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舒公子（十七）
秦惬吃了这丹药没一会儿身上就有了些力气，他靠着一棵树坐着，六皇子拿了一本书在他旁边儿看，秦惬这一折腾，虽然身上是有了些力气，但是仍有些困。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夕阳透过树叶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秦惬不一会儿就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
六皇子也闭目在靠在车上养神，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知道自己也没睡多久。
他面前摆放了一杯茶，一盘子点心。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是加了蜂蜜的果茶。
他口中的苦味还没散去，只是都苦的麻木了，这会儿遇见甜的，一时没忍住竟一口气都喝了半壶。饶是不解苦，又挑了两块丹梅糕吃了，嘴中这才好了许多。
他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六皇子，嘴角勾了勾。
六皇子这人竟然也是面冷心热。嘴上说着无情的话，私下里还给他准备解苦的食饮。
这般的东西，在马车上，哪儿是清风能准备好的？
他醒来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住了，六皇子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下了车，才看清面前并不是别院，而是一处普通的茅舍。屋子不大但也干净整洁。
秦惬忍着心中的疑问没出声。
只见风宿上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老翁。大约六七十岁的年纪，一把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看上去精神矍铄，很有精气神。
风宿语气很是恭敬道：“张翁，殿下来了。”
这位张翁摸着长长的胡须，笑着把人迎进了门道：“哈哈哈，好，殿下来了啊，小老儿前几日就开始盼着殿下了了呢，这终于是把殿下盼来了。”
六皇子也是难得的神情柔和，唤道：“阿翁身体可还好？”
张翁笑着点头道：“好好，只要殿下好小老儿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张翁转身看到六皇子身边的秦惬，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公子是谁啊，好生俊俏。”
秦惬正要上前行礼并着自我介绍，就听六皇子说：“阿翁这是我的智囊，南舒。”
秦惬闻言看了看六皇子，又悄没声息的转回了视线，心中揣摩智囊这两字的用意和重量，他从不妄自菲薄，但若要在六皇子这儿称智囊，仍是有些勉强。
张翁眼神带着些诧异，上下打量着秦惬，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打量。
秦惬也不在意，笔挺的矗在那儿，神态自如，任由打量。
张翁满意地点点头道：“哈哈，公子年少有为，人中龙凤啊。”
秦惬也谦逊的笑了，上前晚辈礼：“阿翁谬赞，殿下面前，何人敢称龙凤？”
张翁很开心，道：“我看公子虽是年轻力胜，但身子到却是孱弱了些，可得好生调养啊。”
秦惬这会儿刚被从水里捞上来，虽因着那丹药缓回了劲，但脸色着实难看，这老人能看出他身子不大好也正常，他没多想，只道：“谢阿翁关心，只是方才不慎落水，伤了肺，脸色这才差些。”
阿翁摇头笑笑，不置可否，却是转头看向六皇子道笑道：“落了水伤了肺，那更应该来找阿翁了，阿翁给你养养，哈哈，等着”说着向外走了几步又道：“风宿小子，东西可带了？”
风宿笑着道：“带了带了，阿翁要的东西都带了。”
张翁点点头，转身就出门了，留着满屋子的人也没个人来招待。
六皇子就像在自己的家一样，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子前看书。
秦惬简直一头雾水，六皇子从来不会主动解释就连问了说不定也是等着两个字应付。好在他已经习惯，自己早有意留心观察过，此刻大概也摸得七七八八。
那老人身上的气味，手上的痕迹，还有屋里屋外的东西，都在说明老人的身份，也都不难猜。
六皇子身边各路人才定是不缺的。
他坐在六皇子身边想着，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六皇子看了一会儿书，见秦惬还在装木头低头敛眉不吭声，以为被自己凶得还没缓过来,竟忍不住柔和了声线，开口解释道道：“阿翁是江湖有名的大夫，一生一家都在为我母亲，为我效力。”
秦惬抬头看向六皇子，忧郁的双眼微微瞪圆，眼中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掩盖掉。六皇子竟然主动开口向他解释？
六皇子的视线从秦惬瞪圆的眼睛中扫过，看见那双迷人的眼睛肿自己的身影，忽略那诧异的神情，他没有继续说故事，“阿翁的一手医术已是当世少有，今日肯为你动手，也是极喜欢你的。”
秦惬眼中的诧异很快消散，凝神倾听之后，兴致仍是不高的样子，只是点点头道：“谢殿下。”
六皇子看他这幅模样，也有些纳罕，他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兴致不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或是因为自己说了重话。
可如今看来都不是。
六皇子索性直接问道：“担心什么？”
秦惬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六皇子的神情，不确定的问：“殿下，夏猎...子舒还能去吗？”
六皇子闻言，掀起眼皮用冰凉的视线扫他一眼，“再议吧。”
秦惬脸色又不明显的垮了些。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从前有那么多的机会他却选择窝在办公室里，家里，如今想要出去，却还要看别人脸色，争取机会。
蓦然六皇子冰冷严肃的声音又响起，轻飘飘的说“看你身体恢复情况。”
秦惬的脸又瞬间亮了起来。
就像是个讨到糖吃的小孩子。
秦惬撇到六皇子眼中自己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笑得像个幼稚的孩子，好蠢。
想他堂堂霸道总裁，如今竟要沦落到仰仗别人的面子过活的地步，真是悲哀。
他轻咳一声，端坐好，再怎么样，面子也不能输。
他迅速清理好自己的心情，转眼又是那温润谦逊从容自信的翩翩佳公子。
似乎经过了这一遭，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就这么掀篇过去了。
秦惬无聊，手上又没有书，就拉着六皇子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六皇子也很有耐心，虽然手上的书没放下，但是两人的聊天并没有出现什么卡顿的问题，就像是六皇子虽然是在拿着一本书，但是却只是拿着而已，全部的心思都在与秦惬的谈话上。
但秦惬知道不是这样的。
六皇子翻书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没有停过，并且速度还不慢，时间几乎均匀。
这只能说明，即使一心二用，六皇子的阅读能力依然惊人。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天才和天才之间也不一样。
传言，王尔德看书半个小时能够看一部三卷册的小说，且能够记住十之八九。
六皇子现在边与自己聊天，边读着佶屈聱牙不带标点的文言文，速度之快令他叹为观止。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此处茅屋像是隐居之地，周围并无其他住户人家，只有茂密的绿植，和窸窣的虫鸣。
阿翁终于推门进来，招呼着风宿清风几个人下去。
接着几人就端了几个盘碗进来。
秦惬讶异，这阿翁出去这么久，竟然只是为他们做了一顿晚饭？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六皇子解释道：“阿翁这辈子最得意的本领就是药膳。融药入膳，用膳食养身治本。”
阿翁这时候，正好擦着手走进来，笑哈哈的道：“南舒小公子啊，我老人家的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你这症状啊，小老儿我一看就知道都不需把脉，哈哈，我这回做了足足的分量，你拿回去吃上七天，我保准你好的利利索索的。”
秦惬笑道：“那就谢阿翁美意了。”
他不是没有吃过药膳，效果怎样，他是知道的，但是这老人家的药膳真的能有他说的这般神奇？他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六皇子的样子必定是极其信赖老人家的，那么他就姑且相信。
桌上的的主菜是一大盘的鱼，这鱼做的极好，鲜嫩的鱼肉翻卷出来，看着竟然是没有一根刺。
鱼汤浓稠，香味四溢，仔细看这鱼头竟然生着形状漂亮的红斑，这莫非就是芙蓉鱼！
他转头看向六皇子：“殿下！这莫非就是芙蓉鱼？”
六皇子点点头。
秦惬：“殿下你早就钓到鱼了？”
六皇子摇摇头：“不曾。风宿清风带人捕的。”
秦惬挑挑眉，也就是说六皇子虽然一开始就很生气，但是并没有想要丢弃他的想法，反而还有心思让属下去钓鱼。
秦惬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连带着饭都多吃了些。
这阿翁的手艺着实是厉害。这鱼竟然能被做的这般美味，秦惬自己就吃了半盘多。
他吃了两碗饭喝了半碗鱼汤，半盘的鱼肉，还有各种菜色。再想要第三碗米饭的时候，六皇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不可多食。”
秦惬舔了舔嘴唇，还是想吃，看了看一脸严肃冷硬的六皇子，六皇子不为所动。
秦惬又看看阿翁。
阿翁看着秦惬可怜巴巴的眼神，笑呵呵的道：“哈哈，南舒小公子就听殿下的吧。本来溺水就不当用食，只不过有小老儿这本事看着，用些倒是无妨，但是吃多了难免伤身。小公子这般喜欢小老儿的饭，小老儿也是很欢喜让你多吃呢，哈哈哈。”
秦惬只好不甘心的放下碗筷，目光幽怨的盯着六皇子，六皇子吃的气定神闲，不为所动。还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
两人相处时间已久，又都是细心之人，怎能没发觉对方的食量呢？
六皇子知道秦惬的食量，不让他多吃，秦惬又怎么不知道六皇子多吃了半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