说的,他动心只是那个穿越前单纯的刁小蛮,而我是穿越后,遇见西门飞霜的刁小蛮,我们之间已经不再存在心动的理由。
但即使如此,在无助的时候,这样的一个拥抱还是可以给我带来一点安心,至少,说明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ko,谢谢你,不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现在!”
ko不以为然地笑笑,替我伸手推开了随园虚掩的大门,没想到的是,月光下,西门飞霜身披谢落一地的光华站在门口。
他冷漠地盯着抱在一起的我和ko,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笔直的身影像是一棵悬崖上的苍松。
我看着他手上的包袱,已经明了了一切。
月光下,我脸上凝结成冰的表情复杂难懂,心中五味杂成。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但是为什么却又这么陌生,他那两片总是紧紧抿着的薄唇之后,究竟藏着多少让我惊愕的秘密?
我很想像从前那样,奋然撕开他那层冷漠的外衣,看看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倔强地说喜欢我的少年,但是我却已经没力气那么做了。
疲惫地像是随时会倒地不起似的,我的身子仿佛抽空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躯壳。
我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离开ko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一种无形的对峙逐渐形成:“又要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悦的眼神扫过ko,最后落定于我脸上的苍白,他的音调没有起伏,一如平常:“大概一个月!”
我绝望地笑了笑。
一个月,一个月就真的能回来吗?又或者,那一个月的约定将会成为一个永生都无法实现的遗憾。
西门飞霜,就算要离开,说句真话也那么困难吗?
我站在这里,就那样看着他,
当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我睁大眼睛,忍住了不想眨眼,不想让眼泪在他面前流下来。
“那么,一路走好!”
最终,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于是世界由清晰变模糊,心在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我嗅了嗅鼻子,越过没有反应的西门飞霜往里走,我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办法那样站着了。
微醺的晚风,飘起我的裙角,拂过他的衣袍,我们的身子没有任何接触,但是我们的衣角却好像有些恋恋不舍似的。
很想骄傲地走完这短短一小段距离,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消失,可是,两腿之间不断涌出的热流,让我惊恐地停下了脚步。
“救我——”
在发出更多的声音之前,我无法自控地倒下了,心中涌起的恐惧感让我陷入了更加沉重的黑暗。
难道肚子里的那个小崽子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所以准备自己消失了吗?
不行,这个小混蛋,你老子已经够无情了,难道你也这么不讲情分?
ko和西门飞霜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我,但是在浓重的警告意味下,ko还是识趣地松开了手,选择了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西门飞霜看着我白色襦群上鲜红的血迹,抱着我的手有些发抖。
“你,快点去找大夫啊!”
西门飞霜激动地冲着ko大喊大叫,他看着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的我,失控的样子,就像是一列冲出了轨道的火车。
“我有点,有点害怕!”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让我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却还是只能看见西门飞霜一个模糊的影像,他抱着我,不停地高声呼喊着什么。
西门府安静的夜晚,因为他的声嘶力竭而被打破了。
原先熄灭的灯笼再度被点上了,已经就寝的墨儿和西门寒星等人也纷纷涌向随园,他们担忧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西门家素来波澜不惊的二少爷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抱紧我,不要怕!”
把我安置在他的怀中,不停地对我说不要怕,听起来,那份安慰倒更像是给他自己的。
我安静地仰视着他有些憔悴的容颜,这些天,他也一定很难过吧!
我摸着不停回头张望,焦急的西门飞霜,带血的手指攀上他俊朗的额头,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要有事,即使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和他分开,我也要留下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翻版!
我很想挺到最后,听大夫宣布我的孩子没有事再昏过去,但是我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没能撑到那一刻。
在我的手滑下脸的那一刻,听见了飞霜惊天动地的声音——该死的,给我醒醒,醒过来!
“西门飞霜,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亲还没成,孩子倒先怀上了,传出去你以为很好听是不是?”
“我不在乎!”
初听到这个消息,西门冷云有些愕然,但是很快他就暴跳如雷,并不是有孙子他不高兴,而是西门飞霜那副冷若冰霜,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他生气了。
“你,你说什么,居然还大言不惭地和我说你不在乎,你现在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父亲,你就不要说二弟了,西门家有后,这是喜事!再说了,二弟也不是不想成亲,这不是近来风波不断,没时间吗?”
见西门冷云一脸怒火,逐渐旺了起来,西门寒星立刻插入二者之间,打起了圆场,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变成了惹火上身。
“西门寒星,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们两个,一个成亲十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堂还没拜,就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真是该生的不生,不该生的早生。”
“老爷,您就少说两句吧,不管怎么样,有孙子这是件好事啊!”
“妇道人家懂什么,未婚先孕,这成何体统?”
虽然嘴里还在死扛,但是西门冷云乌云密布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
想想也是,一生戎马,数次险些马革裹尸,生死一线之隔,那些凡夫俗子秉持的礼教规矩他也早就看开了。
一想到西门家即将再添人丁,他的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只是习惯使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自己的严厉。
“霜儿啊,我看你最近也不要忙朝廷的事情了,交给你爹和大哥吧,你就安心地陪着小蛮养身子,等她恢复了就赶紧成亲吧,再拖下去可就要成笑柄了!”
“这件事,稍好再说!”
“二弟,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要说你,这种事怎么可以稍后呢,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担当,赶紧成亲吧!”
“不要在我耳边吵了,让我安静安静!”
看得出,爹虽然表面上严厉,但是心底里却还是高兴的,还有娘,大哥,墨儿,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笑着的。
但是他们越笑着,他的心就越痛,他黯淡地坐在角落里,压抑到几乎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霜儿啊,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到底怎么了?”
“你们都走吧,太吵了,会吵到小蛮!”
终于,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所有的人都请出了随园。
掩上门的那一刻,西门飞霜的整个世界倒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一直在渴望着一个属于他和小蛮的孩子,但是为什么盼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第一位大夫来了,说小蛮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他气得将那个长着一头白须白发的老家伙从窗户扔了出去。
但是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都是这么说的,他发狂了,将每一个试图破坏他美梦的大夫都哄了出去,一直到最后宫里的御医也给出了一致的答案,他才接受了这个将他打入地狱的事实。
是的,没错,他们再度相遇是有将近三月,但是真正碰她,却是两个月前的事,一个让他不想也不愿接受的答案跳了出来——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是愤怒,还是悲伤,已经无法描述,或者说太多的感受混杂一起,他已经无法分清,也无力去区分了。
他曾说过,过去的十年他可以不追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看着爹娘,大哥张罗着孩子的事情,他的心在滴血,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心爱的女人莫名怀了别人孩子更加伤人的呢?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比在沙场上缴械投降更加耻辱的事情,但是他却必须得忍。
纵然心如油煎,但是他却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因为他明白,一旦说出来,面临的将是更大更多的困难。
“救我,我的孩子!”
梦中的她,双手交叉紧紧地护在小腹之上,口中不停地呓语着。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听着她嘴里充满母爱地轻呼着孩子两个字,咬紧了牙。
幸福想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逃走
安静的夜里,我吹灭了烛火,靠在离她最远距离的墙上,门就在我的手边,但是无论我多努力,却始终迈不出去脚。
痛到麻木,是一种新的境界,当眼泪尘埃落定之后,一切变得更加沉重和悲伤。
恨吗?
我不知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还在爱!
看着她辗转反侧的身影,我已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或不想的问题,在更多的时候,主宰我们的是一种无法控制的不由自动,例如爱她,想把她留在身边。
换做是十年前的我,也许现在我会掉头就走,忍住伤痛,找个暗无天日,不被人找到的地方独自疗伤。但是现在,我不会那样欺骗自己,因为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在一次次分离,一次次伤害之后,我已经领会了一点,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离不开她。这种认定,就像是猛虎认定了猎物,是一种撞南墙都不能回头的执着。
我不是冷漠,也并不无情,我只是觉得每天一次的承诺永远比不上一生不变的注视。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选择了自己的方式来爱自己的女人,在她睡着的时候看着她,纵容她任性地胡闹,默默地为她善后┄┄
在这个充满条框和规矩的复杂世界里,我尽力给她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让她快乐地活着,我觉得这就是我所给她的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望着远方,眼中有我不能理解的忧愁。
直到我站在门内听到她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他们之间的那种熟稔让我恐慌。
“水,我要喝水!”
听到她虚弱的声音,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大步跨了过去,将她的身子扶着靠在自己的胸前,拿起床头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喂了一些水入她的口中。
这些动作是那么顺畅自然,仿佛早就成了我习惯中的一部分,若要忘记,该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替她掖好被角,我靠在床边,像从前的每个夜晚一样,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她在身边的感觉。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窗棂上映起了蒙蒙的灰白之色,但是我的心却好像永远遗落在昏天黑地之中了。
在清晨略带凉意的露水中,一夜未眠的我推开了门。
刚走出随园的门,我就遇上了简风。
他和墨儿一道,有说有笑,手不时掠过墨儿的发丝,那种轻浮的表现让本来就已经积蓄了满肚子怒火的我更加愤怒。
我迈开步子,大步流星朝他走了过去。
“看来二少爷找我有事啊?”
见我在他面前停下,简风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没错,我今天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二弟,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墨儿担忧地看着我。
习惯了从不流露任何情绪,习惯了用面无表情来掩饰一切,这样的我,墨儿一定没有见过。
“我想和简风单独谈谈!”我的眼冷冷地盯着简风那张让人恼火的脸。
“墨儿,不会有事的,你先去看看小蛮吧,我去去就来!”
简风温柔地朝墨儿笑笑,然后对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静的竹林中,肃杀的风声在耳边吹过,我和简风各站一端,凌厉的眼神比刀剑更加刺眼。
我们彼此都在心中评估着对方,这个男人有着神秘诡异的独特气质,身手也不错,长相更是得天独厚,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危险的黑色豹子,修长的四肢,邪冷的眼眸,看似随意,但随时会跃起,给予致命一击。
这样的对手,让我从未害怕过的心有了些许的紧张。
“在你走进这片竹林时,我已经有不下十次机会出手杀了你!”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对上我的眼,先前的随意全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峙。
一种很紧张,很严肃的气氛将我们包围起来。
看得出来,在我对他充满敌意的同时,他对我也不见得友好到哪里去。
“我想知道,你对我妻子究竟是持有一种怎样的态度?”开门见山,这是我的习惯,也希望这个男人也是同样直接。
“这好像是我的事情吧,没必要和你汇报吧?”
“简风,小蛮是我的,不管在她失忆的那段日子他和你发生过什么,她都是我西门飞霜的女人!你,从这一刻,给我消失!”
“你什么意思?等等,从昨天知道小蛮怀孕时你就怪怪的,难道你怀疑我——”
“我不想听!简风,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我不想杀你,我只是不想小蛮醒来后怪我。所以你最好趁着我还能控制住自己拿剑的手的时候,赶紧离开吧!”
“你竟然真的以为!”简风摇摇头,“我真替小蛮和墨儿感到悲哀,昨天是西门寒星,今天是你,你们西门家的男人都是不相信自己女人的笨蛋吗?”
“我说过,那段时间她失忆,无论她做错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你,如果再这样废话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简风的笑脸,对我来说,无比刺眼,我手里的剑,似乎能够感知我的心情似的,已经渐渐变得燥动不安起来。
“那就来吧!”
简风肆无忌惮地挑衅,将我压抑的怒火完全爆发了出来。
我的剑,虎啸龙吟般出了剑鞘,漫漫落叶中,似一道闪电飞向那个让我几乎疯狂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
我的心里有一千种,一万种声音在呐喊,那种威力足以震碎山河!
我想象着,一剑穿透他胸膛时的酣畅,但是,当剑真的刺入**时,我却停住了自己的手。
我的眼前浮现出昨夜小蛮靠在他身上时的疲惫,她从未在我的面前表现出那么累的样子,在她的心中,这个简风是个特别的存在吧,如果就这么杀了他,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我不想看见她流泪的样子!更不想以为这个男人的死让我们本来就已经够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拔出剑,一股鲜红的血喷涌了出来,虽然没看一眼,但是我知道,那样的伤不至于死人!
“喂,怎么突然停手了?这么犹犹豫豫的,和我在外面听到的威名有异啊!”
不理会简风的挑衅,我走出了竹林,随手捻起一片竹林射向他握着暗器的手,虽然知道他不至于背后伤人,但是我就是讨厌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回到随园,石桌上停着一只白色的信鸽,咕咕而鸣,脚脖子上挂着一只金色的小环,我心里一紧,胭脂又来催我了!
拿下信鸽身上的信笺,展开来,果然是拓跋胭脂的字迹。
飞霜:
期限已过,我已无耐心再等待了,正午时分我将出发北上,你若不来后果自负!
“该死!”
我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我不是万能的神,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难题全都加诸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无极的性命,胭脂的恩情,还有小蛮和孩子,一切都像是一块压在我心头的巨石,让我无法喘息。
我不知道胭脂和无极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让我看不清,现在我也不暇关心这些了。一次次因为这件事而向小蛮说谎我已经够心烦了,现在又是最后通牒,我真的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可是,现在无极被扣押在北齐,我没有任何主动权,除了俯首听命,我别无办法!
回到房间,小蛮在墨儿的陪伴下,还在沉睡,一脸的安静。
我跨进书房,关上门,取出笔墨纸砚。
酝酿了许久,提起笔却还是发现无从下手,我还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纵然心中惊涛万千,到了说的时候,却还是波澜不惊!
我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最后写下了四个大字——携手百年!
我想,聪明如她,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我北上解决一切的了,同时,我也希望这一个月能让小蛮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希望再见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混乱的一切!
放下笔,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春阳日暖,一骑快马穿过人声鼎沸的闹市,离开京城,绝尘北去。
马不停蹄的错过,轻而易举的辜负,不知不觉的陌路,有时候,误会就是如此在命运的车轮中辗转延伸开来。
“娘,要来你就一个人来了,干嘛非得叫上我?”
“死丫头,小蛮有喜了,我们当然得来恭贺恭贺!你乖,听话啊,吃你的糖葫芦,别多话!”
司空凌很不情愿地翻着白眼,老娘真没有太新意了,骗来骗去还是糖葫芦,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不成。无奈自己老娘的力气更大,只能任由她拖扯着向屋里走去。
糖葫芦,糖葫芦,司空凌很无奈地盯着手里已经有些融化的冰糖葫芦,然后突然张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色的糖渍在嘴角晕染开来!
“妈的,哪个家伙做的糖葫芦这么容易化,肯定是冰糖放得不够,弄得我身上到处都是!娘,记得待会叫人把那卖糖葫芦的打一顿!”
司空凌很不爽地往桌沿上揩着手上的糖渍,本来就不大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了。
“你个死丫头,别动不动就打打打的,你这个样子,小远永远看不上你!”
“也不看看是谁把我生成这个样子的?我还没喊冤,你倒叫起来了!”
司空凌怒目圆睁,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雷二娘,选择掠过。目光寻找着屋内可以擦手的东西,最后随手扯过桌子上的一张宣纸,胡乱地擦了擦手上,嘴上黏黏的糖渍。
“喂,娘,人家还没醒,你还在等到什么时候啊?
“额,这个嘛!”
“走啦,走啦,下次再来吧,先陪我去教训那个卖糖葫芦的!”
“哎,哎,等等——”
耳边聒噪的声音吵得我再也无心沉睡下去,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可是,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阳光,暖洋洋地洒满一地。
我扶着床柱,忍住头晕,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寻找着飞霜的存在,但是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的!
就在我挣扎着欲起床的时候,墨儿搀扶着ko走了进来。
“哎,小蛮,你千万不要动啊,动了胎气,一定要好好休息!”墨儿连忙在我腰后塞了一个靠枕,给我盖了盖被子。
我朝着门外张望着,始终看不见飞霜的身影。
“别看了,那小子一大早就骑着马出门去了!”ko右手抚着左胸,龇牙咧嘴地说道。
“出去了?”我的心里一凉。
“嗯,急匆匆的,很少见的那种匆忙!”
应该是去见拓跋胭脂的吧,那么着急,连我都不管不顾了吗?
“孩子没事吧,大夫怎么说?”
我摸了摸没有什么变化的腹部,问墨儿。昏睡中听到的好像是有惊无险,但是醒来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没事没事,二弟请了宫里最好的御医住在府上替你调养身子,你放心好了。先来喝点燕窝粥吧,这可是极品官燕,娘平日里都舍不得吃!”
墨儿端来一碗燕窝粥,笑盈盈地递给我,软糯的粥品,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晶莹剔透的色彩让我有了些许的食欲。
西门家吃穿用度一向朴素,与京城的一般人家并无不同,现在,竟然出大价钱买昂贵的官燕,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这就是电视剧中常演的母凭子贵吧!
可惜啊,现在我最想要的不是燕窝,也不是熊猫一样的待遇,而是来自西门飞霜的问候。
吃饱喝足,感觉先前流失的体力再度回到了体内,就像是一只不停提示电量不足的手机,在换了一块电板后,又重新正常工作了起来。
想起昏倒前,飞霜抱着我的那种紧张,原本有些失落的心又渐渐充满希望。
他还是在乎我的,这一点毋庸质疑!
所以,我又何必假装高傲呢?
放低姿态又如何,不就是开口说一句不要走嘛,这有何难?
想及此,我阴郁了好些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喂,你有什么值得那么高兴啊?你看看我,差点成为西门飞霜的剑下亡魂!”
ko趁墨儿收拾碗筷之际,扯开衣服,给我看他裹着纱布的胸膛,点点殷红从白色的纱布中透出,但只是样子恐怖而已,我一看便知飞霜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只怕这小子已经没有命站在这里和我啰嗦了。
“呦,你伤的还不止一处啊,看起来不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啊!”
不顾ko龇牙咧嘴的抗议,我撕开纱布,“好心”地查看了一番。
看伤口的形状,除了飞霜的剑,还有寒星的刀,虽然都是皮肉伤,但也够呛了就是!
“哼,西门寒星也没讨着便宜,我的飞刀也不是放在身上把玩的。不过说起来,这家的男人实在让人吃不消,有事没事总摆着一张无所谓的脸孔,把自己的女人当成空气一样无视,但是一旦发现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亲近,立刻就好像点着了尾巴的猫一样!”
看得出,ko并不是真的有心要报仇,否则他用的就不是飞刀,而是枪了。
但是有一点让我一直都想不通,如果说他参合我的事儿是因为收了小楼一个海岛的好处费,那么墨儿呢?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关心墨儿呢?
我朝着ko勾了勾小手指:“告诉我实话吧,你为什么对墨儿格外关心?难道你真的——”
“嘘,别瞎说,让墨儿听见又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那你告诉我实话!否则,我有很多种办法让墨儿再也不理你!”
“怕了你了!你还记得以前在我家,我给你看过一张我妹妹的照片吧?”
我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ko很沉默,常常看着那张照片出神,一看就是半天,有一阵子我还以为那是他初恋女友呢,后来才知道那是ko从小失散的妹妹!
现在想想,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眉宇之间和墨儿真的是好像啊!只是那个女孩子多了一股子英气,而墨儿更显柔弱!
“后来,我见过长大后的简晴一次,航空大学自动化系的硕士,人长得漂亮,又聪明,养父母对她示如己出,男朋友也是优秀又体面的商界精英。虽然没有哥哥陪伴的她活得很好,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很遗憾!”
“ok,明白了,你现在是把墨儿当成自己的妹妹了,情不自禁地想把那份遗憾补偿在墨儿身上!”
我说呢?难怪,ko第一次和墨儿见面,就表现得如此震惊,也许他在皇宫门口接住墨儿的那一刹那,就把墨儿当成简晴,他的妹妹了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一而再地挑战西门老大的嫉妒心,即使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乐此不疲,原来真心为了墨儿的幸福着想!
这家伙,早点说出来就不会那么被误会了!
哎,男人怎么都是这样的德性?
“别怪我没提醒你,据我所知,西门老大是出了名的暴躁狂,一旦你把他惹毛了,小命难保!”
“算了吧,在我看来,老二要比老大难搞多了,你都不知道今天西门飞霜拿剑指着我时的眼神,简直就是瞬间冰冻三尺的极度冰寒!我差点就出枪了!”
想起清晨的生死惊魂,ko仍然是心有余悸。他也算是看破生死哪一类型的,但是就在刚才,直视着西门飞霜的眼睛时,他就像看见了地狱,但是奇怪的是,就在他以为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又在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你们俩为什么打架啊?”
就算是争风吃醋,也用不得这么拼命吧!
“说起来,这个误会可就大了,西门飞霜大概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吧,还警告我不准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不是他临时有急事,肯定会亲自将我扫地出门的!”ko摸摸鼻子,有些无奈,有些冤枉!
“什么?”
糟了,糟了,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不被自己喜欢的人信任是一种糟糕到了极点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这不能怪飞霜。
十年前播的种过了十年后才发芽的确是太荒唐了一点,换了是谁都不会相信吧!
虽然我也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一天等于一年的理论的,但是我想他并没有把这当成真话放进脑子里。
可是,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随便的女人吗?
原本好不容易有了点信心,现在又像是漏气的气球,慢慢地瘪了下去。
他会不会以为是我背叛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误会天平倾向拓跋胭脂,会不会真的如了那个女人的愿,陪她回了北齐,做了北齐的金刀驸马?
“啊——该死!”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咒骂的样子显然吓到了ko。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虐的我:“你,有什么要帮忙的?”
“快去书房看看西门飞霜的佩剑还在不在?”
剑在人在,如果剑还在书房的话,那么他就一定没有出远门!
“哦,我这就去!”
ko飞快地消失了,而我也穿好鞋子出了房间,赶到院子里时,在石桌下面踩到什么。
低下头一看,是撕碎了,揉成一团的纸片。
我有些奇怪,飞霜一向喜好整洁,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我们的院子里怎么会有随地乱扔的纸片。
带着这种好奇,我把碎纸团捡了起来,在石桌上展开,耐着性子逐一拼凑!
最后看到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ko从书房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也不是好消息:“佩剑不在!”
“混蛋!居然敢这样就扔下我走了!从来只有我刁小蛮甩人,不带这样的!”
生气地将石桌上的碎纸片拂了一地,我如同一阵旋风似地冲出了随园大门。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无论拓跋胭脂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也不管那个女人有多卑鄙,反正他西门飞霜是选择了她,而不是我!
心里内疚,所以让家人好好照顾我,给我买最贵的补品,还请宫里的御医,难道这样就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地逃跑了?
连当面说一句我要走都不敢,不留只字片语地消失,那么怕我甩他的巴掌吗?
混蛋,想这样就算了吧,没门,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揪出来!
就在我跨上马背,准备出发的时候,ko拖着墨儿也赶了过来:“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
“是啊小蛮,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铡美案听过没?我现在要去抓陈世美!”
不管他们在身后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只知道,我跨上马,拼命地挥动着马鞭!
当最初的伤心过后,所有的愤怒主导了我的理智。
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要把那个负心的贱男人给抓回来。
“简大哥,我不会骑马啊,怎么办?”墨儿着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答应了二弟,要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她的啊,可是现在——
“想看热闹,没问题,上马!”
ko帅气地将墨儿抛上马背,而后自己一个翻身,也上了马。
“不是看热闹,是不放心!”
“随便啦!驾!”
两骑快马,载着三个人,从西门家的后门一前一后出来,前一匹马上的人是愤怒,而后一批马上的人则是因为担心!
我因为愤怒而去追西门飞霜,墨儿和ko因为担心而追我,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实,但是后来,却变得复杂无比。
“啊,小姑奶奶,饶命啊!”
“人家卖三文钱一根你卖我们家大小姐十文也就算了,我们大小姐宽宏大量,没那么小心眼!可是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拿虫蛀的山楂给我们大小姐吃!还有冰糖也融得大小姐一身,你找死啊,坑人也不事先打听打听我们男人帮大小姐的威名!”
闹市上,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被七八个彪形大汉砸得七零八落,满大街上滚落的都是红彤彤的山楂珠子,惹得看着眼馋的孩童像是过大年似的,欢呼雀跃地捡起来。
而另一边,小摊主则为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而后悔莫及,看起来就是一个挺好宰的小丫头,怎么会想到有那么大的来头!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啊,求大小姐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我又没死,要你磕什么头,滚远点,以后卖什么都别卖冰糖葫芦了,否则下次我就直接把你绑上石头沉护城河了!”
“可是,小人只会做冰糖葫芦啊!”
“来人,找石头,要大块的!”
“别,别,小人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卖冰糖葫芦了!”
摊主看着自己祖传三代的糖葫芦摊,欲哭无泪!
而司空凌则是继续厌恶地擦着手上粘兮兮的糖渍,直到手指恢复到先前的干净洁白为止。
本来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不想与人为恶,可是偏偏,这个该死的小人犯了两个最大的忌讳,第一,她讨厌奸商,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该死的糖葫芦居然把小远哥哥买给她的衣服弄脏了!
狠狠地踩烂了一颗糖葫芦之后,她随手将手中已经揉烂的宣纸团丢在地上,黄色的宣纸,隐约的黑色墨迹,还有红色的糖渍,糅合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它原来的面目了!
在身子可以承受的极限速度之内,我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追至冥风关,但是始终没有半点拓跋胭脂和西门飞霜的踪影。
由于两国关系紧张,边关摩擦不断,奉命戍边的将士早已关闭了关口,这些日子枕戈待旦,睁开了眼睛盯着关内关外,可是所有人都否认最近有一男一女从这里通过。难道他们插上翅膀飞过去了不成?
我坐在冥风关不远处的一块荒地上,背靠着一颗苍天古树,百思不解地看着手中一份从过往商客那儿高价买来的地图。
这是一份画在牛皮上的简易地图,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冥风关是连接北齐和大元的必经之路,大有“自古华山一条道”的意味。
可是,现在,却好像凭空失踪了一样!
“他们肯定没走这条路!”ko仰躺在泛了青的草地上,丢掉嘴里的草根后,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可是,还有其他的路回北齐吗?”
墨儿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和ko,浑然不知,一封休书今天早上已经“广昭天下”。
“哎,大小姐啊,地球是圆的,谁规定他们就必须得走直线的!依我看,他们回北齐的方法多了去了,他们可以往西入西凉境内,再从西凉进入北齐,也可以往东出海,从海上回北齐,只是耗费些时间而已!”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ko的话立刻让我恍然大悟,没错,一定是这样,拓跋胭脂心思缜密,自然会想到这条道不安全,所以他们必须选择别的路会北齐!
“他们一定是往东出海了!”我拍拍身上的草灰,站了起来,准备接着上路。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向西呢?”墨儿问道。
“西凉和大元的关系也不咋地,边境上也一定是守兵重重,只有向东是茫茫大海,从那里儿走自然不会受到关注!”
“没错,我也赞成小蛮的意见,可现在的问题上我们真的有必要追到大元去,为了一个决定离开你的男人,值得这么东奔西走的吗?”ko耸耸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法理解!
随即,墨儿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无非是我现在的身子不大适合长途奔波之类的理由。
而我却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让我这么莫名其妙地出局,不可能!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劝我了!”
“真是孕妇也疯狂啊!”
得意于黑道世家优良的身子本钱,即使是风餐露宿,车马劳顿,肚子里的孩子却依旧待得稳稳的,一点都不让我闹心。
这小家伙,还没出生,却已经体现出我刁家子孙良好的适应能力以及媲美小强的生命力!
大元幅员辽阔,疆域甚广,风景也是各不相同,尤其在这暖洋洋的阳春三月,到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纵马而过,如同置身画中。
可惜,现在的我,并没有这份心情!
在日落之时,我们一行三人到了益州,墨儿提出在益州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改行水路东行,我欣然同意。一方面,走水路要快得多,另一方面我此刻的身子状况也确实是不大适合长时间骑马!
深夜
繁星占据了整个夜幕,寂静的晚上因为星光的闪烁变得这么地让人心神不安,我趴在窗台上,半撑着下巴,眺望着星光下的远方,白天来不及忧郁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敏感而脆弱起来。
生于动荡不安的黑道家庭,长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看多了声色犬马,也习惯了身边男男女女的欺骗与被欺骗,抛弃和被抛弃。
所以,我从心底里渴望一份平静、平凡的爱情,不需要琼瑶式的一见钟情,也没有那么多甜蜜得催人泪下或是痛苦得山崩地裂的曲折离奇的情节。
某天遇见,某个地点动心,在某一刻爱上,自然而然地结合,灵与肉的那种。
就算喜欢的男人木讷内向也无所谓,因为我不需要海誓山盟,没完没了的——你爱我吗,我爱你;那个人冷淡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我的话一向很多,冷场的情况不会出现,总之,只要真心爱就可以了。
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在迷失和彷徨间,那个人可以始终安详而从容地握着我的手,即使相对无言,但是眼波如流默契。
小时候不好好念书,无法描述心中的这份憧憬,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将这份心境浓缩为八个字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开始,我怎么都不敢相信西门飞霜就是那个可以牵着我手,闲庭信步的男人,毕竟当初的情景与我想象中的相差太远。
但是后来我认定了,那便是一辈子的认定。即使是现在,就算他明摆着已经选择放弃了我,可我的心底深处却还是固执地认为那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从何而来的自信,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让我不甘心就此放手!
白天的时候,我总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肆无忌惮地嚷嚷着要报仇,报复陈世美,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那个被包裹在大话之下的渺小的我才弱弱地跳了出来,不停的反问自己——他不是那种人吧?应该不是吧?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吧?
“小蛮,怎么还不睡啊,你不累吗?”
墨儿一觉醒来,见我还倚在窗口,发问。
“睡不着!”我朝她笑笑,有些无力。
“还在想二弟吗?”
“怎么会呢?谁想那个混蛋啊!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不愿意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即使是视作好友的墨儿,我也选择了隐瞒。
“你也不用嘴硬了,其实,你不远千里追赶二弟,真的是因为恨吗?你放不下他,就像当初那位楼公子放不下你一样!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但总是没有机会!小蛮,你真的觉得二弟是那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吗?同他成为一家人十多年,我很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抛弃怀孕的妻子不辞而别的人!”
墨儿说得很认真,我也听得很认真!
是啊,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从十四岁认识他到现在,他的喜好就像是一道道写进律法中的法规,从不轻易变更。
从不轻易许诺,但是一旦承诺那便是赴汤蹈火式的实现。
他不善于言语,但眼中却闪烁着最真心的关怀,比起甜言蜜语,他更习惯用自己默默无言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样的他,会负我吗?
“墨儿,我一点都不怀疑他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可问题是,我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是不是能比得过那个苦衷?”
“唉,那反正不管怎么说飞霜都是喜欢你的,而我就糟糕多了。表面上听起来是名正言顺的大少奶奶,夫君也没有任何不良行为,忠孝刚勇,看着风光无限,但实则却空虚得让人害怕!你至少还可以和拓跋胭脂斗上一斗,争上一争,而我,和一个死了却永远活在寒星心中的女人,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唉!”
“唉!”
我和墨儿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寂寞的深夜,两个为爱情,为男人苦恼得也不成眠的女人抱头叹气!
天空中北斗七星那柄永不生锈的大勺子还在一闪一闪,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辉,我真想知道西门飞霜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里也仰头看着星空!
东海之上,一艘白色的帆船正拉足了帆顺风而行!
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船头,迎风而立,两袖盈满湿润的海风,黑色的发,在墨色的夜风中疾劲而飞!
他仰头看着看着北斗七星——野外指引方向的星辰,俊美的脸庞上有了一种很少表露的情感。
真的很想知道她好不好,真后悔走的时候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
“这样的夜晚,很适合想念一个人,无所谓,你尽情地想她吧,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好!”
拓跋胭脂柔软的身子,像海底的水草一样从背后缠上西门飞霜的腰,贴着他年轻健硕的修长身躯。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叫得到?”
星光璀璨烂漫,女子美丽动人,但是他却还是波澜不兴。
只因,不是那个人而已!
“放心,我不会卑鄙到囚禁你一辈子!我会遵照我们之前的诺言,只要你与我朝夕相处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若真的还是对我没有半点爱意,那我放你走,并如约让你带走元无极。但我有让你动心的自信!你终将会是我的!”
抱着一个没有回应的淡漠男人,让拓跋胭脂的心有些苍凉,但是她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希望。
希望一个月之后,他会像自己抱他那么抱着自己!
星空下,西门飞霜笔直地站着,任由身后的胭脂抱着,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夕阳残照,海风弥漫,天水交融,辽阔旷野。
余晖中箫声呜咽,低沉、浑厚、悠远、苍凉,哭泣于无声处,极尽忧伤!
我站在客栈的房间里,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听着这箫声,有种悲从中来的寂痛,从心底慢慢升起。
在从前的我看来,所谓音乐不过是写在五线谱上的那几个像蝌蚪似的音符而已。但是后来,随着自己人生的经历,遇到的事情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才明白了,原来一百个不同的演奏者就有一百种不同的音乐!
由此听来,这位吹箫者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而且这个故事还一定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故事。
正当我闭上眼睛,准备同吹箫人一起体验那种穿越世俗万物的心痛时,箫声骤然停止。
像是被一种魔力牵引,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迈出客栈的木梯,缓缓向下,脚步虽然轻微,但却还是惊起了院中的鸟雀,残阳之下,乱鸟振翅破入云霄,惊戾声声。
乱影之下,一个孤傲的背影,坐在江边码头的木阶之上,单手拎着一只黑色的酒坛,靠着木桩,木板之上一只墨绿色的玉箫在斜阳闪着盈盈清辉。
“谁?”
一个淡漠的女声,在半醉半醒中派来。
“你是南宫不语?”
虽然与南宫不语见面没有几次,但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足够深刻,所以她的声音我记得很清楚。
“你是?哦,原来是刁帮主,这个世间可真够小的!”
南宫不语回头,将整个身子靠在码头的木桩上,朦胧的双眼看着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裴羽辞呢?”
我四处张望,茫茫夜色中,只有南宫不语孤身一人,并没有裴羽辞的身影。
他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他?走了啊!”
“什么?他走了?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当听到南宫不语似醉非醉地说裴羽辞已经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裴羽辞这个人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太过危险,本来还以为有个南宫不语可以镇住他。但是现在,他竟然离开了这个唯一对他有影响力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今而起,裴羽辞将再也没有任何羁绊!
如果此刻他的心中还是被仇恨和权力占据,那么后果将是十分可怕的。
“刁帮主,喝酒吗?我这儿有北方最烈的酒,烧刀子,要不要尝尝?”
南宫不语,摇了摇手中的酒瓶,朝着我发出了邀请。
烧刀子,是漠北最烈的酒,遇火则燃,适合在北方飘雪,合着寂寞一口一口吞下肚。
这种酒,入口似冰,入喉似火!
我自己本身也是个好酒之人,要不是现在怀着身孕,我一定会接收南宫不语的邀请,和她一道喝这天下第一烈酒。
“很想和你一起喝,可惜我这身子不大适合!”
我笑着指了指肚子,摇摇头,但是身子还是做了下来。
日落前的码头,显得是那么寂寞,就连脚下的江水,都泛着让孤独的涟漪,一圈圈,飘向远方!
“真可惜,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酒,早先在男人帮的时候,就很想同你喝一杯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酒,什么时候喝都不会嫌晚的!”
虽然不能喝,但是那股浓烈醇厚的香味却还是让我心醉。
南宫不语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很少见的好酒。
“刁帮主,我敬你,算是为从前对你的嫉妒道歉!”
“算啦,我跟裴羽辞那点事儿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说真的,你和他这么快就完了,让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和他会一辈子遁世隐居,不再让任他出来祸害世人!喂,酒不是那么喝的!来,用杯子!”
如果这么好的酒,光是用来借酒消愁,那真是太浪费了。
我躲过南宫不语手里的酒坛,拿起旁边的杯子斟上一杯,递给她。
南宫不语没有推辞,接过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我也想啊!其实,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当年的我没有死抱着所谓的正义,同他一起远走高飞的话,他还是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玉面公子!”
酒入愁肠愁更愁,南宫不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寂寞!
一个越是坚强的女人脸上有了这种表情之后,就越让人觉得可怜!
不知不觉间,我和这个本来不熟悉的女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拉近了。
看着她为裴羽辞神伤,我就想起了自己和西门飞霜,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也像他们两人一般悲惨?
爱的时候全身心投入,然后后来却是百转千回地抽身而出!
这种痛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体会得到的。
“这么多年,时间只教会我一样东西,那就是不要相信永恒不变!我还是我,但是他却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酒一杯又是一杯!
但是南宫不语却始终很清醒,她静静地看着水面上那轮圆月。
安静的傍晚,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一个自顾自地饮酒,一个仰头看着不知所谓的风景。直到另一个身影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ko一言不发,默默弯腰,将身子迷醉,大脑清醒的南宫不语横抱了起来,并随手将她手中紧紧拽着的酒杯丢进了江水中。
叮咚!
一个清脆的声音之后,江面恢复平静!
北齐
草原上的草长莺飞是另一种传说,同江南的风景不同,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北方特有的粗犷。
白天,炽烈的艳阳似火,晚上,寂静的风像是锋利的刀!
西门飞霜仰躺在草地上,凝望苍穹竟然回那么凄凉,一声一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地掠天而去。
他似笑非笑地牵扯了嘴角,因为他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浮现在苍蓝色的天空之上,快乐的笑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短短几天,日升月沉之间,一种没有归属感的忧伤缠绕了他整个心间。
“将军,大公主请你过去用晚膳!”
宫女骑马找到了已经躺在草原上整整一个下午的西门飞霜,他闭着眼,身子卧在长草之中,阳光照耀下的他,如同传说中歌唱的神一样俊朗,让宫女们一时失了神。
“不去!”
西门飞霜猛然睁开眼,眼中射出的精光让人为之一震。
“大公主早就料到您会这么说了,她说今天晚上有一位您最想见的人,来不来随便将军!”
“什么?”
听闻此言,西门飞霜鱼跃而起,潇洒的英姿更是晃花了少女的双眼。
不待宫女带路,西门飞霜横空跨上马背,一挥手中的马鞭,向着拓跋胭脂的行宫飞速而去。
来到北齐三天了,拓跋胭脂很沉得住气,她每天只是在用膳的时间才出现在西门飞霜的面前,微笑着向他介绍北齐的美味!
被无视也好,被拒绝也罢,她都始终很自信地看着他,相反,倒是西门飞霜那颗心越来越焦急了。
在距离小蛮几千里远的异乡他国,他的心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水,越想平静却越是无法平静!
今天真的可以见到无极吗?
西门的心有些忐忑!
令他奇怪的是,今天拓跋胭脂的宫里,没有半个守卫的士兵,偌大的宫殿建筑,安静得让西门飞霜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西门飞霜的眼角警惕地扫过各个角落,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令人起疑的地方。
越是如此,他的脚步就越是小心!
“怎么?怕我宴无好宴,请君入瓮吧!”
拓跋胭脂从重帏之后悠然而出,儒雅的珍珠色拖地长裙使得她如九天仙女一般超凡脱俗。
西门飞霜睁开了双眼,愕然停住了自己的视线。
但是,让他惊讶的不是拓跋胭脂的美丽,而是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是元无极!
他穿着北齐猛士的服装,斜搭的皮草横在胸前,露出一只臂膀,手腕上裹以兽皮,头发微乱地被一条狼尾微乱地束在脑后,鬓角处有两缕发丝飘出,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力量之美!
“无极——”
西门飞霜往前走了两步,胸前却多了一柄冷漠无情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