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乌衣
我定了定神，命令道：“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给我扔回去！”话音未落，一张字条自袖中滑了出来，飘飘然落在酢浆草丛间。
今日的天空，一片灰蓝，衬托出不祥之象。
黄昏罩野，百鸟还巢，萧条之中，我于红卉宫外的台阶枯坐，一道斜阳将我的影子慢慢拉长。我这回真心实意责备自己学艺不精，无法救下初爰，愧对恩人的信任。
我又不想动弹，只得搂紧自己，恨不能团成一个小球。
自十三万年前被云梦国初代国君救起，我每隔千年辅佐一位国君，向来战无不克，泰山倾倒也有力挽狂澜之能，从未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差错，从未像今天这般难过。许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人生太顺利时，往往会使人飘飘然，丧失危机感。
我又不想动弹，只得搂紧自己，恨不能团成一个小球。
伴随着暮色渐浓，我的心情越发沉重，像压了块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我将脸埋进臂弯中，脑中一片空白。如今正值初春，日头落山后风寒露重，我竟觉得双肩有些发冷。
我又不想动弹，只得搂紧自己，恨不能团成一个小球。
也许冻得发昏了，我竟胡思乱想起来。我想会不会是哪位师兄又来捉弄我，先给我一个惊吓，最后发现有惊无险，打闹一场。又或者师父劫后归来，突然童心大发，想以此测验我成长了多少，见我生气，连忙宽慰我。再或者师父另有弟子，刚刚好撞在我手上，结果只是误会一场……
种种猜想，千般荒谬，哪怕真相再好笑，也绝不能是契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唤我。我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见是云沙捧了什么物什。
我道：“你不守在陛下那儿，来我这做什么？”
云沙低头：“奴婢……”
“你若是害怕，我再给你几颗定心丸。”我顿了一顿，又安抚她，“陛下如今只是模样比较骇人，我不会让她英年早逝。”
云沙摇摇头：“方才从天上飘来这件衣服，将皇榜压了下去。侍卫们想了想，还是将它呈上来给您瞧瞧。”
“云梦国气候春日多风，谁家晾在外头的衣服被吹跑了，凑巧盖上罢了。”我嘴上说着，仍是从云沙手中挑起衣服。
今晚夜色不好，我拎起那领子，抖开来看，只看得见是一领暗色外衣。
恰在此时，宫灯接连亮起，映得墙角醡浆草都格外分明。我得以仔细查看那外衣，定睛看时，心中轰然一炸，险些将它丢出去。
云沙见我的失态状，眉头又锁了一重：“国师，这衣服有何特异之处？”
这衣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形制，至多是衣料上乘，富贵人家才能穿得。只因墨色为底，暗绣信天翁纹饰，衣领与袖口衬以白边。
乌衣之国，庶民皆乌衣，唯王族可着素色点缀，以信天翁为图腾。
这是谁的衣服？我不敢猜，也不必猜。
我定了定神，命令道：“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给我扔回去！”话音未落，一张字条自袖中滑了出来，飘飘然落在酢浆草丛间。
我捡起来，那上面刚劲有力的字迹龙飞凤舞：“夜寒如霜，见卿瑟缩，唯送衣而已。”
他一直在何方监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