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200章:

    暖暖的春风,吹开了春天的烂漫。

    桃影深深,落英纷纷,染红了太湖的绿水,染红了姑苏的碧空。

    黛玉与胤禛漫步在太湖边一层软软的红毯上,黛玉凝眸而笑:“四哥!”

    岁月,还是在四哥身上留下了痕迹,青丝染了白霜,眼角起了纹路。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恬淡温馨,没有极多的事情来纷纷扰扰。

    胤禛握着黛玉柔软的手,细细地瞅着她今日可称红润的娇脸,脸上也是祥和,少了素日的狠厉和戾气,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了?”

    春意嫣然,可依然透出丝丝料峭,袭上她娇弱的身子。

    黛玉瞥了他一眼,哼哼道:“江南的风,温润多情,岂能是京城可比?”

    抬头只望草长莺飞,暖风习习,漫天都是桃色绯绯,不觉心为之动,笑道:“四哥,我们去放纸鸢可好?”

    胤禛有些笑在眼里,道:“我都是老头子了,哪里有老头子还像个年轻人一样放纸鸢的?没的让人家笑话罢了。”

    黛玉粉唇一嘟,便有些不悦,晃着他手臂道:“四哥才不老呢,我们还有二十年好活!”她要陪着四哥一生一世,她还年轻,四哥有一颗年轻的心,那就不会是老人,在她眼里,四哥,仍旧是那桃花节上的英俊青年。

    “二十年好活?”胤禛不禁失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快六十了,说再活二十年,我倒是不大相信我真的能活那么久。”

    黛玉只管扯着他回家,口内却笑道:“怎么就不能?往日你是累的,所以显得老,如今心开眼笑,山水温养,走出去,别人只当你不过四十上下。”

    眼儿滴溜溜一转,宛若少女清婉。

    胤禛却是不禁又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老妖精了。”

    “我是你的小妖精!”黛玉嘻嘻一笑,越发顽皮淘气,撒娇地黏在胤禛手臂上,得意嘻嘻地道,不是她说,如今住在江南,可还有人来登门求亲呢!

    都当她是个水当当的年轻女儿家,还有人说,老夫少妻,实在是玷辱了她,不过每次都将四哥气得火冒三丈,几个拳头下去,打得没人敢上门了。

    娉婷似纤柳的身影站在桃林边,灵眸却望着桃林深处,等着胤禛取了纸鸢出来,他们好去闻闻那山间碧茵的清新。

    看着紫燕掠过碧波,垂柳碧丝万千,黛玉唇边越发荡漾着清婉妩媚的笑。

    风流灵秀的姑苏,是她与他初始之地,如今,他们又回来了,在这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很淡,很美,没有波涛汹涌,她却很爱。

    父亲在世的时候,却是原来早就为他们二人留好了后路,就在姑苏。

    姑苏的寒山,依然枫叶红火;姑苏的太湖,依然烟波浩渺;她越发喜欢上了姑苏的山山水水,今日的长住,却是弥补了幼时没有久住的遗憾。

    在这里,没有雍正大帝,没有香玉皇后,只有老艾,以及老艾的夫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处,只知道,他们原是没落林家的远方表亲。

    他们住在桃林深处,却不再是林府,而是艾府,在姑苏也有林家的旧仆为他们经营了几家生意,绣庄书苑酒肆,银楼,也算是应有尽有。

    林如海的后路啊,一个比一个好,南宫家,早就帮衬着他们将生意稳住,南宫家是最先出来的,代表着财富,可是却是最后的归处。

    南宫家不在朝,在于市井,比轩辕阁等等自是更为自在了些,况且又是与胤禛有血缘之亲,自然而然,巴不得自家的外孙子活在山水之间。

    美人依然如玉,并不曾因为风霜时光,而损折半分,越发显得淡华。

    他们也去走走山水,逛过几处地方,辗转流荡,只回姑苏的家。

    家,一个字的家,两个人的家,甜甜蜜蜜。

    胤禛取来一只比翼双飞的纸鸢,笑道:“挑来选去,还是这个应景。”

    臂弯上却搭着一件粉紫缎面的披风,细心地替黛玉披上,下摆熨帖柔顺,一枝极精致的鸢尾花俏然生姿,遮去了清晨的清冷料峭。

    黛玉瞅了他一眼,不觉吃吃而笑,喜滋滋地拿在手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道:“亏得你方才还说不想去呢,我瞧着,倒是你更想去些。”

    比翼双飞,多美的寓意?曾经以为会是一场梦,如今却也美梦成真。

    雍正看着娇小如她,却拿着那么大的一个纸鸢,笑道:“我拿着!”

    高挺似他,却甘愿为妻子拿着纸鸢线轮,让过路人总是很艳羡。

    春天的山很绿,铺满了茸茸的翠草,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儿,偶尔一两丛迎春花生在山溪之畔,枝条柔软摆动清水,娇黄的花儿如诗一般开得热闹,偏还有一些粉紫的小花儿铺满了碧茵,开得清丽绚烂。

    黛玉闻着空气中洋溢着的清香,瞅着清晨淡紫色的朦胧雾霭,眉花眼笑:“好香,倒是比咱们家另有一种天然的美,清新的芬芳。”

    不管皇宫,还是姑苏园林,总是雕琢太过,失去了天然清丽。

    因是清晨,越发显得山间寥落,待得朝霞初起,软软的炊烟袅袅。

    黛玉用手帕垫着手,握着线轮,笑道:“四哥,快举起来,我要放纸鸢。”

    晨露凝结在发尾眉梢,衬得她如同晓露芙蓉,越发清丽妩媚。

    甜甜糯糯的娇软,清脆而婉转,随着晨风,远远地吹散在山间。

    可巧一阵风过,稳稳地将胤禛手里的纸鸢送上了碧空,黛玉大笑着往后跑,线轮一阵响,系着纸鸢的牛筋线登时尽了,那比翼双飞,似活了一般。

    返璞归真,说的便是这个罢?

    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跑着,可以大声地说笑,可以快乐地痛哭,不用小心翼翼,遵守着皇家气派与规矩。

    胤禛几个大步子就走到了黛玉身边,握着她的手,一同放着纸鸢。

    黛玉不用回头,也能闻到他沉稳的气息,脸上的笑,更浓了。

    披风下摆随风翻飞,似波浪一般,承载着一支鸢尾花,清丽脱俗,极有婉转清韵,黛玉脚下一个踉跄,往后便仰。

    胤禛大手揽着纤腰,笑道:“玉儿,你在向我投怀送抱么?”

    黛玉靠在他怀里,只看着空中飞舞着的纸鸢,起起伏伏,飘飘荡荡,笑道:“四哥,去你的,我要踩你的脚丫子啦!”

    说着,果然在他大脚上踩了两下,顽皮地笑着,眼里透着清亮。

    “四哥,你看,那纸鸢在空中再怎么威风,总是握在我们的手中。”黛玉望着纸鸢,忽而生出一丝感叹来,明白没有自由的苦痛。

    胤禛单手搂着她,笑道:“正如我的心,纵然像纸鸢,也会收在你的手里。”

    他曾经是傲游天下的神龙,也曾是君临江山的帝王,可是,却甘愿平淡一生,谁说,不是他的玉儿,抓住了他的心呢?

    黛玉闻言莞尔,是呀,她不就是收服了四哥如鹰狂傲的心了么?

    “四哥,我渴了。”眼波一转,口内干干的,想喝水。

    姑苏山间的清泉很甜,喝过一回之后,满口留香,就想喝第二回,然后取回家烹茶,越发显得甘醇芳美,比京城玉泉山的水更好更清。

    胤禛想了想,笑道:“好,你乖乖在这里玩,不许满山乱跑。”

    他可不能忘记,上一回带着她到山里采摘野荠菜,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她就跑得没影儿了,最后却是在山坳子里找到崴到脚的她。

    黛玉推着他,甜甜地道:“知道啦,我才不是小孩子,不会乱跑。”

    上一回,她不过就是贪恋山间美景,不知不觉地走了很远,追着几只粉蝶儿滑倒崴脚罢了,又不是故意的。

    胤禛凑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道:“乖乖的,不然回来看不到你,回去非打你一顿屁股不可。”几个步子,便消失在山坳中。

    黛玉脸颊泛红,却似一枝素梅生晕,顾盼之间风姿无限。

    黛玉今日穿得却是清艳淡雅,粉紫的春衫,如同碧茵上星星点点的花儿一般,叫不出名儿,却是那般芙蓉天生,清丽难言,回眸间,秀色夺人。

    在碧茵上站住了脚,只顾着看天空中的纸鸢,不知何时,竟是多几点黑影,却是各色纸鸢纷涌而至,五色缤纷,越发热闹好看起来。

    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含笑道:“春花烂漫,小娘子为何独身一人?”

    声音倒算清朗,只是语气却是分外下流猥亵,黛玉眉头登时一皱。

    自知容色绝美,虽已中年,可是在外人眼里,却依然是妙龄女郎,端丽绰约,时常在山野市井走动的时候,她只当自己便是山间一村妇,极少蒙面,只却也惹得狂蜂浪蝶无数,很是有些闹心。

    随着那声音,便见到一位打扮华丽的少年公子绕到了黛玉跟前,秀才模样的打扮,美服华帽,帽子上镶嵌了一块极硕大的方形宝石,闪闪生光,竟越发有一种浮华之气,还特意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

    黛玉面色一沉,似海水之深,冷冷地道:“让开!”

    拉着纸鸢的线轮,就欲离开,很是不想与这些人说上什么话。

    “哟!小娘子别走呀!”那公子立刻伸手拦在黛玉身前,笑得有些油腔滑调,“小娘子生得这样年轻貌美,身段风流妩媚,便是仙子也还自惭三分,做什么嫁给一个老头子?跟了爷,爷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小娘子是江南一带对年轻女子的称呼,并不拘泥于成婚与否。

    怒火登时烧红了黛玉一张俏脸儿,沉声怒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仔细你头上的脑袋不保!”

    她毕竟是国母之身,四十来年几乎都是沐浴于皇家之下,如一块美玉一般,年深日久,越发温润珍贵,此时虽依然袅娜婉转,然浑身迸发的威严和贵气,卓然大气,竟是令人不敢逼视!

    谁知那公子却是**熏心,一生之中逍遥姑苏,又何时见过黛玉这般绝代风华?竟是笑道:“什么脑袋不保?爷的表舅可是两江总督戴铎!”

    “戴铎?”黛玉微有诧异,随即冷笑道:“戴先生一生耿直,早已辞官归隐,岂能有你这般不孝之亲?别妄想拿着戴先生来说话,他一生的英明,也不是你几句话便能玷辱的,不要拿着他的名头来横行霸道!”

    那公子略有些狼狈,却随即平复下来,道:“那又如何?我可是戴先生的表侄子,他老人家是先皇最得力的军师,便是辞官归隐,也威力尚在。”

    “哦,原来是表侄子,我说呢,怎么没听说过戴先生有什么侄子!”黛玉细细柔柔的声音拉得长长的,似系着纸鸢的牛筋线,充满了嘲弄的神色,却霎时冰颜生威:“不管你是谁,哪怕你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

    更何况,当今皇上的老子可是四哥,当今皇上年轻美丽的娘亲可是她!

    灵动有致的眸子闪着逼人的威气,瞥过那公子一眼,便伸手收着线轮上的牛筋线,那纸鸢也缓缓滑落,越来越低,终于收回。

    那公子手掌一伸,掌心一枚明珠闪闪生光,道:“小娘子何必守着那个老头子耽误一生年华?本公子并不介意你嫁给过老头子,到了我家中,就是堂堂正正的第十七房姨娘,荣华富贵总是少不得你的。”

    明珠很美,更为珍贵,一粒明珠,能让普通人家好久都是吃喝不愁,旁边也来放纸鸢的一些年轻女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纷纷扬扬地道:“哟!这不是无锡姜知府的大公子么?怎么却倒这里来了?”

    “就是啊,那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的?年纪那么老,又没钱没势,还不如姜公子生得才貌双全,又有钱有势。”

    “有钱有势?”黛玉眼中涌现一层雾气,却透着丝丝嘲弄,冷冷地道:“我与我夫君生来就是不离不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便是穷到没饭吃,我也跟他沿街讨饭。”

    太多的人,只顾着看皮囊,看着权势,她生得美,生得年轻,面对着荣华富贵,她就该抛弃一同走过风风雨雨的糟糠之夫君么?她才不干呢!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及得上她的糟糠夫君!

    “玉儿!”胤禛的身影出现在山头,手中一只翠色的玉水壶,薄薄的壶身,虽没什么华丽的纹理,却透着清亮的水色,足见玉色之纯。

    大步走到黛玉身边,冷眼扫过,看着黛玉身前身后的人,冷冷地道:“玉儿,怎么了?可是有人来打搅你?”

    黛玉素手接过他手里的玉水壶,触手冰凉,不觉抖了抖手指,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情,我们平平淡淡的,还会得罪了人不成?”

    偏生那姜公子自负财大气粗,身边的丫鬟亦是嚣张跋扈,走上前指着雍正道:“你这个老头子,凭什么玷辱了一个年轻女人家的终身?快些将她送给我们少爷做十七姨娘,我们少爷还赏你几两银子养老!”

    胤禛一听,立即脸色一沉,心中的火熊熊燃烧,身前身后仿佛凝结了千年寒冰,大步走到姜公子身前,俯瞰着他道:“你胆敢娶我娘子做妾?”

    胤禛乃是北方人,生得雄浑而豪放,向来都是精通骑射武功,身材高大挺拔,而江南山水温润,素来女子似水,男子如柳,生得高的不多见,那姜公子便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

    那姜公子自负胤禛乃是一介草民,越发有些威风,便挺了挺胸膛,恶声恶气地道:“是又怎样?你也不瞧瞧,你这般老的老头子了,还霸占着一朵鲜花儿似的小娘子,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强盗头子抢了来做压寨夫人的!”

    听了这话,黛玉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四哥轻易不动怒,一怒震天。

    如今虽说二人归隐在此,但是毕竟弘历夫妻,与允祥还是知道事实真相的,那允祥脾气又是爽朗暴烈,一个消息露出去,弘历必定严惩不贷!

    一个四品上下的知府很大么?与帝王权相比,不过就是沙粒对苍穹!

    胤禛怒极反笑,点头道:“好好好,你是谁家的公子?”

    “我是堂堂无锡知府姜绍敏的大公子姜昕!”姜公子越发得意起来。

    胤禛笑笑,眼里闪过一抹狠色,道:“很好,我拳头正痒着!”

    手握成拳,丝毫不在意当着许多孩童女子的面,便给了那姜昕一拳,重重地落在他脸上,这一下暗劲儿极重,竟是将他鼻梁打断了,鼻孔中汩汩冒出鲜红的血水来,人群中登时一片惊叫!

    黛玉却不以为意,只是将玉水壶里的水倒在掌心里,看着点点晶莹。

    “四哥,活动活动筋骨便罢了,别出人命。”光是听那姜昕说娶自己为第十七房姨娘,心里便生怒气,指不定那十六个中有多少是给强抢成妾的呢!

    几个小孩子却都拍手嚷嚷着,叫道:“揍坏人,揍坏人!”

    黛玉莞尔一笑,柔风拂面,青丝飘逸,愈发显得丰姿端丽,妩媚万千。

    突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赶了过来,叫道:“不许动手,不许动手!”

    众人抬头,却是姑苏知府麾下的总捕头凤舞带着捕头匆匆而至,不知是敌是友,不知道是保护姜昕,还是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