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石狮子

    傅明正垂下眼,正常备案轮换,所以,就算要治王家的罪,那也只是滥用职权行事这样的罪名了。

    这罪名怎么说呢,可大可小,但看君北澈的样子,肯定是不能往大了追究的。

    见这位还在思虑中,迟迟不肯下定论,君北澈又说了一句,“相爷,总得有人来解帝宫之围的。耀王逼宫,策反京中守将,那不肯为耀王所用的将官,耀王行事前自然要全部处置妥当的。”

    君北澈抬了抬手,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傅明正指尖又敲了敲扶手,按照君北澈说的,守城的官兵一共分成三部分。

    其一是“叛军”,跟随耀王攻打皇宫。

    其二是义军,由王家及其麾下将士充当,阴差阳错躲过耀王谋害,帝宫被破后,救太后圣上于危难之中。

    剩下的,是耀王没能拉拢成功,或者耀王不屑相谋的,在行事之前全都要死。

    这些人命,最终都会算到君北元、君北耀两兄弟头上。

    “王爷的意思下官明白。”傅明正说,“只是,京畿守军本来就不多,若再血洗一遍,只怕……”

    这帝宫的安危,还要不要了?

    “戏要演得逼真,不见血如何有说服力?”君北澈还是冷冷淡淡的,明明说着夺千万人性命的话,却如同唠家常一般,“远一点的消息闭塞,随你傅家怎么说都行,俸京城里的宗亲们可不是好糊弄的。”

    话是这么说,君北澈心里想的却是,若天下大乱,帝都危机,这些只吃皇粮乏于操练的酒囊饭袋能挨几刀,能抵什么用?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祖宗建下的俸京城城墙坚不可破!

    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大将军府九人之力便可屠杀萧家近百杀手,这些兵比之萧家的杀手又能强到哪里去,只怕更不如。

    真要打,还得靠那些武将。

    再者,京中四营以及禁卫军的将士,大到都统小到哨卫,都有或大或小的背景和纷乱复杂的利益牵扯。

    简单说就是,难堪大用且难以谋之。所以,这些人就算全都折了,君北澈觉得,他也不心疼的。

    傅明正没接话,握着椅子把手的手指紧了紧。

    他想让自己的人捡这个彩头,可傅明正也知道,投靠他门下的多是些根基浅薄之辈,那些树大根深的将门世家,大多还处于观望中,王家,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王家有错在先,功过相抵,他只要给广廉侯府一个明面上看得过去的赏赐就够了……

    傅家有右营、神武营、禁卫军可谋,其实也不亏。

    计算清楚了得失,傅明正的决定也下了,当即跟君北澈道,“是下官思虑不周,多谢王爷提醒。”

    王夫人是昨夜诞下子嗣,宫变在洗三那日,傅明正顿时觉得时间很紧迫了。

    君北澈朝傅明正点了点头。

    这出戏会很精彩,剧本他已经写好,最后能唱成什么样,就看这位的本事了。

    拿几个要紧人物名字对过,确定再无差池后,傅相便匆匆跟君北澈请辞了。

    从信王府出来,坐到了软轿中,傅明正撩起马车帘又看了眼信王府高大巍峨的匾额。

    因为戚家的缘故,君北澈自幼便不得先皇喜爱,成年后赏赐的府邸也离帝宫很远。但傅明正知道,这个宅子,其实是俸京城里最大的宅子了。出书房到大门,坐软轿子便足足坐了一炷香。

    再看府上布置,无一不精、无一不好,就连他方才饮茶的杯子,用的也是年产不过十来件的汝窑极品。

    先帝薨逝,这位没能登上大位,但到底也没人能压得住他了。

    此刻,夜幕已起,月明星稀,冰凉如水的月光洒在信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傅明正忽然就觉得,这两头畜生如同接受了仙泽,化身为蛮荒古兽,朝他张嘴露着尖锐凶狠的獠牙,似要将他吞噬!

    “见鬼!”傅明正低声念了一句,一把扯过窗帘,又朝外面道,“走吧。”

    信王的心机谋略远在他之上,今日毫不遮掩地展露锋芒……

    “命也!”傅明正摇了摇头。

    昨天还在为傅家的谋的大前程,不过一日,傅明正便觉得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了。

    傅明正走后,府上的下人很快将屋子收拾了干净,又给君北澈换上了新茶。

    苏培盛进屋的时候,正看到下人端着茶杯碎片出门。苏大管家看了一眼,心里犯过一抹心疼。

    杯子是一套,坏掉一个那剩下也不能继续用了。

    小步走到君北澈跟前,苏培盛躬下身子道,“王爷,您找我。”

    “嗯。”君北澈翻看着暗卫送来的密信,头也没抬,“我记得库房里有一盏花灯,你去找一下,把他拿到书房来。”

    苏培盛抬脸看着自己主子。

    马上要七夕了,虽然君北澈不过这节日,但信王府还是和寻常人家一样,备下了这东西。

    所以,王府里不是有一盏花灯,而是有很多花灯。

    苏培盛很意外,他家主子,如同庙宇修行的老僧一般的人,竟然也会询问花灯这样的东西。

    苏培盛问,“请问王爷您想要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的花灯呢?”

    君北澈手一顿,也抬起脸看苏培盛了,淡声道,“我记得上元灯节,将军府的大小姐送给本王一盏花灯,我要那盏。”

    “是。”苏培盛应声道。

    原来不是要过七夕呀。

    只是,萧大小姐做的那盏灯,他明明记得王爷很是嫌弃呀,怎么这会儿又要看了?

    再嫌弃一遍?

    心里吐槽归吐槽,苏培盛还是按照君北澈的吩咐,让人去把灯抬了过来。

    在君北澈把信看完的时候,灯也拿到了君北澈跟前。

    因为萧南槿做得很大,直接就将君北澈的书桌给占满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君北澈问。

    虽然他之前没细看,但肯定不是这样的。

    灯成六片,每一片萧南槿都题诗画画,虽然画得不精致,但他记得是墨竹,谁能告诉他,好好的主子,怎就变成黑乎乎的一坨坨了。

    苏培盛在心里打了自己一耳光,跟君北澈解释,“启禀王爷,今年梅雨连下了一月,花灯受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