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酸枣会盟
遥远的徐兖官道,前后行进着几千人的队伍,穿山越野,偶然遇见的盗匪哨探也慌慌张张地跑进山去,生怕这是大军围剿他们。
两马并区驱于前,大军迤逦在后。
“听闻曹将军有女名静,年方十岁,生的娇俏动人,不知可曾许人?”
“哈哈哈……钰昌此言何意,莫不是想与某家结亲,只是令郎不过七岁余,比家女还小上三岁,如此或有不妥啊!”
高坐大马的曹豹毫不遮掩地大笑起来,他这人长的粗糙,架不住娇妻争气,给他生了个花容月貌的闺女,那可是他曹豹的掌上明珠,岂会轻易许了别人。
姜钰昌讪讪一笑,这大军进行的漫长旅途中,除了主帅曹豹又能与谁说上话,两人早在徐州便有些交情。
不过一文一武,内外有别,今日同在军旅,相处下来也愈发熟络,几日间无所不谈,这不聊着聊着就想到结亲一事。
徐州曹家虽是外来,但曹豹统领郡兵十余载,逐渐立足生根,形成新的武家名门,若能与姜家联姻可谓双赢,是以姜钰昌便提出想法。
不过对方却会错了意,他可不是给阿文阿文两个提亲的。
“曹将军可曾记得当日徐州南门,我有侄儿阿元正与令千金同年同岁,不知将军可有印象?”
“哦?徐州南门?”
曹豹挠了挠嘴圈络腮胡,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不就是陶谦出迎各地富商巨甲,检阅刚刚招募丹阳士卒的那一日么,倒的确在道旁遇见一玲珑小儿,陶使君还解赠了腰间玉佩呢!
“贤侄相貌非凡,当为吾女相配,然则我曾听到些许传言,贤侄身有旧疾,不知是否属实?”
曹豹寻思片刻,心想姜家乃徐州大户,若能结为亲家也不算辱没女儿,只是传言姜家的小公子痴病八载,如今也只是治了个半好,遂有些疑虑地问道。
“这个……小民无知,市井流言,以讹传讹,岂能当真?我家侄儿虽间或发病,然则区区小恙,早晚定当根除,当日将军亲眼所见,可曾看出异状?”
姜钰昌被问得措手不及,心中有些隐怒,哪个嚼舌根的将这事传了出去,若被他知道定然发配到柴房,来个秋后算账!
“嗯哼?”
曹豹闻言瞪了过来,能看出那还叫隐疾嘛!
他曹家虽不是官宦世家,却也无需卖女儿给人冲喜,说翻脸就翻脸,拍马驱上便舍了对方不再理会。
“这——”
姜钰昌在后面满脸愕然,望见前面奔行的主帅身影,暗道这曹豹怎得这般无礼,如此心性注定走不了多远。
不过侄儿这事的确有些难办,外人不知真相,反遭污蔑之名,等到三载之后,侄儿成婚之龄,仓促间又去哪找合适的人家。
罢了罢了,到时先让侄儿纳几个妾室,大婚之事往后拖延便是。
姜钰昌考虑一番,便拍马回返督察粮草军输,伴着三千徐州郡兵,慢慢驶向西方的平野大地。
十来日之后,酸枣大营已接到哨马来报,徐州盟军临近大营十里之外,刘岱冷哼一声,甩手不管,还是管理盟军安置事宜的曹操急忙带队出迎。
自当日卞水战败,曹操回返酸枣,随行只剩下两千军卒,刘岱张邈等人劝慰几句,让他全权安置各路盟军。
曹操如今军势颓败,一时无事可做,自然满口应承,处理会盟的各路军马事宜理当慎重,稍有怠慢便会惹出祸患,换了别人还真没曹操这般本事。
“军帅可是曹豹曹将军,孟德有失远迎,还请将军莫要介怀!”
迎着大风,曹操带着几个军将,遥遥拍马迎来上去。
“哈哈哈……某家正是曹豹,怎敢劳骠骑将军亲自出迎!”
曹豹同样翻身下马,与曹操互相挽着臂膀,以示亲热之意,要知道他不过徐州军将,曹操却在朝中当过骠骑将军,两者的声名地位远远不在同一水平。
“曹兄虽出自汝南,但咱俩同姓,一脉相承,实为族亲,兄长远道而来,孟德岂敢高卧阁床,不来亲自接待!”
“哈哈哈……孟德兄客气,曹豹不敢当,不敢当啊!”
“今刘使君军务繁忙,特命孟德前来恭迎,还请将军随愚弟曹仁,先行入营歇坐,待孟德安置军马,定为兄长接风洗尘!”
“哈哈……孟德兄实在多礼!”
两人又互相奉迎几句,曹操吩咐曹仁带着前军赶往划好的营地,自己则留下接应后续粮草。
姜钰昌拍马护在后队,遥遥便见前军有人出迎,待近了瞧得站在道旁的那几人中,为首那人姿貌短小,而神明英发,颇有几分精悍英武的气质。
正狐疑这是哪位军将,便见那人已遥遥拱手鞠礼。
“敢问来人可是东海姜君,孟德夙夜期盼日久矣!”
“鄙人正是姜钰昌,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姜钰昌吓了一跳,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正主么,侄儿所说的天选之子,现在居然亲自迎接自己,哪里敢稍有怠慢,急急忙忙便跳下马来相迎。
“我等兄弟叩谢先生恩情!”
曹操暗示一眼,曹纯、曹休几个族兄弟单膝跪地抱拳相谢,看得姜钰昌疑惑重重,他当日不过代写一封书信,难道还真起了作用?
“几位将军快快请起,钰昌何德何能,值得诸君如此礼遇!”
“孟德再行谢过姜君,当日东奔出洛,若无先生那封书信,只怕已为宵小所害,何来今日快意相逢!”
曹操也抱拳相谢,又拉起姜钰昌的手臂,同大军走在路旁,曹纯几个早上前牵着几人坐骑,跟随在身后不远处。
姜钰昌被这一出弄得心神荡漾,想着这是未来的天下霸主,自己已成了座上之宾,日后荣华富贵还不滚滚而来,这从龙之功简直唾手可得!
“敢问先生现居何职,陶使君因何只让姜君担任粮草官,难道徐州人杰如此之多,以先生之才都不得重用?”
曹操笑意盈盈地问道,早将前些日战败的阴影甩得一干二净。
“将军何出此言,姜某身无长处,现为东海郡丞,都觉力有不逮,何敢觊觎高位!”
姜钰昌猛地想起侄儿叮嘱,不敢屈尊阿谀,只能谦虚地道。
曹操有些惊咦地轻呼出声,不论姜钰昌有无真才实学,当日那封书信可是警醒了他,否则后果难料,何况占卜乃鬼神之道,就算是假托虚名,也见得此人智慧超群,更是世间奇才。
夏侯并曹氏兄弟领兵作战尚可,但要说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就有些勉强了,曹操虽然自负,也希望能有一二筹划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
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
最不济也能启发思路,他曹操难道是独断专行的人么?
“姜君太过自谦,不知师从何人,当日因何救我?”
“将军恕罪,鄙人师门隐遁,未曾彰示于人,钰昌实在……”
姜钰昌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看得曹操心头渐起疑惑,言行观察之下,这人似乎并未想象的那般高深,所谓的师承又哪里能震慑到他呢。
隐世者,无能也!
他曹操可是素来瞧不上这等人,若有经天纬地之才,何必藏于茫茫山林,天下危亡之际,正应力挽狂澜,扶危救倾!
说到底不过是群无所作为,乡野空谈之辈罢了!
稍稍收敛神色,曹操还是笑着道。
“姜君既有难言之隐,孟德岂敢强人所难,今我诸军会盟酸枣,集齐九州勇烈之士,征伐逆贼董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天道无常,缥缈难测,姜某怎敢断言,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姜钰昌曾听侄儿说过,这次讨董盟军看似汹涌,实际根本灭不了董卓,到头来功败垂成,所以只能搪塞过去。
曹操见其言语隐晦,心中生出不详之感,难道对方看出什么,并不看好讨董盟军?
一路两人心事重重,各怀鬼胎,不过面上还是说的十分融洽,到了酸枣大营,曹操自作主张,设宴款待徐州军将。
如此几日之后,姜钰昌与曹操关系渐渐熟络,不过每每被问到敏锐问题,尽皆避而不谈,一时倒让曹操摸不清底。
不过半旬之后,曹操接连迎接盟军各部,其中最先到达的是河内太守王匡,上党太守张扬,随行的还有黑山张燕,匈奴单于于罗夫。
南方盟军袁术、孙坚、孔伷部都是遣使前来,并未亲至。
想必袁术知道盟主没他的份,又见不得庶出的袁绍出风头,借口境内黄巾余孽刘辟、龚都作乱,与孙坚留在鲁阳剿匪,平定后患。
让曹操有些意外的是,代表袁术前来的是个面貌苍老,发须皆白的垂垂老朽,听说是汝南族地发掘的一位隐士,被袁术尊称山桑野老,奉为上宾。
想不到堂堂袁术,掌控南阳汝南两地,境内名士无数,竟偏听什么方外术士,简直可笑至极。
曹操曾试探对方,根本看不出有何超凡之处,只笑兮兮耳聋般不发一言,反倒让他尴尬无比,久了便甩在脑后不去多想。
不过孙坚竟把儿子调过来了,看得曹操大为羡慕,自家长子曹昂虽年岁相近,但却远远没有孙策那般神勇。
当日曹洪一时心奇,乐呵呵地嘀咕了句:“黄口小儿,怎敢上阵杀敌?”
不想孙策耳目聪灵,笑吟吟地自念着道:“马战步战,有胆一试便知。”
曹洪听了顿时大怒,便拍马追上去质问可是与他说话,孙策骑在马上转头便是一枪,二人直接酣斗在一起。
曹操只顾与孙静相谈,听得喧哗四起,这才回过头来,发现两人正斗得火热,周围军卒早远远躲开看热闹。
他本打算喝止从弟,生怕伤了孙坚之子,谁知不过三十余合,曹洪竟被一枪抽落马下,跌了个颜面全失。
“黄口小儿在此,前辈有何指教?”
孙策翻身跃下马来,手握长枪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曹洪。
“小儿焉敢张狂!”
曹洪立时大怒,爬起来便冲上去与孙策步战,然而六十余合之后同样落败,在这众怒睽睽之下气地甩刀而去。
“不愧是江东猛虎之子,诚为虎儿是哉!”
曹操看得大为感叹,又转过头吩咐亲卫去找夏侯惇,笑盈盈地问向孙策。
“伯符英雄少年,可敢与愚弟一战?”
“可是夏侯元让将军,听闻其于逆境重围之中,阵斩徐荣大将公羊刚,伯符心甚慕之,若能有所指教,小子求之不得!”
孙静见侄儿意气风发,也不出面阻止,只和曹操驻马观战,待夏侯惇驱马赶来,周围军士已喧声震天。
夏侯惇听到曹洪落败的消息,哪里不明白曹操的意思~,不过煞煞孙策的威风罢了。
曹洪好歹是自家兄弟,若不找帮他回脸面,曹操这个老大哥还如何相见。
两人一个使枪,一个舞槊,转眼间便绕马战作一团,孙策毕竟年不过十五岁,身躯还未完全张全,气力怎比得过正值壮年的夏侯惇。
三十余合之后,一次交马便被夏侯惇击飞兵器,一杆拍下马去,算是将曹洪丢的脸面如数奉还。
“将军果然厉害!”
孙策翻身跃起,大喝一声,正欲与下马迎将过来的夏侯惇短兵相交,却被孙静出言相止。
“伯符不可鲁莽,你怎是夏侯将军的对手,今日得了指教,此时不谢,更待何时,这是我孙家的作风么?”
孙策听了这话只能作罢,刚才的交手他也看出来了,夏侯惇十四为师杀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曹操手下第一勇将,单凭他此时的武艺的确并非敌手。
何况叔父出言相阻,他也只能作罢,遂拱手相谢。
曹操摸着短须安抚几句,这才与孙静笑着共返大营。
而此时的袁绍亲军,离酸枣大营不过几十里,更带来了河北第一勇士文丑文不俊。
在更远的北方,一支两千人的军伍也逐渐趋近,三人领军在前。
为首那人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腰携双股剑。
右手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持青龙偃月刀。
左手那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横握丈八蛇矛。
正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刘关张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