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任四十一天
宽大空旷的会谈室中, 代表着时之政府的核心工作人员一共只有几人，此刻正在会议桌前坐了一排。
这些参与到泠苏支援计划中的无一不是等级为s的超高级工作人员, 每个人的胸口上挂着的工牌都写着他们在政府的个人工作职位以及编号就连那日在本部接待过泠苏与三日月宗近的短发女人也在其中。
她同其他人一样，穿着一身女士西装，下身是黑色的包臀短裙, 衣着整洁，手中拿着一个平板，是政府下每人都会拥有的独立系统, 所有可供s级查阅的资料都汇聚在那里。而她的胸前挂着一个工牌, 上面写着她的职位等级, 以及编号——4。
作为唯一一名与泠苏有过正面接触的工作人员，她责无旁贷的成为了这次会议中的发言人。
但此时，这个房间中的重点, 已然不是那些几乎可以代表整个时之政府的几名高层工作人员。
而是不知因何出现在这里的, 彭格列家族第十代头目的指导教师——里包恩。
婴儿姿态的他此刻正坐在桌子上, 带着黑色的翻边绅士帽，帽檐下，一双大大的漆黑瞳孔没有任何表情的注视着会议桌对面, 唯一空着的一张椅子上。
他在等那个少女的到来。
·
狐之助将定位的地点确认好，按下转换键后。审神者, 以及两把刀的身影很快穿梭在了时空通道内。
时空通道里是一片虚无，四周都是谜雾, 看不见任何方位性的地标。
但他们却能感觉到身体极速穿梭所带来的负荷。
髭切走在泠苏的身后, 此刻在灰暗的环境中微抬起双眼, 看向她的时候，琥珀色的瞳孔中难掩复杂的神色。
那是翻涌的亘古的情绪，隐晦，也够隐忍。藏在不见底边的深渊之中。
如果说最开始，少女的目的让本丸内的刀感觉到明确——她只是想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权威的一面，好在最快的时间里拿下334号本丸内所有刀的效忠，并带着他们返回自己本丸，从他们身上挖出秘密。
那么现在当334号本丸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又有些看不懂她了。
在决定不对这位姬君效忠的时候，他是做好了碎刀的准备的。
他和其他的同僚不同，作为需要守护蠢弟弟的哥哥，膝丸从被锻出以后就一直陪在膝丸的身边他没有什么其他好留念的，这个世界并没有让他想要停留下来的诱惑。
5年的本丸生活，那些数不尽的出阵，应对人类邪恶的念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不介意和自己的弟弟一起碎刀。
可他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少女不容拒绝的一次任务……
“在想什么？”怔愣的时候，身前的黑发少女似乎感觉到了那份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微微侧首问道。她的眼睛没有看向髭切，只落在虚无的地方，声音却无法让人忽视，又因为有着面具的遮掩，更加显得诡谲难测。
髭切从回忆中缓慢抽身，琥珀的眼眸略微弯了弯。
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微微愣神，就能引起到她的注意真的是一个感知过分敏锐的人。
他收回目光，掩下眼底隐匿的冰冷淡漠，勾了勾唇角，声音里含着笑:“没什么，姬君。”
语调被放慢，字音一个一个从口中轻轻蹦出，最后那个称呼因此显得越发清晰。
泠苏没有在意，颔首，转回头，继续在时空隧道中急速穿梭，说道:“那最好。”
髭切挑了下眉。
“此行我需要的只是工具，如果你们提出疑问，会让我很困扰。”少女这样回答道。
本丸里的刀不是不在这次任务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想起尚未解决的两把刀的问题，以及这次任务可能面对的不确定性，泠苏最终沉思了片刻，决定将人选换成了源氏兄弟。
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利用起来反而心安理得一些。如果是那些效忠了她的刀，却在任务中因为什么意外而被折损的话会让她觉得可惜。
而且，她不觉得没有了筹码，攻略源氏兄弟就成了不能完成的任务。
这或许是一个打入髭切和膝丸内心的机会。
至于玛雷戒指的新继承人白兰关于这个莫名出现的人物，泠苏不太了解。但如果说他拥有任意穿搜平行世界的能力，并且可以利用平行世界中的自己进行学习，那就不是一般的棘手。
她还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见到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垂在袖口中的指尖再度下意识轻捻，指甲刮在指肚上微微的麻痒，提起了她的一丝兴致。
倒是很少见，也很奇特的能力
很快，时空隧道的出口渐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走在最前面带路的狐之助身上的铃铛开始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铃铛晃动，随后水波一样的纹路从铃铛中缓慢扩散开来，荡漾在他们四周，雾气再度渐浓，将他们包裹起来。
会议室内，只见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一束灼眼的光芒，在越来越盛大的淡金色光芒下，光影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一身巫女服，上着白衣，下着绯袴。外身还披着绣有鹤松纹的千早。
一头黑色的长发规整的盘起，用檀纸包着。手中执着一把小扇，半遮半掩带着般若面具的面容，面具下隐隐露出的双眼似江南的烟雨巷道，眼尾微微上挑，眸带湿意，似含笑，又有些空灵，与她暗红色的恶鬼般若面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初次见面。”少女面具下的目光不留痕迹的从对面每个人身上掠过，随后收回视线，柔声开口道。
4号见到她这样的一身装束，向前跨去的脚步微顿，看着她的眼神愣了一下。
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
事实上，在当初决定委托泠苏前来时之政府协助的时候，他们就从已知的关于少女的记载中，对她的能力进行过一次评估。
泠苏的灵力十分强大，这是不置可否的——但仅仅因为这样，也不会成为他们千里迢迢请来她的原因。究其根本，灵力强大的人有很多，那些参与进圣杯之战的魔法师们，还有可以驱使鬼怪的阴阳师们，这些人无疑不是有着强大的灵力。
而且他们刚刚又从现世招来的一个名叫夏目的男孩，也是一个灵力强大的人类。
但泠苏的强大与其他人不同。要知道，现世之所以可以压在任何一个位面世界之上，是因为她们拥有着其他位面没有的先进科技。但是单论能力而言，现世却是在大多数位面世界中实力垫底的。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能找到的就只有拥有灵力的人。与其他位面那些五花八门的能力者来说，这些简直不值一提。
而泠苏除了拥有灵力外，还有一项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独一无二的，就是泠家的宝藏。
作为华夏的古族，泠家不但为最后的家主掌握了永生的秘法，让泠苏保持容颜不变，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是让她拥有了一项特殊的能力，这个能力，一直被他们称之为——织梦。
可以模糊现世与虚幻的界限，将两者之间进行一定量的转换，或是融合。与幻术相似，又是完全不同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技能。
没有人见过她真正释放它，很多时候泠苏在使用它的时候都只是很小的一面——例如催眠，或者是单纯的作为幻术使用。
也因为如此，这个能力的界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
本丸中的刀会以为她的强大在于那阴戾血腥的灵力和近乎残忍的算计——其实这是不准确的。她真正的东西，还远没有到需要拿出来的地步。
也因此，泠苏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模样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算在意料之中。
4号了然。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时之政府中的这些高层人员都心知肚明一个没有被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他们之中出现了内鬼。
在这样局势并不明朗的前提下，与高层的会面，还是不要使用自己的真实样貌更好。
想通这点，4号连忙上前，引着审神者坐上唯一空着的椅子，又拿出一个崭新的平板，稍作调试，放到了少女的面前。
“请过目。这是这次会议的详细资料。”
简短做了介绍，泠苏走到椅子前坐下。
髭切与膝丸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后，手掌虚扶着插在腰间上的本体刀，目不斜视，守护的姿态满满。
以这样重要的会议程度，而且事关现世未来，理应是不能允许刀剑参加的。因为政府人员并不相信由他们亲手创造出的刀剑付丧神。
但泠苏的态度也十分明显，哪怕她只是安静坐着不说话，就是对于这两把刀旁听的认可。
高层们面面相觑，最终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垂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髭切似笑非笑一声，声音微弱，只飘到了审神者的耳边。
她落在平板上的手指指尖方向一变，一道灵力顺着指尖打在了他握刀的手上。
髭切疼得手微微一颤。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安静些。”
髭切:“……”
里包恩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对面少女的身上。
同时之政府一样，黑手党的党羽遍布现世各地，在他们从华夏千里迢迢请来这个人之后，他们也获得了一些关于她的一些资料。
“你好，初次见面。”里包恩开口:“我是代表彭格列家族前来的里包恩，为了白兰一事。想必详情你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他的存在同样也影响到了黑手党的平衡。”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里包恩开口，软软的小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的盘腿坐在桌子上:“不管怎么处置他，首先要做的都是制止他。”
“白兰可以穿梭在平行世界。我们想要抓到他，好继续维持黑手党之间的秩序。而你们希望玛雷戒指的继承人可以继续守护现世的历史。我们可以合作。白兰已经逃到其他的平行世界了，我们可以用黑手党的力量找出白兰，而时之政府的技术，可以暂时将他封锁在一个平行世界，不让他利用平时世界中的自己试图做什么改变。而你”
他漆黑圆润的瞳孔静静注视着泠苏，用孩子的细软声音平淡说道:“我想，你有办法制服他。”
如何制服他——正是所有环节中的重中之重。
泠苏面具的方向对着时之政府的高层们扫视了一下。
“我们认可。”4说道。
“既然你们都同意的话。”泠苏站起身来，手拨弄着发簪，又将檀纸扯下。随着她的动作，墨色的发丝刹时倾散下来，凌乱慵懒的铺散在她的脑后。
“那就这样做吧。”
·
因为无法确定这次的异动会维持多久。泠苏先将还在334号本丸里的刀送回了自己的本丸。
而为了她身份的保密性，以及安全性。334号本丸最终的对外宣布结果是——剩余九把刀因为暗堕程度逐渐加深，已无医治可能，因而被全部碎刀。
这个消息在各个本丸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借此，审神者们也迎来了一波政府的集中深入检查。工作人员们认真查看每一座本丸是否出现了审神者不正当利用刀剑的问题，将那些试图利用刀剑对历史做出什么不正当影响的刀同本丸一起处理了一遍。
但毕竟这个关系体系中，所有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不良的连锁反应。所以在检查中，也只是对那些企图干预历史的做出了严惩，并公开通报，而对于那些还是单纯有着虐刀爱好，却很好的守护了历史的审神者，却不了了之。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没有人知道。
泠苏到是知道他们这个做法的，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
政府下管理的本丸在今年就已经扩展到了上万，而这些战力对于数亿的敌人来说，还远远不够。政府不能因为审神者的污点，就将所有有问题的本丸一网打尽，这不但是在人力上巨大的损耗，同时也是在战力上巨大的损耗。
面对着历史修正主义者来势汹汹，不间断的进攻。他们消耗不起。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髭切和膝丸就站在审神者的身旁，亲眼目睹了一个有着虐短刀爱好的审神者，在被时之政府口头教育了之后，又把那几把修复好的短刀再次送入了那个审神者的本丸中。
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不言而喻。
“你们是在愤怒吗？”耳边，少女的声音传来。依旧是轻柔温和的，甚至含着些笑意。
但髭切的脸上此刻早就没了笑意，他沉默的看着那个本丸合上大门，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流光。
此时再度对比了几日前，这个少女用自身的行动向他们表示，她尊重他们的选择，愿意等待他们主动认她为主时的情形。膝丸却觉得自己如坠地狱。
髭切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一步，顺势将膝丸推到了自己身后，对着审神者轻声道:“姬君不愧是有大将之风的人。”
并不是说残忍的人很少见，而是说，在冷酷的见证了这些之后，还能面色不变，像刚刚只是看了一场戏一样闲怡的神色。这样的人，很少见到。
泠苏挑了挑眉:“我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正因为你见识过很多大将之风的人，因而不愿意做我的刀吗？”
“……您想说什么呢？”髭切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您是觉得见识到这些之后，我们会愿意效忠于您吗？”
还是想告诉我们，我们只是逃不出人类掌心的玩偶？
泠苏沉默半晌。
“我在教你们生存。”她抬起手，扶正面上带着的恶鬼面具。暗红的颜色，似粘稠的鲜血一样。
“不是作为依附人类的刀剑付丧神，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要怎样才能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下去。”
“因为利益，从而做出取舍。这是世界的常态。你们还需要多看看这个世界。”
“这就是您选择带我们的原因吗？”髭切向身后的弟弟扫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不在的，您给了我们选择，但无论选了什么路，最终的路都会将我们引到您的身边。”
审神者从一开始就想要334号本丸里的刀成为她的刀，而他们从一开始，也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它不会因此否认我给你们的权利。”泠苏道:“我只是将事情尽量引到利于我的地方，做出选择的确实是你们自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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