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隐约温情
第17章:隐约温情
生活中处处充满不如意,我们无法逃避,唯一能做的就是换个角度看待它。
自从那晚从江边回来之后,舒昀的身体就开始陆续出现一些病症。
先是感冒咳嗽了几天,紧接着又犯了胃肠炎,继而引起发烧,一连串的状况把她折磨得身心疲惫。nicole以为是工作行程安排得太过紧密,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于是大发善心,竟然主动给她放假,让她多多休息养好身体再说。助理小乔也叮嘱她,现在是感冒多发季节,一定要去医院看医生才行。
可其实就连舒昀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么病了一场呢?印象中上一次感冒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后只能归咎于那天和周子衡摊牌时在江边着了凉。可是,她不明白,凭什么到头来只有她独自倒霉,而当时同在车里的另一个人却依旧好端端的。
周子衡不但身体依然健康,而且还对她的生理和心理实施一系列野蛮的暴力对待。
比如不顾她这个病人的意愿强行把她带到医院里,在各个科室之间来回不停地折腾她;比如当护士给她扎针的时候,他抱着双臂站在边上冷眼旁观,并且毫无人性地提醒护士说:“我还没吃晚饭,请把药水的流速调快一点儿以便早点结束……”;又比如,回到家里他常常把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弄醒,强行灌下各种药片和开水,动作毫无体贴温柔可言。
她还在病中,心里恨得紧,却实在没力气跟他计较。
因为喉咙发炎所以吞咽困难,有时候药片在口中停留时间稍久,糖衣化开了,苦得她直皱眉头,而他的脸上往往会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可是气结归气结,她根本无力反抗。
这天舒昀吃过药睡了一觉,仿佛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梦里她背着背包独自攀山,山体并不陡峭,可是走得十分累,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体力,而山顶遥遥在望却始终到达不了。
她气喘吁吁地不断向上,有时候甚至手脚并用,背上的负担越来越沉,最后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她终于攀到顶峰。她满怀莫名的喜悦跑上去,果然有个人等在那里。那人朝她伸出双手。因为背光的缘故,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可她还是叫了声:“哥!”心里那么笃定,所以脚步飞快地奔过去,抱住他。
他的身上果然有她所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觉得累,累得想流泪,于是就真的哭了。
她听见头顶上传来淡淡的疑问。
可是不对!
这不是哥哥舒天的声音!
她呆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
身前那人体形修长面容英俊,正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幽暗的目光深沉似海。
她仿佛惊了一下,想要立刻向后退开。可是不知怎的,双脚犹如在地上生了根,被牢牢地钉住动弹不得。而且肩上那种沉重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个背包里像是装着千斤巨石。
山顶狂风凛冽,从身侧呼啸而过,打着卷飘向深不见底的峡谷。
她张了张嘴想发声,可是嘴唇像是被冷风冻住了,只有脸上留下泪痕的地方,竟奇异般地带着点儿暖意,仿佛是在被人用温热的指腹或嘴唇触碰着……从眼角一直到脸颊,沿着眼泪流淌过的轨迹,那种奇怪的暖意似乎正在蔓延。
她还有点儿迷糊,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光线大炽,不禁刺痛她的双眼。而在本能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他唇边的笑意,是那样熟悉的慵懒,同时也带着同样熟悉的残酷。
几乎同一时间,他抓住她的双臂,微笑着将她推向了身侧的万丈深渊。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舒昀浑身是汗,胸口不由得剧烈起伏。她茫然地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光,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梦中那刺眼的光线是从何而来。
周子衡果然站在床边,眉目平静地问:“做了什么梦?”
她转动眼珠,视线在他的唇边停留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忘了。”
“那就起来吃饭吧。”他又看了她两眼,但并没有再多加询问。显然还有比关心一个梦境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十分钟之后他就换好衣服出门了。
舒昀起床的时候,感觉体力比之前恢复了许多。事实上这两天她已处在康复期,正逐渐摆脱那种任人摆布宰割的悲惨状态。
晚饭摆在桌上,照例以清淡为主。这段时间她食不知味,刚刚生病的头几天吃得更少。她隐约记得有好几次都是在床上被周子衡硬逼着吃饭的。可她那时是真的吃不下,偶尔吃一点儿还会吐。当她吐得头昏脑涨的时候,他却说:“没想到我让你如此倒胃口。”
她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结果他又说:“除了撑到约定时间,你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提前解脱。哪怕活活饿死自己。”
她很想骂他一句“神经病”,可惜嘴巴刚刚张开,盛着热粥的汤匙便被塞了进来,堵住她沙哑的声音。
好在那段不堪的经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舒昀在餐桌前坐下来不禁由衷地庆幸。自从她渐渐恢复以后,周子衡就不太管她了。抑或是他前阵子恰好有点儿闲,又缺乏生活乐趣,所以才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折磨她。不然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把生病的自己弄来别墅,毕竟照顾一个病人是件十足麻烦的事。而他,从来就不是个主动招惹麻烦的人。
她是真的怀疑他闲得发慌了,以至于最近这段时间只要她醒着,几乎就都能在家里看见周子衡的身影。而一旦失去了往日的和谐,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便带着莫名巨大的压迫力,让她对这种相处又气又无奈,简直有种快要被逼疯的感觉,难怪刚才噩梦里的男主角也是由他来扮演。
吃完晚饭,舒昀洗了个热水澡,给自己彻底放松了一下。可是直到上床睡觉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
周子衡不回来,对她来讲其实是件好事。现在她有了精力,难免重新想起周小曼的事。周子扬那天说过的话仿佛一根刺,牢牢地插在心里,时不时就会刺痛她。直到现在她才恍然,难怪有一次周子衡喝醉了,竟会对着她叫出周小曼的名字来。
她努力回忆曾经看过的照片,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与那个女孩子有多么相像,至少五官不太像。最后她躺在床上克制了很久,终于掐断了再一次进书房找照片的荒唐念头。因为再看一次对自己不会有半点儿好处。她可不是自虐的人,喜欢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心痛的那是大傻瓜!
第二天上午舒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周子衡是早起离开了,还是彻夜未归。
陈敏之十五分钟之后准时抵达,把东西交给她,“晚上会有车子在外面等你,接你去吃饭。”
“周子衡呢?”舒昀翻了翻那些礼品袋,随口问。
“在公司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陈敏之停了一下又笑道,“昨晚通宵,今天又安排了两个会议,估计要到傍晚才能结束。所以让司机过来接你,直接送你去酒店。”
舒昀假装没听见,只是关注陈敏之的黑眼圈,“我们公司有个助理对护肤品挺有研究的,改天让她给你介绍一款好用的眼霜吧。”
“那先多谢了。”
陈敏之离开后,舒昀把那些做工精致的衣裙、鞋子一一拿出来,然后发了条短信给nicole。结果nicole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我不知道你和周子衡的私交有多好,公司也不会干预你的私生活。”nicole说,“以前不希望你们被狗仔队偷拍,是担心会影响你的形象。不过现在不同了,既然g&n已经正式邀请你成为他们旗下珠宝品牌的新一季代言人,那么你和周子衡一起公开露面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私底下还是要注意的,公司不想到时候被人猜测你是靠其他途径取得代言机会的。你明白?”
“代言?什么代言?”舒昀听得一头雾水。
“你休病假的这段时间,g&n派人与我们接洽,表达了合作的意愿。怎么,你不知道吗?”nicole显得有些意外,“你和周子衡的关系不是……”
“我不知道。”极少见地,舒昀不顾礼貌打断她的话,接着确认,“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目前还在协商具体条款,我也打算等你回来工作后就和你谈的。”
“我明白了。”
“那么以后出席公开场合,你应该知道如何表现了吧?”nicole犹自不放心地提醒。
舒昀僵着声音答道:“……知道。”
晚上舒昀被带到某大型地产集团举办的周年酒会上。她对这种活动提不起兴趣,之所以会乖乖赴约,完全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快见到周子衡。
“代言的事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站在他旁边低声问。
“这个问题难道不该去问你们公司,或是你的经纪人吗?”
周子衡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摆出无可挑剔的社交表情,跟她说话的同时还用目光和远处的其他来宾打着招呼。
舒昀板着脸,“如果我拒绝做代言人呢?”
“这个问题也同样该和你们公司老板去商量。为什么问我?”
她一时气结无语,他转过来看看她,“今天的妆太淡了,没能很好地遮盖住你的坏气色。”
“我的病本来就还没好,是你选错女伴了。”
“现在于公于私,你都是最佳选择。”他搂住她的腰,暗暗用力将她往前带,“走吧,那边有几位老朋友,一起过去聊两句。”
对于这样的场合,舒昀实在是兴趣缺缺。陪着周子衡走了小半个会场之后,她便找了个理由退到一旁。酒会上除了各式酒水之外,美食自然也不少。不过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抱着社交目的的,回形餐桌上琳琅满目,观赏性似乎远超过实用性。
舒昀选了一块芝士蛋糕,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本来肠胃炎才刚刚好转,不应该吃这些东西的,不过她今晚心情不佳,十分需要一点儿甜食来缓解抑郁。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突然有人走过来遮住了她的光线。
舒昀抬起头,只见白欣薇打扮得光彩照人,手里拿着一只香槟酒杯。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早点儿走。”舒昀笑笑说。
白欣薇也坐下来,没有问她是跟谁一起来的,或许是猜到了,抑或刚才就已经看到了。坐下之后,白欣薇继续小口地抿着香槟,而舒昀则安静地对付盘子里的蛋糕,两人皆默不作声。
最后蛋糕吃完了,舒昀站起来说:“我休息好了,你呢?”
白欣薇似乎在为某件事走神,此时突然被惊动,回过神来,扬了扬眉,“你先去吧。”
等舒昀往前走了两步,她才又突然站起来,叫住她:“等一等。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什么事?”舒昀问。
“是关于“他”的。”白欣薇的表情变得奇怪,仿佛带着点儿说不出口的怨恨,又仿佛是尴尬,总之对那个名字选择闭口不谈。
舒昀很快便领悟到了,“裴成云吗?”
“他怎么了?”
“他需要尽快动手术。”白欣薇走过来,低头抚平丝质礼服裙上微小的褶痕,用某种毫不在乎的表情和语气说,“不过听说他不愿意,也许你可以劝劝他。”
白欣薇说完便离开了,舒昀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条消息,手臂已被人托住。
周子衡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问:“你们在聊什么?”
“叙旧。”她吓了一跳,借放下盘子的动作摆脱他的触碰。
“差点儿忘了,你和白欣薇也是高中同学。”
“你对我的事真是了如指掌。”她冷笑。
“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初恋情人回来了呢?”他的笑容同样虚假。
“无聊。”
她转身欲走,可是周子衡阴魂不散,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酒会上宾客众多,再加上来回穿梭的服务生,想要走得太快也不容易。而且他俩本来就是一对,不时有周子衡的熟人将他们拦下来打招呼。
舒昀就这样忍到酒会结束。坐上车子,她又旧话重提,“我不会接受这个代言的。估计别人还以为我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这个机会。”
“别人怎么看能有多重要?”周子衡在后座发出一声轻嗤。
松开领带,他才露出一点儿疲态来,车厢里晦暗不明的光线将他的身影衬得犹如一幅神秘莫测的油画。
她发现自己不太想和他交谈,于是兀自将头转向窗边,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白欣薇说的话。等在心里盘算完了,她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周子衡居然睡着了。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而后才重新沉默地望向窗外。
前一阵子舒昀看了一本书,那位外国作者的原话她记不清了,大意是:生活中处处充满不如意,我们无法逃避,唯一能做的就是换个角度看待它。后来她自己总结了一下,应该就是“从绝望中奋力找出点儿希望”的意思。
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处在绝望之中,并且正在努力遵循那位作家的精神。
三个月,其实还不需要三个月,过完之后她便解脱了。而遵守这个当初立下的口头承诺固然是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她心里十分清楚,不遵守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更惨。
为了在可怕而叵测的悠悠之口面前彻底掩盖大哥死前的那段经历,反正她都已经付出牺牲了,如今倘若功亏一篑也未免太不划算。这是舒昀说服自己继续留在周子衡身边的最有力的理由。每当想到周子衡带给自己的伤害时,她都要提醒自己想一想珊珊,以及自己所期待的平静生活和正在蒸蒸日上的事业。没想到,一向不被她重视的这份工作,如今竟也成了一种动力,支撑她熬过心底一次又一次抽痛般的折磨。
好在周子衡平时忙,而她在身体康复之后也立刻回公司复工。其实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根本把她遗忘了,因为尝试过一连两三个晚上她都待在自己的公寓里,而这期间他并没有来骚扰她,就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所以舒昀又宽慰自己,接下来的几十天,应该也不会太难熬。
现在唯独令她记挂在心上的是裴成云的问题。
其实自打那日被人从医院变相赶出来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了。曾经打过两回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然后她也没有再坚持,只因为裴成云的心事多少让她有些混乱。
他以前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差变幻莫测,又在她情窦萌动的时候撇她而去,一度深深地打击了她。可是结果却是,他对过往更加执着,一直没有抽身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没有放下她。这让舒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唯恐给他的病情带来更坏的影响。
于是她通过郭林打听,才知道裴成云之前坚持出了院,可是上个礼拜又重新入院接受了一次急救,目前还处在不太稳定的状态。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问。
可惜郭林也不是专家,只能大概转述专家的话,说是这种病除了器质性病变之外,心理因素也不容忽视。
舒昀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再去医院一趟。
可是她去的时候恰好过了探病时间,被保安阻拦在电梯外头。和她一起被拦住的还有两三位其他病人的家属,由于只迟了几分钟,家属们不甘心,仍在和保安商量,请他通融一下。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保安一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坚持执行规章制度。
舒昀眼见事情没有转机,只好离开。她出门时戴了副墨镜,可还是接收到其中一位年轻女家属数次探询的目光,因为最近经常会在公共场所被人认出来,所以她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加快步子往大门处走去。
就在快要走出医院的时候,她似乎瞥到斜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不过因为大厅里人来人往,墨镜又或多或少地影响了视野,等她准备凝神再看时,早已找不到那个人,于是她强烈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然而当天晚上,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的周子衡突然大驾光临。她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于是不禁怀疑下午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人确实就是他,同时也怀疑自己当时被他看见了。
不过任凭她在心里揣测了半天,周子衡却什么都没提。既然如此,她也就不打算给自己主动找麻烦了。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把小说结尾的最后几页翻完了,然后盖上空调被装睡。
大约十分钟后,就在她真的快要睡着之际,被子突然被人掀开。
“包这么严,你不热吗?”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斜上方问。
空调温度被某变态设定在19度,正好一波冷风吹过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抢回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处,僵声说:“我很困。”
“今天很忙?”
“一般。”
“都做了哪些事?”
今时今日她对他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抱着质疑和警惕的态度,于是睁开眼睛微笑道:“你白天日理万机,晚上还要来关怀我,会不会太操劳?”
他听出她的揶揄讽刺,也微笑道:“如果你真心体贴我,不如现在替我按摩一下,我头有点儿疼。”
“头疼一定是因为用脑过度了,少算计一点儿应该就会好的。”他提出这样亲昵的要求,让她觉得有点儿恶心,嘴上讨完便宜索性翻个身,裹牢被子不再理他。
“这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他说话,伴随着轻微的书页翻动声,“这种书看多了没有好处。”
她几乎是飞快地弹起来,转身把小说抢回来压在枕头下面。
“男主角是你喜欢的类型吗?”他目光幽深看着她,饶有兴致地问。
“那他是什么性格的人?”
“自私,自大,没人性,伤害别人不遗余力,而且不知反省悔改。”
“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看?”他好像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
她瞥他一眼,扁了一下嘴角,“我想看他最后有什么下场。”
“哦。”他状似了解地点点头,安静了几秒钟之后接着说,“通常这类小说,不都是大团圆结局吗,最终抱得美人归。”
“这本不是。”她撒了个谎。
“这本的结局是什么?”
她继续胡编乱造,“最后坏男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永失所爱,孤独终老。而且死得特别早。”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才过瘾。
结果他听完之后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他。”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一直都在咬牙切齿,而且似乎很满意自己给他安排的这个悲惨结局。”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还是一本正经地坚持,“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而且他确实活该。”
“好吧。”他躺下来,似乎不屑于再跟她较真,甚至还用一种让她听起来感觉有些怪异的语气赞同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这种人或许真会得到报应。”
“难得我们观点一致。”她忽略掉那种奇怪的感觉,伸手关灯,结束了这场无聊的对话。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舒昀就被某人不安分的手给吵醒了。
她不甚清醒地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对方怀里,也不知维持这个姿势睡了多久,颈下还枕着他的手臂。这个认知多少让她有点儿抗拒,睡意立刻被驱散了大半,可是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是刻意冷淡地问:“大清早不睡觉你要干吗?”
回答她的则是用意明显的抚摸。
周子衡的手指在她腰腹间最柔软敏感的地带摩挲,很快又有若有似无的吻贴到耳后。她躲闪的同时很不争气地呻吟了两声,结果这种声音很快便让她引火烧身。周子衡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在她的肩膀上,那一条与颈脖相连的肌肉是她身上几个敏感地带之一,她终于不得不睁开眼,轻声吸气。
直到做完之后,两人重新分开,各自占据床的一边。卧室里又恢复一片寂静,仿佛刚才激烈的声音都是虚幻的。朝阳的光辉穿透窗帘照进来,空气里几束五颜六色的光柱交错汇集,舒昀眯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发觉耳朵竟然出现幻听,似乎还在回荡着之前自己沙哑的呻吟叫喊声和周子衡沉沉的气息声。
她觉得自己真无耻,和他一样无耻,在本能和**面前居然可以抛开其他想法。或许这也正是她能与他交往如此之久的原因之一?
越来越明媚的光线仿佛有点儿刺痛她的眼睛,她转过头,恰好对上周子衡的视线。
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看时间,而他在下一刻已经翻身起床。
明明才七点多。也不知是时间尚早,还是歇下来之后困意重新来袭,只过了一会儿舒昀便又闭上眼睛开始迷糊起来。
她打算再睡一个小时,心里只盼望周子衡离开的时候不要再打搅她。可是事与愿违,先是浴室里传来的淋浴声,然后又是他走出来在橱柜里找衣服的动静。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可是思绪却越来越清醒,不禁努力回忆着自己这里是否存放着他的衣物。
不过既然他一直都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她猜测他最后应该是找到了。
穿好衣服就走吧走吧走吧,她在心里神经质般连续默念。结果话音在心中还没落下,便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接近了床边。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可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干,仿佛只是这么安静地站着,有十几秒钟。原本刺眼的阳光被遮挡住了大半,然而这样的阴影并没有让她觉得好受,反倒带来一阵阵寒意。她心生怀疑,揣测着他的意图,又隔了一会儿,左边眉角冷不防被某个带着温热气息的柔软物体触碰了一下。
大门开启,又合上。
舒昀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空荡荡静悄悄的房间。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她不是没有思考过周子衡对自己的感情,她甚至试图从往日的生活片段里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其实自己并不完全只是周小曼的替代品。
她想,似乎在最初认识的时候,他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而他也只是尽了一个有教养的正人君子的义务,行为举止完全正常,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女而已。
至于后来,地下情的开始是双方共同促成的结果,是在平等自愿的原则下产生的。
至少她应该感谢他,从没有在享受欢爱的时候叫错过名字,也不曾把周小曼的喜好强加在她的身上。
还有,有时候他也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又偏偏带着些许温情的举动。比如,刚才那个吻。
不过她将这些定义为他发神经抑或是太无聊了,一时兴起偶尔为之,不能说明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