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相思兮

    越州依山傍水,也是江南宝地。盛夏时节,千湖莲开,顾桓之带着徒弟来到了此地的聚贤山庄。聚贤山庄庄主杨业已任武林盟主数十年,此次她召集英雄大会就是想从江湖青年俊杰中选出一人统领江湖。顾桓之同她是多年老友,受她相邀顾桓之也不好推脱。顾怀梅玩心甚重,得知此事后拉着容仪求了顾桓之许久,顾桓之一向疼他,最后索性将他们父子都带了下山。

    江南丝竹声声让容景的心都飘忽了起来。忙碌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闲暇下来,却只觉相思入骨,连剑也练得不安宁。算来武林大会还有十多日召开,越州和吴州往来不过四五日功夫,若是……,心念一起,容景只觉得心里有如猫抓,一时更是坐立难安。

    这夜天淡星稀,宣如墨守在书房里难得的发呆,绿锦已收拾好了包裹,算上日子,他们明日也该出发了。此去定然会见到容景,他、他是有些想她了,可是日后她要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容景大概要恨死他了。宣如墨苦笑着摩挲手中的笛子,这么简陋,只有傻子才会把它当成宝,可是这是那个混蛋亲手做的啊。

    那时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只要吹笛子就能看到她,可是现在她到哪里去了呢。宣如墨闭上了眼睛,昏暗的屋子里有幽幽笛声响起。灯火轻摇,耳边仿佛传来了谁的呼吸,宣如墨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她、她怎么来了。

    那个人满目笑意的看着他:“这样热的天气如墨你怎么吹起了秋风词?”

    仿佛早已预料到宣如墨的反应,那人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宣如墨直愣愣的看着来人,他极小声极小声的问:“容、容景,你、你怎么在这里?”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容景的心情极为愉快:“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如墨这么想我?”宣如墨吹的正是前朝诗人所作的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样熟悉的气息和语调,果然是她,宣如墨紧紧握住了笛子,他小声喃喃道:“怎么会这么灵?”

    容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低头看了看宣如墨,待看到他手中的笛子,容景愣住了:“这把笛子你没丢啊!”当日出谷时容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这把笛子,她还以为宣如墨丢了呢。

    宣如墨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不舍得丢,他红着脸慌乱的转移话题:“你要带我去哪里?”

    容景实在是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她低低笑着吓唬他:“卖掉。”

    输人也不能输气势,宣如墨嘴硬的逞强:“你、你敢!宣凌呢,谁让她放你进来的?”

    容景调侃着他:“宣凌早让我打发走了,我现在就把你卖了换银子去!”

    原来容景那时动了来吴州的心思,她当夜出发,到这里时已是一身汗臭,宣凌带着她沐浴后容景便让宣凌休息去了。

    容景抱着宣如墨回到了他的卧房里,绿锦早在太阳落山时就在屋子四角放了冰块,此时屋子里格外凉爽。

    容景将宣如墨放在了一张木椅上,宣如墨还来不及反应容景已经紧紧的搂住了他,那样大的力道仿佛要将他嵌入她的身体里,宣如墨有些颤颤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犹豫了又犹豫手最终还是放在了容景背后,他其实真的很想她。

    视野里漆黑一片,呼吸声合着远处传来的蝉鸣鸟叫不知为何让人格外的安心,耳间有微微的痒意传来,是容景吻上了他的耳垂,宣如墨偏头躲了躲,容景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一阵“咕噜噜”的响声打断,她好气又好笑的放开了宣如墨。

    宣如墨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如果有光线,容景肯定能发现他那张红透了的脸。容景亲了亲他的脸颊:“晚上没吃饭?”

    宣如墨摇了摇头:“热,不想吃。”

    容景叹着气站了起来,宣如墨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你去哪里?”

    黑暗的夜里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眨阿眨,容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眨得乱了她的心,让她吃饭也想,练功也想,睡觉也想,让她疯了似的大热天的赶路过来。

    被这样莫名其妙的遮着眼睛,宣如墨有些不安:“容景,你、你搞什么鬼?”

    容景弯腰咬了一口他的唇:“乖乖等着我,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容景出门后宣如墨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她真的来了啊,激动的情绪在血液里乱窜,他抱着笛子觉得自己快要高兴的疯掉了。

    容景到了厨房交代厨子做了几道菜,她取了壶桂花酿才出厨房就被绿锦拦下:“容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容景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我就过来看看。”

    绿锦板起了脸:“容小姐还是不要来看的好,我家公子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招惹的。”

    容景笑着看他身后:“如墨,你怎么来了?”

    绿锦回头容景出手如电点住了她耳间昏睡穴,绿锦软软倒了下去,容景抱着他交给了明月楼护卫:“绿锦公子累了,有劳你将他送回房。”

    容景随后拿着桂花酿回了宣如墨的房间,她点了蜡烛,下人陆续上了菜过来。容景抱着宣如墨坐到了红木桌旁,宣如墨玩着手中笛子:“没胃口,不想吃。”

    容景夹了块糖醋白玉萝卜喂他:“这个酸酸甜甜的,开胃。”

    宣如墨迟疑了一下后张开咬了下来。其实算来他们也不过一个月没见,容景却不知为何如此想念,她满目笑意的喂着宣如墨,连那颗浮躁的心都安宁了下来。

    宣如墨在容景灿烂的笑容里红了脸,在容景还要喂他时他伸手取了双筷子:“我、我自己吃。”

    容景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筷子,其实喂他吃饭也是件趣事,她喜欢他的每一个表情,别扭的、犹豫的、满足的、开心的,她直勾勾的看着宣如墨,那目光都快要把他吞下去了,宣如墨实在是挡不住这样灼热的视线,他夹了一筷子鱼放在容景碗里低低道:“你、你也吃,不许看我。”

    容景笑着取过酒壶斟了两杯酒,宣如墨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为难道:“我不会喝酒。”

    容景有些惊讶:“你不会喝?那你做生意是怎么办的?”

    宣如墨神色里有些得意:“刚开始的时候有宣越挡着,后来明月楼大了,他们也不敢逼我喝了。”

    容景笑道:“还是宣楼主神气。不过这酒是甜的,喝不醉,你尝尝看。”

    酒香扑鼻,宣如墨想尝却有些犹豫:“万一、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容景宽慰道:“放心,有我在,喝醉了也没关系。”

    宣如墨眼里带着取笑的神色,他极慢极慢的说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你、你才是最坏的。”

    容景听后大笑:“如墨真是知我心。不过你放心,我不急于一时,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跑也跑不了。”

    宣如墨顿时慌了神,这个人实在是没脸没皮,这些话说的都不脸红,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快。宣如墨低着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容景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只觉得格外的满足,她赶了那么多路大概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时刻。

    有容景在的时候,宣如墨觉得自己总是吃的特别多,容景总是有千方百计让他吃东西,到了最后连胃都有些撑了。容景再给他夹菜时他急忙拦住了她,东西吃多了腻得很,他看着碧玉杯里的酒,要不要喝一口呢,反正喝不醉,就当茶喝好了。

    容景看着他鼓励道:“喝吧,没事的。”宣如墨端过酒杯小心的抿了一口,甜甜的,原来酒就是

    这个味道啊,并不难喝嘛。

    夜色越来越沉,室外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清风穿过朱窗吹了进来,容景只觉得格外的惬意。她就着明月喝着美酒,偶尔哄着宣如墨喝一点,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容景打算再去取壶酒来,她看向宣如墨还没开口,人已经愣住。

    宣如墨的脸红的仿佛抹了胭脂,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明星,他见容景看他,他冲着容景傻傻一笑,手也跟着伸了出来:“容容,抱。”“ 咣当”一声,是容景手中酒壶落地的声音。