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任四十二天
髭切没有再反驳。
审神者说的是对的……他知道。
“兄长。”膝丸的声音隐约在他身后响起。可他知道, 他心里的结并没有因此而解开。
大概是记忆混乱的缘故？他想，他在本丸的这些年, 人好像也变得混乱了。
作为人的身躯，和刀的身躯，真的是差别很大啊。
“如果过于纠结在这里, 会不会钻入死胡同？”审神者站在时之政府宽敞的大厅中，幽声问道。
距离那次会议已经过了几天，这些天她只回本丸看了一眼, 嘱咐鼬和蝎照顾好她本丸里的那些刀, 顺便让他们跟着晓的成员学习一些新的体术。
因为和政府高层有了会面, 之后的许多对本丸内的突击检查她也有在跟进。
在这期间她没有避讳源氏的两把刀，直接让他们直面了最惨淡的真相。
不是信任他们，而是在考察他们。
她私心想要得到这两把刀。
但现在看来, 髭切的状态, 要比膝丸差了很多。
在搜查其他审神者是否有利用刀剑做不正当勾结的时候, 审神者也顺便利用这个机会，让4号帮她查了一下各时空缝隙中一共藏着多少废弃本丸，以及花山院宗一这个人。
她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在意。而且, 不知道下一次的审神者集会什么时候到来，她总是觉得花山院宗一那里, 有些组织的具体情报。但又从他的微观表情观察到，他确实和组织没有什么关系。
结果暂时还没出来, 但是彭格列搜索白兰的行踪就快到了尾声。想必在他们离开前, 很难得到结果。
泠苏心中想着事, 再看髭切的时候，发现他的状态还是有些恍惚。
他原本的心理状态就是即将暗堕的，也不知道弥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只是往日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总是面色无常的刀，说不定往往是问题最严重的一个。
泠苏面具下的眉眼微蹙。
似乎——有些过了。
心理干预说起来似乎很酷的样子，可一旦实施起来，却是有几分危险。如果不能把握好刀的目前心里承受能力，施加了过多的刺激。很有可能会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膝丸守在兄长的身边，与髭切同样的琥珀色瞳孔中带着些微湿润的雾气，却始终没什么表情。
泠苏安静的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平淡的开口:“想什么呢，你们不是还有我吗。”
迈步走到髭切面前，她为他整理了一下出阵服，将护甲的位置摆正，然后抬起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向下拉了拉。
高大的金发男人不得不随着审神者的动作弯下腰，琥珀色的瞳孔中是刀刃般凌厉微寒的色彩，可弯腰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尽量让少女直视他的脖颈感到舒适，谨慎的不要给她带来压迫感。
啧……
髭切在心里暗想，这真的是万恶般的来自契约对主人的亲近感。哪怕他心里有些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的将她放在了首位。
所以说，他之前的避让，不认可，想离开都是图个什么呢。兜兜转转一圈，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还是有意义的。
因为少女在她耳边接着说到:“我只护我认可的刀，你们现在还不是。我想你们还是希望能见到未来的吧……一个世界与刀的未来。既然这样，为什么对我的邀请拒绝吗？”
“要知道，隐士是不存在的。脱离了世界，无论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一句话，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想法。
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在这个世界沉浮，只要有人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他就活下去。为此他不介意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膝丸不同。
他心里还是爱着这个弟弟的。
他想让他脱离这个漩涡。但就像审神者说的，脱离漩涡，就脱离了世界。
作为刀，不在漩涡中挣扎，又怎么能够活下去。
“你可以再信任我一些。”泠苏笑着，气若游丝，在他脆弱的颈部撩拨。
然后她放开了手，后退一步，把空间留给了源氏兄弟。
髭切直起身，看了眼在身边默默眼含热泪的弟弟丸，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
“哭哭丸，你是在哭吗？”
“不，不要叫我哭哭丸，兄长，我是膝丸！”膝丸反驳。
“好吧，不叫你哭哭丸，哭丸，我们要走了。”髭切完全没有理会自家弟弟对名字的更正，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向走过来的工作人员。
膝丸很快将眼里充盈的泪水收了回去。
泠苏上前一步，迎上了那个过来的工作人员，从他口中得知，白兰的定位地点已经被找到了。
“准备一下，走吧。”她回身，看着调整好状态的源氏兄弟，开口道:“希望这个任务结束，我们彼此都可以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快，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技术部门。
那里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转换器。数十名工作人员正在维持运作，机器旁边摆满了电脑，上面显示着让人看不懂的数据。
要说这次搜人，还要多亏了入江正一。据说这个人是彭格列新招收的技术开发部成员，能力很强，不但找到了白兰的所在，更是想办法开启了平行时空的通道，将他们都送了过去。
泠苏在这个巨大的转换器前站了一会儿后，便等来了与她同行的人选。
彭格列家族十代的成员。
她之前久居华夏，除了手里掌握了一些关于彭格列这些黑手党关于力量的传承——也就是指环，其余的则是很少关注。自从彭格列一世去世后，她就再没有关注过这个家族里新的继承人。
出乎意料的，十代目长得很像初代的样貌，眉眼中有时候能看到与当初那个少年一样的神采。虽然藏得很深，泠苏还是能从他的身上一眼就抓住灵魂的东西。
彭格列家族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全员，算上里包恩，只有四个人。原因是入江正一说的最大容量。七个人已经是平行世界空间转换的最大极限，余下的彭格列家族的成员会在稍后抵达。
而第一批的人选——是第十代家主沢田纲吉，用□□用得很溜的狱寺隼人，还有一个云雀恭弥。
以及自称是监护人的里包恩。
通道很快开启了，一时间电流在圆形的通道口噼里啪啦的闪着火光作响，看上去尤为可怖。
沢田纲吉一退再退，面色有些发白。这个时候先前淡定的状态已经维持不住了，嘴角哆哆索索，实在不像是一个黑手党的首领，倒像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男孩，看着打开的平行通道入口，眼里的抗拒都快要实质化了。
可惜没能说出什么，就被婴儿的里包恩飞起一脚踹在了脑后，直接蹬进了通道里。
泠苏:“”真的是凶残。
至少她从来不会做这样强人所难的事。
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源氏兄弟，泠苏十分自然的这样想到。
紧跟其后的是狱寺隼人，手上拿着几个小巧的□□，追随着他的十代目而去。
至于口中嘟囔着什么，泠苏完全没有认真听的意思。
然后是云雀恭弥，一头微长的黑色短发，身上穿着套有风纪委员标的校服，手里拿着浮萍拐。表情冷漠，缓步走进通道，而且看向泠苏时，那样隐藏在冰冷淡漠下的战意 ，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打一架吧。”
泠苏:“”
她难得用手扶了下额头，觉得跟自己一起任务的都是一些神经病。
这样对比起来，不论是自己原有本丸里的一些刀是不是犯蠢，或者334号本丸里的刀是不是有些心理问题，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面无表情的跟着踏入了通道里。
作为这次的战术指挥，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没有亲临现场。他们在后台指挥，利用狐之助传达信息，建立通讯通道，好让前线的泠苏，以及彭格列不要太迷茫。为了他们指引白兰的定位位置。
·
平行世界，一家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生意很是红火，又是开在一个学校的附近，也因此来来往往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每个进入店里的人都带着暖洋洋的笑意，就如同店里的文案一样——让甜品来调节你的心情——尤其此刻正是炎热的夏日，一口做得精致的脆皮冰激凌咽下去，顿时就觉得清爽起来。
甜品店不算太大，因此有人选择坐在店里食用，但座位不多，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带走。在路上边走边吃。
小小的店铺人多，却不杂乱。排队的人很有秩序，又多是学校里的学生，因为经常排队买甜品而混了脸熟，等待的时候顺便闲谈了起来。
只有坐在店里一个角落的一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桌的客人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桌子是六人的长桌，特意拼凑在一起的。此刻被坐在桌子边围在正中心的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而少女的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长相相近的男人，一个一头淡金色的短发，一个一头灰绿色的短发。刘海都略微有些长，半遮盖了一只眼睛。
他们穿着一个样式奇特的衣服，类似军装又似西服，看起来像是在cosplay。身姿挺拔，面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很有男人的韵味。
——太帅了！
这样的帅，让无数来买甜点的少女心动不已。
只可惜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一个穿着校服，肩膀上系着风纪委员字样红色布条的少年眼眸凌厉，在少女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扫向他们视线中的杀气宛若实质。
那副神情看起来有些威严和可怕，让她们不敢上前。
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也坐在椅子上，他们两个倒是正常了许多，狱寺隼人也没有把他的一捆□□直接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泠苏心想，不说话的时候，还是看不出对面是一群宛若智障一样的疯子们。
沢田纲吉手上抱着里包恩，将他托了托，让他的视线可以与他们持平。
一群少年，还带着一个娃。
这已经是很让人驻足的组合了。
不过，最让人驻足的还是那个坐在正中的唯一一位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罕见的可以及地的白色长发，肌肤胜雪，身若拂柳，光洁纤细。穿着白色的雪纺吊带上衣，下身配着白色的长裙，裙子是叠层的百褶样式。整个人在午后温润的阳光照射下，宛若透明。
她长发披散，雪白的发丝中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一双凤眸微微上挑，自带笑意，柳眉弯弯，红润的唇角弧度勾起的正好，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雕刻精美的瓷娃娃。
围观的少男少女们觉得自己的心口中了一剑。
沢田纲吉磕巴了几下:“大大变活人？”
“不是大变活人。”里包恩又跳起来锤了一下少年的头，声音波澜不惊，但是他的突然进攻惊得少年诶呦了一声。
好在训练了有一阵子，像这样爆头的疼痛已经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了。
纲吉揉了揉头，还是不肯相信:“明明之前不是这个样子啊……”
不仅突然变了脸，连衣服也在瞬间变了。
里包恩收回锤人的腿，轻盈落在桌子上，抬头仰视泠苏，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这才淡淡说着:“那是因为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之前在时之政府的模样是伪装的。”顿了顿，他吱嘎吱嘎的转头，盯住了纲吉。
纲吉咽了口口水，直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伪装都看不出来，纲吉，你还需要加大锻炼啊。”
“！”
“！！！”
“！！！！！”
沉默了几秒，甜品店里响起了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不——要——啊——”
泠苏……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臂，捂了捂耳朵。
其实这倒不赖沢田纲吉。泠苏用的能力是织梦，因为当时只是想要骗过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而这些工作人员又只是普通的人类，没有灵力，所以她没有下太大的功夫在自己身上，只覆盖了浅浅一层的现实扭曲，用来骗过正常状态下人的眼睛。
不过像里包恩这样时常混迹在生死边缘的杀手，很多时候都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自然可以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哪怕当时看不穿那层掩护，也足以知道泠苏的真实样貌不是那个样子。
想必那位自称是风纪委员的少年也看出来了，不然他在走的时候，不会对她露出战意。
真的是一群热血的少年啊。
抿了一口加了冰块的鲜榨果汁，泠苏轻笑着，眯了眯眼睛。
年轻，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等那边黑手党结束了暴力后，泠苏终于开口了。
“我隐藏样貌只是针对时之政府，与你们没有关系，现在只有我们，所以不用太在意。”她说道。
“你不信任他们？”里包恩问。
泠苏正推开眼前的果汁挖一份盛在小碗中的冰淇淋。此时一勺子下去，端起了满满的坚果碎和黑色的巧克力冰激凌，正送到嘴边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眼看他:“你确定要知道？”
里包恩沉默了一下:“时之政府是我们的远程操控员。为保安全。”
“也是。”泠苏点了点头，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怀疑时之政府中，有企图破坏历史的内鬼。”
“她曾经渗入过我这一边，几乎无孔不入，可以判断是一名高层人员。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是某个组织安插进来的卧底，为的就是让现世的历史崩塌。也可以说是——这个组织的任务就是摧毁现世。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抓住她，但这次任务，白兰事关守护历史的重任，我想她不会不出现。”
“也就是说，你确认她混在我们之前开会的那几个人中？所以才将自己的外貌隐藏起来？”狱寺隼人问道。
“很有可能。”泠苏点了点头:“如果在时之政府面前暴露了样貌，以后行动会多有不便。”
“不过这些暂且不重要。我们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平行世界是怎样的。”她说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膝丸。
膝丸拿出了一个笔记，上面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点，显然是记录的主人怕将重要的信息遗忘，因此提取了一些关键词。
泠苏扫视了一圈，不动声色的在他们周围罩上了一个透明的灵力屏障，让注意力在这边的人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这才开口:“之前的调查，要不要整合一下。”
“也没有什么不同吧。”狱寺隼人大大咧咧说道，翘起了二郎腿，嘴上叼着一口蛋糕:“感觉和我们那个世界没什么不同。要说最大的不同，大约是这里没有黑手党？而且走访了一圈，倒是听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灵异传说。”
灵异传说呢——
泠苏眉宇间微微一动。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是么？”她说道，声音飘渺轻柔:“我这边倒是问出了一些。说不定能和你们合上。”她说着，看向了膝丸。
膝丸接过她的话，开口道:“这里有一个关于滑头鬼的传说。”
滑头鬼在日本流传的传说中，也不算太怎么特殊。
“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泠苏笑着开口:“听说这个世界，安培晴明生前是一个支配京都黑暗的阴阳师，其母亲更是十恶不赦，为了转生，夺舍杀人。而真正继承起阴阳师衣钵的，是一个叫花开院的家族。”
安倍晴明？
纲吉等人都愣了一下。
历史上安倍晴明是一个有名的阴阳师，更是一个传说，而这里……
看来平行世界之所以会被叫做平行世界是有原因的，这个世界的历史确实是在某一关节上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以至于安倍晴明不再是让阴阳师们敬仰的存在，而是一个阴阳师和妖怪都想消灭他的存在。
历史不知在某一刻的因果断裂了，从而衍生出了新的因果。就是滑头鬼，花开院，与安倍晴明的母亲羽衣狐的因果。
而且——
花开院……花山院……审神者集会中那个半妖半人的阴阳师，和这里是否有些关系呢。
她眯起眼，弯月一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碧色，那是猎人狩猎的信号。
这或许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可是知道这些，和找到白兰有什么关系吗？”纲吉不是太懂，问了一句。
“自然是有的。”泠苏说:“所谓的平行世界，是为了保护主世界而建立起来的，和现世相比，它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就是起源。因此，为了保证平行世界不会影响主世界，往往在平行世界的历史走向中，都会自然而然的衍生出这个世界运转的中心。”
“也就是说，无论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离不开中心的影子，它是维系稳定，让世界正常的关键因素。”里包恩接过话:“白兰那家伙可以穿梭平行世界，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不论到哪里，都会回到这个世界的中心。”
里包恩在桌子上走了几步，站在膝丸摊开的笔记本面前，指了指画上圈的那几个字。
“滑头鬼，羽衣狐，阴阳师——这些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找到他们，就等于找到了白兰。”
确认好了目标，接近的工作却不是泠苏他们来做的。
他们在落脚的地点逛了一会儿后，选择了一个地理位置不错的酒店，住了进去。
现在的人员还没齐，没有必要急急去找白兰的踪影，不如等彭格列家族的其他成员到了再说。
很快，在酒店休息了没几天后，彭格列家的其他人也到了，并且顺利的找到了他们暂居的酒店。
泠苏终于见到了彭格列这一代家族的全部成员。？: 或搜索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