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剧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随身带着这罐蜜胶,似乎觉得我随时都会受伤似的。但这样做并不夸张,我几乎每次离开他身边,都要豁出几道口子。

    “元蓁,你又在想什么?”闻商将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没……没事……”现在我竟不敢抬眼看他,若无其事地拨了拨鬓边碎发,双眼胡乱盯住案边的兰花。

    “没事就好,我看你精神恍惚,以为又出什么岔子了。”他的声音拉远了一些,像是到了窗边,“以契疆的心肠,即使孩子出生也未必能改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随身带着这罐蜜胶,似乎觉得我随时都会受伤似的。但这样做并不夸张,我几乎每次离开他身边,都要豁出几道口子。

    “你若想给她下一剂落胎药,别让我知道。”我打断他,并抬手捂起耳朵。

    “这倒不至于。”他说着,又向我走来,“元蓁,你便先行离开云梦国。”

    “这怎么行!”我绕开他,“初爰的处境你又不是不了解,此时我走了,契疆恐怕更加肆无忌惮。”

    冷静了半晌,我终是什么话也不想说,黯然离开。

    “契疆是为你而来,你走后,他若跟着你走,初爰总该意识到什么,若他不走,还有我可以料理他。”

    我将闻商的计策仔细想想,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既是要让契疆知道我走,自然要大张旗鼓地去打招呼。

    于是我从箱底翻出他的外衣。当日云沙拿给我,我吓了一跳就塞回给她,叫她哪儿拿来扔回哪儿去,可云沙竟没有照做,反而将它小心翼翼地收拾到我这儿。谁想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外衣压在箱中数月,取出来竟还散发着微微檀香,银线绣成的信天翁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得令人惊叹。我展开抖了抖,随手一折,亲自给他送过去。

    连连转了几个弯,才见到在水榭上小憩的契疆。水榭只用四根楠竹削成的柱子支撑,能见得湖畔几株银柳,几只沙鸥。而他倚在一张凉榻上,背对着我,宫人向他禀报时,他似乎连眼睛也不睁开,只是轻点两下头。

    “这倒不至于。”他说着,又向我走来,“元蓁,你便先行离开云梦国。”

    我只得抱着衣服绕过去,到他面前道:“我要走了,这衣服还给你。”

    他慵慵懒懒的不想伸手,眼睛撑开一条缝:“你为何要走?”

    “我还不能走了?”火气一上来,稀里糊涂放了狠话,“我和闻商新婚数月,还没来得及去天涯海角度蜜月。初爰如此倾心于你,大局已定,我何必再留?”

    一连串的狠话放完,他竟然依旧动也不动。于是我将衣服抛给他:“告辞。”说罢转身。

    “你那新婚的夫君……”他终于舍得从榻上立起来,将衣服丢向一旁,目光锁住我的双眼,慢慢说道,“他可有我这般疯魔于你?”

    “他……”我未说完,契疆已向我伸手,一拥一扯之间,我被他摔在榻上,将要起身,他的身子又压下来,视野中只有他的乌衣,呼吸间仅存他颈肩的香气。

    慌乱之中,我只顾推他:“契疆,你放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水榭风景开阔,无论何处有行人经过,都会看到这一幕。倘若让初爰知晓,那还得了!可他什么都不管,只顾压着我,生怕我逃脱开去。

    他终究是恨我,啃着我的耳朵,我怕被他吃了,连忙捻诀将自己化成珊瑚。他咬不动,又换了对策。眼看着他撕扯我的衣襟,我脑中突然一道灵光噼啪闪过,视线投向他看不见的不远处,作出惊慌的表情:“初爰!”

    本是乱中取巧的脱身之计,压根不期待他有所反应。不想他的动作竟一滞,微微偏过头。就着这一破绽,我将他奋力一推,总算离开了他。

    隔着五步距离,相视之间,我们都红了眼,却都一致沉默。

    他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罢手?我的眼中含了泪,手也微微发抖,为了掩饰这些,我垂下眼,抬手去拂凌乱的鬓发。许是方才挣扎地厉害,他的外衣滑落地上,就在我的脚边。除此之外,水榭依旧是水榭,银柳沙鸥也不曾惊扰,甚至四周围绕的一泓清泉也波澜不惊。

    冷静了半晌,我终是什么话也不想说,黯然离开。

    走着才发现左肩有些奇怪,抬手摸了一摸,竟是被他捏出了裂痕。无奈,我只能先折回红卉宫,让闻商先为我粘上。

    见我回来,闻商并不讶异,仿佛已经知道了。

    我低下头,一开口便自责:“是我不好,不该说那番话刺激他。”

    “我还不能走了?”火气一上来,稀里糊涂放了狠话,“我和闻商新婚数月,还没来得及去天涯海角度蜜月。初爰如此倾心于你,大局已定,我何必再留?”

    “元蓁,逞勇之前,你必须确定能够保护自己。”他说着,就从袖中取出蜜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随身带着这罐蜜胶,似乎觉得我随时都会受伤似的。但这样做并不夸张,我几乎每次离开他身边,都要豁出几道口子。

    闻商说话总是淡淡的,面上极冷,心肠却极热,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人温暖。人生寻觅一知己,不正是希望风雨中为我撑伞,凉夜中为我添衣的陪伴吗?

    就这样,我走之前还有幸让闻商为我粘合伤口,粘好以后,我又困倦不已,便将离开的时间推迟了,半梦半醒地喃喃道:“等我睡醒再走也不迟。”

    我不知道在我睡着的几个时辰间,宫中悄然发生剧变,契疆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