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宴饮之会

    洛阳城相国府。

    董胖子高卧上席,笑吟吟地举着酒斛,冲着堂下的诸位亲信微微示意,遂一饮而尽。

    “时值新春,今日特邀诸君前来宴饮,各备歌姬一名,金珠八斛,美酒十坛送予诸君,望诸君不辞劳苦,与我共匡江山社稷。”

    “我等多谢相国,为国尽力,乃臣属本分,不敢恃以微功,贪图厚赐。”

    王允、蔡邕相继致谢,辞而不受,让吕布和李肃气的有些牙痒痒。

    你们两人老迈不堪,也不要把话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啊,董府内的歌姬美貌如花,令人垂涎三尺不可得,今日董卓施恩赏赐下来,竟让他俩给搅和了。

    “义父\/相国春秋鼎盛,府上歌姬我等岂敢染指!”

    他们两人虽然期想,却也只好附和。

    “诸君深明大义,卓心中惶恐,便以美酒三十坛以赠,诸君以为如何?”

    董卓笑意更盛,府上歌姬都是他四处网罗的美女,轻易封赏下去心中也有些不舍呢,如今权有了,图的不就是美人么?

    兴许某日玩腻了,想换个口味,总不能再去诸位臣属家里要吧。

    王允就是懂事,比他那怪脾气的女婿强多了!

    “既如此,我等便愧领了,再次谢过相国。”

    众人纷纷举杯相敬,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宴饮之乐景。

    酒酿正酣,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在董卓身旁低语两句,堂中诸人立时不再说话,静了下来。

    “这个牛辅好不晓事,都说了坚守勿出,请个屁战!”

    董卓眉毛一横,将酒斛轰在案几上,撒的满地酒水,他觉得李儒的方案可行,已调遣各部把守险要,偏偏牛辅三番两次请战。

    去年被郭太闹得焦头烂额,还是都督华雄帮他斩了对方,这才击破白波匪寇,如今杨奉等人在河内王匡的支持下,再次陈兵黄河北,袭扰京畿重地,驻守虎牢的牛辅又坐不住了!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卓大骂两句,见厅堂一时冷寂下来,这才发觉失态,又笑着端起酒斛,与众人同饮。

    怎料没过多时,那侍卫又匆匆进来了,董卓恨不得直接爬起来将他一刀斩作两段,不过只听对方悄声说了两句,立即转怒为喜,径直站起来喊道。

    “徐荣军使何在,速速上来见我!”

    王允等人心中一惊,听说徐荣驻守荥阳,把守卞水,难道与酸枣联军已经交战!

    一个军使在外等候,听得董卓召见,立即捧着木盒,拿着信件上堂。

    “启禀相国,曹操孤军来犯,徐帅东岸设伏,于日前击破敌军,斩首两千余,俘虏四千人,缴获粮草辎重无数,特遣小人飞马战报,并献敌将卫兹首级。”

    军使跪在地上,由侍从接过木盒信报,呈给极为欣喜的董卓。

    “好!好!徐荣真乃吾之韩信!”

    董卓看过战报,大喜过望,又打开木盒,里面放着草草腌制的首级,被马蹄踩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十分狰狞。

    不过这是曹操部将,董卓看着解恨,被关东盟军积压的沉闷一扫而空。

    “来来来,诸君且看,曹操小儿兴兵来犯,已被我军大破于卞水,斩其部将首级。”

    没拿到曹操人头,董卓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徐荣在正月里给他来了个惊喜,也足够他快慰几日了。

    “大喜啊大喜,相国旗下人才济济,关东叛逆诚不足道,来日必为我军所虏。”

    王允面色难看,却立时遮掩过去,笑着起身恭贺。

    董卓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堂下候命的军使,满口杀气地道。

    “传令徐荣,所有俘虏尽数诛灭,就地活埋!”

    本来董卓是想筑京观的,只是俘虏不过四千,摆上了反显得他小气,遂颇为仁慈,让这些俘虏留个全尸。

    “相国不可!敌方俘虏因人蛊惑,这才冒犯朝廷,实为无知愚民,何况今值新春,杀戮不详,相国不妨饶过他们。”

    大儒蔡邕站起来说话,他头戴方帽,后脑隐隐是秃的,看不到稍长点的头发,是因为之前屡次得罪宦官朝臣,被灵帝流放朔方时剔除的。

    “我意已决,伯喈不必多言,来来来,我们吃酒吃酒。”

    董卓笑着举起酒杯,他对蔡邕十分厚待,从不恶语相向。

    军使得令便回去复命,看得王允颇为忧心,暗道曹操怎么如此不济事,被徐荣打成这个样子。

    众人喝得大醉,董卓起了睡意,诸人这才告退,吕布留下来搀扶董卓,却见义父突然睁开眼睛,满口酒气地道。

    “奉先啊,城里有个人叫公孙度,将他找来见我。”

    “孩儿听令!”

    吕布虽有些不解,还是依言去了,独留董卓一个人在躺在席上小憩。

    半个时辰之后,吕布引着一人来到府上,其人正是徐荣老友,曾经风光无限的公孙度。

    是岁刚至不惑之年,鬓角却微微露白,仿佛黑土地上撒着些许冰霜,面庞狭长,颧骨突出,全身带着极北之民的特有气质。

    “义父,义父,公孙度来了。”

    吕布上前小声唤醒董卓,对方这才醒来,看向堂下那人。

    “庶民公孙度,拜见相国大人!”

    公孙度立时伏摆在地,姿态放得很低,现在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掌握生杀大权,官员调度的正是眼前的董胖子。

    “今辽东混乱,我之爱将徐荣心怀故里,不忍玄菟百姓遭受掳掠,特地举荐你为辽东太守,你可知此事?”

    “回禀相国,小人不知,不过徐将军乃我昔日故交,想必是收到北方家书,这才想起小人。”

    公孙度心中一喜,知道徐荣真得举荐了他,嘴上却撇的一干二净,交结朋党可是大罪,他要是承认了这事铁定泡汤。

    “念你为官十余载,又是辽东出身,治理故土定当竭力,我且问你,若命你为辽东太守,你可知须做些什么?”

    “回禀相国,辽东苦寒之地,民生凋敝,饱受异族欺凌,小人若为太守,定将东征高句丽,西讨乌丸,驱逐周遭蛮夷,扬我大汉国威!”

    公孙度朗声回道,语句间颇为愤慨,这倒不是说辞,他本就对异族十分痛恨。

    历史上中原混乱的时候,公孙度便在辽东一地称霸,相继打败高句丽、乌丸、鲜卑、马韩、辰韩等周边异族,建立长达五十余年的辽东政权,威名比现在的北地豪侠公孙瓒更加响亮。

    董卓听了微微点头,觉得公孙度蛮符合他的脾气,但这却不是他想要的。

    “听闻幽州牧刘虞曾秘密派兵两千,欲要南下为虎作伥,你又如何看待?”

    “刘虞枉为汉室宗亲,居然助纣为虐,小人若掌控辽东,定然为相国监视东北,刘虞若有异动,我便举兵西向,势必取他性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公孙度哪里会听不明白,不过现在还求着董卓,怎么许诺都不过分。

    “哈哈!好!我也无需你率兵平叛,只要牵制幽州兵马即可。”

    董卓哈哈大笑,他自然不会轻信对方,但有徐荣举荐作保,辽东又偏居东北,远离中原,外放公孙度也没什么关系。

    “公孙度听令,今封你为辽东太守,明日朝廷自会发放诏书,你收拾好行囊,便回家乡去吧!”

    “小人叩谢相国天恩!”

    公孙度得到应允,心中狂喜,拜谢董卓之后便出了相国府。

    “奉先啊,你觉得此人可信否?”

    “这……孩儿不敢断言,义父何不去问文优?”

    吕布将锅推给李儒,董卓听了只冷哼一声,自顾往后院去了。

    冰雪初融,万物生长,些许微草已悄悄钻出土地,点缀着零散的翠绿。

    李儒抱着刚刚满月的儿子,一手搀着夫人董素,两人在走廊散步。

    “夫君公务繁忙,怎可为奴家所累,日日留在府中呢?”

    董素年方二十六,却已做了李儒十多年的妻子,只是之前两人并无所出,现在怀里的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些许公文,一二时辰足够处置,哪里算的上繁忙,素儿早些年常常抱怨为夫不在身旁,怎么今日反倒又怪我留待家里,诚应了夫子的那句话啊。”

    “哪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董素微微一笑,知道李儒在开玩笑,仍旧觉得欢喜,她何曾不愿与夫君长相厮守,只是最近李儒心事重重,双方相处十余载,这点迹象又岂能瞒得住她呢?

    “夫人觉得这洛阳风景比之西凉如何?”

    “夫君何意?”

    “言之意,洛阳山川城阙阁楼闹市,是比西凉边陲要雄伟壮丽的多啊,可素儿不曾怀念昔日府邸么?”

    李儒面带微笑,虽然长得不好看,面貌干枯,身形瘦弱,鼻下长着一排髭胡,短而浓密,整个人都流露着阴暗之气,不过看在容貌秀丽的董素眼里,却丝毫不觉得嫌弃。

    当年被父亲许配给李儒,她还觉得颇为失望,只是相处日久,这才发觉对方是胸有丘壑,满腹才华的奇男子,而且李儒对她十分爱惜,相处十年都不曾纳妾,这在当世几乎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夫君是想回西凉么,那便与父亲辞行,奴家自会跟随夫君归去。”

    李儒微微摇头,只是道。

    “如今素儿生产不久,孩子刚刚满月,不宜遭受旅途颠簸,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夫君决定便可,不必处处担忧我们母子。”

    董素看向熟睡中的孩子,胖嘟嘟的脸紧成一团,想必长大了定比他父亲魁梧得多,心中满是期待。

    “起风了,我送夫人回房。”

    “洛阳的风便是这样,起的悄无声息,也就夫君才会察觉,寻常人莫名便着了凉呢。”

    董素温婉一笑,便被李儒搀着送回房去。

    洛阳的风自然不一般啊,里面含着血腥,藏着暗流。

    李儒微微叹息,却已从房里走了出来,到了书房召集几个心腹。

    “我有故友欲迁往cd,你们便去那购置房产,到时便赠予他吧。”

    “谨遵大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