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坠入魔道的恶鬼
第26章:坠入魔道的恶鬼
“啊?”海月抬起头来看司空经秋。
他的意思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公司里的事都交待好了吗?
“明天邶风集团的股价应该会创下历史新低。”司空经秋淡淡地说,他的口气好像在说别的人事一样,“股东们大概也会马上要求我下台,然后安排他们自己的亲信到公司吧。”
这样的话,他一手打下的一片江山,不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
海月的心一紧,将手里的便当盒放到一旁去,干涩地开口,“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吗?”
“除非我真的是奶奶的孙子。”司空经秋笑了下,朝海月张开双臂。
海月定了两秒,起身走过去。
司空经秋一把将海月抱住,头深深地埋入她的怀中,磨蹭了一会儿才说,“要是我变成穷光蛋,你会不会继续跟我在一起?”
就算他不当邶风集团的总经理,也不至于变成穷光蛋。
这些年来累积的财富,虽然不能拥有像之前那样奢华的生活,一家三口平静的生活绝对是不成问题的,何况他还这么年轻,要重新站起来其实简单的很。
再说,事情还没到最后的时刻,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海月的心意,因为接下来,他们的生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至到奶奶回来的那一刻,都会陷在商场的争抢和媒体的跟踪当中。
如果海月不愿意陪他走,或者心意不够坚定,那……
司空经秋将脸埋得更深一些,环在海月腰上的手不自觉微微地颤抖起来,“你会留下来陪我吧?”
海月直直僵在哪里,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司空经秋的问题。
从开始到现在,海月总觉得自己跟司空经秋并不是站在一个天平上,这种位置上的差距,让海月有种错觉,他们之间就算有感情,那也是在两条平等线上,完全交集不到一起的感觉。
他们的起点,一开始就错了。
内心里,海月一直暗暗希望司空经秋不要那么有钱。
这样,在面对他的时候,她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无力感,始终有一种,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他、欠了他、完全无法肆意说自己真正喜欢这个人的感觉。
他们中间,真的掺杂了太多的东西,爱情好像也变得很不纯粹了……
海月再不愿意承认,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开始,是建立在交易这个基础上的——
这是她一直,无法在司空经秋面前,表现出真正自我的原因。
她讨厌自己在司空经秋面前唯唯喏喏的样子,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们之间的交易,所有的勇气就会一下子被抽光。
如果没有奶奶没有被易震天抓走的话,也许司空经秋从总经理的位置上退下来,会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契机。
但那只是如果而已。
海月长长一叹,“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习惯那么豪华的生活。”
这是实话,她真的一点也不能适应司空庄园里的生活,那么大的宅子、那多的佣人,只为了侍候他们两个人。
“你不介意我变成穷光蛋吗?”听到海月那样说后,司空经秋的声音不再那么紧绷,甚至还带了一些调侃的味道。
“反正我也是穷光蛋啊。”海月说。
“嗯。”司空经秋点头,放开她,拍了拍身边的床位,“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这里是医院。”海月犹豫着。vip病房里的床很大是没错,但是她又没生病,躺上去不太好吧。
“我花钱了。”司空经秋说,他的态度很坚持,一副海月不上去,他就不休息的模样。
担心他真的会这样一直耗着,海月没办法,只得妥协,脱了鞋躺上去,和他依偎在一起。
“那等睡着我再回去……”海月摸着司空经秋消瘦的脸说。
司空经秋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拥住她,然后伸手按掉了病房里的灯。
月光悄悄地从窗口溜进来,印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如此的平静安祥。
说是等司空经秋睡着,然后离开,结果先睡着的人却是海月。
没办法,折腾了一天,海月实在是太疲惫了,精神上的,所以几乎是一沾枕,就立刻睡着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陪谁。”司空经秋有些错愕地看着进入梦乡的女人,宠溺地将她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跟着闭上了眼睛。
那天之后,好像所有不好的因素都瞬间消失了。
海月再也没有接到过林秘书打来的电话,司空经秋也不再提起公司里的事,积极地配合着治疗,偶尔还会玩心大起地跟海月开玩笑……
海月知道,司空经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并交给秘书去执行了。
有一两次海月看到林秘书累得跟什么一样,毫无形象地出现在医院里,向司空经秋报告公司的最新进展。
每一次,看到林秘书头发乱得像稻草,衣服也皱巴巴的狼狈样子,海月都忍不住有点同情她——
不过林秘书本人倒不这么觉得,她好像只有外表狼狈,内心却有一种越挫越勇的感觉。
海月实在是很佩服林秘书,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的精力,简直跟雅典娜女神一样……
看着风风火火冲出病房的林秘书,海月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好希望自己也可以像林秘书那样,拥有怎么样也打不到的灵魂。
不过话又说回来……
司空经秋住院的这段日子,应该是他们结婚以来,相处得最为融洽的时候了吧。
海月抬头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删除了刚刚收到的短信,那是易震天发来的短信,是提醒她尽快和司空经秋离婚的。
之前易震天每隔两天就会打电话过来问海月事情的进展,并威胁她如果再拖拖拉拉就对奶奶不客气。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接到易震天的电话一次,就会心神不宁一天,但同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向司空经秋开口,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
直到易震天的耐心终于用完,发了奶奶十分憔悴的照片给海月,她才终于下了决定,亲口答应易震天,会尽快跟司空经秋离婚的事。
但条件是,必须在司空经秋出院之后。
得到海月的保证之后,易震天居然大发慈悲,不再打电话来逼迫海月,只是偶尔发个短信过来,问司空经秋什么时候出院这样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海月觉得,自己跟司空经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像是偷来的。
而现在,这个时间走到了尽头。
司空经秋今天要正大出院了。
海月看看正在帮忙收拾东西的林妈,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肚子,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她已经怀孕近七个月了。
司空经秋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总算把那场车祸留下来的伤养好,双腿上的石膏也已经拆除,不过他还不能动,双腿也没有任何知觉。
海月和夏东野对司空经秋的一致说法是,药物对他的双腿产生了一些作用,等停药之后,做一阵子的复健,他就能够重新站起来。
司空经秋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话,很平静地坐上了李管家替他准备的轮椅。
海月看着身边的人,眼眶又是一阵发痒,她赶紧低头,借着微咳的动作,抹掉眼眶里的雾气。
“怎么了?是不是他又踢你了?”司空经秋听到她细微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温热的掌心贴到海月隆起的肚子上。
一开始,海月的肚子根本不怎么看得出来,到了第四个月,简直就跟吹汽球一样,倏地涨大,让她走路的脚步都显得很蹒跚。
司空经秋很担心,海月的肚子再这样继续涨下去,她生产的时候会不会很困难。
他盯着海月的肚子,突然说,“到时候,还是选择剖腹吧。”
“啊?”海月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你的肚子太大了,自然产的话,我怕有危险。不过没关系,我会陪你进产房。”司空经秋说着,握紧了海月的手。
陪她进产房?
出了这家医院之后,他们,还会有继续在一起的机会吗?
海月低头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精神再一次有些恍惚起来。
发愣间,林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少爷,海月,我们回去吧。”
“嗯。”海月点头。
她从站起来去推轮椅,却被司空经秋阻止。
“你不要动,让林妈来就好了。”司空经秋按住海月的手,转头,朝林妈道,“林妈,你把行李放在那儿就可以了。李管家办完手续会过来拿,你先过来推我出去。”
林妈听了
“不用了。只是一小段路而已,没关系的。而且医生不是说,我要适当地运动到时候生产才不会太困难吗?就当是在运动好了。”海月说着,直接推着司空经秋走出了病房。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在司空经秋身边多久,所以想能多为他做点事就为他多做一点,哪怕是推推轮椅也好。
看海月这么坚持,司空经秋也就没有再试图阻止,任由她推着自己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门口。
司机小赵过来半托着把司空经秋扶上车子,再转过头来把轮椅折起来。
林妈小心翼翼地扶着海月,把她牵上车子。
几个人在车子上等办手续的李管家。
十几分钟后,李管家出来,坐进车子。
小赵发动车子的时候,海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叫了声,“啊!”
所有人都转过来看她,司空经秋更是因为太急切,差点从对面的座位上扑到地毯上,他单手撑着椅背,紧张地问,“怎么了?”
“夏医生,我们忘记跟夏医生道谢了。”海月说。
她这一提醒,大家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的确,因为听说少爷可以出院,大家都光顾着高兴,完全忘记要向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替少爷治疗的夏东野说声谢谢了。
“要回去跟夏医生说声谢谢吗?”李管家问司空经秋。
司空经秋没有回答,尽管夏东野如此尽力地替自己治疗,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疙瘩在。
海月见司空经秋不说话的僵郁表情,还以为他不想再回到医院去,拿出手机,“不用了,我打个电话给他就可以了。”
几乎是翻开手机的同一瞬间,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海月心下一惊,手里的手机差点因为握不住而滑落到地上。
她迅速地握紧,不想被车里的其他人发现。
“有记者发骚扰短信给你吗?”司空经秋眼尖地注意到海月的异常,眸色深沉。
他记得已经叫林秘书把所有的媒体都打发了才对,难道还有人不听警告,随意来骚扰海月?
“不、不是!”海月飞快地摇头,连看都没看那则信息,就直接删除,一面假装很苦恼地抱怨,“是广告的信息,现在的通信公司真是一点信用也没有,随便把客户的号码卖给一些公司……”
大概是最近说谎的次数多了,海月的语气和动作都越发的熟捻,司空经秋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他相信了海月所说的话。
“不是就好,你在怀孕,能不打电话最好少打。”司空经秋说,然后转头,对驾驶座上的司机道,“小赵,开车吧。”
司空经秋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海月。
在他强烈的目光注视下,海月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无声胜有声”这个词的意思和威力。她乖乖地把手机合上,放回包包里。
司空经秋见到她这个动作,立刻露出一朵可爱的笑容。
这是海月第一次看到司空经秋露出这样的笑容,和煦得如春风那样温暖,似乎可以照耀到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但那只是似乎而已。
此刻,海月的心里,始终有一块地方,如南极一样结着厚厚的冰,常年不化。
司空以秋注意到海月这两天很不对劲,除了常常在帮自己热敷双腿的时候发呆,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还动不动就打破家里的碗。
他并不是舍不得那几块碗,反正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打破了再买就是,他在意和担心的是,为什么海月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如此失常?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空经秋拿下眼镜,借着揉眉心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捧着一本杂志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海月。
她一定没有发现自己连杂志都拿反了……
海月的样子实在异样,司空经秋干脆连掩饰都不了,就这样直接看她。
之前丑闻和血统新闻的关系,使很多老客户纷纷怀疑邶风集团接下来会不会有大的人事变动,然后对他们的利益造成伤害,而新的客户,更是不敢选择邶风集团,生怕投资进去,到时候江山易主,所有之前承诺给客户的都会不作数……
但那已经是之前的事了。
那些老家伙们在他召开无数次视讯会议,释出手中所持有股票的百分之二十给他们、把自己架空,并承诺只是暂代总经理一职后,终于愿意配合林秘书,集团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各界承诺,邶风集团目前没有换主事者的意向,更保证不管邶风集团的主事者是谁,所有的一切都会维持原样,不会做任何的改变……
因为是所有的股东都出席的新闻发布会,而且态度极为诚恳,没有一丝的谎言的成分,这才使社会各界重新对邶风集团产生了信心。
目前,邶风集团开始慢慢地步入正轨,股票也在回升当中,虽然缓慢,但比起先前连续跌停开盘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
简单地来说,就是公司的事已经基本平息了。
所以,司空经秋,肯定海月不是因为公司里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公司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烦恼?
司空经秋看了海月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移到桌上的文件上。
他决定,先把公事处理完,再直接问海月,到底在忧心什么事。
不努力工作不行啊!
他目前是被架空状态,手中的持股少得可怜,公司里随便一个老爱伙都有权力让他立刻下台呢。
司空经秋自嘲地笑了下。
目前能改变他现下处置的,就只有奶奶了吧。
想到奶奶,司空经秋忽然想起之前请侦探社调查奶奶的事。
那个人,好像自从他车祸之后就没有再跟自己联络了?是一直没有查到线索,还是?
待会儿给对方打个电话好了。
司空经秋凝了下神,在行事历上记下这件事,然后才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海月坐在那里继续发呆,想着要怎么开口向司空经秋提起离婚的事情……
书房里静悄悄的,除了司空经秋“刷刷刷”批阅文件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有。
然而这种宁静只保持了数秒,就被轻轻的敲门声打破。
海月和司空经秋同时抬头,看到李管家拿着电话出现在门口。
他们一致没有出声,等着李管家先开口。
李管家瞄了书桌后的司空经秋一眼,然后对海月说,“太太,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谁会打到家里来找她?是夏东野吗?海月的口气里充满了疑惑。
司空经秋也向李管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是谁打的?没什么重要的事直接挂了就是,不用特地送过来。”
“呃……”李管家的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捂着话筒,不让这边的对话传过,“听声音像有点年纪的,我想会不会是太太的父母,所以就把电话送过来了……”
其实这通电话是易震天打来的,但李管家不敢说,只能谎称是海月的父母打的。
李管家几十年来从未对自己说过谎,所以就算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怪异,司空经秋也没有多加怀疑,只说了句“不要讲太久”,就低头继续工作了。
海月本来也真的以为是爸爸或妈妈打来的电话,拿过电话想直接接听,却见李管家对自己挤眉弄眼。
她脸色一白,蓦然明白过来。
这通电话根本不是爸爸或妈妈打来的,而是易震天!
他已经耐不住性子,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海月收回准备拿电话的手,转身对正在处理公事的司空经秋说,“我到外面去接下电话,马上回来。”
“不用。”司空经秋头也不抬,“我现在没有在开视讯会议,你在书房里接也不会打扰我。”
司空经秋这样子,让海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离开好了。
她在门口踌躇了好半天,才说,“呃……我还是出去接好了。”
说着,海月悄悄地用手肘顶了下李管家,示意他赶紧说些话。
李管家一辈子没说过谎,刚才那几句话,几乎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哪里还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帮得了海月?
可是不出声的话,又只会让少爷更加怀疑……
于是李管家只好硬着头皮说,“呃……少爷……还是让太太到外头接吧,我刚刚听太太的父亲说,好像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从来没有插手雇主电话习惯的李管家竟然为海月要不要出去接电话这么小的事圆说,这司空经秋警惕了起来。
他抬起头,瞄了门口两个脸色同样不自然的人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敛下眉,轻声道,“李管家,你带海月到卧室去接。”
司空经秋注意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门口的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眯了下眼,假装没有看到,低下头继续处理公事。
海月和李管家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书房。
他们完全地失去冷静,忘记要掩盖,步伐如此的急促慌乱。
司空经秋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早已空掉的门口好几秒,才转动轮椅,跟了上去。
因为怕他们看到自己,司空经秋从书房出来后,在门口停顿了一会,直到李管家离开下楼,海月走进卧室,才转动轮椅上前,来到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没有上锁,是虚掩的,可见海月有多么着急接这通电话。
司空经秋欲推门进去,然而伸出去的手碰到门的前一刻顿住——
偷听电话是侵犯**的行为,尽管他们之间是夫妻,但也需要尊重对方的**权。
想到这里,司空经秋将收缩了回来,转动轮椅准备回书房。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卧室里传来海月略为激动的声音,“你不要再催了!我一定会遵守诺言,跟司空离婚的!只要再给我时间,一点点的时间,等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
离婚?
仿佛被雷劈中,司空经秋的皮头一麻,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定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卧室的门。
海月的声音继续从门缝传出来——
“我们之前约定过,要等司空的伤好才谈这件事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司空的伤的确没有好!他的脚到现在还站不起来!”
“我没有在跟你玩文字游戏!也没有用司空的双腿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这个理由来拖延时间,总之,我一定会完全成自己的承诺!”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三天?好,三天就三天!你不用担心,这三天内我一定会跟他说清楚,做个了断!”
“砰——”
卧室里头传来摔电话的声音。
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朝门口而来。
司空经秋并没有无声无息地离去,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海月走出来,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给海月打电话的人是谁?
为什么海月会答应电话里的人,说要跟自己离婚?
为什么海月说,自己的腿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为什么……
无数的为什么充斥着司空经秋的脑袋,他的脑子乱轰轰的,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要从哪一个入手,又要从何处切入,分析推敲。
从听到离婚那两个字开始,司空经秋的脑子就已经停止了正常的运转。
现在不停地在脑子里环绕的,就只有一个疑问,打电话的人是谁?
能够要求海月离婚,这个人一定跟海月关系不浅——
是杜允言吗?
司空经秋按着轮椅的手收紧,血脉贲起。
那个人,十有**是杜允言!
除了杜允言,司空经秋再也想不出来,有谁会让海月跟自己离婚!
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还不?他们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系?
司空经秋咬牙,脸色一片铁青,他很想冲进去,转动了好几次轮椅都徒劳无功,想站起来,双腿又毫无知觉……
试了两三次后,司空经秋放弃了。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选择等在这里,等海月出来,然后直接问她。
司空经秋瞪着虚掩的房门,直到脚步声停止,然后,门被拉开——
海月没想到,司空经秋会在门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海月的脸在瞬间褪尽了所有的血液一样,一片惨白!
司空经秋为什么会在门口?
他听到刚刚的电话内容吗?听到了多少?
海月瞪着司空经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司空经秋直视着她,眼睛半眯着,紧缩的瞳孔迸射着复杂的光芒。
海月无法面对他这样直白的目光,她觉得心虚,所以撇开了眼。
她的动作让司空经秋感觉,有人狠狠地煽了自己一巴掌,把他心中那个猜测落到实处。
司空经秋就这样直勾勾地凝视着海月,眼光半刻也没有离开。
“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久久之后,司空经秋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这样问。
海月没有回答,她的表情隐忍而且痛苦,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司空经秋。
根本没有办法把奶奶被易震天抓走的消息告诉他……海月知道,如果司空以秋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用尽全力、想尽办法救奶奶。
相对的,易震天也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来伤害司空经秋、还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司空经秋再强大,也只是一个守法的商人,计谋再多,也玩不过一个亡命之徒。
他的双腿已经不能再行走了,海月不想司空经秋再去冒险,去和易震天那种人硬碰硬。
奶奶都愿意把整个邶风集团送给易震天,她又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呢?
海月知道,易震天只是想要打击奶奶而已,对她根本一点性趣也没有。
既然如此,她顺着易震天,或许有一天还可以等到他不想再纠结仇恨,放了自己。但是如果让司空经秋去跟易震天硬碰硬,那只会让这场斗争,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最后,还有可能害司空经秋丢掉性命……
这也是海月会答应易震天提出的、结婚的要求的原因。
她不能让司空经秋涉险,他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都必须好好的。
“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司空经秋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却没有给海月回答的时间,径直咬牙道,“是杜允言,打电话给你的人是杜允言对不对?!”
他严厉地问着,脸部表情因为杜允言这三个字而变得扭曲,黑眸更是染上了一层可怕的暴戾。
海月抿着唇不回答。
她脑子里想的是,与其让司空经秋知道真相后去和易震天硬碰硬,倒不如让他觉得,是自己再一次背叛了他……
这样,司空经秋就会死心,从此不再理会自己,也永远不会发现,她今天这么做的原因。
司空家的一切,由她开始,那么,也由她来结束吧。
海月定了定神,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我们……离婚吧。”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司空经秋没有说话,瞪着双眼,定定地看着海月,半晌之后才问,“是因为我的双腿?它们从此站不起来的事实让你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废人?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无比的冷静,冷静得可怕。
海月想过千百种跟司空经秋提及离婚时他的反应,但从来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
他没有任何的反弹、没有任何的抓狂、更没有像之前自己说要离开那样咆哮着说要报复,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瞬间就接受了这个事情一样。
甚至……
还冷静地质问她。
这种可怕的冷静,几乎要把海月击溃。
她强忍着心口阵阵的抽痛,咬牙道,“允言他……现在是易震天的干儿子。”
“所以?”司空经秋撇嘴冷笑,没有一丝温度的,“当你的旧情人身价比我高的时候,你立刻转身投向他?是这样没错吧,宋海月!”
海月低着头,沉默着。
“你还真懂得趋炎附势!”司空经为眯眼,利眸狠狠地瞪着海月,眼底布满了嫌恶,“不,我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一个金钱至上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用残忍的言语伤害海月,“当初你不就是为了钱,才卖身给我的吗?为了钱,抛弃了相恋至深的男友,投入我的怀抱。现在看到前男友辉煌腾达了,再重新回去,也很正常。”
海月站在那里,头垂得很低,身体因为司空经秋的话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张了张嘴,欲开口说出事实,但只要一想到跟易震天对上的结果,所有的话又咽了下去——
之前的警察说,易震天在美国的时候,是一个做军火和毒品生意的大枭……
这样一个人,司空经秋要怎么跟他斗?
海月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不可以冲动。
司空经秋却当她的行为是在心虚,他的胸口压抑着一团无法发泄的熊熊的怒火,几乎把他整个胸膛给烧空!
“宋海月,你确定杜允言还愿意要你吗?”司空经秋继续无情地说着,“毕竟你肚子里可是有我的种呢!”
海月更加握紧拳头,泪水在眼眶里聚集。
但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倒下去。
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做好要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杜允言,除了这个孩子之外,你不能再生了?这样他也愿意要你?”司空经秋咬牙彻齿,吐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愤怒和恨意。
海月的泪水掉下来,无声地落进地毯。
司空经秋不停地用严酷的言语伤害海月,直到自己再也说不出任何可以伤害海月的话为止。
长长的对峙过去,司空经秋终于说累了,丢下一句“滚出司空庄园,我不想再见到你”后,就推着轮椅,飞快地离开了。
海月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泪如雨下。
之后,海月没有再见过司空经秋。
当天晚上,他也没有回卧室。
这是司空经秋受伤以来第一次,他们再次分房。
第二天一早,李管家便送来了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海月颤抖着双手,当着李管家的面,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把协议书交给李管家。
当初,在签结婚证书的时候,她的心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样,无法呼吸。如今,签离婚协议,胸口竟有一种被人撕裂一般的疼痛……
“太太……你真的不告诉少爷事情的真相吗?”李管家拿着离婚协议书,感觉手中压了一座泰山一样,沉得让他整个人几乎要陷到地下去。
海月摇头,“司空他……斗不过易震天的。”
“可是——”
“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海月起身,拎起收拾好的包包,往门口走去,“李管家,你该去接奶奶回来了。”
昨天,海月已经打电话通知易震天,自己今天就会离开司空庄园。易震也爽快,直接把司空老太太用直升机送到了他的一处别墅,并告诉海月,今天早上他的人接到海月后,司空庄园这边,就可以派人去接回奶奶了。
海月一边想一边往下走,几分钟后,她来到了大门口。
易震天的车子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海月回头看了偌大的司空庄园一眼,对李管家说了句“司空以后就拜托你了”,然后转身,坐进了易震天派来的车子里。
李管家看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抹眼泪,频频回头,看着司空经秋书房的窗户——
那里,窗帘拉得紧紧的,但李管家知道,少爷一定就在那后面看着。
海月也抬头,盯着司空经秋书房的方向,直到车窗缓缓地关上,车子调头,然后慢慢地开走……
车子默默地行驶了一阵后,副座的人突然开口。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
这个声音……
海月愣了一下,朝前头看去,发现前头除了司机,还有杜允言。
“你怎么……”海月的脑子倏然一片空白。
“我怎么会在这里?”杜允言笑着接下海月的话,不待海月回答,径直解释道,“我是过来接你的。”
“是吗?”海月喃喃地低语一句,垂头不再说话了。
杜允言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回过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易震天的别墅。
海月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李管家,问他那边的情况,得到他已经接到奶奶的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气,始终吊在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朝站在门口得意微笑的易震天走去。
海月脚步蹒跚地来到易震天面前,淡淡地问,“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易震天看着她大得仿若汽球的肚子,咧嘴,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你什么都不用做。”
易震天停顿了一下,“你只要乖乖地呆着,等待三天以后的婚礼,带着司空经秋的种嫁给我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易震天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头大笑了两声,然后沉肃下来,对着身边的黑衣人说,“马上通知媒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黑衣人立刻点头,拿起手机。
准备按号码的时候,却被海月身边的杜允言抓住了手。
所有人都愣住,朝杜允言望过来。
“允言,你这是做什么?”易震天不悦道,脸色瞬间沉下来。
“爸爸,你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杜允言一点也不被易震天吓到,从容地说。
“什么事?”事情被打断,易震天很不高兴。
“海月的身份还没有公布,这样通知媒体,根本造不成任何效果。”杜允言说。
易震天愣了下,随即笑开来,伸手拍着杜允言的肩膀,“你看我!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
说话的同时,易震天打掉了黑衣人的手机,搭着杜允言的肩膀,与他一同走进别墅,“真是多亏了你提醒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杜允言这样回答易震天,眸定阴暗地闪了下。
两人一同往别墅内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易震天回头,看了怔在门口的海月,对黑衣人说,“把她带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是!”易震天命令一下,两名黑衣人立刻一人一边站到海月身边,做出强硬的请的姿势。
海月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快走几步,追上易震天和杜允言,颤着声音问,“你们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易震天笑了下,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先向媒体公布你的身份啊!小姑娘,你忘了,我要报复的人是路婉玉那个死老太婆,如果你不认祖归宗,我又怎么能报复得了她呢?”
说着,易震天朝海月身后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两名黑衣人立刻上前,架住了海月的手臂,准备把海月抬到楼上的房间去关起来。
也许是黑衣人捉得并没有很紧,海月竟然一把推开了他们。
海月不再试图问易震天问题,因为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她伸手抓住杜允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允言!这个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没有帮任何人。”杜允言轻轻地拿掉海月的手,眼神冷漠,与海月之前认识的那个杜允言,几乎是判若两人。
海月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杜允言,而是易震天找来的,长相和杜允言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你知道易震天在美国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吗?”海月目不转睛地瞪着神情冷漠的杜允言,厉道,“他做的是军火和毒品的生意!”
她告诉杜允言这些,并不是出于想要救他的心态,如果一个人真的要走不归路,旁人的阻止只会让他的情绪产生抵触而陷得更深,特别是在这种、杜允言跟司空经秋之间有夙怨的情况下——
这种事,只有杜允言自己摔得鼻青脸肿时,才会懂得醒悟。
海月这样说,只是不希望杜允言在司空经秋这件事上,作易震天身边的推手,提醒易震天、告诉易震天他没有想到的问题!
此刻在她心中,司空经秋的安危要比杜允言重要得多!
虽然知道自己能够成功阻止杜允言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海月还是想试一试。
她瞪大双眼,看着杜允言,一字一句地接着说,“你知道军火和毒品是什么概念吗?你知道这两样东西会引起什么吗?你知道这两样东西可以害死多少人吗?你知道,这两样东西,一旦沾染上,就永远无法回头了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杜允言面无表情地说,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爸爸他是青和集团的董事长,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军火商和毒品商,就算——”
“允言!”海月咆哮着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趁着现在你还没有沾到那两样东西,快点离开他!否则,你会毁了自己的!”
听到海月这么说,易震天颇感兴趣地睨了杜允言一眼,期待他接下来的答案。
“我不会走的。”杜允言瞥开眼,语气淡淡的,“我早就已经在不归路上,回不了头了……”
开车撞残司空经秋这件事,易震天虽然从未开口询问,但杜允言知道,他一定是知情的。
因为事发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开着去撞司空经秋的车子,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这只有易震天能做得到。
杜允言很清楚,只要自己一离开,易震天一定会第一时间向警方提供他开车把司空经秋撞残的证据。
到时,等待他的,将会是被判刑,关进监狱的结局。
那天的行为是一时冲动才犯下!他不要为了那个冲动,而被抓去坐牢!
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他!他还没有让司空经秋付出让自己满意的代价,还没有从司空经秋手中把海月抢回来,还没有把易震天……
杜允言咬牙,魔魅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海月,脑子被这些问题所充满,完全迷失了神智!
“宋海月!你不要想试图挑拨我跟爸爸之间的关系!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得了的!”杜允言失控地咆哮,眼神狂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现在的杜允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坠入魔道的恶鬼!
海月颤着身体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杜允言,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开朗活泼的男孩子,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但是海月知道,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
他和易震天已经没有两样了!
简直就像一对亲生的父子一样,同样的疯狂、同样的残暴、同样的不择手段!
“随便你,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要怎么做,走哪条路,都是你自己的事,希望你不要后悔。”海月不再试图劝说,她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跟着黑衣人离开了客厅。
易震天走过去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雪茄抽了一口,边看着消失在二楼的人,边说,“真没想到,你原来对我这么忠心。”
易震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眯起来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认为杜允言对自己忠心?
他根本就不相信杜允言像对自己如此忠心,除了有共同的敌人司空经秋之外,杜允言根本没有没有理由对自己忠心不是吗?
除了两人不久前口头上建立起来的父子关系。
他认了杜允言做干儿子没错,但这件事只是青和集团的几个内部员工知道而已,根本没有向外披露。
换句话说就是,这个父子关系,还没有正式成立。
至于为什么不向外披露……
易震天看了目光始终没有从海月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的杜允言一眼。
一直没有向外界披露自己认杜允言为干儿子的事,就代表他必需为了这个决定,而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像财产分割之类。
倒不是说一定要把财产分给杜允言,只是如果不这么做,媒体各界一定会抨击他小气或者其他……
易震天倒不是舍不得那些财产,反正他也没儿没女,留给杜允言也没差。除非他在生前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否则就算有把杜允言定为继承人,到时候若他交不出巨额的财产税,钱最后还是会落入美国政府的口袋里……
易震天微叹了口气,突然有点疲累。
有些不明白,自己到要这么费尽心思地争取邶风集团的财产是为了什么了。
没儿没女,反正财产到最后还不是……
易震天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手中的雪茄一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等!
路婉玉那个死老太婆说,当年慕青给自己生过一个儿子!
他并不是没有继承人!
他有一个儿子!
那天,路婉玉那个死老太婆在说慕青替自己生了个儿子时,眼神并没有闪烁,更没有像当年承诺会将兰析嫁给自己那时那样,飘移不定,所以死老太婆说的事一定是真的!
不管死老太婆是怎么得知慕青生了一个儿子的事,总之他不是没有继承人,他还有一个儿子!
想到这里,易震天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过来,瞬间又充满了信心和斗志。
他要在有生之年,移民回来,再把财产全部转移回来,避开美国政府的财产税,然后找到亲生儿子,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他!
对!
就是这样没错!
他要派人把当年慕青给自己生的孩子找回来!
易震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一个真心、几十年来的第一次,他如此开怀地笑。
杜允言回过神来,正好看见易震天的笑,黝黑的眸中蒙上一层锐利阴狠的光芒,不过瞬间就消失了,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他撇嘴无声地冷笑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报答你让我父母远离风暴圈的恩情罢了,谈不上什么忠心。”
杜允言的话,让易震天放心不少。
发生车祸之事,易震天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的心已经完全坠入阴暗,他的仇恨之心甚至比自己强上不止数百倍、数千倍……
他的前半生,的确是在做军火和毒品生意没错,但那都是秦老大还在世的时候的事了。当时他无依无靠,甚至被路婉玉那个老太婆封杀了所有找工作的机会,除了咬牙跟着秦老大,踏上这条不归路,根本就没得选择……
秦老大死后,他就不再涉足军火和毒品,成立了青和集团,把整个黑帮转为公司——
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漂白吧,虽然漂白的道路辛苦万分……
想到当年自己所受过的苦,易震天对司空老太太的怨恨又增加了几分。
他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那个死老太婆害的!
易震天满脸暴戾地看着杜允言说,“允言,你跟我上来。”
语毕,转身朝二楼的书房走去。
杜允言没有异议地跟上去。
两人一起来到易震天的书房。
易震天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给杜允言。
照片里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气质十分的婉约动人。
杜允言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大致猜到她是谁了,一定是那个叫李慕青、替易震天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
那天他们在楼下争吵的时候,他就躲在楼上的柱子后偷听。
不过这件事易震天并不知情,于是杜允言装作无知地问,“这是?”
“李慕青。”易震天说。
“李慕青?她是?”杜允言故意一头雾水,完全不在状况内的表情。
“嗯。”易震天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陷入回忆,“她是我二十五年前认识的一个故人,你去帮我找到她。”
“找她?”杜允言眯了下眼,一下就想到易震天要找李慕青的原因,他已经开始想要把他真正的儿子找回来了。
只要易震天一把儿子找回来,他的地位不保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开车撞司空经秋的事,有可能曝光!
杜允言在心底冷笑一声,一个极其阴险的计划在脑中形成,不过面上,他还是十分的平静,“为什么要找她?而且时间都过去了二十五年,人海茫茫,要从何找起?”
“我给你她二十五年前的住址。”易震天拿纸笔写下,然后交给杜允言,“你去帮我找到她,然后把她带回来。只要你能找到她,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包括向外界宣布你认我做干儿子的事?”杜允言收起纸条,笑问。
“当然。”易震天向他保证,“到时候我会把青和集团旗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送给你。”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干爹。”杜允言说完,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头来,问,“为什么不动用你的关系网呢?我相信那样会更快。”
“因为这件事,必须在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进行。”易震天说,在事情没有完全落实的情况下,他不想节外生枝。
“原来是这样。”杜允言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嗯。”易震天挥挥手,“你去吧。”
杜允言退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书房的门。
一关门口,他脸上的表情立刻一肃,变得冰冷而无情。
想找儿子?
那也得问他同不同意呢!
杜允言眯眼,深暗的眸中更是带着一股狠厉。
他当然同意易震天找儿子,也会帮易震天找,但是——
相认的方式就要由他来定了。
杜允言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白牙闪着阴森森的光芒。
那天听易震天跟司空老太太在客厅吵架之后,他就已经着手在调查了,本来只是想找到李慕青,了解一下,易震天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儿子。
没想到,查证之后,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杜允言相信,这个秘密,等他今晚拿到确切的证据,正式向易震天公布的时候,绝对会让易震天大吃一惊,且后悔莫及的!
想到那一幕,杜允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先生?”守在楼梯口的黑衣人看到他古怪的神情和动作,忍不住上前过关心,“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不用。”杜允言收起笑容,板着脸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笑话,觉得很好笑,所以笑了一下而已,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杜允言说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留下一脸莫名的黑衣人。
李管家的车子一在司空庄园停下,司空老太太立刻推门下车,直接冲进门。
正在擦桌子的林妈见到她,惊讶得瞪大双眼,张大了嘴,手里的抹布“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老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这些话之后再说。”司空老太太看也不看林妈一眼,健步如飞地冲到二楼,一间一间地推门寻找司空经秋的身影。
林妈愣了几秒后,赶紧跑上楼,追到司空老太太的身后报告,“老夫人,少爷、少爷他在三楼的书房里……”
“他在三楼书房?”司空老太太倏然停下开门的动作,往三楼奔去。
林妈赶紧跟上去,“老夫人……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不要吞吞吐吐,一次说完!”司空老太太的脚步没有停下,一边问一边冲到三楼的书房门口。
“少爷他喝——”
“啪答——”
几乎是在林妈说话的同时,司空老太太打开了门。
一股浓重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熏得司空老太太和林妈同时倒退了一步。
书房的窗帘拉上了,屋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司空老太太愣了三秒,凭着对司空庄园的熟悉,立刻踢掉滚在脚边的酒瓶子,摸黑冲进去,“刷——”的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让光线和空气一齐流进来。
司空经秋跟个流浪汉一样,背靠着书桌,瘫坐在地上,头发跟鸟窝一样乱七八糟,衣服更是皱巴巴的,轮椅更是像被用重力砸过一样,轮子已经扭曲,歪倒地一旁——
司空经秋虽然人已经醉死过去,但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两个酒瓶子。
司空老太太脸色铁青地瞪着地上的孙子,“林妈,去提一桶冰水上来!”
“冰、冰水?”林妈的下巴险些掉地,“老、老夫人……您、您要冰水做什么?”
该不会是用来泼少爷的吧?
“叫你去提冰水就去,不要废话!”司空老太太严厉地命令着,同时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瓶,将它们统统丢进垃圾筒里。
稍微整理了一下后,她拉了个椅子在孙子面前坐下。
转头看见林妈还杵在那里不动,司空老太太脸色一沉,暴吼,“还不快去?!”
“是……是!我马上就去!”林妈被吼得全身一颤,转身“咚咚咚”地跑下了楼,五分钟后,拎着一桶冰水,跟李管家一起上楼,来到书房。
“把他给我泼醒!”司空老太太指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司空经秋说。
“老夫人……”林妈没有动,看着司空老太太,一脸的为难。
提着桶的李管家,更是往后退了一步,颤着音说,“老夫人,少爷的身体还没好,这样泼上去不好吧……”
“他自己都不顾自己身体还没好,喝成这样,你们还顾虑什么?”司空老太太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额际青筋暴起,“给我泼!一桶不够就泼两桶,直到把他给我泼醒为止!”
李管家被司空老太太肃穆的表情和口气中的坚决吓到,手中的桶“哐当”一声落地,冰水溢得到处都是。
“没用的家伙!”司空老太太低咒着,上前一步,提起溅得只剩下一半冰水的桶,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往司空经秋身上泼去。
司空经秋全身一颤,瞬间清醒过来,正欲开口大骂,却看见司空老太太站在自己的面前,到嘴边的咒骂一下子咽了下去。
“奶、奶奶?你、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充满了错愕。
“我不回来行吗?”司空老太太丢掉手中的桶,上前一把揪住孙子的衣领,“马上给我打电话,交待你的秘书,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量地买进邶风集团的股票!”
“为、为什么?”司空经秋还没有从司空老太太突然出现这个事中回过神来。
“晚了,你就真的要成为穷光蛋了!什么救人的资本也没有了!”司空老太太说着,用力地甩开司空经秋的衣领。
“救人?”司空经秋表情愣愣的,“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救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司空老太太咆哮着说,“居然问我救谁?难道你连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吗?”
“老婆孩子?”明白司空老太太说的人是谁之后,司空经秋简直像听到国际大笑话一样,撇嘴嗤笑一声,“奶奶,你错了,宋海月她现在可是青和集团未来接班人杜允言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会跟我这个废人扯上任何的关系?”
“杜允言?”司空老太太一愣,问着一身狼狈却把替他擦拭身上冰水的李管家和林妈推开的孙子,“他是谁?”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司空经秋没有回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夫人,杜允言是太太之前的男朋友。”李管家替司空经秋回答。
“海月的前男友?”听到这里,司空老太太的表情更疑惑了,“这件事跟那个杜允言有什么关系?”
“呃……杜允言他还是……”李管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那天无意中听到的话说出来。
不说可能会耽误事,说又会显得自己好像之前偷听一样……
李管家思考了几秒,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老夫人,杜允言他现在是易震天的干儿子。”
“就算那个杜允言是易震天的干儿子,那又怎么样?什么叫做海月是青和集团未来接班人杜允言的未婚妻?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简直乱七八糟!”司空老太太暴叫着,额头青筋狂跳。
她真的被孙子这种完全弄不懂情况的模样气死了!很想揍他一顿,可现在不是时候,只好用咆哮的:“谁告诉你海月是那个杜什么言的未婚妻了?她是为了救奶奶才会答应易震天的要求,跟你离婚的!真正要跟海月结婚的人,是易震天!”
司空经秋僵住,脑子蓦然一片空白,瞪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司空老太太,大约十秒之后,才回过神来,结巴道,“奶、奶奶……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司空老太太一字一句地重复刚才的话,“海月根本就不会成为那个杜什么言的未婚妻,她是为了救奶奶才会答应易震天的要求,跟你离婚的!真正要跟海月结婚的人,是易震天!”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司空经秋不相信司空老太太说的话,他的唇剧烈地颤抖着,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可能,“宋海月她明明是去找杜允言了,她亲口——”
司空经秋说到这里,倏然停住。
海月并没有亲口说她要去找杜允言,她那天,只是告诉自己,杜允言现在的身份,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
想到这里,司空经秋开始慌起来,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地褪去。
他想要做点什么,然而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失了魂似的四下寻找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目标。
司空经秋已经完全失去冷静,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你给我冷静下来!”司空老太太上前一步,抓住孙子的手,试图让司空经秋冷静下来。
然而司空经秋的双手却努力停不下来,甚至颤得比原来更厉害了,嘴里还不停地喃喃低语着,“怎么办……奶奶……我现该怎么办……”
看到司空经秋这个样子,一旁的李管家和林妈也慌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在原地团团转。
就在二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声响起。
李管家和林妈头皮一麻,停下所有的动作朝声源处看去,发现司空老太太狠狠地甩了司空经秋一巴掌……
他们同时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对祖孙,半天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
“老、老夫人?”
司空老太太不理会他们,直接问被自己打得偏过头去的孙子,“冷静下来没有?”
司空经秋抚着红肿的脸颊,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奶奶……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还是和原来一样颤抖,但是眼神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狂乱而没有焦距了。
“你冷静下来没有?”司空老太太严肃地问。
司空经秋点头。
“那好!”司空老太太站起来,对着化成雕像的林妈和李管家道,“林妈,你立刻去拿干净的衣服和毛巾过来,把少爷弄干!李管家,你去打电话给少爷的秘书,让她联络所有公司里值得信任的人,让他们全部上线,半个小时后,我们开视讯会议!”
事情转变得太快,林妈和李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愣在那里没有动作。
司空老太太眸色一沉,大声喝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是!”
李管家和林妈霍地回神,开始动作起来。
司空老太太伸手,想要把孙子扶起来,被司空经秋拦住。
“不用了奶奶,你一个人没有办法的。”司空经秋说。
“什么叫我一个人没有办法?你是在嫌奶奶老没力气吗?!”司空老太太变脸,坚持要扶孙子。
“奶奶!”司空经秋再次捉住司空老太太的手,“你一个人真的没办法的。”
司空经秋停止,眸光黯然了一下,才继续道,“因为我的双腿已经废了,你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扛得起我……”
“废……废了?”司空老太太僵住,好几秒后才找回声音,干涩地问,“废了……是什么意思?”
司空经秋涩然地笑了下,说,“就是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司空老太太瞪大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
司空老太太缓缓地低头,看了司空经秋的双腿一眼,再缓缓地抬头,脸上的神情极度不可置信,声音像被锯过一样,断断续续,“再、再也站不起来?”
“嗯。”司空经秋点头,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对自己双腿不能再站起来的事实,并没有太多情绪的反弹——
海月跟自己提离婚的事,令他完全崩溃,跟着又从奶奶嘴里听到海月为了救奶奶才跟自己离婚……
这两件事在短时间内像台风一样,接二连三地刮来,令他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双腿的问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很平静地就接受了双腿站不起来这件事……
然而司空老太太却没有办法像孙子那样冷静!
虽然没有关系,但她还是接受不了孙子双腿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不仅是因为司空经秋跟在自己身边二十五年,是她一手养大,她已经完全把司空经秋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还因为这已经不是孙子一个人的事了!孙子的双腿,还关系着她唯一外孙女海月下半生的幸福!
她还以为,只要把海月从易震天手中救出来,他们一家就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是——
人还没有救出来,就被告知孙子的腿再也站不起来……
这怎么能不让司空老太太严重受到打击?
司空老太太完全接受不了,她的情绪开始失控,不停地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奶奶!”轮到司空经秋抓着司空老太太的手臂要她冷静,“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我的腿怎么样,而是海月,我们必须想想要怎么样才能把海月救出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司空老太太猛地清醒过来,“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海月救出来!”
“要不要报警?”司空经秋问。
司空老太太立刻否决掉他的提议,“不能报警!易震天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如果我们报警,只会让海月的处境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一向冷静从容的司空经秋,也六神无主了。
被孙子这么一问,司空老太太也有些懵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先前的那些计划。
祖孙二人就这样茫然无措地对视着,谁也找不到突破口。
直到林妈拿着衣服和毛巾冲进来。
“老夫人?少爷?你们怎么了?”林妈不解地看着怔在那里的祖孙二人。
去联络公司员工的李管家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形,也愣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才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两个人的表情就变得如此难看?
李管家走上前去,“老夫人?少爷?你们没事吧?”
现在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
“老夫人?少爷!”李管家提高了音量。
“李管家?你回来了?”司空老太太率先回过神来。
“老夫人,我已经打过电话给林秘书,她也确认过了,所有信得过的员工,都会出席稍后的视讯会议。”
视讯会议!
啊——
李管家的话,让司空老太太瞬间想起到书房找司空经秋的目的。
差点忘记,她计划里的第一步是先保住邶风集团!
“你们两个先替少爷换上干净的衣服。”司空老太太的恢复了正常,一边交待李管家和林妈,一边走到书桌后面,打开电脑,连续上网,调整好设备,为一会儿的视讯会议做准备。
李管家把司空经秋扶起来,拿走了林妈手上的衣服,扛着他走到书柜后面,两分钟后再把人扛出来,放到书桌后的椅子上时,司空经秋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头发上也擦得八分干,不再往下滴水珠了。
祖孙二人坐成一排,等待着所有员工上线。
李管家和林妈收拾了下东西,默默地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
易震天的别墅。
杜允言拿着刚刚收到的传真,脚步轻快地走向易震天的卧室。
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来应,杜允言不禁有些失望。
难道易震天不在?
杜允言狐疑地转身,准备离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书房有灯光从门缝里照出来。
唇边扬起一抹噬血的微笑,杜允言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谁?”易震天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声音里带着异常的警惕。
“是我。”老家伙是跟手下在书房里谈事情吗?杜允言眯了下眼,摒息回答。
隔了十秒之后,易震天的声音才再次传出来。
“门没锁,进来吧。”
杜允言拧开门,走进去,借着转身关门的当儿,不留痕迹地环视了四周一圈。
很好!
老家伙并没有在跟手下谈事情,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杜允言勾唇,无声地笑了下,转过身来,走到书桌对面,看着易震天。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易震天抬起头来,看着脸色有些奇怪的杜允言。
“我已经查到李慕青的消息了。”杜允言一边观察着易震天的神色,一边说。
“什么?你已经查到慕青的消息了?!”易震天激动地站起来,绕过书桌奔到杜允言的面前,抓着他的双臂,急切道,“她人呢?现在住在哪里?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她的身边有没有——”
说话的同时,还朝杜允言的身后看了好几眼。
相较于易震天的激动,杜允言显得十分的平静沉着,他一定一句地宣布着自己早在几天前就查到的消息,“李慕青她……已经死了。”
“死、死了?”完全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易震天一下子被如泄了气的汽球一样,整个人一软,抓着杜允言的手松开。
下一秒,易震天又猛地想起什么似地,重新抓住了杜允言,“那她有没有孩子?”
“有。”杜允言面无表情地回答。
易震天的眼睛一亮,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你有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易先生,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不要忘了自己有心脏病。”杜允言“善意”地提醒着,不知不觉中,称呼易震天的方式变了,“易先生,你这个样子,我怕再听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正陷在激动当中的易震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杜允言细微的改变,他的情绪依然十分高昂,“没关系,我的身体很好!你快点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