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早，晚
这边再说昌乐，自上次从望水村回来之后，昌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撤去了身边所有的侍女宫人，只留一个常年侍奉她的红芍在身边，原先豪华奢侈的寝宫也不住了，而是搬去了偏院的佛堂，百花阁里那些散发着妖冶四溢香味的花丛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清新淡雅的君子兰跟挺拔翠绿的竹子，突然之间百花阁变得不像百花阁，往日的纵情声色也消散的无隐无踪，但变化最大的还是昌乐，整个人洗尽铅华呈素姿，再也没有从前那般的慵懒妖媚，早晚都会抄写经文，身上的衣着也不像以前那样张扬，现在的她卸去浓妆，淡雅素然的模样却更让人心动。
李衡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私底下在已派人将她们遇刺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了，行刺的那人是个太监，以前曾受过刘士良的恩惠，虽然到死也没有说出是谁派他来的，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在明显不过来，刘士良的阴谋早已经在朝野上下慢慢散开来，这次不要他的命，只是提个醒罢了。
“公主呢？”李衡刚上完早朝，看着时辰尚早，便想着跟昌乐一起用膳，顺道也是来看看这人，何君生的事情想必也是让她伤透了心。
“回驸马爷的话，公主在佛堂诵经。”
‘诵经？’李衡知道昌乐自从回来之后，性情就大变了，从前那个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昌乐如今却变得什么都无所谓一副心如止水姿态，有些时候李衡都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那公主用过早膳了吗？”
“回驸马的话，还不曾用过。”
李衡眉头微微皱起，诵经固然重要，可也不能空着肚子啊，掸了掸衣袖，吩咐道：“你们先准备着，一会儿公主就要用膳。”
说完李衡便直直的去了佛堂，这些日子她净忙着调查行刺的事情，对昌乐难免有些顾不上，想起来也有几日没有在宫里住了。
一踏进佛堂，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往日那让人头晕目眩的香薰味道全然消失了，抬眼看去，昌乐端正的在桌前抄着佛经。
“人家都说字如其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李衡走上前来，看着那抄写的佛经微微笑道。
昌乐的字没有人那么张狂，反而是流露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就算是草书也要比别的人端正些，更何况是这整整齐齐的佛经，想必以前那种嚣张的模样都故意伪装出来的吧。
“你来了。”昌乐停下手里的笔“这几日我心中很平静，烦乱的俗世不再让我忧心了。”
李衡点了点头“那就好，可即便如此，公主也该注意些身体，每日用膳的时辰，还是该准时些。”
“驸马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用膳吗？”
“不可以吗？”李衡眼神里似是有股柔波在荡漾，轻笑道：“正巧我也没用，不如公主就赏脸陪陪在下吧。”
昌乐望着眼前的这位‘夫君’，突然间觉得自己亏欠她许多，成婚这么久从未尽过一次作为妻子的义务，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昌乐，却点头随她去了。
“这几日你在外头要多加小心。”昌乐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了李衡碗中。
这举动让李衡有些受宠若惊，以前的时候她们别说相互夹菜，就连坐在一起吃饭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怎么，饭菜不合口味？”昌乐见她迟迟未动筷子便以为是这饭菜太素，自从开始住进佛堂之后，胃口也是清淡的很。
李衡摇了摇头，有些感触地叹了口气，夹起碗中的那颗青菜仔细地瞧着“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我这受苦的命竟有些不舍得下口了。”
昌乐瞥了她一眼“我今日也是头一回发现，驸马也长了一张会哄女人的嘴。”
李衡挑了挑眉，弯嘴笑道：“这话我也只是对自家娘子说，别的女子想听也听不着。”
昌乐看着李衡弯着的嘴角，这人自初见它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到今日也不曾改变过“若是你的妻子不是我，日子会更好过些。”
“公主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李衡小饮了口清酒，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我之间有太多的秘密，其中却又千丝万缕，牵扯人事之广，心里虽明白，但嘴上却都是闭口不提。”
“皇家夫妻不都是这样吗。”秘密谁没有呢，昌乐心里当然明白，她们二人之间似是永远又道隔阂，说不清道不明。
“芷儿，我们都配不上你。”这里头有李衡自己一份也有何君生一份“若是你嫁个寻常人，怕也不会有如今的苦。”
李衡一边说一边喝，不一会儿小壶便空了。
昌乐夺过桌上的酒杯，李衡不能再喝了。
“芷儿，给我些时间，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你喝醉了。”
李衡确实醉了，看着昌乐对自己的防备，心里难免生出些许嘲讽，没了何君生又能怎么样？她的眼里从来未曾有过自己。
借着点点的醉意，李衡歪过头去，一双眼里竟饱含情义，心里横生出些霸道，将那人握着酒壶的手抢了过来，声音沙哑着“明明就是你我先相识，怎么就让他人钻了空子；明明就是青梅竹马，怎么就成了强取豪夺；明明就是互生情义，怎么就成了无情无义。”
话语句句属实，句句动情，可句句都不是当初的模样，她看着眼前醉意当头的李衡，心里猛地顿了一下“一直以来，我都敬你为兄长——”
“我不是你的兄长！”李衡突然红了眼眶，另一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吱吱作响，随后又是一阵无奈“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是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吗？”
昌乐的眼前浮现了往日的点点滴滴，那时候她是公主，没人敢喜欢她，就算是在意也是偷偷的放在心里，李衡确实为她做了不少事，但却从没有直面过两人的感情，那时候她还小，想不明白感情的事情，久而久之昌乐想当然的就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之后何君生便出现了，或许她从没接触过那么温润的男子，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书生气息，偶尔抬眼相视的空隙都是羞涩——
“芷儿，何君生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昌乐听着李衡叫着自己的乳名，心里莫名的颤动，良久——她将自己的手渐渐地从李衡的掌心中抽离，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时候我是真的厌恶你。”
李衡眉头一挑，不死的又问：“现在呢？”
昌乐看着李衡眼中的不甘心，淡然一笑“那时候我是真的爱慕他。”
“呵——”李衡自嘲着，不屑着“看来我真应该把他杀了。”
“你可以试试。”昌乐的眉宇瞬间布满了怒气“我会跟你拼命。”
李衡的失魂落魄又何止今日一次，她没娶昌乐的时候担心，娶了昌乐又不甘心，守着一个没有爱意的女子，李衡心里痛苦至极。
“驸马走了，把桌子收拾了。”昌乐很平静，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涟漪，就像李衡从未来过，也从未跟她说过那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