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四八回 话重逢姑嫂叙旧情 乐宴饮皇帝蒙醉意
冬狩的事早已安排妥当,紧要的政务也于这几日交待好了, 今晚便闲下来, 皇帝又没有早歇的习惯,沐浴更衣后, 便盘膝坐在床上读书。皇帝正看得入神,高愚却进来禀道:“皇上,贤妃娘娘来了。”
皇帝翻着书, 不经意道:“让她进来吧。”
贤妃却是提着一个蓝布包进来, 对皇帝微微屈膝行礼,皇帝听到动静, 这才放下书, 轻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再见贤妃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包, 又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贤妃淡淡一笑,“皇上明日就要动身,这一去少则一个月, 多则两三个月,玉溪又身子不适,这次不能跟了去, 臣妾实在放下不下,便在这些日子赶着做了些贴身用的小衣, 又拿了些往日做的鞋垫、袜子过来, 以免到时候不够用,尚衣局那边赶制的怕是不称心。”
皇帝贴身用的东西向来不经尚衣局那边的绣娘,以前都是由两位太后和乳母王氏备着的, 后来由玉溪接了手,景萱念着皇帝,也时时做一些送过来,周后闲时也会做一些,倒是一年四季不缺。这次玉溪不能随驾,虽临走前交待秀荷事事备下了,可到底少了个料理起居的贴心人,只怕出什么岔子。见贤妃这般用心,皇帝微微一笑,拉她在床边坐下,关心道:“你的心意朕都明白,可你这身子才刚好,就别再做这些费神的东西了。”
贤妃低眉颔首应下,眼波里却尽是愁绪,皇帝见她有些低落,也知是因什么,低声细语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此次没让你伴驾,不高兴了?”
贤妃连摇头,神色怅然道:“臣妾不是不高兴,只是心里不舍,皇上这一去又是许久见不着了,臣妾心里便空落落的……”说着说着,贤妃竟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眼泪都下来了,才暗自流了会儿泪,贤妃又怕皇帝不高兴,拿帕子慌忙擦了擦,笑叹道:“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心生怜惜,将贤妃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缓缓解释道:“此次冬狩朕原本没打算让嫔妃伴驾的,只是义成长公主开了口,朕才让昭妃随行,你身子不好,承州又冷,便点了丽嫔。”
贤妃似并不介意皇帝的这番缘由,靠在她肩上,轻轻叹道:“臣妾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嫉妒昭妃和丽嫔妹妹能侍奉皇上左右,臣妾只是单单舍不得您……”
贤妃这般明事理,也省了皇帝多费唇舌,她握住贤妃的手,叹道:“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日后朕不在的日子必少不了,你自个儿要懂得排解,若总是这般哀愁,岂不伤身?”
入宫的五六年里,头几年连皇帝的面儿也见不着,虽是伤愁,也不至如此难挨,如今能长伴皇帝左右了,倒比往日更多愁善感了,只分开一两个月,就觉得日子过不去了似的。贤妃微微苦笑,若日后皇帝厌弃她了,那岂不是都活不下去了?她心里恍惚,只觉茫然无措,愣了许久,才勉强笑道:“臣妾知道,下次必不会如此,平白让皇上挂心。”
说着贤妃又轻轻起身,屈膝对皇帝行礼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歇下,臣妾就不打搅了。”
乾清宫素来不许嫔妃留宿,皇帝微微颔首,让人送贤妃离去。待贤妃一走,皇帝看着龙床上放着的蓝布包微微出神,高愚进来,轻声问道:“皇上,要不奴才把东西收起来,明日一并带上?”
皇帝愣了愣,却道:“高愚,你说贤妃这样待朕,就是喜欢朕么?”
高愚稍思索了片刻,笑眯眯地回道:“宫里的女人恐怕没有不喜欢皇上的,但像贤妃娘娘这般用心,只怕也是少的。”
皇帝听罢,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神情淡淡地吩咐道:“明日把这些都带上吧。”
翌日,大驾卤簿早已陈列于午门,龙旗飘飘,华盖如织,旗手卫在前开道,列铙歌大乐,间以铙歌清乐,次为御仗、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再次为五色金龙小旗、五色龙纛,单龙赤团扇、双龙黄团扇,五色花伞;继之为豹尾枪、弓矢、仪马及九龙曲柄黄华盖,皆在皇帝玉辂前,前引佩刀大臣十人,后扈佩刀大臣二人,在车驾前后。豹尾班侍卫三十人,分别持枪、仪刀及弓矢,殿后为黄龙大纛。嫔妃车驾紧随皇帝大驾,锦衣卫随侍皇帝及嫔妃车驾左右以备贴身护卫,仪銮卫掌仪仗乐鼓列于后,三千营精兵则在后军负责警卫防御,长长的队伍,见首不见尾。皇帝及嫔妃乘坐轿辇从内宫出发,经太极门,过金水桥,到午门车驾前方落轿下地,再转乘玉辂、凤舆。待鼓乐鸣奏后,太监高声唱道“起驾”,层层相传,直至队尾,方动身出紫禁城。
出了大明门,入正阳门大街,这才到了百姓生活的街道。往日圣驾出行,为了安全,京城往往戒严清路,皇帝怕烦扰百姓生计,又念着百姓都想一睹天颜风范的心思,便下令不许赶走百姓,让他们照常开店做生意,亦可四处走动。是以,此次出行,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街市上的楼房都开了窗,人影丛丛,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脑袋,连许多乡下的百姓听了消息都特意赶到城里,挤破脑袋,就为了一睹御驾的排场。街道上虽然人多,却井然有序,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早做好防卫工作,又兼抽调了部分禁卫军维持秩序,一路倒是未出什么差错。
别说百姓们被皇帝出行的排场引得摞不开眼,就是头一次出宫的慧如、清茗也激动得不行,忍不住时不时挑了帘子往外头看,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骑驾卤簿,甚至还数了数这天子巡幸的仪仗到底得多少侍卫。清茗惊叹道:“一千二百一十三,光是给皇上驾车引路的就有这么多人,算是禁卫军,那可是上万人!”
慧如也是头一次见这阵仗,却故作老成,翻着白眼道:“这还是皇上怕徒增靡费,减损了仪仗排场,前朝那会儿的大驾卤簿,可都是几千上万人。”
清茗点点头,却仍有所疑惑,又问道:“虽说奴婢以前未随驾出宫,可听宫里的老人讲,皇上出行必是庄严肃穆,街道上不许行人乱窜,就是门店都不许开张做生意,若需迎驾的百姓,则都是官员事先千挑万选、找人装扮的,做个样子而已,如今这般热闹,倒真叫人意外。”
说起这个慧如更像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道:“要不说咱们皇上是千古难得的仁君!自古天子出行,必是清路赶人,以免百姓中混杂了什么乱党,对圣上不利。可咱们皇上却怕扰民,又体恤老百姓想一睹天颜的心思,偏将自个儿的安危放在一边儿,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听任百姓自便,更不许驱赶看热闹的老百姓,这样一份仁心,真是难得!”
沐霖将二人的话听在耳里,却只是莞尔一笑,皇帝此举,恐怕不止是一份仁心,更是一份从容自信,想让天下的百姓看看,如今大明的天下,是何等的世道清明,他们的皇上又是何等的英明仁慈。如此,安定人心,结恩于百姓罢了。见二人兴致高,一直说个不停,沐霖忍不住提醒道:“承州路途遥远,得几日的行程,你们还是少说些话,存点精神,不然,定是受不住的。”
两人从未出过远门,哪里明白旅途的艰辛,并未把沐霖的话放在心上,待出了京城,车驾行在乡间驿路,见田间农夫农妇劳作,山上牛羊成群,亦是宫中难见的景象,两人又是惊叹连连。果不其然,不过第二日,两人起初的那些个热情劲儿,被路途上的颠簸,给冲散得七零八落,浑身骨头如散架了般,再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风景,满心满眼只盼着快点到围场。到第三日,慧如被马车颠得厉害,头晕目眩,脸色亦是苍白,一路还吐了几次,哪里还对冬狩有什么期盼,恨不得立即跳下马车,赶紧回宫了去。清茗底子稍强,却也是不大好,一路提不起精神,幸亏沐霖早备了些提神止晕的药,二人吃了才好了些。
撑到第五日才到承州围场,彼时慧如已去了半条命,下了车还须人扶着,清茗还勉强撑着和王纲一起指挥宫人收拾东西,将带来的用具好生安置在营帐里,又忙着铺床叠被,指挥宫人清扫一应物件。沐霖倒是早已习惯行路劳累,况且嫔妃出行所用的驾辇比普通的马车舒适许多,又兼一路建有行宫,夜里均歇息着,与往日行走四方的经历相比,算不得什么。是以,抵达围场时,沐霖虽亦觉疲累,倒还算过得去,待宫人备好水,沐霖沐浴更衣,洗去一路风尘后,不及歇息便要往御帐走去。
清茗跟随其后,诧异沐霖何时对皇帝如此上心了,况且皇帝身边自有人伺候,用不着这般急着去面圣。王纲却又是另一番心思,想着主子在御前殷勤些也好,多露些脸不是什么坏事。却不知沐霖只是念及此次冬狩,玉溪未能伴驾随行,皇帝饮食起居必有不便之处,若能从中出一份力也是尽了自己的本份。
皇帝御帐为皇布幔城,处于行营中央,众臣随侍人员的连帐则在内城与外城,对皇帝呈众星拱月之状,遂御帐十分醒目。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沐霖即行至辕门外,守门的侍卫都是皇帝贴身伺候的,均识得昭妃,见到沐霖皆拱手行礼,却不阻拦。沐霖行至皇帝所居的营帐外,见高愚在外候着,便问道:“高公公,皇上一路还好吧?”
高愚一见沐霖,忙打了个千儿,笑道:“皇上体魄好,精神足着哩,要不是怕那帮老臣唠叨,只怕在路上就要骑马过来了,哪里还老实坐在玉辂里。”
沐霖听罢,也安下心来,微微一笑,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如今玉溪未在,也不知皇上是否用得惯旁人,我进去看看。”
沐霖正要提步进去,却见高愚为难地看着她,挡在帘外,也不让路,沐霖正疑惑着,却听御帐里头有呤呤笑声传来,稍加分辨,便知是丽嫔的声音。沐霖遽然变色,脸上原本挂着的一抹笑意,也变得十分寡淡,愣愣地,半晌也不说话。这神情,倒是把高愚给吓着了,他忙赔笑道:“昭妃娘娘,您先别急,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高愚正要转身,沐霖微微苦笑一声,却道:“不用了,既然皇上这边有丽嫔伺候,我就先回去了。”
高愚本没有真去通禀的意思,丽嫔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如今皇帝对沐霖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若为她的事儿得罪了丽嫔却是不值当,如今听她说回去,心里自然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一派和善地安慰道:“娘娘放宽心,皇上总是记挂着您,待奴才跟皇上说一声,皇上必定高兴。”
沐霖却勉强一笑,“我来过的事不必去提,免得烦扰了圣上。”
高愚心下不解,总觉得这个昭妃言行举止与旁人不同,但要说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既然是吩咐了,他自然不会多嘴。倒是沐霖出了营帐,王纲在旁急道:“娘娘,您来都来了,为何还不让皇上知道您是念着她的?”
沐霖微微苦笑,却是不答,惹得王纲垂首顿足地白白着急,眼见沐霖离去,清茗在旁轻轻一叹,幽幽道:“娘娘做事向来只求自己一个安心,至于旁的已经不重要了。”
王纲听罢,倒也明白了些,跟了沐霖这些年,她那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脾气也算摸透了几分,她倒是不着急,却是急坏了旁人。原来王纲是个气性多高的人,总想着往上爬,为自己争一份富贵,也争一口气,偏遇上这样的主子,倒是什么心思也没了,如今只盼着主子自己好过些便罢了,只是连这一点也难求。王纲微微一叹,微跛着足,跟上前头的二人。
那边御帐里,皇帝着一身便服,坐在龙榻上颇有些无奈地由着丽嫔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撒娇耍横。原是丽嫔来了围场,颇觉新鲜,被禁宫内拘着的性子,一来这里就释放了天性,便也想随着圣驾围猎,一直央求着皇帝。可行围并非儿戏,届时诸宗室勋亲、营卫将士,以及鞑靼诸部协同围猎、万马齐奔,与行军作战无异,嫔妃毕竟是内宫女子,带上只怕不成样子,也着实不安全。
皇帝见她央求得厉害,只好道:“行围你是去不得的,但你若真想去打猎,朕让魏启明挑一匹好马,命侍卫跟着,你自个儿去便是。”
丽嫔却是不依,不乐道:“臣妾一个人玩,那有什么乐趣。”
“朕不是说了,让侍卫跟着,怎么就是一个人玩了?”
丽嫔拉着皇帝的胳膊撒娇道:“那些人一个个都跟木头桩子似了,无趣得很,还要管着这管着那,让臣妾怎么玩啊。”
皇帝被她闹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住脾气道:“那你要怎么办?”
丽嫔却顺势道:“皇上抽空陪臣妾去多好,臣妾既不会无趣,也不用去给围猎添麻烦了。”
说着丽嫔又拉着皇帝撒娇,皇帝拿她没法子,又急于摆脱,就随口敷衍道:“你再摇胳膊,头都被你摇晕了,朕陪你去便是了。”
丽嫔一听喜不自禁,差点高兴地蹦起来,意识到不妥,又压着兴奋,不好意思地笑道:“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
见丽嫔这般单纯率性,皇帝心里的那点烦闷也去了不少,颔首笑了笑。丽嫔见皇帝应下,也不多留,起身谢恩,便告了退。
冬狩大典的正日子定在三日后,这头一天,皇帝先受四方朝拜,与鞑靼诸部宴饮为乐,今年不仅特勒部首领天命汗亲自携公主觐见,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延丹汗也规规矩矩地遣使朝贺,并奉上牛、羊、马匹等贡物不等,至于各小部落更是恭顺不已。前朝忙着朝贺宴饮,后宫嫔妃亦须接见诸部落王妃郡主命妇等,进行赏赐,以示胡汉一体、华夷同乐之意。
沐霖品级在丽嫔之上,自是由其主持,但各王妃命妇的赏赐份例早由内务府奏请皇帝定好了的,她不过出面露个脸,并不需操多少心,也无太多实权。可这些毕竟是人前风光的事,落在丽嫔眼里,心里自然是酸涩,席间少不了抢白她,当着众人的面,沐霖也只能强装笑脸,不与计较。
待公宴过后,沐霖才得了机会与义成长公主喝茶叙旧,说些私房话。离朱凌月远嫁已有一年多了,如今自有许多话要问,两人各说了些近况,自然都捡好的说。当年是沐霖主张与特勒和亲,遂心里对朱凌月怀了几分愧疚,也格外留心她的情况,见她如今的衣着打扮已随了鞑靼样式,人也看着精神,心下稍安,却还不放心,又问道:“归义王待殿下如何?”
朱凌月并未急着回答,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茶杯,才淡淡笑道:“王爷待我是不错的,生活上十分体贴,未免我不习惯草原的饮食起居,还特意请了中原的厨子,连住的地方也按着大明的习俗布置。”稍顿了一下又道:“此次冬狩朝觐,也是怕我思念故乡,特意请旨过来的。”
沐霖听了也安心,点头笑道:“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算是体贴,皇上知道了,也能稍稍放心。”
朱凌月勉强笑道:“让皇上和娘娘挂心了。”
沐霖似觉朱凌月有些心不在焉,怕她未说实话,又道:“如今没有旁的人,你老实告诉我,归义王待你到底如何?”
朱凌月深深一叹,“王爷待我确实不错。只是他心中颇有抱负,并非久居人下之辈,我只是担心有一日自己并不能阻拦他要做的事。”
沐霖心下了然,只怕朝廷的和亲未能真正笼络住天命汗这只已放飞的雄鹰,她颇为担心地拉着朱凌月的手,宽慰道:“殿下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大明的疆土安宁,非全为你一女子的责任,远嫁和亲已是为国效力,你的责任已尽到,现如今该顾好自己,抛开朝廷的桎梏,若归义王是真心待你的,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
旁人只将边疆安宁寄托在她这个和亲公主身上,哪里知若特勒真有不轨之心,她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沐霖竟让她抛开所谓国家大义,只管顾好自己,这份真心,让朱凌月感动,她回握她的手,笑道:“这世上怕是只有娘娘还关心着凌月幸福与否,旁人在乎的只有我和亲公主的身份。”
两人又叙了许久的私房话,沐霖亦将建宁王朱载校的近况一一说与朱凌月,并特意安排他们兄妹二人见面,这些均不一一细论。却说二人用过晚膳才分别,待送走朱凌月天已微暗,沐霖汤浴过后,便坐在灯下看书,却听御帐那边仍是歌舞声乐不断,只怕是宾主还未尽欢罢了。
沐霖才出着神,慧如便走过来,剪了灯芯,念叨道:“那帮鞑子也太能闹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散,听御前伺候的人说,他们还进献了几个鞑靼女子,把皇上灌了个七八分醉,真是不成体统。”
沐霖一听心神难安,有些坐不住了,放下书,对慧如道:“你让王纲过去瞧瞧,要有什么情况就及时通禀一声。”
慧如应了下来,只当沐霖是怕皇帝宠幸新人,便出去与王纲说了她的吩咐。过了一会儿,王纲便打探了消息回来,进了营帐,对沐霖禀道:“娘娘放心,皇上只是有些喝多了罢了,有张公公看着,旁人也不敢太放肆。”
沐霖心下稍安,挥手令王纲退下,再拾起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尽是御帐那边传来的嬉笑之声。只待戌正时分,听着乐声小了,宴会散了,沐霖才算松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便也吹灯拔蜡,合衣躺下睡了。才闭着眼,睡了没多久,就听帐外有声响,沐霖不及披衣起身,就见值夜的清茗匆匆进来,掌灯道:“娘娘,高公公派人来传,说皇上有些醉了,非嚷着叫您过去,那边催得紧,您快起身收拾一下吧。”
沐霖听罢,连忙坐起身来,问道:“皇上醉得厉害吗?”
清茗一边利索得伺候沐霖更衣,一边回道:“听来人道,皇上连吐了几次,该是醉的不轻。”
沐霖一听也有些着急,怕皇帝有什么事,便随便穿了衣服,也顾不得梳妆,就匆忙赶去。到御帐外,就见高愚站在外头,急得直跺脚,一见沐霖,便犹如救星一般,忙迎上来道:“娘娘您可算是来了,皇上正在里头闹脾气呢,身上尽是酒气又不让人伺候,只嚷着叫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