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己挖自己墙角，最后挖出个大坑, 将自己活埋这种例子, 真是比比皆是。
宝玉在屋子里绕了几圈, 思来想去这事得当面和吴让聊聊，他担心的是冯应。那个疯子, 天知道他是不是利用吴让, 打算用他来和兵部扯皮的。
没想到人不在北疆，还得烦心这个。扯皮无所谓，只是如今兵部尚书是老郑尚书, 那是杜竑的外祖，宝玉停下脚步，他在这里是个什么角色呢？
“属下不明白您担心什么, ”熊高左右看看，劝道：“不过，如果真有问题。需不需要属下等跟着吴将军返回北疆？”
这是要帮宝玉在北疆直接留下耳目, 但宝玉想想还是算了, 这几个人也不都是光棍汉, 像熊高家里还有老母亲。他摆摆手, 表示没到那个地步, 至少现在不用。他们就安心在京城待着吧。
下午的时候宝二爷回到家中庄子上，老太太正带着姑娘们说话, 贾琮、贾环、贾兰也在跟前。宝玉笑嘻嘻的近来请安, 临走的时候偷偷给黛玉使了个眼色, 旁人没看见, 湘云却瞧见了。
老太太那边散场，黛玉就直接带着紫鹃来到了庄子后院的亭子里，宝玉早就在那里煮茶等着黛玉了。他找来黛玉，还是想问问她，选个林家得力又忠心的人也去宅子里，最好是一家子，和甄氏母女作伴搭伙。
父亲去世三年有余，黛玉对现存的家中下人也了解的七七八八，她有心让管家林平去金陵。但此言一出，就被宝玉给否了：“林管家不成。”
宝二爷边为妹妹倒茶，边道：“我之前倒也想过林管家，可他是姑父留给你的可靠之人，留在京中更能帮你。不能让你为了我的事情，派他去金陵那么远，而且三五年回不来的。”
“……”黛玉没说话，只慢慢地饮了一杯茶才道：“三五年之后呢？”
黛玉还是最敏锐的那个人，她马上发现了宝玉话中的漏洞，她问道：“三五年之后，你要自己过去，还是寻个家里人过去。”
不愧是我妹妹，宝玉沾沾自喜的想到，这份聪明劲儿真是少见。以后谁说他妹妹清高不懂庶务，就该用大茶杯砸他！
然而随着敏锐度增长的还有脾气，黛玉左等右等发现宝玉傻乎乎的笑就是不说话，干脆踢了他的靴子一脚：“和你说话呢！”
宝玉这才回神笑道：“是，过些年，我年纪更大些的时候，能做更多事情的时候，我打算去金陵。荣府兴起于江南，如今还有甄家盘踞已久，我猜想过些年上皇过世，陛下必定会让甄家返京，另外派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黛玉思索良久，最后却摇摇头：“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你接下这个职务……我父亲在巡盐御史任上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吧。这个职务不是那么好做的。”
宝玉皱了皱眉，这些事他的确没想过，黛玉是在提醒他，一旦接下体仁院或者类似职务，极有可能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牵扯住，这对他真的有利吗？
“要我说，等到了三五年之后，咱们再说。”黛玉叹口气：“如果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好办法……”
宝玉看着林妹妹，突然道：“那到时候，你去金陵好不好？”
“啊！”黛玉一愣，许久没有说话，直到茶都凉了，林姑娘才道：“我倒是愿意，能做点什么事情当然好，只是，”她有些为难，“你要怎么说服长辈们？”
宝二爷诡秘的一笑：“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到时候就有法子了。对了，既然这样，就让王嬷嬷一家子过去罢，你觉得如何？”
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也是林家老仆，她的丈夫是一直负责林家田庄的管事，家中只有一儿一女。黛玉点点头：“王嬷嬷也上了年纪，原本就是金陵人，过去也正合适。”
这事就定下了，只是王嬷嬷和丈夫启程前往金陵的时候，只有他们夫妻带着林家田庄上的下人。他们的儿女还是留在了京城，这是宝玉说的，若有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儿子也有个好前程。毕竟茗烟的事情，贾家上下都要知道了，跟着宝二爷，是会有好前程的。
茗烟如今是宝玉的亲兵，不是什么奴才秧子了，更没人敢瞧不起他。连宁荣二府的管家见着他都客客气气的，不为旁的，人家上过战场杀过人，不能招惹不能惹啊。
宝玉难得在中秋节前，还抽空让茗烟去给伊内斯带了个信，斐迪南下个月就能到京城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办的也都办了，宝玉自回京之后总算能喘口气，安安生生的享受一阵子生活。
“瞧二哥哥，总和林姐姐在一块，”湘云对宝钗抱怨道：“过去他谁都不理，现在只和林姐姐说话。像别人都不存在似的。”
宝钗微微笑道：“瞧你说的，宝玉也爱叫上三丫头不是，”她顿了一下：“只是亲妹妹到底随意些，表亲平时也不好总见面。”
“他是总不在家！”湘云显然对这种说法有意见：“就算回来也是和林姐姐待在一起的功夫多！哼，都是荣府表亲，怎么就对她那么好，连亲妹妹都比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不高兴什么，宝钗原本想的很清楚的，这些事情和她没关系。可是湘云的话却让宝钗心里翻滚起来，对啊，都是表亲，林黛玉究竟哪里好的出类拔萃让宝玉格外关心。
人不怕别的，就怕比较。全家的姐妹们人数比一只手都多了，可宝玉只对黛玉格外的另眼相待，这可不是因为老太太也爱护黛玉，他就是……宝钗难免不平，若是林大人活着也就罢了，如今她们都没了父亲，黛玉还没了母亲，平素宝玉也不像那种动辄“论出身”的人，看他提拔茗烟就知道了，他不在乎那些俗套。
那么，她薛宝钗也好，史湘云也好，哪里不如黛玉了？
连她们都会这么想，何况家中其他姐妹，只是有人从来觉得自己没资格计较这种事；一个已经知道了宝玉的想法，还有一个年纪小而已。所以，从庄子回到荣国府之后，荣府就开始流传说宝二爷和林姑娘的事情怕是要砸实了。
这都是后话，且说八月十五的时候，宝玉带着沈迁来到了庄子上给老太太磕头。
很给面子的，贾赦、贾政也都在坐，贾赦带着点评估和打量，政二老爷的心态就很放松，带着些欣赏。而老太太看着执晚辈礼的沈迁，脸上带着笑容：“快请起，果然是个好孩子。令祖在日，也常听宝玉他祖父提起，沈巡抚一向还好？”
“祖父一切安好，晚辈没想到老国公还知道祖父，”沈迁带着腼腆的微笑：“晚辈只知道，府上的女婿林探花是祖父同门师弟。”
提到林海，在座诸位都是一叹，宝玉赶紧扯开话题，这场见面倒也算是其乐融融。沈迁再寻常也是沈家子弟，虽然是庶出，但也不是很偏激的性子，稳稳当当的男孩子，并不跳脱。贾赦还没表示什么—真岳父都是最后表态的，老太太和贾政母子对他观感还都不错。
宝玉还偷偷的，没告诉别人，连黛玉都没告诉，让迎春躲在假山后头，卡着视角近距离看了一眼沈迁。就宝二爷来看，至少长相上，他二姐没啥意见。别的，从迎春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她的丫鬟司琪说了一句：“二姑娘若觉得那里不好，趁着宝二爷在这，您点头摇头也成啊。”
最后迎春只是点点头，看来第一面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宝玉也不为难她，自己跑了。
贾琮、贾环也十几岁了，跟着贾琏一块陪沈迁坐在一起，贾政偶尔问两句功课。沈迁虽是秀才，但有个进士祖父，也是沈家家学教出来的，功底也很看得过。而贾赦不在场，他特地在门口等着宝玉。
“你说他打算走行伍一路，在兵部捐官了吗？”贾赦当然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他到底不是世袭武职，要打算捐官，也不能趁着现在。要在京察之后再说，或许有个好缺。”
这就是对沈迁还算满意，宝玉颔首：“您说的对。临来的时候，沈巡抚也是这样说的，还说咱们家几代行伍，根基深厚，还要仰仗您呢。”
贾赦笑笑，随即又问道：“这个，沈迁毕竟是庶出，大房嫡出的哥哥和他父母对他如何？”
“……”这会真看出来，到底是还是亲爹。宝玉叹口气：“倒还好，这方面沈家家风不错，就是他考了秀才想要从军，让他父母不很满意，但最后这不也从了他的心意。再者说，有道是女婿半个儿，您对他好，相比迁兄也会明白的。”
那自然也会更加的对迎春好，贾赦这会满意了，拍拍宝玉的肩膀：“好小子，我就说家里只有你最像老太爷，你二哥能安生过日子就行了，将来你弟弟们都要看着你呢。”
“伯父谬赞了。”
八月十七，吴让抵达京城，宝玉在驿馆见到了他。乍一见面，宝玉险些没认出来，这还是吴让吗？高了、壮了、黑了，而吴让一见面就屏退左右，拉住宝玉问道：“老郑尚书往边军塞人，没俩月又找借口调回京城，这事太子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