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跳进了海里!

    第34章:跳进了海里!

    当年,他几乎已经完成了这个研究,只是后来因为这种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而断然停止。

    只是没想到,长国会真的拿这种药给自己的女儿服用,为的就是保持宋海月的脑波一直处于幻想的状态……

    只是司空经秋所说的记忆问题,又到底——

    程远铭突然想起之前在休息的时候,听到研究室里的某位工作人员提及的家族里有十分厉害的催眠大师,可以套出任何人的心里话,甚至改变一个人的记忆状态——

    当时他以为只是那名研究员在吹牛开玩笑而已。

    现在想起来……当时在听那位工作人员说这些话的人当中,其中就有一个是他的得意门声,参与了药物所有的研究过程,当然也知道药方!

    难道——

    是那名工作人员,用催眠术从自己的学生口套出了药方?然后再重新制出那种药品,长期以高价卖给蔺长国?

    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工作人员好像长期在玩股票,还曾经因为损失惨重,而找其他的工作人员借过钱……

    当时,他没有太在意的原因是,这个工作人员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

    想到这里,所有的线瞬间在程远铭的连接了起来。

    他的双眼猛地瞠大,不敢置信道,“你去找人替宋海月催眠,把紫株的记忆值入她的脑内,然后再用药物控制她的状态?”

    程远铭简直不敢相信,蔺长国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难怪司空经秋说,蔺长国在三年前就带宋海月来过这个小岛——

    研究室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签定的工作合约上,都附有一条,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不得擅自离开这个小岛,就算离开,也必须确认,没有带走研究室里的任何东西……

    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很难出去,所以蔺长国才会带着海月过来。

    难怪三年前,宋海月动完手术不到一个星期,蔺长国就强烈要求替女儿办出院。

    因为,蔺长国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正在休假,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会到小岛上去——

    这大大方便了蔺长国和研究室里工作人员的私下交易。

    那幢房子,也是在那个时间建的吧。

    程远铭眯眼,对自己的研究室里竟然出现这样的败类而感到十分的愤怒!

    他的语调不由扬高了一些,重复道,“长国!那种药品对人体有害!否则我当年不可能突然停止研究!”

    “你们说的全部都是真的?!”蔺长国的神情终于平静了一些。

    司空经秋和程远铭慎重地点头,异口同声——

    “真的。”

    得到他们的肯定答复,蔺长国的态度软化,勒着海月脖子的手也缓缓地公开……

    海月用力地咳嗽着……

    司空经秋赶紧悄然地移动脚步,缓缓地靠前。

    夏东野离蔺长国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了。

    只差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就可以把海月从蔺长国的手中救下来。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夏东野却被什么绊到一样,突然脚下一崴,发出一丝声响。

    蔺长国立刻重新勒住海月,如惊弓之鸟般猛然转身,瞪着摇摇晃晃的夏东野。

    然后,他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失控地暴吼着,“你们想做什么?我就知道,你们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都是用来骗我的谎话……”

    蔺长国勒着海月,不断地左转右转,激动地冲着司空经秋和夏东野嘶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报仇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儿……”

    在蔺长国失控的情绪和动作当中,海月的脸色已经渐渐发白,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

    司空经秋知道,再拖下去,蔺长国就算没有拖着海月跳海,海月也会被勒死!

    而且,这个时候,沟通已经没有用了。

    他朝夏东野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朝蔺长国扑去!

    司空经秋抓住蔺长国,阻止他移动,夏东野则用力地掰蔺长国的手,试图把海月从他的钳制当中救出来。

    四个人在甲板上纠缠在一起,好几次差点因为脚步不稳而掉进海中,幸好都及时地稳住。

    好一会儿后,夏东野终于从蔺长国的手中把海月救了出来,抱着她退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海月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在大雨中,困难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司空经秋和蔺长国还纠缠在一起,在甲板上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海里。

    见海月被人拉走,蔺长国的整个情绪都崩溃了!

    他神情疯狂地转过身,发狠地掐住司空经秋的脖子,用力地推着司空经秋,试图将他推进海里。

    海月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想要上前帮忙,却又被夏东野拉住,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司空经秋他们千万不要有事。

    “爸爸!你冷静一下!爸爸——”海月脸色惨白,只能在旁边不停地叫,“你先放开经秋,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

    但是,不管她喊么喊,蔺长国都像没有听到似的,拼命地推搡着司空经秋,试图把他推进海里。

    “蔺先生!”推搡中,司空经秋不断地说话,试图让蔺长国冷静下来,“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这样子太危险了,不仅风大,甲板上还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十分的湿滑,有好几次,他们都差点滑倒,直接倒向黑暗无边的海中!

    “冷静?”蔺长国的表情非常的狂乱,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根本就是想骗我!你想报仇!你想替易震天报仇对不对?”

    蔺长国一边说,一边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司空经秋。

    司空经秋没有料到蔺长国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推得往甲板的边缘滑了两步,差一点就被推下去!

    他用力地抓着蔺长国的手臂不放,这才制止住了蔺长国继续将他往外推的动作!

    稍微稳住一些后,司空经秋继续对蔺长国说话,“我说过了,我没有要报仇,更不需要报仇!害死易震天的杜允言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我根本就不再需要向谁报仇!”

    “不可能!”蔺长国大声的吼回去,他把司空经秋往外推的动作始终没有停止,“你一定是为了报复宋海月见死不救,所以才这么拼命地想要证实她的身份的!”

    “我不是!”

    “你是!因为你是易震天的儿子!”

    两个人在甲板上惊险的拉扯,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程远铭站在他们身后,表情慌乱地跟前跟后,想要冲上前去制止他们,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

    夏东野把海月拉到雨打不到的地方,叫她不要轻举妄动之后,随手抓了根木棍,转身冲上了甲板。

    现在看来,只有把蔺长国敲昏了!

    夏东野握着木棍走上甲板。

    然而司空经秋和蔺长国之间的推搡实在是太激烈。

    他们两个人,不停地在甲板上绕着圈,一会是蔺长国背对自己,一会儿又是司空经秋……

    这样的情况,让夏东野根本不知要从何下手!

    只能一面焦急,一面跟着他们转,有好几次,还因为太过紧张,和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程远铭撞在一起……

    挣扎中,蔺长国眼角余光瞄到了夏东野手中的木棍。

    他眼色一沉,动作更加的谨慎小心起来,不再一直使用蛮力推,反而是有技巧性地捉着司空经秋绕圈,一点一点地拖着司空经秋往甲板边缘而去。

    眼看两人离甲板边缘只有两三步之远,程远铭沉不住气了,直接冲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司空经秋。

    然而蔺长国的动作更快,迅速地拖着司空经秋转身,闪开了程远铭的飞扑。

    程远铭扑了个空,差点直接掉进海里。

    夏东野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两人根本来不及喘息与平复心情,交换了个眼角后迅速地转身站好位置,盯着纠缠拉扯的司空经秋和蔺长国,准备在两个方向同时上前,抱住他们,合力将他们拖进来。

    蔺长国发现了他们的企图,脸色一变!

    他迅速地思索着——

    两个人此刻掐着对方的姿势,想要置身事外地把司空经秋推进海里,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果夏东野和程远铭同时冲上来,他绝对占不了上风!

    蔺长国看着在力气上渐渐占上风的司空经秋,暗沉的眸中闪过一道阴狠。

    既然如此……

    蔺长国发狠地眯了下眼,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夏东野和程远铭同时一惊,做好了下一秒就冲上前的准备。

    不远处的海月也被蔺长国的表情吓到了,她不顾夏东野的劝告,直接跑了出来,冲上甲板。

    “爸爸,你冷静——”

    海月的话还未说完,蔺长国就拖着司空经秋跳进了海里!

    同一时间冲上前的夏东野和程远铭扑了个空,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

    海月站在甲板上,看着迅速将司空经秋和蔺长国吞噬的海浪,全身的血液温度降到了冰点!

    她面无血色的站在那里,脸子一片空白,耳朵里仿佛被人煽了一巴掌似的,嗡嗡作响。

    几秒钟之后,海月回过神来。

    她想也不想的做出向下跳的姿势——

    震惊于蔺长国动作的夏东野被海月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弹跳起来,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抱住了海月的腰,阻止她自杀式的行为!

    “你要做什么?!”夏东野声音颤抖。

    “放开我!我要下去救他!”海月用力地挣扎嘶吼着。

    “你会游泳吗?”夏东野死死地抱着她的腰不放手,“如果不会的话,就不要下去送死!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跳下去送死,而是立刻通知岛上的救援队过来施救!”

    夏东野的吼声非常大,几乎要刺穿海月的耳膜,也成功地让海月清醒过来。

    她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在夏东野身上一边摸索着,一边喃道,“对!应该马上通知救援队!手机呢?你有没有带手机?快点把手机拿出来啊!”

    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通信工具,海月急哭了,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滚进嘴里,是灼烫而且苦涩的味道。

    “我没有带手机!就算有,在大雨中也打不了!”夏东野表面冷静,但颤抖的语调泄露了他此刻的慌乱,“我们到船舱里去,这里一定有通信工——”

    夏东野话还没有说完,海月已经转身,冲进了船舱。

    夏东野走过去,把倒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的程远铭扶起来,两人一起,急急地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看到堆放着的救生圈,夏东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抱起它们,冲到甲板上,把它们一个个丢进海里。

    还有甲板上的绳索,夏东野也一下将它们放了下去。

    总之,有浮力,可以供救生用的东西,夏东野把它们全部都丢了下去,希望掉进海里的两个人可以抓住它们,撑到救援队的到来。

    做完这一切后,夏东野才冲进船舱。

    程远铭已经打完电话,岛上的救援队十分钟之后就会赶过来。

    尽管如此,三个人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海月在得知救援队的行动、程远铭挂下电话的那一刻,重新冲向了甲板。

    夏东野怕她出什么事,紧随其后,只留下程远铭在船舱里守着电话,等候救援队的联络。

    海月和夏东野在甲板上,看着黑暗无边的海面,焦急得来回踱步。

    突然,海月看到船的旁边浮着一个小艇!

    她环顾了下四周,找到下去的楼梯,想也不想地顶着大风,走到过去,就要下去。

    夏东野追上来,抓住她在风中摇摇晃晃的身体,“海月,你这是要做什么”

    “下边有小艇,我要下去看看。”

    “不行!”夏东野拉着她的手不让海月下去,“风这么大,你又不会游泳,更不会开小艇,下去做什么?!你不要冲动,在这里呆着,等救援队过来!”

    “经秋掉下去了!”海月冲着夏东野大吼,“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呆在这里干等!十分钟!他们要十分钟之后才过来!等他们到的时候,经秋早就已经被海浪冲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但是你下去,根本什么事也做不了!”夏东野吼回来,“我们下去,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只会增加牺牲而已!经秋的水性很好,相信我,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海月沉默了一秒,然后抬头,看着夏东野,坚决地说。“我要下去!”

    “不行!太危险了!”夏东野着海月的手,坚决不让步。

    “我要下去!”海月的眼眶酸涩,涌起泪雾

    只要一想到司空经秋还在下面,生死未卜,她就无法保持冷静,更无法静下心来,在甲板上地等候!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下去送死!”夏东野用力地一扯,将海月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相信我,经秋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撑到救援队赶过来!”

    海月不想听他说,拼命地挣扎着。

    夏东野用力地制住海月,即使弄痛她也在所不惜,决不放手,嘴里继续说着,“你不会游泳,下去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如果救援队来了之后,把经秋救起来,你却不见了,到时候叫经秋怎么办?还有景略,和昏倒,现在还不知道情况的司空老夫人,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听到这里,海月停止了挣扎,慢慢地冷静下来。

    的确,夏东野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她不能那么冲动,在连游泳和怎么驾驶小艇的情况下贸然下海——

    现在的风浪这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刮进海里……

    海月深吸了口气,推开夏东野,转过身来面对他,“经秋他……真的会没事吧?”

    “他一定会没事的!”夏东野这样对海月说。

    夏东野只能这样说,因为他找不出其他的话来回答海月。

    尽管夏东野的保证那么无力,海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现在,她除了相信司空经秋不会有事,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海月痛恨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但即使她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却还是只能站在那里,焦急地看着暗无边际的大海,祈祷着司空经秋真的没事。

    见海月冷静下来,夏东野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海月说,“要不要到船舱里头避下雨?这样下去,我担心你的身体——”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救援队!”海月摇头,坚定地说,“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夏东野看着海月,明白她答应在甲板上等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也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她。

    于是,他只好跟着停留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守在海月身边,看着她,不让她被过于强大的风吹落进海中。

    两人就这样站在雨中,焦灼地等着救援队的到来。

    十分钟后,救援队终于出现了。

    救援队一来到海月,第一件事就是上船找夏东野和海月他们了解情况。

    夏东野用最简短的语句,向他们说明了夏东野和蔺长国落海的方向。

    紧跟着,救援队开始在不断掀着巨浪的海面上搜寻。

    海月摒着呼吸,看着分布在海月上的救摇队,不停地祈祷他们能够在出事前,找到司空经秋和蔺长国。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救援队不仅一无所获,有几次还因为雨越下越大、海上的风浪实在太大,不得不中止搜寻……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海月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往谷底坠去,直到掉进暗无天日黑洞当中,全身冰冷。

    这么大的风浪,又下着大雨,就算水性再好,也……

    海月不敢再想下去,内心里,她不停地祈祷着司空经秋没事。

    可是……

    从救援队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仍然毫无所获……

    这让海月的情绪无法再像之前那么乐观。

    一个多小时……

    司空经秋和爸爸整整掉进海里一个多小时了……

    他们会不会……

    想到这里,海月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站得更边缘、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她的脚步才刚迈出去,就被夏东野拉住了。

    海月神情木然地回头,看到夏东野对自己摇头的动作,抬起的脚缓缓地收了回来。

    差点忘记夏东野之前所说的话。

    她不能冲动!

    不能给救援队添乱!

    海月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不停颤抖的身子,却泄露了她内心的巨大恐慌。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司空经秋和爸爸已经……

    想到这里,海月身体抖动的频率更加快速起来,几乎已经到达了一个她无法控制的地步。

    夏东野的眸光微闪了下,伸手,把海月拥紧怀里,紧紧地抱着,希望这样能够给海月一点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夏东野心里的担忧与恐慌并不比海月少。

    但是,他只能咬牙,将惊惶的情绪压下去,不让它显露出来,以免引起海月更大的害怕。

    她现在只靠着司空经秋没事的信念撑着,如果自己表现出任何一点的动摇,海月一定会崩溃……

    刚才海月的情绪就已经非常激动,甚至想要跳进海里,如果她再崩溃的话……

    他不能让海月失去信念,不管是为了司空老夫人,为了经秋,还是为了景略,他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夏东野更加用力地抱紧海月,不停地在她边说保证着,“没事的!经秋一定会没事的!救援队一定会把他救上来的!没事的……”

    海月想说话,想问夏东野,为什么这么久了,救援队还是一无所获。

    然而明明身体被雨水打得冰冷无置身冰窖,一张口,喉咙却像有烈火在焚烧一样,干涩而且灼痛,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海月用力地吞咽着,拼了命地想压下那种不适感,开口说话,甚至张口喝下雨水,欲减轻那种灼痛的感觉……

    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喉咙就像被紧紧地锁住了一般,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最后,她放弃了,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不停地抖动身体,看着海面上点点的光亮……

    救援队的搜寻从晚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海上一片平静,初晨的阳光照射在水波粼粼的海面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刺着沙滩上每个精疲力竭的人的眼睛。

    救援队已经停止了搜救,放弃了相信司空经秋和蔺长国还活着的信念。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再加上昨天晚上风浪那么大,蔺长国和司空经秋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所以放弃吧,他们可能早已经……”

    救援队的队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甲板上,这样对海月、夏东野和程远铭说。

    海月瞬间僵凝成一座雕像。

    她以为,自己已经冷得不能再冷,救援队队长的话,却将她推进了更深、更寒冰的深渊……

    夏东野故作镇定的表情,在听到救援队队长这句话后,出现了裂痕,声音更是无法控制地颤抖,“不会的……经秋的水性很好……麻烦你们再搜搜看……”

    “对不起……”面对海月的失神和夏东野的请求,救援队长只能无奈地回答这三个字。

    他们的搜寻已经扩大到以往没有过的范围,但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司空先生和蔺先生的踪迹——

    恐怕是已经被海浪冲走了吧。

    救援队长看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海月,疲倦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

    “队长!”夏东野腾出手来,捉住救援队队长的手臂。

    救援队队长僵了下,转过身来,“夏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麻烦你……”夏东野看着救援队长,真心诚意地请求他,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请你再努力一下看看好吗?说不定……说不定……”

    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经秋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相聚在一起……

    夏东野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司空经秋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事实……

    他没有办法接受,原本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的一家人,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司空老太太晕倒入院,生死未卜,经秋又……

    思及此,夏东野更加捏紧了救援队队长的手臂,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但是!拜托了!”

    夏东野的力道非常的大,救援队长痛得直皱眉,他看着眼前这对神情各异、但却同样透露着巨大的悲怆的男女,还有他们身后,神情木然的程远铭,深深地叹息一声,终于点了头。

    “好吧,我再试试。”救援队长这样说,“但是,不能保证真的有结果。”

    “谢谢!”夏东野加重证据道谢,松开了救援队队长的手。

    夏东野看着救援队队长跳下甲板,朝瘫软在沙滩上的队员们走去。

    几秒钟后,他吸了口气,低头,把怀里的人拉出来,定定地看着眼神已经完全失去焦距的海月,一字一句道:“海月!不要放弃!经秋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夏东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颤抖,每说一个字,音量就提高一个调,他在安抚海月,也同时在安抚自己。

    安抚自己相信,即使在那种暴风雨的情况下、在那种惊涛巨浪之下,掉进海里的司空经秋,一定会生还!

    “海月!不要放弃!经秋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夏东野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保持住头脑的思考能力一样。

    然而,分散在海面上重新开始搜寻的救援队队员的身影,却让他的心极度地忐忑不安……

    夏东野不断重复着的话语,终于让海月从黑暗无边的深渊中爬上来,视线慢慢地找回焦点。

    她看着不停说着让人相信的话、脸上表情却无比恐慌的夏东野,嗫嚅了好半晌,才终于发出声音来,“我……”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海月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房里,鼻间充满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海月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昏过去前的记忆像倒带一样,涌进脑海当中——

    海边、暴风雨、轮船、甲板、拉扯,黑暗无边的海……

    经秋!

    海月猛地瞠大双眼,撑臂从床上弹坐起来,急急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她不能躺在这里,她要到海边去,盯着救援队、亲眼看着他们把经秋救上来才可以!

    她不可以呆在这里!

    海月的脑子乱轰轰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海边……

    推门进来的夏东野看到海月下床的动作,立刻冲过来拦住她,声音颤抖,“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夏医生!秋他怎么样了?”海月用力地抓住夏东野的手臂,急切地询问,“救援队找到他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夏东野别开脸。

    他无法直视海月期盼的双眼,更没有办法向海月说出,救援队在搜寻了整整二十个小时,无一所获,最终只能宣告搜救失败的事情。

    夏东野的沉默,让海月的脑子瞬间空白,她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紧紧地攫住,无法挣脱。

    “为什么不说话?”半晌之后,海月听到自己几近破碎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这样问着夏东野。

    “海月……”夏东野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唇惨白而且颤抖,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海月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下一秒,她再也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你不要不说话!快告诉我,经秋到底怎么样了?他现在人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啊!”

    海月感觉到眼眶和心同时剧烈地刺痛,好像有什么人拿着锋利的针在不断地戳刺一样,一下、又一下……

    然而她的眼眶里却没有泪,只有害怕和恐惧!

    夏东野满面愁容地看着她,脸上布满了难以抑制的忧伤,声音仍然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也还不能相信,自己之前,在甲板上所听到的那些话——

    救援队队长非常沉痛地告诉他,搜寻失败,司空经秋和蔺长国或许早已被海浪冲走,或许早沉入海底,但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暴风雨和巨大的海涛下,还有生还的机会,尤其是,在这种遍寻不着的情况下。

    夏东野不愿意相信,救援队队长所说的话,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救援队搜寻了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没有发现经秋和蔺长国的踪影——

    他们,已经被那片海域吞噬,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夏东野不知道要怎么跟海月说这件事,更不敢想象,海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抿嘴着,凝视着海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期盼奇迹的眼眸,心口被巨石压住了似的,沉重得无法呼吸。

    “你说话啊!”海月嘶吼的同时,眼泪已经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不祥的感觉,在看到夏东野的表情时——

    不!

    应该是在更早之前。

    在她还没有昏倒,还在海边看着救援队行动的那时,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不肯去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因为,那会让她失去支撑自己的动力……

    海月凄然地看着夏东野,脸上的表情早已因为夏东野的沉默而绝望。

    然而就算如此,海月还是没有放弃,因为她没有亲耳听到夏东野说出来!

    海月的眼泪,让夏东野全身一震,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久久之后。

    他终于蠕动着苍白的唇,艰涩地开口,“救援队完全找不到他们,经秋和蔺长国已经没有……”

    夏东野撇开脸,那个事实太伤人,太让人感到心痛,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你胡说!”海月一面咆哮,一面用力地挣开夏东野的手,飞快地捂住耳朵,拒绝听这样的话。

    海月知道夏东野要说什么!

    她的心里也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但是,她就是无法听夏东野亲口说出来,因为那代表着,盘锯在她心中的恐惧成真,司空经秋会已经离开!

    “海月……”夏东野抓下她捂着耳朵的手,拉下来,布满悲痛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救援队已经宣布……我们甚至请求了海警帮忙,他们都说……”

    夏东野的声音充满了悲凉与伤痛。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不愿意相信!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经秋的确已经被大海吞噬,再也回不来了!

    “海月……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是经秋真的已经不在了……”夏东野终于把话说出口。

    他的声音像被钝器切割着一样,断断续续,饱含着无边的哀伤。

    “你住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海月双眼血红地对着夏东野尖叫,双手不停地挣扎捶打着夏东野,“经秋他不可能有事!他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他水性很好吗?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他不会有事的吗?你不是……”

    海月不停地尖叫嘶吼着,好像这样,就能够让夏东野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一样。

    夏东野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打叫。

    终于,海月声嘶力竭,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摇摇晃晃地向前倾倒,额头重重地磕向夏东野的胸口,不断涌出的泪水浸湿了夏东野的衣服,烫灼着夏东野的皮肤。

    夏东野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这样的海月,他只能选择站在那里,等候海月冷静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

    当衣服上的泪水渐渐转为冰凉,胸口不再有热烫的感觉传来,靠在胸口的人也不再动弹,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海月?”夏东野心口一跳,将人扶出来一看,发现海月已经完全不省人事!

    她哭晕了过去。

    夏东野看着满脸泪痕海月数秒,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她放进病床当中。

    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语不发。

    再次醒来的时候,海月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

    她好像一下子沉淀了下来,不再哭、也不再说话,变得十分安静、仿佛要感觉不到这个人似的。“海月?”她不言不语、像游魂般,眼神始终木然地盯着开花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夏东野不敢太大声,怕惊扰到她。

    海月没有回答,一迳地沉默,脸上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见她这个样子,夏东野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海月都不可能听得到,于是他不再尝试着唤起海月的注意力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老夫人怎么样,一会儿再回来看你。”夏东野替她拉上被子,起身,往门口走去。

    小岛上有很强的医疗团队,也有很强的医疗设备,但那却不是专门为病人服务的医疗设施,而是用于研究的。

    海月晕倒之后,夏东野确认她只是太过激动,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后,就拜托救援队把他们载回了x市。

    不料,一回到x市,海月就突然发起了高烧——

    幸好当时及时做出那样的决定,否则在那个小岛上,海月如果发起高烧,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刻,海月和司空老太太住在同一家医院当中。

    司空老太太因为司空经秋是易震天儿子的事情受到太大的刺激,中风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夏东野无法判断司空老太太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更不敢下结论司空老太太之后会怎么样——

    中风会引发像语言障碍或者半身不遂等种种情况,司空老太太还没醒,他现在还不知道,司空老太太的情况到底会是哪一种。

    夏东野在门口顿住,回头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长长一叹,轻轻地带上门。

    就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刹那,海月忽然开口,叫已经站在门外的夏东野。

    “夏医生。”

    听到海月叫自己,夏东野立刻推开门,重新走到床边,低柔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海月摇头,呆滞的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夏东野的脸上,盯着看了半晌后,问,“奶奶住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奶奶。”

    她说着,撑臂缓缓地坐了起来。

    “海月……”夏东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怕她知道司空老太太的病情后会再次受不了,站在那里迟疑犹豫着,不敢贸然答应。

    “我没事。”海月看着夏东野,平静地说,“你不用担心我。”

    司空经秋的失踪,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打击了。

    是的。

    海月不相信司空经秋真的会被大海吞噬,她宁愿相信,他只是暂时失踪而已——

    在受过那样的打击之后,海月相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憾动她的情绪。

    所以,她相信,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自己都可以平静地接受。

    “海月……”夏东野还是不放心。

    他不敢告诉海月,司空老太太的情况并不乐观——

    尽管现在无法判断司空老太太之后会怎么样,但从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状况来看,司空老太太这次中风,恐怕以后不仅仅是说话都有问题,就连站起来,都难了。

    “我真的没事,你带我去看看奶奶吧。”面对夏东野的迟疑,海月甚至向他微笑了一下,“景略呢,他现在在哪,还好吗?”

    夏东野看着海月,好像在判断她的平静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好半晌后,终于开口道,“景略找不到你们,一直在哭,现在哭累了,林妈正抱着他,准备先带他回司空庄园。”

    听到景略的情况,海月的眼角沉痛地抽搐了下,不过她很快地平静下来,“夏医生,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夏东野没有说话,默默地把手机拿出来交到海月手里。

    海月翻开手机,按了几个键,深吸了口气后,放到耳边。

    电话接通后,李管家略为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夏医生,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老夫人还是太太出了什么问题?她们……”

    海月打断李管家连珠炮似的追问,尽量保持平常的语调道,“李管家,是我。”

    “太太?”李管家愣了至少有五秒钟之后,才重新发出声音来,“你醒了?”

    “嗯。”海月点头,声音仿佛没事人一般平静,“李管家,别把景略送回去了,把他抱上来,我想看看他。”

    语毕,不等李管家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了夏东野。

    “海月,你真的没事?”夏东野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脸上担忧的神色始终没有褪去。

    “我真的没事了。”海月微笑,“夏医生,可以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我的喉咙有点干。”

    夏东野立刻倒了杯温开水递给海月。

    海月喝了几口后,把杯子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才对夏东野说,“夏医生,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经秋他……”夏东野吞吞吐吐。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司空经秋,可是海月平静得太快,快得让他心惊胆战,让他不得不用司空经秋的名字,来试探她是不是因为精神上受了太大的刺激,而……

    “我知道,他和爸爸一起,掉进了海里。”海月主动地提及司空经秋落水的事情,说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让人有一种,她好似与这件事无关一样。

    夏东野看得胸口阵阵发寒,骤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海月,你不会……”夏东野很担心,海月这种可怕的冷静,是她下了某种决定的前兆。

    像见过所有的人之后,去追随司空经秋……

    想到这里,夏东野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按着海月的肩膀,激动道,“海月,你该不会是想做傻事吧?”

    “傻事?”海月愕了下,明白过来夏东野在担心什么,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夏医生,你想太多了,我不会丢下景略和奶奶不管的。”

    说到这里,海月顿了下,“而且,我并不相信经秋会就这么死了,他只是失踪而已……”

    夏东野看着海月坚定的眼神,抿起了嘴。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更不想用残酷的事实打击海月的信念——

    如果抱着司空经秋还活着的希望,能够让她有撑下去的动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夏东野知道,那种情况下,司空经秋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

    夏东野定了定神,顺着海月的活说,“我会拜托老师,让他们研究室的工作人员第天抽空到岛屿的四周巡逻,看能不能发现经秋的踪影。”

    “夏医生,谢谢你。”海月真心诚意地道谢。

    夏东野勉强地挤出一朵笑容,没有说话。

    应该说,他不敢应声。

    因为,海月的道谢,让他想起不久前司空经秋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当时,他也非常诚心地向自己道谢,之后就……

    明知道这种联想很荒谬,夏东野还是下意识里抗拒着回应——

    现在在他看来,这对夫妻对自己的道谢,就像永别的话那样,让他脊背发凉,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安宁。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病房内突然陷入沉寂,直到敲门声响起。

    夏东野和海月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是李管家抱着景略上来了。

    景略已经醒了。

    他看到坐在病床上的海月,立刻挣扎着想要从李管家手上下来。

    由于景略挣扎得实在太厉害,李管家怕摔着他,赶紧弯腰把人放下来。

    得到自由的景略,立刻迈开小腿,奔到海月的病边,趴在那里,拼命地想往上爬,嘴里一边喊着,“妈妈,妈妈,你和爸爸这两天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景略稚嫩的声音与无心的话语,刺痛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海月看着景略什么也不知情的脸,眼眶一阵发痒,早已干涸的双眼竟然再一次蒙上一层水雾。

    她撇过脸去,用袖子抹掉眼眶里的雾气,回过头来的时候,已是一张没事人一样的笑脸,“对不起,爸、爸……妈妈有事,所以离开了几天。”

    海月弯腰,伸手想要把景略抱起来,然后双臂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不仅完全抱不动景略,甚至还差从病床上下去,压到景略。

    夏东野眼明手快地一手稳住景略的身体,一手托住海月的肩膀,才总算没让他们摔成一团。

    海月脸色发白地看着有点吓到的景略,紧张一边检查景略的身体,一边问,“景略,你怎么样?有没有磕到哪里?”

    景略有几秒钟的呆愣,随即回过神来,对海月露出甜甜的微笑,摇摇头。

    然后,转过身去,对夏东野说,“夏叔叔,我想跟到床上去,跟妈妈坐在一起。”

    夏东野二话不说,抱起景略,将他抱坐到病房上,替他脱掉鞋子。

    成功地上床之后,景略立刻翻身,钻进海月的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妈妈……太奶奶不会说话了!太奶奶死了!呜呜……”

    这瞬间,海月眼眶里的雾气迅速聚集,滚落……

    海月单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

    她一面抹掉爬满脸颊的泪水,一面深呼吸,咬牙力持住情绪的平衡,然后,对景略说,“太奶奶没有死,她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真的?”景略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海月。

    “真的。”海月温柔地伸手,以指腹,替景略抹去泪水,“妈妈不会骗你的,太奶奶很快就会醒过来了。不信的话,你问夏叔叔。”

    听到海月这样说,景略立刻转过头去,瞪着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东野,“夏叔叔,太奶奶真的没有死,她真的很快就会醒过来吗?”

    面对景略期盼的眼神,夏东野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冷硬的话来。

    他僵硬地点了下头,干涩道,“对,妈妈说得没错,太奶奶没有死,她只是很累,暂时睡着了而已。”

    得到双重保证的景略终于放心了,他破涕为笑,问夏东野,“夏叔叔,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妈妈?”

    夏东野看了海月一眼,点头,“当然可以,只要景略乖乖的,不吵到其他的病人就可以。”

    “我一定会很乖地!”景略保证完毕,转过头去,重新抱住海月,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李管家走上前来,有些抱歉地看着夏东野,道,“夏医生,真的可以让小少爷留在这里吗?这样会不会麻烦……”

    “不会的。”夏东野轻拍了两下景略的头,对李管家微微一笑,然后站起来,“景略很乖,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闹,所以没关系。”

    “可是……”李管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小少爷再乖,也还是个孩子,肯定有闹的时候。

    “放心吧!海月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烧也退了,只要再呆一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没关系。而且,我也觉得,现在让他们母子呆在一起,比较好。”夏东野转头,对海月说了句“好好休息”后,对李管家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病房。

    李管家在病床旁站了几秒,与海月打了个招呼后,也退也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

    司空老太太在两天后醒了过来。

    在得知司空老太太醒来,大家都做好了司空老太太瘫痪或语言出现障碍的心理准备。

    所幸的是,司空老太太只是一半的身体出现了行动不便,并没有出现语言障碍,头脑也十分的清晰。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对中风的患者来说,这种程度,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

    司空老太太醒来的第一次件,就是问海月那天通过卫星强制强制传播,司空庄园的画面是否是真的。

    “海月,经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儿子?”司空老太太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抑制不住激动地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海月没办法回答她,更没办法证实那份dna亲子鉴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易震天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亡,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证实那份亲子鉴定书的真假,没有人能够证实经秋到底是不是易震天的儿子。

    除非……

    自己的记忆恢复过来。

    停药之后,她除了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失明,脑中也有一些模糊的片断闪过,不过那些画面都极为模糊。

    如果真的像蔺长国所说的那样,易震天心肌梗塞的时候,她正在现场,那么经秋到底是不是易震天的儿子,也只有自己可以证实了吧。

    不过……

    经全部恢复记忆,那应该是要好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了。

    海月微叹了口气,安慰司空老太太,“奶奶,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经秋是不是易震天的儿子?”司空老太太执意想要个答案。

    “是不是……很重要吗?”海月垂眸,声音像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经秋生死未卜,现在谈他的身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司空经秋是不是易震天的儿子,对海月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司空老太太而言,却是一个极难以忍受的事情。

    因为,易震天曾经杀了她唯一的女儿!

    如果经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儿子,那么……

    想到这里,司空老太太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如果经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儿子,就代表,她替杀了自己女儿女婿的仇人养了近三十年的孩子!

    这怎么能不让司空老太太激动万分?!

    她竟然替杀了自己女儿女婿的仇人养了近三十年的儿子!

    一想到这里,司空老太太的全身就忍不住恶寒颤抖起来!

    她激动地冲着海月大喊,“重要!这怎么会不重要?!他是易震天的儿子啊!易震天杀我的兰析和瑞林……”

    司空老太太仿佛难以忍受般,不断地喃喃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语,神情渐渐变得狂乱,原本精明的眸子也因为仇恨而变得混浊,失去了平时的精明。

    “奶奶……”面对这样的司空老太太,海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经秋……经秋人呢?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是不是因为身份问题,所以他连见我都不敢了?”尽管嘴上说是仇人的儿子,司空老太太心里,还是很想见到孙子,毕竟是她亲手带大的。

    “奶奶……”海月看着司空老太太焦急的样子,抱紧了怀中沉睡的景略,“经秋他……”

    她的声音哽咽得无法发出正常的音来。

    “你快说啊,他到底在哪里?”司空老太太握着海月手臂的手十分的用力,好像把毕生的力气全部用上了一样。

    手腕上传来的巨痛让海月的眼泪险些掉下来,她咬牙忍住,回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奶奶……经秋他……失踪了……”

    “失踪?”司空老太太的双眼猛地瞠大,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担忧,“经秋怎么会失踪的?你有没有联系人去找?”

    “奶奶……”海月红着眼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司空老太太听。

    随着海月的娓娓道来,司空老太太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种表情,惊愕、担忧……最后,定格在忧伤……

    诉说完的海月抿嘴坐在那里。

    司空老太太也一语不发。

    病房内陷入一片沉静。

    好半晌后,司空老太太颤抖着开口,“你是说,经秋跟你的养父,蔺长国一起掉入海中,到现在还找不到人?”

    “是。”海月垂着头,低声回答。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容不得她不承认……

    海月现在只希望能够出现奇迹,让司空经秋在那次暴风雨中活下来……

    她什么也不要。

    只要他活下来就好了。

    真的。

    司空老太太听完,瞬间老了数十岁一样,身体颓然地松垮下来。

    尽管在听到司空经秋是易震天的儿子,司空老太大主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但这近三十年来,她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在看待,如今听到他掉进海里,生死未卜,司空老太太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转过头去,抹了抹眼眶,困难地移动着身体,想要躺下。

    海月连忙将景略交给一旁眼泪已经掉得满脸都是的林妈,起身去扶她。

    司空老太太拒绝了海月的搀扶,就这样困难地独自挣扎着……

    久久之后,她终于将身体放平,侧躺了下来,面对着墙臂,默默地流泪。

    海月喉头哽涩地看着老太太孤寂的背影,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她飞快地抹掉,对病床上的人说了句“奶奶,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就接过景略,飞快地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办法继续在病房里呆下去,没有办法面对司空老太太的哀伤……

    那种令她有种错觉……

    有种司空经秋早已葬身海底的错觉……

    媒体大幅报道了邶风集团总裁失踪的消息。

    虽然这其中掺杂着种种关于、在那么大暴风雨中落入大海,司空经秋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甚至还有报纸直接宣判司空经秋已经死亡……

    另外的一些,则是猜测邶风集团接下来该有谁掌舵的问题——

    虽然公司里早已没有可以动摇根本的老股东,但群龙无首太久,对邶风集团而言,总归不是件事……

    海月很清楚这点,所以在司空经秋失踪后的一个月,在司空老太太的维护下,召开新闻发布会,暂时代理邶风集团总裁一职。

    虽然她什么也不懂,但海月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一定可以撑到司空经秋回来——

    不懂的事,她会学,直到懂为止!

    海月并不怪媒体们的揣测,相反要感谢他们。

    因为他们的报道,各方都开始强力地搜索有关于司空经秋的消息。

    这样一来,要找到司空经秋就更容易了。

    现在唯一让海月害怕的是,她慢慢变得模糊的双眼。

    她已经开始出现程远铭教授所说的病况。

    先是看东西模糊,再来是现在的几乎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严重地出现重叠。

    相信不久,她的眼睛,就会真的慢慢地失去光明了吧。

    海月微涩地笑了笑。

    虽然程教授已经重新开始研究那种药物,并把重点放在了如何解决服务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上,海月却不敢想象,程教授的研究,会不会有成功的一天。

    如果程教授的研究失败,那么,她下半生,也许就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吧。

    海月合上林秘书替自己安排的,今天的学习课程,摘下程教授替自己准备的专用眼镜,苦涩地笑了下。

    她现在,时不时地就闭上眼睛,去感受和适应黑暗,以免真正的黑暗降临时,慌乱不已。

    叩叩!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海月定了定神,戴上眼镜,摆正姿态,对门口道,“请进。”

    话音刚落,林秘书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董事长夫人。”尽管海月目前暂代董事长了职,林秘书依然用这样的称呼来唤海月,因为她也不相信董事长会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样离开。

    就算董事长不眷恋邶风集团这片他亲手打下的江山,也应该对董事长夫人和小少爷放心不下才对,他不可能就这样死掉的。

    林秘书这样坚信着。

    “原来是你啊,林秘书。”看到来人,海月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收起了伪装出来的专业,“有什么事吗?”

    “董事长夫人。”林秘书一如既往的专业,声音平板无波,“李管家的车子已经在楼下了。”

    李管家……

    海月愣了下,回神看向桌上的时钟。

    五点四十分,已经这么晚了!

    景略已经下课了。

    她必须要到幼稚园去接下。

    “对不起,我一时想得太入神,忘记了时间!”海月急急忙忙地收拾桌上的文件站起来,抓了包包往外跑。

    然而却由于步伐太快,撞到了桌角,眼镜飞了出去,海月也整个人扑倒在地毯上。

    “董事长夫人!”林秘书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把海月扶起来,“董事长夫人,你没事吧?!”

    地上虽然铺阗昂贵的羊毛毡,但膝盖这么毫无防备用力地撞上去,怎么可能不疼?

    海月相信,她的膝盖一定淤青了!

    不过为了不让林秘书担心,海月维持着笑脸,摇头,“没事。”

    说着,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海月推开林秘书的手,逞强地蹲下去,想要把眼镜捡起来。

    不料才刚蹲下,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膝盖一软,整个人再次跪倒。

    林秘书被她接二连三的跌倒吓坏了,赶紧把海月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替她把眼镜捡回来。

    “董事长夫人,要不要我通知夏医生,过来帮你看看?”尽管知道海月会跌倒是因为视线渐渐模糊的关系,林秘书还是不放心,拿出了手机。

    “不用了。”海月摇头,伸手想按住林秘书的手,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准,最后,海月只能出一抹落寞的笑容,收回手,“不用麻烦夏医生了,林秘书。”

    她这种情况,看再多次的医生都没有用。

    除非程远铭的研究有成果,否则她双眼的情况会一直不停的恶化下去,直到失明为止。

    海月脸上的表情令林秘书鼻腔一阵酸涩难受,她缓缓地把手机收起来,放入口袋当然,走过去搀扶住海月,“董事长夫人,我扶你下去吧。”

    海月本来想拒绝,一想到李管家还在楼下等候……

    另外,外头一定还有没有下往的员工,如果在走出去的半路摔倒,不仅画面不好看,也会引起一些对于她身体上的猜测——

    特别是在目前这种表面平和,实则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

    海月低头沉默了下,点头同意了林秘书的提议,“那就……麻烦你了。”

    “董事长夫人不用跟我客气。”林秘书笑了笑,将海月扶了起来,尽量以不会太引人注目的姿势,扶着海月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两人保持着微笑,离开办公室,搭电梯下楼。

    一出电梯,海月立刻推开林秘书,自己独立地走向李管家的车子。

    会这样做并不是她好面子,而是因为她会渐渐失明这件事并没有告诉给外界知道——

    媒体报导的热潮虽然已经过去,但还是有记者守在邶风集团附近,想要拍到一些独家,在他们眼里,司空经秋无缘无帮的失踪,肯定是与邶风突然易主有关。

    虽然邶风集团向外宣布,宋海月只是暂时代理总裁一职,司空经秋回来之后,便会卸下这个职务,但还是有记者对邶风集团是否真正易主十分感兴趣,更怀疑司空经秋的失踪是否与三年前那个轰动x市的新闻有关——

    三年前,曾有报道指出,司空经秋并不是路婉玉的亲孙子。

    这个本来早已被尘封的报道,因为司空经秋的失踪与邶风集团宣布由宋海月代理董事长一职的事,而被重新揭了出来——

    连同当年那桩丑闻。

    甚至有媒体大胆揣测,宋海月才是司空老太太的血亲,所以在会在发生那样的丑闻之后,司空经秋还不计前嫌地维护着她。

    这阵子来,各种揣测与报道纷沓而至。

    流言蜚语之所以没有影响到邶风集团,是因为他们还找不到证据,证实这些事。

    所以,海月现在非常的小心,不敢有任何的大意马虎。

    因为,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将牵动到邶风集团。

    想到这里,海月暗暗地深吸了口气,挤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凭着模糊的景象,走向李管家的车子。

    林秘书十分明白海月的顾虑,她什么也没有说,紧紧地跟在海月身边,用正在向海月报告公事的姿态,提醒着海月周围的情况,并为海月挡开一切靠近的人,避免她再次与人撞到,而发生摔倒的情况。

    明明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林秘书却觉得自己好似在走钢丝一样,惶恐不安。

    大约三分钟后,她们总算是来到李管家面前。

    林秘书暗暗地吁了口气,向李管家点头微笑,“董事长夫人,就麻烦你了。”

    李管家什么也没说,转身打开了车门。

    林秘书借着将手中的包包交给海月的动作,不留痕迹地把她扶上了后座,然后关上车门。

    李管家看着林秘书的动作,眸光微闪了下,转身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坐了上去,发动车子。

    他们要到童话幼稚园去接景略放学。

    车子平稳地在宽敞的道理上行驶着。

    谁也没有说话,车厢内一片静谧。

    海月看着李管家模糊的背影,暗暗地叹息。

    李管家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自从经秋和奶奶出事后,李管家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他现在,除了必要的打招呼外,基本就不怎么说话了。

    司空庄园里其他呆得比较久的佣人也一样。

    海月知道,司空经秋失踪的事,一定让李管家很伤心,现在的司空庄园,就像好一座失语的城堡一样,被一股沉沉的气息笼罩着,无时不刻都透露着沉重。

    奶奶虽然嘴上说,绝对不会心疼仇人的儿子,但好几次,海月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司空经秋处理公事的椅子上睡着,手上还抱着司空经秋的照片……

    景略每天总会问起司空经秋去了哪里,海月每次都以出差这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景略好像也发现了不对劲儿,问起的次数越来越多。

    之前只是在睡觉前会问,现在已经发展成三餐吃饭时都要问了。

    海月不知道,面对景略期盼的眼神,自己还能忍着哽咽,强颜欢笑的骗他多少次——

    最近,她越来越无法面对景略的表情,直视景略的眼神。

    她已经快崩溃了!

    为什么经秋还不回来?

    难道他真的……葬身海底了吗?

    思及此,海月的心一阵紧缩,眼眶又是一阵发痒,原本就已经看不太清景物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就在海月的眼睛即将泛滥之际,车子停了下来。

    李管家冷硬的声音响起,“太太,已经到了。”

    怕被看出来自己的失态,海月赶紧撇过脸去,深吸口气,将哽住喉头酸硬强咽下去。

    确定自己的情绪不会失控之后,海月才重新转过头来,对李管家露出一朵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麻烦你了。”

    因为她的眼睛不方便,所以现在都由李管家进幼稚园,把景略带出来,然后再载他们母子一起回家。

    “太太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李管家说完,打开车门下去,踩着稳健的步伐朝童话幼稚园走去。

    五分钟后,李管家抱着景略出来,打开后座的门,把景略进到车子里。

    此时的海月,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微笑着朝景略张来双臂,把他抱进怀里后,语气轻松地问,“景略今天有没有很乖?”

    面对海月的问话,景略没有回答,反而问她,“妈妈,我们今天还是直接回家吗?”

    景略的口气有点沉重,一点不像一个才三岁孩子会有的口吻。

    海月一怔,立刻明白过来,是最近家里的气氛让景略感到不舒服了——

    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景略一定是觉得司空庄园的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异常,才会这样问吧。

    他们应该更谨慎一点……

    她喉咙哽了下,好几秒后,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那景略想去哪里?”

    “不知道。”景略低落地回答。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而已,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因为家里的叔叔姐姐们,脸上的表情全部都很严肃,他觉得有点可怕……

    “要不然,妈妈先带你去买点东西,我们去海边野餐好不好?”司空庄园最近的气氛的确是过于压抑了,海月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她打算带景略到海边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然而李管家却对海月的提议有意见,“太太,你的眼睛……”

    “没关系。”海月笑了笑说,“我们只是到海边去野餐,没有打算到处走,不会有事的,李管家,麻烦你了。”

    李管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了后座的母子两人一眼,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发动了车子。

    海月承认,带景略来来海边野餐这个提议,其实掺杂了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想到海边来走走,由于邶风集团的事务太多,再加上眼睛不方便,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今天景略突然提出不想回家,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其实她可以带景略到公园,或者更适合小孩子去的地方……

    但刚才,景略说不想回家的时候,海月什么地方也没有想,脱口而出就是来海边——

    来海边并不是要怀念什么,她始终不觉得司空经秋像救援队和警察所说的那样,已经葬身海底,所以根本不存在怀念……

    海月只觉得,司空经秋掉进海里消失,在海边的话,有一种靠他很近的感觉。

    像现在这样,海风轻轻地吹拂在脸颊上,让她有一种,经秋始终还在他们身边,没有落海的错觉。

    尽管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但因为是夏天的缘故,海滩上还是很多人。

    海月抱着景略,在李管家的搀扶下,来到一个人潮比较少的地方后,才把景略放下。

    她从刚买的篮子里拿出野餐布铺到沙滩上,把还温热着的食物拿出来摆好,这才牵着景略坐下。

    这期间,李管家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们母子,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就连海月他们已经坐下,也丝毫没有放松。

    李管家甚至拒绝了海月邀请他坐下一起用餐的要求,像一尊雕像似地站在那里,守护着他们。

    对李管家的拒绝,海月并没有说什么,随他去了。

    李管家一固执起来,什么人也劝不听的。

    不过幸好他没有拒绝景略递给他的食物和饮料,否则让李管家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母子吃,海月会很过意不去。

    虽然现在李管家自始自终都保持着笔直的姿势站着的模样有些尴尬,路过的人也频频注目,但至少比李管家饿着肚子强多了。

    海月看着乖乖捧着东西在吃、心情明显开朗了一些的景略想。

    只是……

    海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海面……

    经秋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呢?

    失去他后,不仅是她,就连整整个司空庄园,也都快撑不下去了啊!

    正凝眉沉思的时候,景略捧着装汤的小保温瓶走到海月面前,稚声道:“妈妈,打不开。”

    海月猛地回过神来,伸手去接景略手中的小保温瓶。

    然而,此时的海边,光线已不如原来那样强烈,海月原本就看不太清楚景物的视线,此刻显得更加的模糊。

    她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接到景略手中的东西……

    “妈妈……”景略看着海月的样子,声音有些寒怕地颤抖起来,“你的眼睛,以后会看不见景略吗?”

    “景略?!你刚才说什么?”海月一脸惊愕地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