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吃掉金陵、乃至江南的织场都是宝玉既定计划之中的，而且一切顺利的话, 他的织场吃掉别人太天经地义了。先进技术吃掉落后技术, 这是历史进程的一部分, 宝玉很高兴成为推动者。
尽管这样会造成破产，甚至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然而宝二爷不在乎。他捧着热茶和斐迪南提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顺便问他：“你们是怎么培养技术工人的？”
这才是宝玉将斐迪南弄来京城的重点，作为成熟的技术人员，斐迪南一定非常了解这种培养流程。而宝二爷需要培养自己的技术人员, 乃至于未来的科学人才，他需要标准流程、需要课本教材，需要老师。
斐迪南对这个话题倒没有多想, 他很直白的告诉宝玉：“一般工人就是很年轻，十几岁的时候跟在师傅身边做学徒工，长大了自然就会了。而像那些研究者, 那需要由智者来教导他们。”
需要说明, 如今的世界形势, 如斐迪南的母国也只处在一次工业革命之前的状态。技术改革在进行量变, 尚未达成质变能力。也就是说, 大魏朝和对方在技术上相差不多，只是对待很多事情的看法上有问题。尤其是对方已经形成了大规模技术人员培养的体系, 而大魏朝的年轻人们如果家里没钱首选是种地或者当小贩, 甚至卖身为奴。
种地和卖身真是禁锢生产力, 宝二爷抓抓头发, 不过目前的宝玉是没有那个能力去解决这些的，只能先发展自己了，要低调、不要浪。
“你想让织场里的工人都成为我们那里的技术工人吗？”斐迪南脸上有些疑惑：“那你可得招手一些年纪更小的工人了，好让他们从小跟着学习。现在我们的那些工人年纪太大，而且……”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实际经营发表看法。
宝玉鼓励他说出来，斐迪南这才告诉宝玉，金陵织场有些工人对那些机器很感兴趣，但是有人问过这要是被人打坏了，一时半会又修不好，那不是还不如他们一直用的那种手动的。
“我就想到了我的国家出现过的情况，因为机器的大量使用，工人被淘汰，然后他们砸烂机器报复。甚至有组织的毁掉更好的机器，觉得这样他们就能一直保留工作了。”斐迪南耸耸肩：“我和甄瑛还有关顾都提过，不过他们觉得这里不会发生。”
宝玉示意他继续，斐迪南就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也见过不少商业倾轧，等到明后年我们的织场开始在金陵扩张的时候，难保对手不会这么做。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打着工人的旗号多招收一些保安。”
“……我都忘记你一直在广东商行了。”宝玉突然提到另一个问题：“你在那里的时候，当地用机器的织布场多吗？”
那当然是不多的，斐迪南绊绊磕磕的为宝玉解释，那地方的大商人主业是贸易而不是织布场。因为织场需要面对广袤的市场，东南的港口和江南比起来毫无优势，他们不做这个，不划算。所以机器在当地使用频率并不高，他这个技术员只是随远洋公司过来，按时间返回，一种职务要求而已。
“既然这样，你不忙对吧？”宝玉试探着问，看斐迪南点头，他这才笑着说：“我正想为家中兄弟姊妹寻个老师。既然如此，你就在京里待上一段时间罢，帮我教教他们，至少让他们学会看图纸。”
时间也定在了年后，斐迪南不能去荣国府，他们只能去庄子上学习。宝玉绞尽脑汁的想好了到时候让大家都去庄子上带上十天半个月的，斐迪南这段日子就总结一下如何给别人上课，他也没经验。斐迪南是标准的孤儿学徒工，他一直是在老工人身边边学边做，理论性的授课还真得多琢磨琢磨。
照例又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宝玉得每天去宫里报道，他得上班！不过今天因为东宫负责之前大雪赈灾的事情，皇帝常常派宝玉前往东宫传个口信，或者是送个东西，又或者……不管做什么吧，客观上起到了一个作用：杜承业让自己儿子和自己的便宜小舅子多了见面的机会。
“太子殿下。”
“贾侍卫。”
有人的时候两个人规规矩矩的，保持着所谓的“安全距离”，客客气气。而一旦他们抓到机会独处，宝玉就靠在杜竑身上，开始上下其手，一边让皇太子面红耳赤，一边和太子讨论正经事。
诸如雪后朝廷拨款拨粮、如何防止有人贪墨这笔钱粮，快过年了不要再有什么坏消息。都是在气喘吁吁与压抑叫喊中得到了答案，过程非常香艳，至少杜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看见什么“日”理万机、“平上去入”之类的词语，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清清嗓子冷静一下。
没办法，他的宝玉实在太会玩了，虽然杜竑好奇他从哪弄的这么多经验，但太子明智觉得还是不要问出口比较好。他们之间在京城难得能在一起，平安无事的，还是不要自己找事儿了，不管过去怎么样，起码现在只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这次新年夜，宝二爷负责宿卫宫城，而杜竑在陪着长辈们守岁之后，趁着大年初一之前来到了侍卫班房。宝玉昏昏欲睡，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过年的时候侍卫虽然不忙，但也得每隔一个半时辰就派人出去巡逻。
这滋味并不好受，宝玉靠在椅子上，就等着侯平带着人过来接班。
门外传来脚步声，宝二爷眼睛一亮，还以为侯平来了，却没想到开门进来的是皇太子。
杜竑有意放轻脚步，宝玉看上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轻轻地走过去，手还没有碰到宝玉的肩膀，宝二爷呼啦一下起身抱住了杜竑。
“皇太子也要玩偷袭？”宝玉抱着杜竑，东宫殿下无奈的解开裘皮大氅，将人裹在自己怀里。两个人抱着取暖，总比一个人暖和多了。
宝玉轻声问他：“今天你还得忙着宴会的事儿吧？”
“嗯。”杜竑回答：“我先回东宫，然后跟着父皇、母后一起去给上皇、太后磕头。你呢？”
宝二爷自然是要回家，也得给长辈们拜年磕头，做个好孩子，而且连压岁钱都没有了。他和杜竑一说，逗得太子失笑，杜竑还真拿出一枚铜钱给了宝玉。
“这是户部送来新钱样子的母钱，我留了一枚，送给你。”杜竑想破了头也没想好该送宝玉点什么东西，一般二般的俗物，想来生而衔玉的贾珏根本不在乎，那么就送点有意义的东西吧。
宝玉看上去很喜欢，杜竑也很高兴。不过皇太子显然不知道，宝玉心里想的是：大年初一有人送钱，我今年一定会发财的。
年初一宝玉回家，荣庆堂里已经很热闹了，全家欢聚一堂，连大姐儿和大哥儿都被抱来了，东府可卿的女儿也在。这也是五代同堂，老太太很是高兴的将这个小姑娘留在身边，又想到孩子开春之后要去南边，格外的令鸳鸯重赏晚辈。
宝玉进来，大家的目光就都在他身上了，宝玉笑着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佯装不悦：“瞧瞧，过年了还没换衣裳就过来，赶紧去给你伯母、你母亲行礼，然后快去换衣服，你老爷还等着你呢。”
“是。”宝玉笑着向长辈问安，又闲话几句就退了出去。等他出去了，屋子里又一次喧闹起来，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始例行的夸宝玉、夸家里的孩子，都是老太太福佑才让他们长得这么好的，如今一个个都有出息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如今心气也平了不少，因为她们发现自己彻底指使不了什么，于是这俩人都识时务的只管说好听话。邢夫人自不必说，王夫人如今在家里也发现自己越发没有话语权了。大事儿子和丈夫，还有老太太定下，小事凤姐那边消极怠工，王夫人也拿她半点法子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宝玉，不知为什么，王夫人有些怵自己这个儿子。尽管看上去他们母子已经和好，但是，那种淡淡的威胁感让王夫人下意识不再过问儿子那边的事情。之前她叫袭人问话的时候，就发现宝玉是摆明车马不想让任何人过问他的私事。
而且袭人也根本不知道，至于叫晴雯来问，王夫人也动过这个心。可那个小丫头如果也是一问三不知呢？那是老太太给宝玉的丫鬟，难道她能踩着婆婆和儿子的脸，把丫鬟给发卖了？
这要是真的卖了晴雯，到时候宝玉给人找回来，那她二太太可就是被亲儿子把脸面扒下来扔在地上踩上一万遍了。王夫人心道，宝玉那个孽子未必做不出！
所以二太太怂了。
不知道亲妈已经放弃给自己添乱的宝二爷换了衣服，来到贾政的书房，巧了，书房里有个人大清早就来拜年。
“哎哟，雨村兄！”
贾政眼睛瞪的和铃铛似的，“雨村兄！”贾宝玉你还真和人家平辈论交啦？年后这位就要比你爹的品级还高了，你知道吗？
贾雨村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着，宝玉也是一脸笑容，他当然知道贾雨村产房传喜讯—要升了，可那又怎么样？就因为他要升官，宝二爷心道，我才这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